听到他的话,中尉不解地询问道:“什么?”
山本沉声解释道:“刚才那枪响,是九七式狙击枪的射击声。新四军不应该有那种枪,肯定是从我军缴获去的。听说小黄庄战斗中,松井联队丢失过一支这种狙击枪。”
听到他的回答,中尉立刻佩服地说道:“了不起啊山本君,枪一响你就能听出是什么枪!敌人能拥有这样优良的武器,难怪会打中我们的人。”
没有理会对方的褒扬,山本冷冷地说道:“九七步枪已经不是最先进的武器了,我手里的九九狙击步枪才是帝国最新开发出来的武器,让我惊奇的不是对方的武器,而是,那个射手打了一枪就沉默了,再也不射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一枪命中目标了。射击得越少,证明狙击手越高明!”山本确信的断定道。
中尉骇然地向四周望了望,仿佛狙击手就在他身边一般。
见中尉一脸惊慌的样子,山本轻蔑地笑了笑,随后佩服地说道:“那个射手很了不起呀,刚才刮着四五级的风呢,但他竟然一枪命中。两个山谷之间,将近三百米距离。”
“照这么说,那个家伙比您还厉害?”见山本竟然开口夸奖敌人,中尉连忙询问道。
此话令山本一震,他沉思片刻后,竟然从摩托车中跳下来,沉声命令道:“鸠山,你们先走吧。”
中尉愕然,连忙询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会一会刚才那个射手。”山本利索地打开背着的那只布袋子,立刻,一把崭新的步枪露出它灼人的光华。
“山本君,你单独行动,太危险了!”中尉不放心地提醒道。
“不对,对于狙击手来说,单独行动才最安全。”山本自信地笑了笑,纠正道。
“新四军狙击手肯定早就走了,你何必留下?”中尉再次试图说服对方。
“他也许走了,但他更可能还潜伏在附近。因为天还没黑,狙击手不愿意在光天化日下进出战场,一般来说,他们更愿意在天黑之后转移。”山本沉思着回答道。
“山本君,我必须请示将军。”见无法阻止对方,中尉叹了口气,为难地说道。
“将军肯定不会阻止我。鸠山君,黄昏时请派一辆摩托车,在这等候我。”没理会中尉的为难,山本背起步枪走向山径。
目送他逐渐消失在山野之中,中尉无奈地驾着摩托车迅速离去。
顺溜不知道自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对于狙击手的规则,他更不甚在意,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狙击手。
在伏击得手后,顺溜并没有发现预期可能出现的敌人,这次伏击,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次巧合的麻雀战而已,经过短暂的等待,颇不耐烦的顺溜,拉着陈大雷离开原地,迅速向来路返回。
走在崎岖的山道上,陈大雷想起了什么,忽然扭头询问道:“二雷呵,刚才你一眼就发现了敌人位置,为什么?”
见司令询问,顺溜得意地仰头说道:“你让我走到哪,就得看到哪想到哪嘛。所以,我就在想,要是鬼子伏击我们,他的位置在哪儿最合适?所以——我就到处看!所以——就看到那个山脖子!那儿最隐蔽,射界也最开阔。我正看着,那儿真的闪了一下,我一眼认出那是枪口的焰火闪光。所以——我就让你趴下,我这边一脚才踹过来,那边鬼子的子弹已经到了,所以,嘿嘿……”
听完顺溜的解释,陈大雷大声赞扬道:“干得好!只有一点不好。”
“哪点不好?”听到司令的话,顺溜连忙回忆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有甚纰漏。
“说话不要带那么多‘所以’,你又不是翰林,他就爱犯酸!”见顺溜不明,陈大雷连忙解释道。
“嘿嘿嘿。”顺溜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憨笑起来。
“第一次见到顺溜时,他差点要了我的命,而这次他又救了我的命!”虽然陈大雷说得轻松,但是在心里,他却都知道,刚刚那看似巧合的一幕,其实却是踏了鬼门关一脚,才回转过来的陈大雷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如果他知道,刚刚他和他最大的敌人、华中日军司令石原将军擦肩而过,而这次擦肩而过,最终也将影响到石原的命运,影响到联合作战的命运,也影响到顺溜的命运的话,不知道陈大雷还会不会如此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为了报答你救了我一命,一会儿,我请你吃顿饭怎么样?”走了一会儿,陈大雷遥遥向远处一望,忽然对顺溜说道。
“司令,刚在五十五军吃了肉,你咋又饿了?”之前那顿好吃,让顺溜几乎把他平时三天的饭量都装进了肚子里,此刻就是打嗝都是一股红烧肉味,虽然走了一路,肚子仍然饱得发胀,所以自然不明白为什么司令骑着马却饿的比自己还要快。
“你懂个啥,宴无好宴,国民党摆的那是鸿门宴,老子我吃的能放心吗?哪像你,得到东西了往死里塞。行了,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了。”陈大雷一时找不到借口,索性装作恼怒地说道。
见司令发火,顺溜乖乖地闭上嘴巴,跟着陈大雷向山下一处破败的土地庙跑去。
就在两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山脊后面,山头上,山本已经利落地架好手中的狙击步枪,迅速用枪上携带的四倍瞄准镜将附近所有的山头搜索了一遍。
可惜,结果让他甚是失望,除了一片片茂密的草丛和几只蹦来跳去的兔子外,之前的那名狙击手早已经消失不见。
“莫非,我估计错了他?他已经冒险离开了?可是,对于一个高明的狙击手来说,这么做无异于自杀。”见此情景,山本疑惑地放下步枪,自言自语道。
再次拿起步枪,仔细搜索了一遍,可惜,结果仍然如之前一般,敌人仿佛凭空蒸发了似的,仍然毫无踪影。
在等待了良久后,山本缓慢地放下自己的步枪,再次拿出一根香烟,慢慢地,品尝般地吸起来。
烟雾缭绕下,山本的脸在即将降落的夜幕中显得有点狰狞和没落,此刻,在他脑海中,缠绕着纠缠着他的已不再是遭遇的那名神出鬼没的狙击手,而是一个容貌委婉,姿容秀丽的女子。
“美由子!”仿佛哀号一般地,轻叫了一声,山本手中的香烟忽然被蹂躏成一团,闪烁的烟头在手心熄灭,空气中徒然多出一股肉香。
刺痛让山本发疯一般窜起身来,抓起自己的步枪,疯狂地向山下跑去。山脊的阴影衬托着他的身影如同一只发狂的野狗一般。
可就在他即将转过山脊时,原本迅速奔跑的身子却忽然如遭电击般骤然停了下来,原本痛苦的表情也随着眼前出现的情景变得狰狞起来。
山脚下,在茂密的丛林和树木的遮盖中,是一座祥和的农家小院。
厢房内,吴妮手里拿着小本子正在和几个姐妹们开会,众人一边熟练地纳着布鞋,一边向吴妮做着汇报。
“吴姐,到昨天为止,我们二组完成了二十七套军装,四十一双鞋。”
“三组完成五十套军装了,鞋还没顾上。”
“看来就我们组落后了,我们完成了十八套军装,鞋倒是有三十来双了。”
吴妮一面聆听着几人的汇报,一边麻利地在小本上登记算计着,在仔细验查了一遍后,她满意地笑道:“加起来,快一百套军装了!但是不够哇,六分区陈司令托人带话来,说分区正在扩展,最少需要两百五十套军装,鞋更是越多越好!”
听到吴妮的话,姐妹们为难地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吴姐,只要有布,我们就能把军装做出来。可是缺布哇。”
“是啊,从哪儿能弄来这么多布料呢,买都买不上。”另一个人见同伴道出苦衷,立刻附和道。
“嗳,吴姐,我知道哪有布,伪军仓库——小河沿!”大家为难间,一名重身子的孕妇忽然开口道。
吴妮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孕妇连忙回答说:“我男人前天给伪军当差来着,他亲眼看见小河沿仓库里堆着几十匹布料。”
“对了,那个吴大疤拉不光当司令,他还偷偷做买卖呢。他让伪军从各乡镇征来布匹什么的,拿到徐州城里卖!”她的话仿佛提醒了众人,另外一人连忙补充道。
听到姐妹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坐在一旁的吴妮却陷入了沉思。
“笃笃!”议论声掩盖了墙角忽然传出的轻轻的叩击声,敏锐地捕捉到这声音的吴妮先是一怔,随后迅速站起身来对姐妹们笑道:“今天就到这吧,你们先回去,布料的事,我想办法。”
姐妹们说笑着推门而去,吴妮站在门口目送她们出院后,赶紧关上房门,匆匆来到厢房角落。
熟练地推开小柜,顺手掀开一块地板,地道里立刻传来陈大雷爽朗的笑声:“伙计,饿了。有什么吃的?”
随着笑声,陈大雷壮硕的身子利落地从地道口钻了出来,洞口处,一直等待在旁边的吴妮惊喜地打了陈大雷一下,随后埋怨道:“你又单独行动了吧?连警卫都不带!”
她的话音还未落,紧跟在陈大雷身后的顺溜已经迅速钻出地道,见顺溜上来,陈大雷连忙用手一指,说道:“看看他是谁?陈二雷,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神枪手。刚才还救过我一命哪。二雷,这是你嫂子。”
顺溜惊愕地看着面容俊俏的吴妮,傻乎乎地问道:“嫂子……司令员你什么时候有嫂子了?”
陈大雷哈哈一笑,连忙纠正道:“是你嫂子,嗳——也就是我老婆。”
顺溜恍然大悟,连忙敬礼道:“噢,嫂子好!”
吴妮连忙笑着向顺溜一摆手,随后关切地向两人询问道:“饿了吧?等着,我给你们拿吃的去!”
吴妮带着微笑走进厨房,忙碌了一会儿之后,桌子上已经摆上虽不丰盛,但是却充满家的味道的菜肴。
坐在桌前,陈大雷一面吃馍,一边对吴妮嘱咐道:“吴妮啊,你在南各庄已经呆了快一年了,时间长了容易暴露。军区政委亲自给我下指示,要你尽快转移到军区去。”
听到陈大雷的嘱咐,吴妮耐心地替他整理好衣服,随后满不在乎地说道:“放心吧。我在这儿基础很好,没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有这么好的基础,我干吗不多做点工作,放弃了太可惜!再说,你不是交待我,说你需要五百套军装吗?我正在忙这事呢。”
这话一下子说到陈大雷心坎上了,来这里之前所做的决定,不禁被动摇了,在爱怜地看了吴妮一眼后,他说道:“我确实需要军装。我六分区的兵走出去应该个个精神抖擞,绝不能还穿个老百姓的衣裳。要么,你再辛苦几天,等把军装任务完成后再回军区?”
看到陈大雷前后迥异的表情,吴妮笑着嗔怪道:“看看,说到军装,就不提什么我会暴露了吧?”
被说中心事的陈大雷嘿嘿笑了笑,再次埋头满足地吃了起来。
“对了,大雷啊,知道小河沿仓库吗?”整理好衣服的吴妮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情,连忙开口询问道。
“当然知道。双洼据点西北十二里。”这片地区,陈大雷已经到了耳熟能详的地步,听到对方的询问,连忙回答道。
见真有这地方,吴妮连忙急着央求道:“姐妹们做军装缺布,你能拿下那仓库吗?”
陈大雷轻松地一笑:“没问题!这事好办,包在我身上了。”
见陈大雷答的痛快,吴妮反而担心起来,连忙追问道:“你怎么答应得这么轻松?那可是吴大疤拉的仓库啊!”
陈大雷充满自信地笑着说道:“就是松井的仓库我也能拿下来。我之所以留着小河沿不打,是怕把吴大疤拉逼急了,伪军们全缩进淮阴城,那反而对我们不利。再说,我早把布料给你搞到了,你不是可以早转移吗?”
听到陈大雷的说明,吴妮欢喜地点了点头,随后不好意思地问道:“好。那我就不愁了。哎,今晚能住下吗?”
听到吴妮的询问,陈大雷为难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将粗糙的大手压在吴妮稚嫩的小手上,爱怜地摩挲了一会儿,才凝重地说道:“不行,我必须连夜赶回分区,准备联合战役。”
“什么联合战役?我怎么没听说?”听到陈大雷的话,吴妮被抓住的手不由得一颤,连忙关切地追问道。
警惕地看了看左右,陈大雷压低声音说道:“简单地说就是,我们分区要配合国民党五十五师,狠狠打击一下鬼子。”
吴妮闻言大惊,连忙提醒道:“什么,你要和国民党联合作战?你疯啦!我父亲就死在国民党手里!”
对方的话,弄得陈大雷神情一滞,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本热闹的气氛,也变得寂静下来。
“司令,营长他们来了。”顺溜站在门口小声提醒道。
听到顺溜的报告,陈大雷一扫之前的沉默,三口两口将手中的馍塞进嘴里,随后利索地整理了一下衣着,推开门大步走出房间。
目送着陈大雷离开,吴妮恋恋不舍地追到门口,却为了避免人家看见,强自停住脚步,只能用热切的目光追随着陈大雷将要离去的身影。
“大雷,你跟国民党部队联合作战,千万要当心啊,可不能一味地实心眼都按照他们的安排来。”窥着陈大雷即将走出院子,吴妮终于按捺不住大声提醒道。
陈大雷自信地转过身来,摆了摆手道:“放心吧。在这块儿地七八年了,我还不了解国军吗?所谓‘联合’,其实就是换一种姿态来斗争!”
见陈大雷流露出的那熟悉的自信,吴妮嘴角微微一翘,嗔怪道:“再有,别忘了你是司令,再不准跟班长似的抡大刀了!”
陈大雷罕见地露出一副调皮的表情,笑着说道:“嘿嘿嘿……知道了。我要是再犯贱,大司令都饶不了我!嗳,吴妮啊,明天早晨,你悄悄到土地庙烧炷香吧,保佑我平安,顺便看看天上能不能掉点什么下来。”
见陈大雷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吴妮表情愕然地询问道:“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懂。”
陈大雷大笑着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你只管去烧香就是了!”说罢,大步走出院子。
顺溜那边此刻已经率先跑出村迎向营长等人,一脸欢喜地询问道:“营长,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三营长笑着拍了拍顺溜的肩膀说道:“来接司令员,家里人可都担心李欢那小子耍鬼,嗳,他人呢?”
顺溜听到询问,立刻顽皮地向庄内一努嘴,笑着说道:“跟嫂子在一块儿呢。我刚去报告的时候,俩人正说悄悄话呢。”
三营长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微笑着说道:“你小子,就知道打搅人家,好容易得空,该让他们夫妻聚一聚的。唉,对了,二雷啊,回来这一路上有什么情况没有?”
听到营长的询问,顺溜立刻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连忙用手指向来路,报告道:“我们路过南边山岭时,和鬼子遭遇上了。我还干掉他一个,幸好鬼子撤了。”
三营长脸上立刻露出关切的表情,追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日军而不是伪军?”
顺溜连忙回答道:“他们使用三八大盖。还有,我从瞄准镜中看到了他们的钢盔。”
三营长立刻面色严肃,喃喃地说道:“这就怪了,日军怎么深入到我们边上来了?二雷,他们有多少人?”
顺溜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道:“距离太远,我光顾着保护司令员了,没摸上前看。”
三营长没有责怪顺溜的意思,而是继续询问道:“你再想想,还有什么情况?”
顺溜一愣,努力的回忆起来:“没有了。噢,不过,我好像听见了军车的声音。”
听到顺溜的话,三营长急忙追问道:“什么车,卡车?摩托车?还是装甲车?”
顺溜茫然地摇了摇头道:“车声在山背后,我听不出来。营长,那山离这不远,要不,我再摸过去看看吧?”
听到顺溜的要求,三营长沉思片刻,再次命令道:“这事很重要,最好能把情况搞清楚。这样,你摸到那地方再去看看。听着——只准看,不准和敌人交战。如果敌人走了,看一看山路上留下的车印儿,就知道是卡车还是装甲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