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归宿……你知道的,我是混江湖的出身,我讲究的是一个义字。” “我要是听你的,你不会杀我是吧?” “你说得很对。” 车已经靠在了路边。卫澄海走到车门前,用手推推正在仰着脖子灌酒的郑沂:“别喝了,你不是说过,办正事儿的时候滴酒不沾的吗?”把着车门上了驾驶室,夺下郑沂的酒葫芦,猛喝了一口,“和尚,一会儿你开车,咱们去北边的那个岗楼。进去以后咱们都别掏枪,用刀来解决那几个鬼子,不多,大概三四个……完事儿以后你更艰巨的任务就来了。岗楼后面有一个吊桥,可以直接下到河里。你跟大马褂两个下去,凫水到中间的那个桥墩子上。然后你就把绳子甩上去,让大马褂顺着绳子爬到桥上面,你把炸药给他递过去,粘到桥墩子跟桥面接触的地方就下来,我们在这边等着你们。一切顺利的话,大家开着车,一路唱着歌走……哈,咱们有乔虾米这个护身符嘛。现在我不放心的是,你能否把绳子扔到那么高的桥梁子上。”
第十五章 原形毕露(2)
“没问题,”郑沂喷着满嘴酒气,轻描淡写地一笑,“干这活儿我有十几年的经验了,放心吧。” “那就好,”卫澄海将喝干了的酒葫芦丢出车窗,用力摸了郑沂的肩膀一下,“一会儿就看你的啦。” “别急,”郑沂拉一把打开车门的卫澄海,“炸桥不用那么早吧?” “来不及等了,”卫澄海纵身跳下了车,“鬼子等不到咱们,就可能包围上来,现在咱们的处境很危险。” “让乔虾米上来,他会说鬼子话。” “我知道。”卫澄海转身走到了车厢后面。 里面传出卢天豹声嘶力竭的喊声:“我操你们那些奶奶的!老子就是铁了心要当汉奸咋了?日本人给我吃的,给我喝的,我就是要跟着他们干,咋了?咋了?!我卢天豹跟了多少中国人?我他妈得什么好儿了?来百川拿我当条狗使唤,巴光龙呢?他更他妈的黑!使唤完了我,他竟然要杀了我!不是乔大哥救我,我十条命也没了……”随着一声巴掌的暴响,卢天豹没了声息。卫澄海拍了拍车挡板,丁老三探出了头:“这就走?”卫澄海冲里面勾了勾手:“让乔虾米下来。注意,一会儿进了岗楼,大家都不要下来,等我们把里面的鬼子解决了你们再进去,别出声响。”随着一声哼唧,乔虾米横着身子跌下了车。 卫澄海拎起乔虾米,用枪顶着他的腰眼,说声“到前面来”,一把拉开了驾驶室的门。 郑沂探手摸了乔虾米的脸一把:“乔队长,你可真能闹,想把大家都折腾死咋的?” 乔虾米啊哈晃了一下脑袋,想要说句什么又没说出来,一缩脖子进了驾驶室。 卫澄海说声“关了大灯”,和郑沂一左一右将乔虾米夹在中间。车嗡嗡两声,晃悠着开了起来。 “你不是想活命吗?”卫澄海用胳膊肘捅了捅乔虾米,“一会儿到了岗楼,你给我精神着点儿,只要你带我们进了岗楼,我保证不杀你。”乔虾米苦笑着扭了扭腰:“你先把枪拿开。”“你还没发表你的意见呢。”卫澄海将枪筒又使劲顶了一下。“我同意……”乔虾米蔫蔫地垂下了脑袋,“我想活,我姥爷的仇还没报呢。”“把车直接开过去?”郑沂扫了一眼乔虾米。 乔虾米反着手往前挥了挥:“开过去。” 岗楼前面的一棵树上挂着一个闪着蓝色火苗的瓦斯灯,车在灯下面停住了。 一个鬼子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出来了,一指车前,驴叫唤似的嚷了一句什么。 卫澄海用枪一顶乔虾米:“说话。” 乔虾米把头伸出车窗,冲鬼子嘟囔了一句,回头一笑:“好了,可以下车了。” 卫澄海架着乔虾米下了车,枪口依旧顶着他的腰:“往里走。” 郑沂把车熄了火,两只手貌似随意地别到后面,手里已经捏着了几把匕首。站在门口的鬼子疑惑地盯着郑沂,刚想开口说什么,身子一歪就躺到了郑沂的肩膀上。郑沂扛着他,疾步闪到一侧的黑影里,丢死狗似的丢到地上,背着手又出来了。卫澄海和乔虾米已经进了岗楼。刚进门的郑沂赫然发现乔虾米把手伸向了一个电闸……还没弄清楚他这是什么意思,郑沂的刀子已经将乔虾米的手掌钉在了电闸上面的木板上。乔虾米的一声哎哟还没喊利索,卫澄海和郑沂同时出手了——刚刚从上面的一个梯子上下来的两个鬼子,一个被卫澄海拧断了脖子,一个被郑沂的刀子钉在墙面上。郑沂喊声:“看好乔虾米!”纵身冲上了梯子,随着一声惨叫,上面跌下了一个脖子上插着匕首的鬼子。郑沂忽地从梯子上跳了下来:“没有人了!”四下一看,扑哧笑了,乔虾米被铁塔似的卫澄海踩在脚下,放干了血的猪一般叫唤:“又闹误会了……” 郑沂蹲到乔虾米的头顶上,用刀把子一下一下地拍他的脸:“别跟爷们儿耍花招,刚才你是什么意思?” 乔虾米抱着血淋淋的手停止了哼唧:“我想把灯打开,里面黑啊,谁知道鬼子会从哪里冒出来?”
第十五章 原形毕露(3)
郑沂横扫一眼四周:“糊弄鬼是吧?你的眼瞎的?卫哥,这个人不能活。” 卫澄海哼了一声,松开脚,走到门口冲外面吹了一声口哨,丁老三他们猫着腰钻了进来。 “那三个人呢?”卫澄海问脸色铁青的丁老三。 “被大马褂杀了一个,那个想跑,被我一刀劈了,”丁老三横了朱七一眼,“朱七不让我杀那个姓卢的。” “留着他,”卫澄海闷声道,“把这两个混蛋带回青岛,我要好好修理他们。” 卫澄海一把将郑沂和大马褂拉到了跟前:“该你们两个行动了。张双,把炸药给他们。” 张双从肩膀上摘下装炸药的包裹,郑重地递给了郑沂:“郑兄弟,全看你的了。” 郑沂将包裹背到身上,问:“这玩意儿不怕水吧?” 张双说:“不怕,我已经处理好了,”从裤腰上解下一个油布包,“这是胶,你们上了桥墩以后直接用手抹到炸药上面,等爬到桥面上,胶就发挥作用了。” 大马褂嗫嚅着退后了两步:“卫哥……我怎么有些害怕?那什么,非得我跟着和尚去吗?” 卫澄海摸了摸他瘦如刀背的肩膀,沉声道:“你必须去,这里面就数你的身手好……别怕,我们这么多人在保护着你呢。” 大马褂用力按着自己的胸口:“让小七哥也跟着上去行不?” 朱七挺一下胸脯,刚要说话,卫澄海拦住了他:“你不要去,用不上你,人多了反而不好。” 郑沂一把拽了大马褂一个趔趄:“来之前你是怎么说的?想当逃兵?” 大马褂抱着胸口大口喘了一阵气,把脚一跺,冲郑沂猛一伸手:“来两口!” 郑沂摇晃着酒壶笑了:“没了,最后那一口让卫老大给喝了。” 丁老三走过来,从后腰上摸出一瓶酒递给了大马褂:“来吧兄弟。本来我想在完事儿以后喝个庆功酒……” “已经完事儿啦!”郑沂一把抢过了酒瓶子,咬开瓶盖张口就喝。等他灌了大半瓶,大马褂接过酒瓶子,有些悲壮地冲左右晃了晃:“三老四少,兄弟我先上路了,”咕咚咕咚将那半瓶酒喝光了,把酒瓶子往脚下一丢,“万一兄弟遇到什么不测,还望各位大哥帮我照顾着老娘……我走了!”朱七横着身子走到郑沂的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默默地伸出胳膊抱住了他:“兄弟,我等着你回来。”郑沂晃开朱七,微微一笑:“少来这套,这才多大点事儿?你兄弟我命大着呢。卫哥,我的枪你暂时替我保管着,等咱们回了崂山我还要用它杀几个鬼子呢。”卫澄海接过郑沂递过来的枪,把手伸向了大马褂:“你的也给我。”大马褂从腰里抽出枪,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拿着吧,上了桥不一定出什么事情呢。”丁老三说:“让他拿着,我看过了,这把枪不怕水。马褂,带在身上吧。”卫澄海从后面抱了大马褂和郑沂一把:“我相信两位兄弟不会让大家失望的,走吧。” 岗楼里面有一个可以下到河里的后门,后门不远处就是卫澄海提前看到的那个用藤条编的吊桥。 卫澄海赶到郑沂和大马褂的前面,探头瞅了下面一眼,不深,最多五六米的样子。 丁老三走过去,用力踩了吊桥两脚:“没问题,下吧。”
第十六章 血染大桥(1)
大家默默地注视着出溜出溜往下爬的郑沂和大马褂,直到他们潜入了湍急的河流当中。卫澄海将一直捏在手里的那把长匣子枪丢给丁老三,从丁老三的手里接过自己的枪,喃喃自语:“但愿别出什么意外,我已经负担不起责任来了……”定定神,回头瞥了朱七一眼,“完成任务以后你就办你自己的事情去。我想好了,我卫澄海不可以把这么好的兄弟都拴在自己的身边。”朱七摇了摇手:“你这叫什么话?合着没有你,我朱七就不应该杀鬼子报仇了?别这么说,咱哥们儿都有一样的心气儿……”晃了一下自己带来的卡宾枪,“我听说巴光龙送给你几条这样的家伙?”卫澄海点了点头:“是,办完了这事儿我就去取,这玩意儿好,整个崂山没有几条这么顺手的家伙呢。”朱七用枪口瞄了瞄那座桥:“这家伙要是能打出炸弹去就更好了,不用麻烦和尚他们了。”“炸弹不顶用,”张双说,“想要彻底摧毁这座桥,离了炸药不行。” “快看快看,和尚已经接近桥墩了!”宋一民伸手一指桥下面,兴奋地喊了一声。 “哦,很好,马褂也靠过去了……”卫澄海放眼一望,猛地咬了咬牙,“和尚应该加入共产党!” 话音刚落,岗楼外面就响起一声凄厉的号叫:“太君——游击队在这里!” 朱七一愣,箭步冲了出去。 幽蓝的瓦斯灯下蹿起一个人影,卢天豹挣扎几下,甩开身上的绳索,疯狗似的往桥那边跑去。 朱七刚把枪抬起来,卫澄海就冲了出来:“别开枪!”已经晚了,朱七的枪口里射出一串带着火光的子弹。 卢天豹踉跄了几下,一头扎进路边的草丛里。 “快!掩护和尚他们!”卫澄海将自己的枪插到腰里,一把夺过朱七的卡宾枪,越过围住岗楼的铁丝网,横身站在峭壁的石头上面。桥下,郑沂站在桥墩凸出的一块台子上,扛着大马褂用力地往上托他,上面隐约可以看见一根垂下来的绳子。大马褂一蹬郑沂的肩膀,猴子一般攀缘直上,一眨眼的工夫就接近了桥面。与此同时,桥头上警报声大作,犹如千万只乌鸦发出的声音。探照灯惨白的光柱横空扫过桥面,蓦地在西侧的小路上停住了。卢天豹蠕动几下,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趔趄,一排子弹从桥头射了过来,卢天豹摇晃几下,喊了一声:“太君,你们打错啦……”噗地跌倒在尘土当中。密集的子弹哗哗地泼向这边。 朱七跳到卫澄海的身边,猛地将他拽到石头后面:“卫哥,鬼子好像还没发现和尚他们!” 卫澄海端着枪瞄准桥头上突突喷着火光的地方扫了一梭子:“快!让三哥打迫击炮!” 丁老三已经在岗楼的顶上架起了迫击炮,随着“咣”的一声巨响,南桥头的那个掩体里腾起一股带着火光的烟柱。 张双将岗楼里面的机关枪架在前面的石头上,哒哒哒地扫射。 朱七的手里没有枪,翻身跳到岗楼里,正要摸挂在墙上了一把冲锋枪,眼前黑影一闪,乔虾米惊鼠一般蹿出门去。 朱七猛地一激灵,他妈的!还忘了这个混蛋,提起枪追了出去。 乔虾米冷冷地站在岗楼前面,手里提的一杆三八大枪慢慢瞄准了背向岗楼朝大桥射击的卫澄海。朱七大叫一声:“去死吧!”冲锋枪射出了一串愤怒的子弹,乔虾米急速地扭转身子,大枪滑到腰下,倒地的同时,一颗子弹飞鸟似的钻上夜空。朱七跳过去,一脚踩住乔虾米僵硬的脖子,枪口对准他的脑袋,猛地一扣扳机。乔虾米惨然一笑,一声“好”卡壳似的憋在喉咙里面。朱七补了一枪,纵身跃出铁丝网,一手提着枪,一手抓住吊桥,刚要往下爬,卫澄海大吼一声:“别过去,没用!” 探照灯终于扫到了桥墩那边,一排子弹随即跟了过去。大马褂的身子贴在桥墩上,一只手抱着炸药包,一只手筛子似的往炸药包上抹胶。郑沂半躺在桥墩凸出的地方,不停地冲上面挥手。朱七大声喊:“和尚,你还在等什么?”郑沂摇晃着站了起来,两条腿盘在下面,两只胳膊搅住绳索,艰难地往上攀。大马褂已经将炸药包粘到了桥下,用力托着,似乎是想让炸药包再粘得紧一些。桥面上又炸起一片火光,几个即将靠近大马褂的鬼子兵怪叫着腾在半空,旋转着飞进了河水。又一群鬼子朝大马褂的方向冲了过去。朱七跳起来,将冲锋枪的枪托顶在肚子上,哇哇叫着搂住了扳机,一直将枪打空了。鬼子倒了一批又来了一批……卫澄海将朱七的枪扔给他,抓起张双的机关枪也站了起来:“来呀!”脚下,张双捂着汩汩冒血的胸口,一下一下地扯卫澄海的脚腕子:“打炸药包……打炸药包,来,来不及了……用枪打炸药包呀……”
第十六章 血染大桥(2)
“你想让我兄弟去死呀!”卫澄海抬脚将张双踢到一边,边扫射边喊,“和尚,马褂,快回来——” “和尚,马褂,听见了没有?快回来——”朱七跳到离河面近一些的一块空地上,大声喊。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张双嘟囔两声,脑袋一歪,不动了。 子弹在夜空里织出一张张血红的网,交错着在桥面上飞舞。硝烟在探照灯的光柱里面翻滚,幻化出一片绚丽的颜色。一排子弹呼啸着洒向已经接近桥墩凸出地方的大马褂和郑沂。绳子断了,两个人一下子脱离了探照灯的光柱。朱七的心猛然抽紧了……探照灯光刷地射向了桥墩,上面的景象让朱七撕心裂肺般的喊了一声,喊声几乎要冲破了他的胸膛。大马褂面条一样地挂在桥墩下面,握着自来得手枪的一只手无力地在腰间晃,郑沂在上面死命地拉着他的另一只手。 时间仿佛停止了,朱七听不见依然轰鸣的枪炮声,他只听见自己的血哗啦哗啦的流动声。一切都在缓慢地进行,硝烟如风吹动着的雾,一扭一扭地在朱七的眼前晃动,桥墩上两个人的动作也缓慢得如同眼前的这些雾……郑沂的身子在一丝一丝地往下滑,大马褂的脑袋歪在肩膀下面,双腿一丝一丝地往似乎已经停止流淌的河水里面浸。“和尚,快撒手——”卫澄海丢了机关枪,把手做成喇叭状,声嘶力竭地喊。大马褂似乎听见了卫澄海在喊什么,努力让自己的脑袋往这边转了一下。朱七清晰地看见,大马褂咧着毫无血色的嘴巴笑了,笑容异常灿烂。大马褂笑完,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握枪的手猛力往上一甩,自来得手枪在桥墩上砸起一串火星。大马褂又是一笑,艰难地抬起握枪的手,子弹打偏了……大马褂的手垂下了,子弹射向河面,击起一个一个水泡。大马褂一松另一只手,身子慢悠悠没入河水当中。枪炮声轰然在朱七的耳边恢复了,湍急的河水裹胁着草棍一样的大马褂消失在桥墩的那头……朱七猛地跪到地上,抱紧脑袋,号啕大哭。 一发炮弹落在岗楼顶上,岗楼瞬间塌了半边。 丁老三从硝烟里钻出来,冲朱七大声喊:“快走!” 卫澄海猛一回头:“往哪里走?桥还没有炸掉!” “我看见了——”丁老三挥手一指桥墩,“和尚在那里用枪瞄准炸药!”朱七回头一看,郑沂平身躺在桥墩上,将两只手合在一起,稳稳地握着大马褂的那把自来得手枪,枪口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