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人都带来灭顶之灾,而追求的目标竟根本不存在的话,艾克西多绝对难以忍受。实际上,以后会有一种传说,在天顶星人中世世代代流传下去,传说中提到,天顶星人以为太空堡垒里藏有长生不老的秘密,于是才对它穷追不舍。
瑞克很难看透艾克西多的眼睛,那双没有眼睑的、瞳孔细小的眼睛。他不喜欢艾克西多的主意,把太空堡垒每一个隐蔽的角落都翻开看看,这种愚蠢的做法好像要证明那上面的财富比地球上更多似的。几分钟以前,这位天顶星人似乎又回到了以前自高自大的状态,他清楚自己话的份量,瑞克也不想让他失望。
“我不想对您不敬,”他酸溜溜地开了个头,“但首先,我不同意您的说法,我们没有战斗,因为我们不喜欢;我们选择战斗,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在这种前提下,为了保护自己,我们没有选择。你们懂吗?”
瑞克的手握成了拳头,丽莎和克劳蒂娅惊讶地看着他。
“胡说,中校!”赞德教授反驳道,他同郎一样有若冷酷的眼睛。他站了起来,双掌撑着桌子支撑他的重心,“地球上,某些地方战争还在继续.即便在天顶星入侵之前也是如此。我认为这显而易见地证明了人类的好战本性。”
又一位天顶星人支持者,一副异星人的嘴脸,瑞克心里恨恨地想。但是他的反驳却结结巴巴。在进行学院式辩论时,他总觉得力不从心。结果赞德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当和平使者们拼命游说各方的时候,看看地球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组成了国家联盟和联合国,结果两者都无疾而终!”
瑞克站了起来,针锋相对。这跟人类热衷战争的论点扯得上什么关系?他最多做出这种让步:人类中的一部分沉迷于战争,另一部分却并非如此,更多的人乐于享受……爱。
“我无法相信你竟这样简化事实,”瑞克有点恼火,“这是篡改历史!”
“事实如此,先生,没有一句谎言。”赞德说。
瑞克几乎要跳上桌子,想要说服这个家伙,艾克西多把他镇压了回去,又用非地球人的瞪视盯住赞德。
“我们只是告诉你们最佳的数据分析结论。请不要插嘴。”
什么道理,当我们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只是一种观点,可一旦他们高谈阔论时,就变成了事实。瑞克愤愤地想,有点忍无可忍。
格罗弗意味深长地清了清嗓子,“太有意思了……这么说我们所有人都来自同一个种族,不是吗?以后会怎么样.谁能说得准……”
瑞克跌回座位,空荡荡的目光黯然失神。无论如何,他对自己说,我们永远不要变成天顶星人,那同毫克情感的机器人有什么两样。是的,永远不要!
艾克西多作报告的会议室位于新太空堡垒的34层,这艘新的太空堡垒代号为SDF-2,它几乎与新麦克罗斯城同时建造。它也是SDF-1的复制品,在人造圆形湖中心,它和SDF-1背靠着背,由几百条管道和服务走廊与它的母舰紧紧相连。人们为了表示对格罗弗将军的敬意,把这个人造湖命名为格罗弗湖。北美洲西北部高高的台地地形很理想,正是重建过去在太空堡垒中诞生的那个城市的好地方,与遭到破坏的海岸线的酷热环境相比,这个地区十分凉爽,有丰富的上污染水源,气候也温和适宜,更没有空间不足的制约。于是繁荣的城市就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拔地而起,从格罗弗湖边向四周扩散,林立的摩天高楼在这里萌芽生长,远郊活动房在这里扎根。两年时间里,新麦克罗斯城的人口已经增加了十倍,它已被视为地球的首府。
人类和天顶星人共同居住在新麦克罗斯城,这里几乎没有其它大陆城市所有的种族冲突。在新底特律和附近的纪念城,冲突尤为激烈,天顶星人还不能同人类平等地享有自由,主要是当局考虑到两者有一个逐步调整和文化适应的过程,所以采取了临时性措施。许多天顶星人选择将体形微缩化,还有许多天顶星人仍然保留着他们原来的身材。不过,史前文化的体型控制舱归军政府——即太空堡垒防御军的别称——管辖。政府鼓励天顶星人微缩化,但微缩化的天顶星人要想恢复巨人体型却很少获得同意。这引起了分离运动的高涨。以纪念域为首,吹响了独立运动的号角,他们鼓吹建立一个天顶星人自治区。鼓吹自治的人指出,日益增加的天顶星人叛乱事件为自治提供了塌好理由。天顶星人的血统渴望着斗士的荣耀,使他们不容易克服自身的特点,甘愿寄人篱下。
新麦克罗斯城工业区的制造厂里,人类和异星人共同工作,以便今后成为一个团结的整体。天顶星人乐于工作,这在他们受奴役成为战争工具的历史上还没有先例。无论是手工工作或者装配线操作,在他们看来都没有什么差别。体型巨大的天顶星人搬运高大的货物包和来自荒野的生产原材料,他们微缩化的同胞则坐在长椅上加工电子元件,把从散落在四处的毁弃舰船上搜集来的史前文化芯片装配到洛波特的电路板上。
这一天,这里出现了令人不安的紧张气氛。由于不习惯没有战争的平淡生活.一些异星人对他们自己选择的新生活产生了疑问。
奥特玛就是他们中间的一个。他是个红头发、大块头的家伙,模样很像《圣经》里的腓力斯巨人。他曾在布历泰手下服役,已经在麦克罗斯工作了八个月,最初是在微缩人聚居区装配钢塔,然后到了这儿,任务是去荒原上搜寻有用的生产原料。在一次搜寻工作中,他偶然遇上了一个天天顶星反叛者的营地,从那以后,他就怀有再一种无法言表的愤怒情绪,一种破坏欲——破坏什么行! 他盯着一辆停在厂区的卡车,那是一辆运送燃料的油罐车。他走上前去,狠狠踢了起来。卡车在他脚下就像一辆玩具车,爆炸,烧成灰烬、在尽情的破坏中,奥特玛体验到了失去已久的快感。
工厂里其他天顶星劳工都听到了奥特玛的咆哮。
“老子不干了!受不了啪!不干了!真是愚蠢透顶!”
卡车的爆炸重新点燃了他的暴戾脾气,他紧握拳头,寻找其它可以破坏的目标,丝毫不顾别的工作伙伴的抗议。他的两位天顶星伙伴看上去暂时还比较平静。
“比愚蠢还糟糕,是可耻!”奥特玛在吼叫,“我受够了!”
他狂风暴雨般践踏着一堆航天服,带着哽咽的哭腔连蹬带踹。
“闭嘴,别管我的事儿!”他警告同伴,“我要离开这儿!”
奥特玛踏过围栏向荒野走去,旁边的天顶星巨人没有动,也没有阻止他。另外两个天顶星人虽然也已经到场,却都没有阻拦他的意思。
“可是,你要到哪里去?”其中一位问他,“奥特玛,回来!离开这儿你活不下去!”
“活不下去的是你!”奥特玛恨恨地说,指着同胞说,“战斗!只有战斗,才能挽教你我!”
纪念城一个超级俱乐部里,明美穿着蓝色仿纱单肩吊带装,站在聚光灯下,接受观众的掌声。票价昂贵,买得起票的人很少。大厅的观众稀稀拉拉的,明美有点失望,演出效果也不是很理想,观众们还是热烈喝彩。也许是出于对她的尊敬,也许是礼貌,她不知道。对待自己的演出,明美是个吹毛求疵的人。
柔和的光幕中,她勉强退了场。
林凯在后台空荡荡的大更农室等她,他靠在墙上,抱着双臂,看上去闷闷不乐 他穿着背部收腰的夹克,下身配一条牛仔裤。她敢说他又喝得醉熏熏的,坏脾气又该发作了。毫无疑问,他抓住了她的全部漏子,演出中声音走了调,还丢三拉四忘了歌词。
“你好。”她打了个招呼。
“糟糕透顶!”林凯冷不丁地说,一点也没绕圈子。今晚肯定糟透了,或许和上一次差不多,那一次他把一个瓶子向她踢去。
“对不起。”她机械地说,对着化妆镜,坐在一个丝绒凳子上,卸掉脸上的妆。
林凯依然靠住墙上。“都像今天这样,我真担心明天的慈善音乐会会是什么样子。”
“我会没事的。”她从镜子里向肩后看过去,对他保证,“今天晚上观众太少了,我状态不好。不过不用担心,明天会没事的。”
“这是一个高级俱乐部,”林凯说,“我们真让赞助人失望了。”
她叹了一口气。他死揪着今晚的演出不放。她现在什么事情都做得不好。林凯不住教训她,要她改变自己的言行举止。
“我知道,”她温顺地回答,心底感到深深的懊恼。不是因为林凯,而是觉得对不起观众,心中有愧。
“好吧,现在我们也无能无力,损失已经造成了。”
她在脸上涂上护肤露。“你把入会价钱降低一点,好吗?”
“能弄到多少就得弄多少。”林凯一肚子气,他向她、或者是向全世界挥舞拳头,走到她身边说,“除此之外,你别忘了,我的宝贝,挣来这点儿钱我们还得跟所有穷人一起平分哩,是不是?”
语气里满是讥讽和怨怒,似乎在提示明美,她莫名其妙的要求让他两头为难,正因为她坚持等同那些需要钱的人一同分享利润,他才不得不从票房中弄到更多收入。其实她很乐意一分钱都不要,这是林凯怎么也弄不明白的。在这个太多穷困、太多悲伤、太多痛苦的世界上,单纯为钱工作是不对的。
“我们为什么不把所有的钱都交给慈善会?”她直视着他,“我们的钱已经够多的了。”
林凯在她身旁蹲下,眼里的怒火还没有消退,语气里却已经充满耐心和安抚,他抚着明美的肩膀,看着她。
“不错,我们是有了一点钱,但是要实现我们的梦想还远远不够。这一点你应该知道!”
“是的,可是……”
“我们曾经发过誓,总有一天要建起一座巨大的音乐厅,在那里干我们的事业,对吗?”
她想提醒他,那个誓言早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巨大的音乐厅?有什么实际意义?在这片废墟上,一切都刚刚重建,工作在这片土地上的孤独的人们谁会跑到离家五英里之遥的地方去听音乐会?不过她没精力同他争执。他的回答她想像得出:梦想的意义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的梦想那么多……
“好吧,洗漱一下。”林凯站起来,发号施令般说,“你穿好衣服后,我带你去一家好餐厅,好吗?”
“我不太饿,林凯。”
“总得吃东西吧,我去开车。”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她忍住眼泪。一边卸妆,一边盼望在后门遇见林凯时他能温柔一点。但情况并没有改变。
“快,上车。”林凯打开助手席一侧的车门。
她很不情愿地坐进跑车皮椅里,林凯没等她关上门就开动了汽车,轰鸣着迅速离开俱乐部。他知道她讨厌这辆跑车,它那流畅的外表,双座皮椅,永远装不满的油箱,这些都代表着新旧两个世界中她所反感的一切观念:特权,地位,富人和穷人。
“想好去哪儿了吗?”林凯一边问,一边把跑车开得飞快。
“就到你爸爸的餐馆,我们已经很久没去了。”
“我不想去那儿。”
“那你为什么还问我想上哪儿?让我下车,我自已去!”
“真的?”林凯说,他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明美已经打开车门。迎面过来一辆带篷货车正在转弯,林凯向左猛打方向盘。两车几乎擦肩而过,正要下车的明美被抛回悼位。林凯用力过猛,跑车甩尾打了个急弯,滑出去好几米远,林凯好不容易刹住车,停在街边,靠在方向盘上紧张地喘着粗气。
“明美……我们差点就这么死掉……”
明美被这场意外吓呆了,茫然不知失措。
“我很抱歉,林凯。但我真的要去那儿,即便是走路。”她再次打外车门要出去,“再见!”
“不,等等。”他拦住她,“回车上来。”
“为什么?”
“我……我把你送到公交线路上去”
明美回到车上,心里略感宽慰,“谢谢你。”
明美到达小白龙饭店的时候,已经快到歇业的时间了。重修的小白龙饭店的滑门还敞开着。现在的小白龙饭店仍然位于新麦克罗斯市中心,虽说这么晚了,餐馆里还是挤满了人,与当初在麦克罗斯和后来的SDF-1上的情况一样。
“喂!我回来啰!”她一进门就嚷嚷着,高兴起来,与林凯的争执全抛到了脑后。
琳娜婶婶正在打扫清洁。麦克罗斯城腰圆背阔的市长托米·栾和他古板的妻子洛雷塔正在喝茶。
“哦哦哦,明美回来了!”琳娜脸上绽开温和的微笑。
“嗨!”市长招呼着她,许久没有见到明美,一见之下分外高兴。
明美紧紧拥抱琳哪婶婶。
“欢迎你回来,亲爱的!你不是要排你的音乐剧吗?”琳娜关切地问,她把明美看作自己的亲生女儿。
“哎。”明美要婶婶以后再说这事,“市长先生,你好吧?”
“我还好,明美。”
“看到你太好了,亲爱的。”古板的市长夫人说话也是干巴巴的,她那颗夸张的大头颅比她丈夫的还大得多,近乎干桔的瘦长脸上,尖削的下腭很突出,她披着一头赤褐色的卷发,一枚硕大的领针把上衣领子扣得严严实实。与琳娜和斯匡特·马克斯夫妇不一样,洛雷塔和托米看上去好像不是一对夫妻。斯匡持·马克斯此时也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穿着白色的烹饪服,戴着厨师帽。
“嗨,明美。”他慢条斯理对明美打了个招呼。
“叔叔!……今晚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当然,我的孩子,没问题!你可以住到你原来的那个房间去。”
“哦,太好了,谢谢你,马克斯。”明美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她是那么爱他们,回到这个小巢后她心情舒畅多了,终于远离闪光灯,人群和媒体的关注……还有林凯。
“这可真好。”市长笺呵呵地说道,“虽然出名了,不过几乎一点儿都没变!”
饭馆里的三位男客人离开他们的桌子围了过来,他们对明美的到来十分好奇,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索要她的签名。
“成功还没有宠坏我们的明美。”
“还是咱们的好女孩儿。”马克斯满意地说。
正是她盼望的温馨时刻:作一个受到关爱的女孩子,而不是一个矫揉造作的公众人物。不过明美口里却笑着对马克斯说:“把我说得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马克斯也开怀大笑起来。
给几位影迷签了名以后,明美又吃了点东西。而她本来不想吃,可拿婶婶没办法。没有人问林凯的事,似乎他已经不再是这个家里的人。
餐馆从太空堡垒的货舱搬出来之后,琳娜和马克斯就再也没有改变过什么,连里面的布置也原封未动,连那只明美从前钉住门上的粉红兔子也一成不变放在原位,这只怪模怪样的免子头上写着明美的名字。
一进入房间,记忆立刻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从日本横滨来到麦克罗斯岛的第一个夜晚就是在这个房间度过的,通过正对窗户的阳台可以看到重新改建的SDF-1号太空堡垒,随后举行了隆重狂热的首航庆典;在太空的这些年,命运使她成名……这一切发生时瑞克都伴随着她,虽然没有始终在她身旁。
她看到墙角有一处损坏的痕迹,这是在命中注定的那一天被瑞克操纵的铁甲金刚撞破的。这块痕迹粉刷过很多次,可涂料却总是不久便脱落下来,仿佛这个地方已经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