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
“哦?”他觉得这些“花天酒地”并没有使他感到多大的“享受”。
“可是这已经让大洋彼岸格罗弗纳广场上的我们那伟大的盟友提出询问来了。当我们的高级军官行为上发生任何突然的变化时,他们总要提出问题来的。”
“美国人认为我这是破坏秘密工作制度的出格行为吗?”邦德仰起头,“神经过敏!”
“不要这样说,007,”M制止道,“他们有权力提醒我们。你最近不是已经扮演着一个花花公子的角色吗?”
“如果他们是神经过敏,”坦纳插话道,“那么这些问题,对那些从肯辛顿花园窥视着此地的人,会不会过过脑筋呢?”
“无聊!”邦德怒气冲冲,“那些对我们不友好的人对我反而是了如指掌。如果他们感兴趣,他们会立刻弄清楚这笔遗产……”
“对,他们的确对这件事感兴趣,”坦纳继续说,“你没有觉察到什么吗?”
邦德皱起眉毛,摇了摇头。
“没觉察到?你的警觉哪儿去了?他们当然十分谨慎,没有进行二十四小时监视,但我们的外勤人员报告说,你被跟踪了。不固定的日子,偶尔晚上,问题是在令人不愉快的地方。”
邦德无声地骂了一句,他觉得自己傻透了。“即使在家里,你的警觉也应当如同在岗位上一样。”这是他们教授过的,是最基本的东西,可他竟没有觉察到。
“他们想干什么呢?”邦德惴惴不安地问。
“寻找钓饵。”坦纳微微一笑,“他们表演着一个哑剧字谜,而你,詹姆斯,是其中的核心人物。”
邦德点点头,“我已说过,你们是让我去充当这个钓饵。”
“理由似乎十分充分,”M盯着他的烟斗,“情势也很理想……”
邦德一下子激动起来,话语中包含着激愤。他指责这是闻所未闻的最愚蠢的想法,还没听说哪一个外国的情报机关想过能够收买他,如果有人提出这种混帐的计划,他们的头儿十秒钟内就会把它否决掉。
“你们并不真的认为事情会是这样,是吗?”邦德最后问道。
“绝对, 007,我同意你的看法,表面上,他们清清楚楚地避开你;但我们必须看到真实的一面——他们的确已经对你产生了兴趣……”
“绝对不会,一千年也不……”邦德还想辩解。
“我们已经写好了一个方案, 007,我们将要执行这个方案。我们必须提醒你一句:你服从命令吗?”
别无选择。 邦德感到整个计划简直是发疯,但毫无办法,他只有坐下来听M和坦纳交代计划安排。
M和坦纳向邦德说明了计划的脉络, 就像两个戏剧导演在给一个不愿意上戏的演员讲解剧情,启发他的激情。
“在一个恰当的时期,我们让你进入角色。”M说。
“秘密调查。”比尔·坦纳接着说。
“通过新闻媒介捅出去。”
“议会质询。”
“丑闻暗示:情报局里的腐化堕落。”
“你提出辞职。”
“实际上,要造成这样的印象:是我们解雇了你。如果这还不能叫那两位‘律师’上钩,还有下一步措施。等着我们新的指示。”
这样,一切都顺理成章地发生了。先是谣言,在上层人物中间弥漫开来;接着,各个俱乐部里充斥着流言蜚语,政府机关的男厕所里闲话连篇,并暗示给新闻媒体,又从新闻媒体暗示出来,以至在议会下议院提出质询。最后,詹姆斯·邦德中校提出了辞职。
第三节 解雇期间
在克鲁泽多尔抢劫案发生前的一个月,邦德就已遵循着“花天酒地”的日常安排。他白天懒洋洋地一觉睡到中午,晚上则到饭店、俱乐部和赌场寻欢作乐,通常还要挽着个漂亮的姑娘。那些在他辞职时簇拥在他周围的新闻记者,现在已不再理睬他了。他也从未和从前的同事打过交道。事实上,他们也在尽力回避着他。有一天晚上,他在公园的一个小酒馆里,隔两个桌子看见了安·赖利,她是特殊装备处军械官的漂亮而又能干的助手。邦德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但她赶快避开他的目光,冷漠地望着别处,仿佛他根本就没有存在似的。
四月末的一天,一个暖融融的、晴朗的星期四,邦德公寓房间里电话铃突然响起。邦德已经起来,正在刮脸。他抓起话筒。
“喂?”他大声问道。
“哦!”一个女性的声音,很吃惊,“是迪安大街58号吗?唱片商店?”
“这里没有58号。”邦德很平淡地说。
“可我肯定拨的是734…8777……”
“唔,你拨错了。”他砰的一声放下话筒。
下午晚些时候,邦德给英国航空公司的一个空中小姐打了个电话,取消了晚上的约会。那是一个极可爱的金发碧眼的姑娘,本来他们要在康诺特共进晚餐。现在,邦德独自来到威拉思维米,这是斯沃洛大街最好的一家印度餐馆。他要了一份咖喱鸡块,连配料一起吃光,慢慢地喝完咖啡,付了帐单,九点十五分整离开餐馆。身穿华丽制服的留着小胡子的门卫敏捷地给他行了一个礼,大声地叫过来一辆出租汽车。邦德钻进汽车,告诉司机公寓的地址,汽车向前开去。当行驶到圣詹姆斯大街的终点时,他告诉司机靠路边停下,付了车钱,然后步行,似乎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拐进一条小巷,突然横穿过几条马路,又调头来回走了几次,徘徊于街角,直到确实相信没有人跟踪。最后,他沉住气,又多绕了一段路,才走进靠近圣马丁巷的一个门洞。
邦德站住路边,仰望着对面楼上一个亮着灯光的窗口。等了两分钟,十点整,窗里的灯光熄灭了,接着又亮起来,又熄灭,又亮起来,不再熄灭。
邦德迅速穿过马路,进入另一个门洞,踏上狭窄的楼梯,转过楼梯平台,再踏上四级台阶,来到一座门前。门上挂有一个铭牌,上面写着:“里奇图片有限公司提供模特”。
邦德揿下门楣右边一个小小的按钮,丁丁冬冬的声音从里面很远的地方传来,那音调叫人联想起一种著名品牌的化妆品。接着响起了窸窣的脚步声和拉开门闩的卡嗒声。
门打开了,现出比尔·坦纳。他点点头,没有说话,头一摆,示意邦德进去。他跟着坦纳走过一条窄窄的走廊,墙上的涂漆已经剥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叫人腻烦的廉价香水的气味。走进尽头的一个房间,只见屋子很小,很凌乱。墙角有一张床,蒙着破旧的床罩。一个装晚礼服用的橘黄色桃形仿绸衣箱打开着,一只脏兮兮的玩具熊懒洋洋地躺在里面。床对面是一个不大的衣柜,门半开着,露出几件女人的衣服。一个小小的梳妆台上,挤满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墙上有一幅装在塑料框子里的画:《绿色夫人》。画下面,一台煤气取暖器,一对安乐椅,叫人觉得似乎是温迪屋①安错了地方。
①温迪屋——供孩子玩耍的游戏室。源于英国作家J。M。巴里的儿童剧《彼得·潘》。剧中的小主人公温迪造了一个儿童游戏室。
“请进, 007。很高兴你会做简单的数学题了。”椅子上坐着的人转过身来,邦德看到了M那熟悉而冷峻的灰眼睛。
坦纳关上门,走到桌子跟前,那里放着一些瓶子和玻璃杯。
“很高兴见到你,头儿。”邦德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比画着,“三加七等于十,我还算得出来。”
“没有尾巴?”比尔·坦纳问道,侧身走到邦德刚才从街上所看的那个窗子跟前。
“没有。除非他们用一百个人和二十辆车专门跟踪我。今天晚上的车流稠得像糖浆。星期四总是如此——晚上购物的人很多,在郊区住的人也呆在城里等着会他们的妻子或女朋友。”
电话铃响了,老式的悦耳的丁零声。坦纳跨前两步,拿起话筒。
“是我。”他说,停了一会儿,又说道,“是的。好。就这样。”放下话筒,他抬头微笑着,“非常清楚,先生们,一切都按部就班。”
“我说一下——”邦德开始汇报,但坦纳打断他,请他先和他们一起喝一杯加料杜松子酒。邦德皱起眉,摇了摇头,“几星期来,我喝的酒足以漂起几只小船了……”
“这些我们都注意到了。”M咕哝着说。
“一切遵照你们的命令,先生。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开始我就说过,事情毫无结果。我们的同行,从开始就不相信我会被这样开除出情报局。一切都鸦雀无声。”
M又咕哝道,“坐下,007。坐下听着。并非一切都鸦雀无声。正相反,岛上已电闪雷鸣,只是你收听的是不同的频率。我想,我们已把你领进了一个喧闹的舞场,但我们目前还不能告诉你这一行动的真正目标——这就是说,直到我们向各谍报组织澄清之前,你一直是我们所关注的‘不受欢迎的人’。忘记那天晚上我们告诉你的一切。现在,我们给你一个实际的目标。看这张照片,还有这张,和这张。”
像一个娴熟的扑克牌玩家,M摆出三张照片: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
“这个男人, ”M手指着第一张照片说,“我们假定他已经死了。他名叫杰伊·奥膝·霍利,是个博士。”他的手指移向第二张:“这个女人是他的遗孀。而这一张——”他手指移向第三张照片,“是同一个女人,但看起来却判若两人,如果她的丈夫活转过来——有这种可能——恐怕也认不出她来了。”
M捡起第三张照片, 说:“她将告诉你事情的细节。实际上,她要对你完成一个简短的训练。”
照片上的女人,体态丰满,一头鼠栗色的头发,厚重的眼镜,薄薄的嘴唇,尖尖的鼻子。在她那胖圆脸的衬托下,鼻子显得有些大。这张照片不管怎样说都像是她同杰伊·奥膝·霍利结婚的前几年照的。 M又说,邦德见了她可能也一下子认不出她来的。邦德对照着第二张照片,觉得他的话有道理。
“你们要派我去学另一门课程是吗?”邦德颇感茫然地问道。他沉思着什么,头也没抬。
“可以这么说。她现在正在等你。”
“是吗?”
“在摩纳哥。 蒙特卡洛。巴黎饭店。听清楚,007。有大量的东西需要你去学习,我希望你下周初就出发。第一,她的名字叫珀西芬·普劳德;第二,你必须牢记,你仍在扮演着一个被解雇的角色。而且,这件事也说明,从计划的一开始,我们就是同我们的美国同行一起干的。”
M认真地一口气说了十五分钟, 不让插嘴。邦德接受完指令,就被领着从另一条设计精巧的秘密通道走出楼房,他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跟踪,就叫了辆出租车,回到了公寓。
邦德受命扮演不同的角色,并非第一次。然而这一次不同以往。从前,邦德扮演的都是无愧于他的国家的光荣的角色,而这一次,他在世人眼里(除了M和坦纳),却是一个可耻的形象。
第四节 初见珀西
邦德的旅行非常愉快,他开车穿过法国,一直开到米迪才停下车来,让庞大的“马尔桑·特博”休息了片刻。一路上,他的本特利似乎也沉迷在他的新使命中,跑得极顺畅。它颀长、优雅的车头向前伸着,就像一匹处在巅峰状态的纯种赛马,稍一鼓劲,时速就毫不费力的超过每小时一百英里,道路在它的轮下飞速掠过。
邦德星期一早上离开伦敦,普劳德女士从星期二开始,每天晚上的十点到十一点,在蒙特卡洛的赌场等他。
星期二,下午六时刚过,邦德的“马尔桑”就滑进了摩纳哥普莱斯赌场,停在巴黎饭店的门口。这是一个明媚的春天的夜晚,没有风,大赌场前的花园里,棕榈树的叶子动也不动。邦德关上发动机。方向盘右边华美的木制仪表盘面板下面,有一个小巧的放武器暗舱。邦德伸手摸了摸,看是否上了锁。两个座位之间,安有一部功能强大的“超级1000”电话,他拨开了安全保险。邦德走出汽车,环顾了一下广场周围的环境,鼻腔里充满了湿润的带着海洋气息的空气,混合着九重葛和浓浓的法国烟草香味。
蒙特卡洛,如同沿蓝海岸①的其他城市一样,有着她特有的气味,邦德想,如果有人把这些空气装瓶,去卖给那些怀念公国鼎盛期的人,他准能发财。这个富有赌博传统的城市,曾经在欧洲的历史上充满了神奇的浪漫故事,那些赢钱的、输钱的、得到幸福的、找到爱情的,都会记住这个地方。但岁月已逝,风光不再,这种浪漫已经被各种各样的商业旅游——旅行社代办的、周末开车来的、包租航班来的——冲得荡然无存。摩纳哥只想尽力保持住她那温文尔雅的外表,依靠她忠诚的家族及那些投机商、旅馆老板、饭店老板、商店老板索要高价,来减缓外部世界的冲击。但即使如此,也摆脱不了八十年代那些俗丽炫目的时代标志。邦德上次来这里,看到即使在赌场的专用密室里也装有自动售货机,觉得很吃惊。可现在,如果卧室里有一台“宇宙入侵者”游戏机,他也不会大惊小怪了。
①蓝海岸——也译为“科特达祖尔”,指法国地中海度假海滨。
他的房间面临大海,他站在阳台上,啜着杯子里的马提尼酒,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仿佛他能够捕捉并体验到过去那浪漫时日的欢声笑语。邦德洗了个澡,做了晚上出去的准备。
他吃了一顿适中的晚餐——冰镇清炖肉汤,烤鳎鱼和巧克力奶油冻,下楼检查了一下车子,就迈步向赌场走去。在门口付了费,买了五万法郎——约合四千英镑——的筹码,走进那著名的“密室”。
里面只有一张赌桌上有人在玩。邦德走过去时,一眼就发现了普劳德女士。即使M说了甚至她的丈夫也可能认不出她来了, 但仍是低估了事情的本来面目。邦德本来就很难相信M所说的第二张照片是“后来的” 照片,现在面对这个女人,即使你不能否认她是照片上那个女人,但也很难相信她曾经有过肥胖的身材和鼠栗色的头发。
她站在那里,背靠着吧台,身材颀长而苗条。裸露着肩膀,微微凸起的胸部轮廓分明地撑起了薄薄的蓝色衣裙。她的头侧歪着,银灰色的长发垂在晒成了古铜色的后脖颈上,灰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赌台,不时愉快地眨动一下。那半含的微笑浮现在“新”的嘴巴上,丰满的嘴唇代替了原先的薄嘴唇,原来的尖尖的瘦鼻子,已变得快像狮子鼻了。
“真迷人,”邦德想,“为了寻求魅力,她们会去减肥、隆鼻、配戴隐形眼镜、整容、化妆、染发,不一而足。”
邦德没有停下来,直向赌桌那里走去。他坐到一个空位上,与赌台管理人打过招呼。他看了三轮,然后在“单数”上押了两万五千法郎。
赌台管理人例行公事地用法语喊了一声“赌注下毕”,所有的眼睛就都全神贯注地盯住跳进转盘的小球。“输赢天注定。”他又咕噜了一句。
邦德瞥了一眼其余三个赌客:一个是位稳重的、像是美国人的男人,四十多岁,铁青的大下巴,一张专业赌徒似的冷峻的面孔;一位女士,大约已有七十出头,穿着上一季过时的服装;还有一位是个身材矮胖的中国人,从脸上永远说不准他的年龄。所有的人都盯着转盘,小球跳了两次,落在槽里。
“十七,红,单,小数。”赌台管理人用特有的平板的声调唱出小球滚落入的位置。
他手里的耙子在绿呢的台面上轻灵地挥动着,扒进庄家应得的部分,再把其余的筹码推给赢家。赢钱的人中有邦德,用单数打赌总是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