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击打一个蓝色防窃听扰频按钮,数到20,等着那一端的通话者重新出现。
“已扰频!”摄政公园总部值班军官的声音很清晰地传了过来。
“我只说一遍。捕食者,紧急报告。”邦德发出一个两分钟的加急信息。内容是说,如果杰伊·奥滕·霍利真的打算在最近几天派他从隐多珥出去窃取美国EPOC频率的话,他希望做好一切准备。
他把话筒放回到座位之间的机座上, 从抛光的木制仪表盘上收起他的ASP,插回枪套里。
现在必须尽快回到辛迪的房间去,他想到这个姑娘正在一边脱衣服,一边低声吟唱着,是真够刺激的。可他马上又想起了珀西·普劳德,不觉吃了一惊。在一种下意识的幻觉中,他下了决心。他尽可能不出一点声响地关上了本特利的车门,锁上车。
他转过身,朝大窗底下那辆梅塞德斯走去。突然,他听到咔哒两声金属撞击的声音,他急忙停住脚步。
有一个古老的游戏——可以追溯到二次大战时期——现在仍在训练课上使用。这就是,你呆在暗处,让录有声音的录音带转动着。目的是学会辨别每一种声音。经常辨认的声音中有左轮手枪扳机扳动的声音。(训练中,常把这个声音同门把手开启的声音、玩具的声音,甚至其他的金属撞击的声音叠加到一起,让你辨认。)刚才那两声清脆的金属撞击的咔哒声,是从远处停着的一辆梅塞德斯那里传过来的。邦德在任何地方都能把它毫无疑问地辨认出来——这是一把左轮手枪。
他又一次抽出了他的ASP,但是当他刚把枪举起,瞄准具的指示灯刚刚闪亮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柔和地响起——
“把那讨厌的东西收起来,亲爱的。根本用不着它,因为我们两人谁也不想受到伤害,是吗?”
第十六节 紧急频率
邦德已经看到了对方,颜色相对更浅一些的墙体把他身体的轮廓衬托得很分明。他明白,他的脑子和身体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
一般来说,凭他的训练和长期培养的反应,邦德一枪把他撂倒是毫无问题的——但这有些轻举妄动。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对方的声音绝不是在咄咄逼人,而是一种讨价还价的语气。它说出来那么直白、简单——“我们两人谁也不想受到伤害, 是吗?”——而且,最重要的是,ASP没有装上消音器。无论哪一方开枪,都会把不希望的人召进车库。邦德肯定,此人——彼得·阿马迪斯同他一样,并不想使自己陷入狼群的包围。
“好啊,彼得,我收回武器。你这是怎么回事呢?”邦德小声说着,等彼得·阿马迪斯靠近些。他凭感觉,而不是确实看到,他手里有一把小小的手枪。……现在看见了,他伸着胳膊,转动着身子,像大风中的一棵树。这个刻板的小男人看上去非常紧张。
“邦德先生,我想出去——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我从你的一次言谈中听出来你也是想出去的。”
“我是要走,但我要等你的老板和其他什么人通知我了之后才走。顺便问一句,他们知道你要走吗?”
“如果上帝保佑我,他们就发现不了我。如果他们发现了,来追捕,我只好祈祷他们别搜查到这里来。”
“彼得,除非我先从我的来路回去,否则你是出不了这儿的。你多在这里呆一会儿有什么问题吗?”
彼得拿枪的手垂下来,他发出一阵歇斯底里地叫喊,“不,我不能,邦德先生!我不能再呆下去了。这个地方,这些人——特别是老秃鹰……我不能再在这里多呆一分钟了!”
“好啦,”邦德劝慰道,希望这年轻人的声音不要太高。“如果我们能想出一个办法的话,如有必要你愿意作证吗?做一个清楚的表述?”
“我能作出世界上最好的证词。”他好像已经镇静了下来,“我看到了他们在运行——‘气球游戏’;我知道它是干什么的,不只是我,它能使所有正常的人感到震惊。”
“是吗?请讲讲。”
“现在你没有足够的时间。而且,这是我唯一的王牌。你把我送出去,我就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能成交吗?”
“我不能保证。”邦德清楚地知道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辛迪不能吸引那两个哨兵太长的时间。邦德告诉彼得先把枪收起来,然后走到他的跟前。“如果他们让我出去,干一件他们指派的肮脏的工作,他们很可能来把这辆本特利仔细搜查一遍。你要知道,你的出逃会使很多人处于危险之中。”
“我知道,但是……”
“好啦,都过去了。现在听着,听仔细……”他尽可能迅速地命令彼得·阿马迪斯以最隐蔽的方式藏在车库的一辆车子的底下。他把本特利的钥匙交到年轻人的手里。“你必须在他们检查完了之后才能使用这把钥匙。这是个冒险。任何事都可能发生。我不能保证他们是否会让我开我自己的的车。再有,如果他们发现你在这里,我无法救你——我会否定我同你的一切关系。明白吗?”
邦德告诉彼得·阿马迪斯,等本特利全部检查完了之后,就马上藏身到车的后备箱里。如果所有其他的办法都失败了,或是在他本人被阻止,不让出去的情况下,就听最后的指令。
时间在流逝。他拍了拍这个小程序员的肩膀,祝他好运。然后跳上梅塞德斯的车顶,攀上天窗,上了房顶。
夜气清凉沁骨,他趴在屋顶的冰硬的铅板上,想到辛迪可能已经使尽了浑身的解数了。两个卫兵离得很近,正踱到车库下面。他听到他们咕咕哝哝的说话声——正对他们的“所见所闻”进行评论。
他趴着不动,紧张地倾听着。五分钟之后,他们离开了车库这边,按照常规的梭巡路线转遍房子正面的各个角落。
邦德匍匐到辛迪的窗子跟前整整用了十分钟。每前进一步他都停下来,一动不动地听着哨兵的动静。这段时间,卫兵踱到车库这边两次。最后,他终于爬过窗台,回到辛迪的房间。
“你倒是挺从容的呐。”
辛迪伸直身体,躺在床上,深色的皮肤闪着光泽。漂亮的双腿摆动着,一条腿蹭着另一条腿。她几乎全裸着。邦德松了一口气,向她走过去。
“谢谢你,我做完了我想做的一切。”
他本来想说说彼得的事,但接着又改变了主意,白天再说吧。辛迪急迫地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邦德没有力量拒绝,顺势伏下身来。当他进入她的身体时,他脑子里浮现出珀西的容颜和身体,那么生动、鲜活,甚至还能闻到她的体香——很快,这些都消失在让人头晕目眩的旋涡里了。
当他悄悄地走回自己的房间里时,天已经快亮了。整座房子仍是静悄悄的,好像都在熟睡。他吃了一些食物,把多余的扔进了卫生间,放了三遍水,冲洗干净。然后躺在床上,没有脱衣服就沉入了梦乡。
第一声响动,他就惊醒了。右手本能地伸向ASP。
进来的是辛迪。她端着早餐的大盘子,后面跟着虎暴魔。他呲牙一笑,说圣约翰—芬尼斯教授希望中午能见他。“正午,准时。”他又加上一句,“我会上来接你。”
“请便。”邦德从床上坐起来,这时辛迪已转身走到门口。
“辛迪!”他叫道。
她甚至没有往后看一眼,“祝你愉快!”她扭头挥了挥手,样子没有不高兴,但似乎很克制的样子。
邦德耸耸肩,有些担心。他喝了杯咖啡,吃了点面包。看了看表,已是10点30分。11点45分时,他冲了个澡,刮了脸,换了衣服。他想着,就仿佛他在正常上班时的那样,就像在他来隐多珥之前,甚至M也像近在咫尺。
12点差3分, 虎暴魔出现在门前,他们下楼来到房子后面,杰伊·奥滕·霍利在一间他从未见过的小房间里等着他。
房间里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部电话。没有挂图,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消遣和娱乐的东西。两条长长的霓虹灯发出白晃晃的光。邦德注意到,桌子和椅子都是用螺栓固定在地板上的。邦德对这样的设置很熟悉:这是一间审讯室。
“请进,我的朋友邦德。”霍利的头猛地抬起来,从绿色的眼睛里射出的目光像激光枪的光束。他叫虎暴魔离开,示意邦德坐下。接着就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向我描述的计划——即你拿到EPOC频率的办法……”
“是的。”
“我们急需搞到在今日午夜进入使用的、在今后两天内有效的这一频率。”
“我能,但是……”
“你要做的比任何‘但是’都要多,詹姆斯。我们的委托人——‘幽灵’——仍然非常不高兴我们使用你。他们让我带个口信给你,亲自单独地说给你。”
邦德等着他说下去。二人沉默了片刻。
“‘幽灵’的代言人说,你一定会明白他们不会对你苛求。他们还说,如果你不想不折不扣地执行我们的命令,即使用死或任何别的什么威胁你,也都是白费工夫。”他露出一丝微笑。“但我恰巧是信任你的,自始至终。如果你是个双重间谍,那我只好承认你愚弄了我。不管怎样,现在我们都清楚我们的处境,我将把可能发生的最坏的情况告诉你。”
邦德仍没有说话,也不使自己的表情有任何变化。
“现在我们大家受托将要采取的行动,完全是为了和平的目的——这是我必须强调的。的确,它将改变历史,而且肯定会引起某些骚乱,并无疑会受到反动势力的支持。但是它带来的将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迎来的是——和平。所以我们把这一行动冠以‘和平’一词的首写字母‘P’。”
“那么?”
“那么,EPOC频率对于这个列入‘幽灵’行动的和平结局来说就是至关重要的。如果一切顺利,那么这个如此吸引我的非常单纯的理想,就不会造成任何的流血和伤害。如果有什么人遭到了伤害,那也只是经过努力之后的不可避免的过失。
“我受命要告诉你的是,如果你有负于我们,或是想搞点什么诡计欺骗我们,我们的行动不会因此而停止,但是这个和平的特点就将被改变。没有EPOC频率,那结果只有一个——恐怖、残忍以及空前的大屠杀。”
“我……”邦德刚要开口,霍利打断了他。
“他们希望我给你讲清楚,如果你企图逃走,或者拿不到频率,或者——最坏的情况——你企图欺骗我们,那么这场无数人的流血、惨死和毁灭,就都是你的责任,由你一个人承担这一罪责。他们不是开玩笑,詹姆斯。我们现在已经在为他们工作。我们已经开始了解他们。告诉你实话,他们是威胁了我的。”
“他们也威吓了滚轮乔吗?”
“他是一个难对付的老家伙。”霍利放松了一些,“一个固执的、叫人失望的老家伙。是的,他们也威胁了他。”他在桌子上摊开手,旁边是电话机。“乔·兹温格里对他的国家完全失去了信任。差不多与此同时,我也已经对一群腐败的政客领导下的美国丧失了信心,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腐败的、只为自己谋私利的国家。我认为美国——英国也一样——是不会从内部发生改变的,必须依靠外部的力量。我们两人策划了失踪的计划。我们为一个真正的民主的社会而工作,为真正的世界和平而工作,从一个阴暗的……怎么形容来着?……阴暗的坟墓里?”
“称其为‘阴暗的被粉饰的坟墓’怎么样?”
那绿莹莹的眼睛阴冷阴冷地,像钻石一样反射着寒光。“那不相宜,詹姆斯。如果你同我们是一起的,就不会认为相宜。”
“我是在想,这世界可能会这样称呼。”太迟了,邦德觉察到自己的冲动是否对这位科学家不太友好。
“这世界,48小时后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了。没有人会关心我过去干了些什么。许多人将会满怀希望地看着我现在可能做了些什么。”
“那么我今晚就行动?如果你认为我的计划已无可挑剔的话?”
“你今晚就走,而且在你走之前,就开始行动。值班的负责安全的军官的名字是登顿——安东尼·登顿。”
“好的。”
“你认识他?”
事实上,邦德与托尼①·登顿很熟。过去他们一起执行过几次任务,几年前,还有一次出生入死的经历——一个叛逃者闯入了赫尔辛基的大使馆。是的,他很了解老托尼·登顿,尽管这根本无关紧要,如果他的指令已经被摄政公园总部认真考虑过,那事情就简单了。
①托尼——托尼是安东尼的昵称。
“我得知,他在今晚6点当班。”霍利补充道。
邦德说,肯定使用的是旧的值班制度;霍利建议,还是在6点30分打一个电话。“同时,我想你最好先休息一下。你要很精确地去工作,你必须这么做的。我们都在盼望着有个光明的未来一像一位政治家说的,一个广阔的、阳光普照的世界。”
“我用我自己的车出去。”他没有用请示的口吻,而是直截了当地提出。
“如果你坚持的活,我就得下令切断你车上的电话——你不要反对这一点。”
“只要给我留下发动机和四个轮子就可以了。”
霍利露出了一点点微笑,但马上又拉下了脸。“詹姆斯……”邦德立即觉察到他又要说出什么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了。
“詹姆斯,我现在给你在罪证不足的情况下被假定为无罪的权力。我知道正值芳龄的查尔默小姐昨晚在你的房间里,而且你后来也呆在她的房间里直到凌晨。我必须要问你,辛迪·查尔默给没给你什么东西?或是想交给你什么东西?”
“我保证没有。”他答道,并意识到这不是说幽默话的时间,“没有。什么都没有。她拿了什么东西吗?”
霍利的眼睛盯着桌了,“她说没有。蠢丫头。昨天的某个时间,她从实验室拿走了一张磁盘,她还以为是颇为重要的计算机程序呢。在此之前,她有些故意做出的迹象,所以我给她设了一个小小的陷阱。她偷走的程序是垃圾,毫无用处。她说你对她的行为一无所知,我权且相信她的话。但事实上,她把磁盘藏在了你的衣服中间——詹姆斯,我们在那里找到了它。辛迪彻底坦白了这件事。她认为我们——她推算——前途不妙。所以她拿走那张磁盘,充当什么证据,藏到你的房间里。她想在适当的时候拿出来,作为反对我的证据。”他变得犹豫起来,“我把这件事局限于家庭范围内,詹姆斯——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只是我和戴兹尔知道。我的伙伴——雷哈尼和兹温格里知道了会小题大做,把事情闹到‘幽灵’的代表那里。我不想弄成这样,你说呢?这是家内的事。和他们无关。”
邦德想,盗窃气球游戏的备用磁盘,如此严重的大事——他推测,如是真盘,那“幽灵”的整个行动都在上面——杰伊·奥滕竟然如此宽容,把它看成“家内的事”。这真是个有趣的问题。一个原因可能是,杰伊·奥滕·霍利惧怕“幽灵”。这也许是一个颇为重要的将来可以利用的缺口。
“辛迪?”邦德沉思着,“她怎么……?”
“对她怎么处理,是吗?她被看作我的家庭的一员。她将受到处罚——就像对孩子——被关起来,在卫兵、锁和钥匙的控制下。戴兹尔看着她。”
“我最近一直没有看见你的夫人。”
“戴兹尔?是的。她愿意留在后台。但她肯定有她的任务要去执行,取得成功,那是不可或缺的任务。我想求你一件事,詹姆斯,请你不要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