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对了,水手和他在一起,水手是帕林信任的人。还有布莉斯特。安塞隆还有希望!”她用手指抚摸着胸前佩戴着的那枚勋章。“当然,我会把这枚勋章给他们。”她说着,眼睛凝视着前方。“是的,它对我来说意义重大,亲爱的丈夫。但他们认为它能使科瑞恢复神圣的魔法。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含辛茹苦地使整个世界恢复神圣魔法的事情吗?那时我们都很年轻,而这项任务似乎又遥不可及。但我们成功了,这一切好似就发生在昨天。你还在这儿而且——”
“我想她找到伙伴了。”坎德人的声音从拐弯的楼梯井那里飘了过来。“我希望我们并没有妨碍任何重要的事情。想想谁会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拜访她呢?”
布莉斯特走在最前面,因为她已厌倦了老是落在别人的后面。她迈着短短的双腿,走在蜿蜒而上的楼梯上。楼梯曲曲折折,似乎穿过了每一间空房和有着水晶圆屋顶的小亭子。她始终走在楼梯的中央,这样瑞格和达蒙就不能从她身边挤过去,迈着长长的双腿将她拉在后面了。最终他们抵达了最顶端的那间椭圆形的大厅。金月似乎正在里面和某个人在聊天。瑞格和达蒙跟在坎德人的身后从楼梯井中走了出来。
“我猜她并没有同伴。”布莉斯特想了想,走进了这间一尘不染的房间。“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房间内闪光发亮的弧形白墙和大理石地板反衬着星光,房屋内似乎有数十盏灯笼在燃烧。“我刚才还猜测她在与某人谈话呢。”为了取得较好的装饰效果,房间里到处挂着半透明的窗帘。稀稀拉拉的白色桦木家供似乎是刚做好的,显得很雅致。
金月从窗户边上走开,面对着布莉斯特,她的嘴角朝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尽管已经八十多岁了,她看上去并没有那么老,而且达蒙记得她比好几个月前他看到她的时候还年轻些,那时他听从她的召唤,第一次来见她。她金黄色的头发中夹杂着几根白发,微微卷曲地垂在肩膀上。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并没有他想像得那样暗淡和混浊。杰士伯曾对达蒙说过他每次拜访这位著名的信仰疗法术士时,他的忠诚都扭曲了他的所见所闻。月光照出了她脸上的皱纹,而且达蒙看见她胳膊上和脸颊两旁的肉都松驰了。
但布莉斯特却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形像,一个充满着活力和希望的形像。她有一双奕奕生辉的明亮的眼睛,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腰板挺得笔直。“你的忠诚真的会扭曲你所见的一切。”坎德人低声说道。
金月悄无声息地向他们三人走去,行走的姿态相当优雅。她周身散发出一种庄严,一种十足的权威感。“达蒙·格雷姆武夫,见到你我感到由衷的高兴。”她握住达蒙的手,向水手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她向布莉斯特眨了眨眼睛。
在她面前瑞格深感敬畏,但他沉默不语。她是长枪战争的英雄之一。他走过许多国家,听到过无数个以她为素材的酒馆传说故事。忽然他希望肖恩能在这儿与他分享这种时刻。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我很抱歉这次来得太唐突了。但我的腿。”达蒙开口说道,“腿上,不,事实上是腿中有一块红色的龙鳞,而且——”
“等一等。”布莉斯特插嘴说道。她快步走近金月,扬起脸盯着信仰疗法术士那明亮的双眸。“你的勋章。你说过当我来到银梯时,你会把它交给我。噢,确切地说,是我们。帕林、菲丽尔和杰士伯正在寻找权杖,乌林、吉尔塞那斯、古罗勒和狼一起在寻找修玛的长枪。我希望此时他们都已到了要找的东西,否则有些人会感到非常、非常的沮丧。还有戒指,帕林说过他会找到的。但是——”
“我的勋章。”金月说道,她松开了达蒙的手,手指再次抚摸着勋章闪闪发光的边缘。
坎德人的手指现在差不多已能活动自如了。她伸出手指抓住那枚珍贵的勋章和那根星形银链。但布莉斯特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金月将那枚勋章放在坎德人的手上,但她的脖子上还有一枚完全一样的勋章。
信仰疗法术士本人也甚感惊奇。“千真万确。勋章能自我复制。”金月低声说道。
“哇!”这就是布莉斯特当时的反应。坎德人盯着这两枚勋章,搔了搔头。“他们看起来完全一样。咳,我纳闷你为什么不能造出四枚勋章来呢。这样古罗勒就不用去南亚苟斯,帕林和菲丽尔也不用去森林了。”
“我想这可能起不了作用。”
“噢,我想你是对的。”布莉斯特朝信仰疗法术士笑了笑。她满是疤痕的手指紧紧握住了这枚勋章。“我真的会替帕林好好看管它的。也许在他用得着它之前我可以佩戴它。你认为我可以吗?”
金月点点头,布莉斯特马上将链子戴在脖子上,她小心翼翼地不让链子缠到她的辫子上。坎德人有十多个问题要问,但她认为此时不是问问题的最佳时间。她转身对达蒙说:“你还在等什么?为什么你不向她讲讲你腿上的那块鳞片?”
※ ※ ※ ※ ※
他们出现在光明城堡的码头上。当帕林的咒语完结后,杰士伯按住腹部,努力击退一阵阵涌遍全身的昏眩感。菲丽尔则对这种感觉啧啧称奇,然后迅速吸了一口充满甜味的海边空气。
“如果时间充裕,我们可以坐船来这儿。”矮人告诉费昂娜。“这种魔幻似的运动完全使人分不清东南西北。这种运动很有趣,但完全使人迷失了方向。”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咚地一声瘫倒在最底的一级台阶上。“给我片刻时间,让我重新找回自我,然后我会把你介绍给金月。”
“光明城堡的女主人?我将感到非常荣幸。”年轻的索兰尼亚骑士咧开嘴朝他笑了笑。“你提到的那个瑞格,你在那里吗?”
“和达蒙在一起。”菲丽尔说道。
“瑞格在这儿。”矮人回答道,他指了指海岸,一艘大艇正拴在岸边一块突出的花岗岩石旁。他又朝佛林特·铁砧号停泊的码头指了指。“那是他的船,我买的——用佛林特叔叔给我的一块碧玉买的。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相信总有一天布莉斯特会给你讲这个故事。坐在岸边的那个是大副,叫古罗勒·戴葛马。”
“我想把这个还给他。”她说道,并将长枪举起扛在右肩上。她拍了拍挂在左腰上的那把长剑。“这把剑既不难使,也不重,但如果瑞格使用长枪,他一定是个非常健壮的人。”
“还没有用呢。”杰士伯说着站了起来,开始迈上台阶。菲丽尔悄悄地从他身边走过,她一次迈两级台阶。她渴望再度与达蒙呆在一起。
“啊,爱情。”矮人沉思道。“如果他们和金月在一起,他们会呆在顶楼,最好现在就开始行动,那可要爬相当长的一段路。你跟上来了吗,古罗勒?”
和赛格斯一起坐在海滨的半食人魔并没有动。矮人昂起头,伸出食指,朝自己的胸前屈了屈。“来吧?”然后他指了指那扇门。
古罗勒摇了摇头,搔了搔狼的脖子。“不去。”他回答道。“我喜欢这儿,我想和老人在这里呆会儿。”半食人魔盯着水面和倒映在碧波中跳动着的星星的影像。“这儿很适合你,杰士伯。”
“适合你自己吧。”矮人说道。
“我也不想费力爬楼梯。”老人说道。他的手指在他心爱的粘土写字板上比划着,尽管在月光下他几乎看不清写的是什么。“我不喜欢爬楼梯。而且,今晚的月亮很低,很适合于占卜。我们想在坚固的土地上摧毁这些魔品。那边的某个地方就可以了。”他伸出细长的胳膊指了指岛的北部,那儿是一块平原。“那儿没有建筑,也没有人。也许古罗勒能帮我选出一块地方。”
杰士伯右手握成球形,砸在他伸开的手掌上,然后他举起左手,好似他要帮右手一把。矮人指了指赛格斯,不断地重复着该手势。
古罗勒最后看了一眼上下晃动的轮船,然后帮赛格斯站了起来。“我来帮你。”他说道。
“我们要离开一会儿。”矮人喊道。“我和金月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但聊完之后,我们会去那儿找你们的。”
※ ※ ※ ※ ※
达蒙穿着宽松的裤子,裤腿扎在靴子里。他左手握住那把大刀,右手卷起裤腿,露出那块鳞片。金月跪在他面前,凝视着那块鳞片。她潮红的脸庞反映出她内心的感受。一阵寒颤传遍全身,她不禁皱了皱眉头。“千真万确。”她用一种震慑四周的声音说道:“这是一种邪恶的魔法。摸上去鳞片……”她尝试性地碰了碰鳞片,全身猛一哆嗦,就好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然后她满心恐怖地听达蒙讲述垂死的塔克西斯骑士是怎样将鳞片硬塞在他身上的。“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强大的魔法。”她一面说着,一面抬头看着他。“龙的魔法。”
“他说如果我把它拔出来,我就会死。”达蒙说道。
“你认为你能解决这个问题吗?”布莉斯特靠近了一点,胖胖的脸上满是关怀之情。同样好奇的水手,越过坎德人的头往里看。他听菲丽尔和达蒙谈论过鳞片,但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
“我不敢肯定。”金月说道,她直视着达蒙的双眼。“我想试一试。我认为你不应该随身携带这件……东西。拿掉它会有一定的危险,而且必须征得你的同意。”
“请吧。”这位前塔克西斯骑士直视着她的双眼,忽然他感到思维深处出现了一副画面,一副一连几天来他都没有感觉到的画面。红龙的脸浮现在他面前,依稀地和信仰疗法术士的脸重叠在一起。
鳞片不住地悸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他感到意识游离了躯体,身体越来越燥热。他紧握抓住刀柄的手,紧咬牙关,牙关被咬得阵阵发痛。
“达蒙,你怎么啦?”他听见水手在问。瑞格的声音似乎来自遥远的地方,并渐渐地消失了。
“没什么!”达蒙呻吟道,他努力想摒弃幻觉。红龙的面容像火焰那样闪烁了片刻,然后更清晰地映在他头脑中。鳞片闪闪发光,红龙那双阴暗的眼睛,像一池熔化的岩浆,钻入他心中,燃烧着他的躯体,并充斥着他的视觉。
你是我的,达蒙·格雷姆武夫,玛丽斯一边伸开四肢满足地躺在高原上,一边嘶嘶地说道。
龙的声音听起来很近很清晰,就好像是从金月的嘴里发出似的。达蒙摇摇头,竭力想澄清自己的意识。他纳闷他是否睡着了?是否又在做梦?
我的爪牙,红龙嘶嘶地叫道,我的——
“我不是任何人的爪牙!”达蒙说道。
我的爪牙,龙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声音大了许多,在他头脑中嗡嗡作响。受我控制的爪牙,使用你手中握着的那把大刀!
“达蒙?”瑞格走上前去将金月和坎德人拉开。他听见楼梯上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我希望帕林来了。”他对那两个人说,忽然之间感到非常不安。
达蒙的双眼发着红光,他放下裤腿,遮住那块鳞片。他感到双手不自觉地紧紧地抓住了那把大刀,也感到龙给他的四肢灌注了力量。他此刻就像一个木偶,任由玛丽斯的摆布。火焰舔噬着红龙的嘴唇,在她硕大的头颅上形成了一圈烟雾。
那把大刀——现在就用!
他向前走去,感到全身肌肉中有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力量,感到一股新鲜的力量注入了他的胳膊和大腿。
“你在做什么?”当达蒙向前冲去时,瑞格大喝道。水手想抓住这位原骑士。但达蒙已经冲过他的身边,径直朝后退着的金月冲去。
“站住!”布莉斯特尖叫道。“达蒙!放开她!”
“我的信仰会保护我的。”她边朝窗户退去,边喘息着说。“米莎凯会救我。”
达蒙举起大刀,朝她冲了过去。
菲丽尔走进房间时刚好看见瑞格快速朝达蒙冲去,拦住他,将了打得四肢朝天躺在大理石地板上,达蒙的大刀噼啪一声脱手而出。她显然非常吃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她看见了布莉斯特装满了弹弓。坎德人究竟要瞄准谁呢?是瑞格还是达蒙?菲丽尔很纳闷。究竟是什么引发了这场骚动?楼下传来矮人和索兰尼亚骑士的脚步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疯了吗?”瑞格怒吼道。达蒙重新拾起大刀,又叫瑞格踢走了。
达蒙摇摇头,他头脑中那一小块恍惚的区域试图再次控制他。“你疯了吗?”他听见自己说。但那是他的声音,却不是他的话语。“我完全没疯。我已经完全醒悟过来了!”
这位原塔克西斯骑士跳起来,双拳呼地一声打在水手的腹部。这一拳打得很重。而他与红龙的那种联系又助长了这一拳的力度。水手弯下腰,双膝跪倒在地。
布莉斯特熟练地用弹弓朝达蒙射出一阵石质子弹。但这位前骑士反应灵敏。他避过子弹,向大刀走去。
“达蒙!”菲丽尔朝他冲过去。“发生了什么事?”
他用手指抓住刀柄,他感到手掌灼烧发热。武器烫伤了他。
这是一把好武器,玛丽斯嘶嘶地对他说。但是你的行动,我亲爱的爪牙,却远不能令我满意。达蒙屏神静气,竭力想迫使手指不要再握住那把大刀。他祈祷瑞格能站起来,菲丽尔能阻止他。
不,你不能这样做,玛丽斯继续说道。你的皮肤很快就会痊愈,你要握住这件武器。我会让你征服痛苦。你和这把大刀都是我的。使用它!杀了那个精灵!
“不!”达蒙尖叫道,他挥舞着胳膊,改变大刀的方向朝冲上前来的卡岗那斯提精灵砍去。菲丽尔的脸上掠过一丝恐怖的表情,她爬在地上,想躲过这一击。从他头脑中那一小块恍惚的区域中,他恐怖地看到自己将大刀托砸在她的后脑勺上。
菲丽尔缩成一团。
“卫兵!卫兵!”布莉斯特尖叫着向楼梯口望去。“达蒙,停止行动!”
但达蒙并没有停下来。他朝瑞格冲去。瑞格正从地上站起来,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从紧咬着的牙齿缝中水手挤出了这句话。“是因为菲丽尔和帕林我才容忍了你。你是塔克西斯骑士吧?你愚弄了我们所有的人。”当达蒙挥刀朝他砍来时,他跳到他的右边。刀刃划过水手宽大的衣袖割伤了他的胳膊。一阵巨痛直向水手的肩头袭来并蔓延到他的胸部。他努力抓牢匕首。“最好没有杀死她。”他边说边躲过达蒙的又一次进攻,并冒险扫了菲丽尔一眼。瑞格挥舞匕首连番向达蒙发起进攻,这一次达蒙被迫避至一旁。水手后退时,右手拿稳匕首,左手伸入V型衬衣领口中。他抽出两把短剑,举起短剑,当达蒙靠近时,将剑扔了出来。
第一把短剑掠过达蒙的肩膀,啪地一声无力地落在金月旁边的地板上,金月似乎正在做祷告或念咒语。第二把剑插在原骑士的左肩膀上。达蒙感到一阵巨痛,还感到手上有一阵阵强烈的灼烧感。但玛丽斯并不允许他有片刻的犹豫。她命令他往前冲。他又一次举起手中的武器。这一次大刀刺伤了水手的腹部,一道闪闪发光的血喷射而出。水手迅速用左手捂住伤口,并倒退了好几步。“天啊!这儿发生什么事啊!”杰士伯叫喊道。
“是达蒙!快去叫卫兵!”布莉斯特尖声叫道,同时她又发射了一阵石弹。她瞄得很准,石弹全都打在达蒙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