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结尾。苏成感到话至如今,恐怕也是要见好就收了,言多必失,莱特先生第一次来协商时,他们就大动了肝火。巴威先生,那我们就去向四国转达你的意见?苏成起身道。当然。祝你好运。巴威先生站起身来,忽然他脸上的笑容皆失:你们等等……苏成刚欲转身急忙打住,他不知道巴威先生为何突然紧张起来。
巴威先生,你改变了主意?是的,我改变了主意,这样,你们去将俄中英法四国说服了,再来找我,他们应该有迫切感。巴威先生说罢伸出手,下了逐客令。苏成十分懊丧,这个滑头的巴威先生,已经吐出来的话他居然收回去了,巴威先生这道关不能过,对战略核武库的千年问题处理根本谈不上能干预。简直太轻敌了,像巴威这样的从中央情报局出来的技术官僚,试图几句话就把他说服这念头本身就充满天真。坐上车,苏成征求雅典的意见道:我们去哪?你好像还欠我一顿饺子。哦,你的记性不错,那我们就去唐人街吧。去唐人街吃罢饺子,已是美国东部时间下午两点了,苏成一点也不想这么一脸的晦气去见莱特先生,他根本就不相信巴威先生的话,美国如此庞大的武器系统,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全部解决千年问题?看来吹牛不上税是世界性的。苏成打开车门,请雅典先上车,关上门后绕到左边坐上驾驶座。雅典,你上次说如果真的爱上了我,就会把我夺走?比如说我已经有女友的话。苏成边启动发动机边说。是吗?这句话我是从拉德纳爱情小说中读来的,如果你喜欢,下星期我把他的爱情小说集带给你。雅典顽皮地笑笑。现在人们都风行读萨缪,网络时代以后,我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我有时候觉得千年虫是个幽默的话题,它像一个笑话故事的包袱,直到2000年才抖落出来。是很有趣,不过它已经把我们的神经折磨得够戗。哎,雅典,我好像还欠你一场电影,是吗?哦,苏成,你何止是欠我一场电影?你还欠我一张去日内瓦的机票,不过,今天我有一个约会,我要去百老汇一趟,对不起。真的让我好失望,你怎么跟百老汇链接上了?哎,你也可以去呀,他们跟你一样,都是我的男朋友。有这么多?应该说是普天下。别吓我,雅典,你不应该是大众情人。你以为不是这样吗?在我没有确定归宿以前,我想大家都是好朋友。你的话看上去没有什么毛病,雅典。假如莱特先生说你是醋匠,我不反对。没劲,真的是没劲。嗨,我们怎么把车开进了42大街?苏成大声嚷嚷,他忽然感到这样跟自己的女助手胡说八道很没劲,他想尽快把雅典送到百老汇,然后构思一套新的方案去设法说服俄罗斯,在全球由于千年问题而笼罩在核阴影的时刻去谈情说爱,简直有辱使命。苏成,快向左转,我改变主意了。雅典说。改变什么主意了?苏成略略减了速。陪你去看电影。不!现在我也不想看电影了,嗯,百老汇快到了,门牌号多少?不知道。雅典闷闷不乐道。那我该在哪儿停车?不知道。见鬼!我们在胡闹什么?苏成忽然怒气冲天,右脚使劲一踏油门,别克车以120迈的速度飞也似的向前冲去……吱!苏成突然一个急刹,猝不及防的雅典险些撞在前挡风玻璃上。你怎么啦?苏?雅典理理乱发,满脸惊色道。噢,对不起,我好像看见一只大猩猩横穿马路。奇怪。雅典向公路两边扫了眼,这里已经出了百老汇,车停在一条去加油站的路上,护栏内除了三三两两去加油的车,连个活物的影子都没有,哪有什么大猩猩?苏,你的脑子里出了千年虫。是。你的感觉没错,我脑子里好像有很多活的东西。苏成按按太阳穴,在后脑勺上拍了三下,感觉清醒了些。雅典,我有个预感,莱特先生在总部等我们。哦?敢跟我打赌吗?赌什么?一盒草莓冰激淋。你等着瞧吧。苏成调转车头,朝联合国总部开去。嗨,你们怎么回来啦?莱特先生抬起头,一脸吃惊的样子,他右手还握着鼠标。草莓冰激淋,苏,快去买吧。雅典一眼看出莱特先生适才在因特网上,断定不会是在等他们的。这么说,莱特先生,你不是在等我们?苏成有些困惑地说。我以为你们已经去了费城,那儿出乱子了。莱特先生激动起来,他点了下鼠标。你们来看看因特网的雅虎新闻。沙漠惊雷终于爆响了?苏成拉了雅典一把。先看看新闻去。你们看,费城伊迪斯养老院的管理系统爆发了千年虫,200多位老人在系统登录上忽然之间成了四五岁的学龄前儿童,社会保障机构据此停止发放他们的养老金,改发一笔金额数小得多的儿童营养补助金……这些老人们到市政广场去示威,抗议当局未经他们同意就把他们改成了儿童,而事实上他们在60年以前就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时光。我以为你们已经得到消息并且去了费城。没有。我们去跟巴威先生交涉去了。苏成说。噢,巴威那个老顽固,你要说服他,密西西比河也许会倒流。莱特先生拿鼠标敲敲桌子,不由地忿忿道。那你还让我们去碰钉子?雅典不满地说。尊敬的小姐,你还有必要加深对联合国的理解。莱特先生移动鼠标,在个人收藏夹上点了一下,点进联合国网址。联合国基本上是要把什么话都说到,至于效果嘛,只有听天由命啦。当然,情况也不一定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比如巴威先生,他甚至也会来找我们的,当他们遇到麻烦的时候。莱特先生,你喜欢吃天真牌维生素?苏成说。从每天数百份电子邮件报告世界各地发生的千年虫事件来看,我们的工作效率简直该打板子。我可不愿打板子。雅典笑着说。我们都不该打,要打板子,自然该打格莱斯。霍普女士,这位伟大的计算机科学家一个小疵就把人类推到最危险的地段。但如今追究谁的责任都毫无意义,不解决千年问题,当原子弹自动飞起来的时候,我们只好喊上帝,看在信徒不断流失的份上救救我们吧。莱特先生站起来,在办公室踱来踱去。报告,苏成博士,关于核大国武器系统解决千年问题的报告,你们写好了吗?莱特先生忽然立定。我已经发送到你的电子信箱。苏成惊诧地说。难道你还没有看?哦!该死,我已经报送安南秘书长,他却去中东了。莱特忽然想起来,报告他已经批阅了。嗯,从现在起,我们要建立情报系统,联合国的资讯不如普通的美国电视观众,这实在是太差劲了,你们去想办法。可以找黑客吗?苏成问。我想只要他不太黑……嗨,这个别问我,看着办吧。莱特先生一把抓过桌子上的鼠标,坐到办公椅上。我在想,网上没有白客!莱特先生大声嚷嚷,然后又补充一句:你们不妨去费城看看。我们去费城看那个伊迪斯养老院吗?出门的时候,雅典小声地问苏成。难道我们可以不去?莱特先生那是给我们下命令呢。苏成说。他白了雅典一眼,这妞有时候好像总犯傻,得想办法告诉她莱特先生的命令方式,让她懂得每一个主管都会有自己独特的一套命令语汇。雅典,你真的不了解莱特先生?他不是千年虫,所以,我没研究。雅典露出一口洁亮的牙齿笑道。对于上司,我们有必要弄清他的工作方式,包括他的习性。我知道,苏,你欠我一盒草莓冰激淋。雅典捅了苏成一指。见鬼!我要对你严肃起来。那是当然,别再无故说你欠我一场电影。我下月把你派到内罗毕去。得了吧,小心眼儿,难道你不想我跟着你?他们来到费城伊迪斯养老院,这是一座老式的宫殿,它的模样有点像白宫,但小得多,据说是一位南方农场主盖的,50年前就改成了养老院。他们找到养老院负责人娇妮,一位快60岁的老太太。娇妮穿着黑裙子,打扮得像一位嬷嬷,如果不是她腰间别着一只摩托罗拉手机的话,初见她的人还会以为她就是一位嬷嬷。我们想了解一点情况,娇妮小姐。苏成说。你们是共同社的吧?娇妮一面擦着办公桌,一面招呼道。黑头发一般是共同社的。我们不是记者。不是记者?娇妮停止擦桌面。我一点也不明白,不是记者为什么到伊迪斯养老院来。对,不是记者,我们是联合国计算机千年问题规划署的,了解千年虫的情况。苏成提高了一点嗓门,他发现娇妮的耳朵已经有些背。噢,太好了,帮我们修理计算机?你想我有多么冤,管理系统自动把老人改成儿童,但老人们把账算在我的头上,千年虫让我厌恶,如果我手上的敌杀死能喷灭它,我会把整整一罐敌杀死喷进电脑去。娇妮小姐,我们不能修理计算机,当然,我们是会修的,但是我们没有修理执照,不能违章操作,你得请专业公司。看来我还是不能为养老院省一点钱,说吧,哪方面需要我的帮助?娇妮擦着手道。简直是在找乱。苏成正欲答话,从门外闯入两个大汉,他扭头一看,似曾相识,细一想,原来是在波音777宽体客机实验现场遇见过,长得像大马猴的一位是联邦调查局的,另一位斯文有加、样子像好莱坞的小白脸儿的是巴威手下的。我早就建议过你到毛里塔尼亚去,你们怎么还在美国转悠?大马猴耸耸肩道。哇!纽约公园暴乱了。雅典大声嚷嚷。嚷嚷什么?小姐!大马猴转身打量一眼雅典。纽约公园怎么暴乱?大马猴逃出来了。我可以控告你妨碍公务,漂亮的小姐。大马猴亮出联邦调查局证件。快找个好玩的地方喝点什么去吧,我们要工作了。这未免霸道了一点?雅典忿忿道。如果我们不离开呢?苏成受了刺激,他怒视着大马猴。假如你们不妨碍我的视线的话,也未尝不可以。大马猴道。我要是请你们出去呢?雅典寸步不让。那我也不会认为你是自由女神,早点从我的视线消失吧,我见到你们心烦。大马猴扬扬手。我请二位现在就出去,等我们了解清楚以后你们再来。雅典看上去是真正愤怒了,她的美丽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凉气。嗯哼,漂亮小姐,别悲痛得跟莱温斯基似的,我们是例行公事……混账!你们统统给我滚,没事别到这里来撒野,要知道伊迪斯的任何一位都可以做你们的祖父或者祖母!双方正僵持不下,站在一边的娇妮愤怒了,她把腰间别着的摩托罗拉手机一拔,像拔出手枪。从你们丑陋的表演中,我知道为什么机器会发生那么多毛病。娇妮。雅典惊讶道。我是联邦调查局的。大马猴想震服娇妮,再次出示了一下证件。还有什么局的?统统把证件掏出来,我一一弹劾你们!娇妮拔出手机依次点过四位的鼻子。你们比千年臭虫好不到哪里去,滚吧!你羞辱政府工作人员?大马猴悻悻道。滚!娇妮怒火冲天。我怎么总遇到倒霉的主儿!四个人从娇妮办公室出来,随之旁边秘书室的门开了,悄然无声走出一位骨节粗大、膂力无比的聋哑老人,他面若灰岩,咀嚼肌刀削斧砍,鼻子像一节剑鞘,眼珠如两枚深入嵌在岩石中的风化孔雀石,老人手执一根七英尺长、六英寸直径粗的榨木大棒,紧跟在他们身后履行一种古老的送行仪式。出了宫殿大门,两位向左,两位向右,雅典和苏成向左走。他们没有想到大老远跑到费城居然被人给轰了出来。这是一部肥皂剧的情节,有点意思。嘿!雅典,那根大棒敲在脑壳上可能不大好受。苏成表示后怕地说。嗨,要敲也得敲那个大马猴。雅典贴着苏成的耳根小声说。这些家伙,对美国公民可不敢撒野。是的。苏成轻轻挽住雅典的手。喂,朋友,下次见!他冲着沮丧的大马猴喊道。下次?下次可别再让我看见你!大马猴怒气冲冲,忽然他折身过来。噢,我警告你,别老是跟我们抢信息。见鬼!我们是看了因特网的雅虎新闻才来的,全世界已经知道。苏成耸耸肩,表示不屑。那又怎么样?不过,以后如果先请示我们的话,我不反对给你提供方便。有此必要?那就走着瞧!大马猴怒气冲冲走了,钻进一辆银灰色卡迪拉克。我们转回去。苏成看见大马猴的卡迪拉克开走以后,拉了雅典一把。总不能到费城这么溜达溜达就走吧?转回去?雅典吃惊道。你不怕大棒?其实真要敲打人的脑袋,用不上那么粗的大棒,那种大棒足可以用来对付一头非洲公象,我们至少要去弄清是哪一种管理系统出了千年虫。雅典,你别担心,有我在呀。苏成拍了下胸,以让雅典放心。苏,我可以跟你说一句话吗?雅典一见苏成摆出一副大丈夫的样子就乐,她这一乐就让苏成心里发虚,他知道手下这位金发女郎聪明绝顶。说……吧。我想听听你的高见。你在波音777宽体客机上,最快心率达每分钟180次,实验医生提交的报告。雅典说毕睁大了碧眸盯着苏成,她的嘴角轻轻挑着两弯浅笑。你是说我非常胆小?这是你的理解,我还没弄明白为什么。见鬼!雅典,你这么专门揭男人的老底,我想你以后只有嫁到毛里塔尼亚去,或者纳米比亚、莫桑比克、马达加斯加什么地方。苏成有些温怒,他像被人当众扒了衣服。哦,别这么说,苏,这不是你的心里话。雅典见苏成动了气,伸手温柔地挽住他。执大棒的老人仍然站在宫殿的门口,像一尊雕塑。看来这门已经不大好进,苏成走上前去。我们想见娇妮太太。苏成说。但执大棒的老人毫无反应,他是一个聋哑人。我来吧。雅典上前打了一番手语,那执棒老人的眼睛动了一下,雅典趁机从他身边走过去。苏成接着也想过去,但那执棒老人将大棒一横,把他拦在了外面。苏成不会手语,只好站在外面等。费城这倒霉的地方,真是见鬼,苏成想。他到联合国千年问题规划署来以后,除了在波音777宽体客机上实验以外,别的项目毫无进展,而且没有一点头绪,看来只有到发展中国家去开展工作了,在美国可是处处受掣。等了大约一个小时,仍不见雅典出来,苏成渐渐有些担心,但看看聋哑老人横执的大棒,只好等下去。这个雅典,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姑娘,也许有可能会跟她发生一些爱情……苏成一时想入非非,他拿她与中国大陆的姑娘比,她有一种大气,乐观豁达。雅典终于出来了,并且是娇妮送出来的。娇妮一脸的笑,她看见苏成,大声说:苏先生,让你久等。苏成见娇妮在腰上别着一个摩托罗拉手机的样子就乐。他说:没久等,只不过一个小时多一点时间。先生就得这么练练站功。去吧,雅典姑娘,我很忙。娇妮说着招招手,转身进了宫殿。情况如何?苏成问。我查清楚了,是微软早些年的一个管理系统,这种系统目前在世界范围普遍使用,软件商不答应帮助修补,而只答应升级,但升级却得买他们新的系统,售价不菲,问题就在这里,法律没有规定软件发生千年问题由谁承担责任和损失。边走边说。苏成轻轻挽住雅典。赶回纽约的时候,街灯已亮。苏成驾车穿过64大街,他看见自己的社区就要到了,扭头对雅典说:亲爱的,肯光临寒舍吗?有要紧工作?雅典故作糊涂地问。噢,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工作,主要是消灭一些咖啡、面包、火鸡腿和鱼子酱,还有法国波尔多红葡萄酒。苏成打着方向盘说。看来这工作还很繁重,你知道我的胃部内存空间不大,我觉得还是改日的好,你说呢?雅典非常有礼貌地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