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
希恩走到她跟前,挡住道不让她去玛丽的病房,并和她聊了起来。
“如果你是来看玛丽的,最好还是打消这个主意。”他兜了个圈子最后说道,“医护人员不让探视者见她。”
黛娜满脸狐疑,“可几天前她就获准探视了。再说,他们都让你进去了,不是吗?”
“呃,他们为我破了例,”希恩结结巴巴地回答,黛娜见状一把推开希思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再说,我是她的救命恩——”
“她还在恨我吗?”黛娜突然意识到希恩为什么老是在闪烁其辞。
希恩把脸耷拉下来,收起硬装出来的笑容,“比这还糟。她气坏了,甚至还说她也恨我!也许该结束了。”他赶忙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会儿她觉得你应该为此负责 ”
“我?为什么?”黛娜指了指自己,“天哪,我又没有把她打下来!”
“这我们都知道,”希恩赶忙安抚她,“现在她正要找个人出气。如果她不是要去救那个叫做沙利文的纨绔子弟……”
“兄弟……”黛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们俩都沉默了半晌,这时,在医院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一阵被压制的骚动声,他们一起转过身去,只见那是十多个GMP的士兵,他们身披铠甲,全副武装,护送着一副担架迅速赶住电梯。
“那是要干什么?”黛娜大声问道。
“那个地方挤满了宪兵,”希恩告诉地,“我听说他们把整个九楼都封锁了。”
黛娜对此嗤之以鼻,“也许是伦纳德将军要进行一年一度的体检吧。”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他却感到有些不太对劲。她又向遮得严严实实的担架看了最后一眼,然后耸了耸肩,一脸漠然。
为了避免发生和最近那起事件类似的情况,战情室里的罗尔夫·爱默森决定最好还是把他对外星人驾驶员所做的最新安排告诉伦纳德。这个外星人在不久前刚刚被送往基地医院,他说自己的名字叫做佐尔。
佐尔!在麦克罗斯城的土丘救出鲍伊之后,黛娜曾经在任务汇报中提到过这个名字。看起来是个巧台,不过现在……
佐尔!
在过去的十五年里,这是个令闻者色变的名字。每一个和洛波特技术有关的人嘴里都挂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曾经受到无比的尊敬,如今却遭到了蔑视。正是佐尔,缔造了天顶星人和史前文化;也正是佐尔——泰洛星的科学家,把SDF-1号送到了地球。尽管他毫不知情,但却为这颗星球招来了灭顶之灾,并使人类走向了衰败。
当然,也许在那些自称洛波特统治者的种群中,佐尔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但它却再一次地出现了……
当他向伦纳德汇报的时候,爱默森把这些全都说了一遍,可伦纳德却不以为然。
“我不管他给自己起什么名字,也不管他是人还是机器人,”伦纳德有些不高兴地说,“我所知道的就是迄今为止,你的调查还没有取得任何战果。这个人的名字算不得什么,将军。我们还不如去查查军方的数据。”
“给他改换一下环境将会给调查带来突破,柯克兰教授对此很有信心。”爱默森提出相反的观点。
“我要的是证证据!”伦纳德强调,“这个生化机器人驾驶员是个战士——也许还是个重要人物,只要能从他身上弄到情报,坦白地说,不管你们采用什么样的手段我都不会怪罪。”
爱默森坚守自己的立场,“在这一点上,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小心从事,指挥官。他的意识很脆弱,这就意味着他要么完蛋,要么就能为我们所用。我们得弄明白洛波特统治者想要干什么。”
伦纳德一拳头打在桌面上,“难道你瞎了眼睛不成?他们想干什么这不是来摆着吗——他们要彻底把人类消灭掉,留出一个全新的星球作为他们的殖民地!”
“可是还有史前史化矩阵——”
“去他的吧,那只是神秘空洞的谎言!”伦纳德怒吼一声站了起来,把两只手按在桌面上,“去他的小心谨慎!把你的研究成果带来,否则我就要了那个驾驶员的脑袋,将军——按我说的去做!”
白天的大雨把地面冲刷得干干净净,甚至连空气里也带着一丝芬芳的气息,甜甜的香气在晚风中飘荡,这时,黛娜正靠在营房的阳台上。她凝视着锯齿状的山脊,感到不太习惯。她对自己说,堡垒已经离开了,但鲜明的记忆仍然深深地蚀刻在她的脑海里。那次侦察任务、克隆人城市、沙利文、玛丽,还有数不清的其他的人………他们当中夺走她睡眠的罪魁祸首,却是那个红色生化机器人驾驶员的影子:那张精灵一般的俊俏脸庞,长长的淡紫色鬈发……
黛娜紧紧闭上自己的眼睛,仿佛要用力把这个影像彻底压碎、销毁,把自己解放出来。可现在她搜集到部分和远征队相关的情况后,情况变得更糟糕了。
她可能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了。
静静地,鲍伊也来到了双目紧闭的黛娜身边,靠在阳台的护栏上。用不着转身她就察觉到他的出现,并报以一个微笑。他们握住对方的手,没有说一句话,两个人都沉醉在甜甜的夜色和夏日的虫鸣当中。他们什么都用不着说,两个人从小就在谈论麦克斯和米莉娅,以及文斯和珍妮,讨论SDF-3号返回地球的时候他们该怎么做,如果SDF-3号永远也回不来,他们又该如何。他们两人走得很近,有时候甚至可以看穿对方的思想,因此鲍伊提到那个外星姑娘缪西卡的时候,黛娜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我知道那座堡垒是敌人的象征,”他轻轻地说,“我也意识到自己无力改变什么,黛娜。但是她不属于他们一伙——我敢肯定。心窝深处有个东西这么告诉过我……我突然就对她产生了信任。”
黛娜握紧他的手,过了好久才松开,再一次对他表示支持。
她的内心也是这样评判那个红色生化机器人驾驶员的吗?——她也信任他?
他在移动,他所知道的就是这些。这间屋子比第一间暖和一些,他周围一排排的机器和设备也全都一扫而空。他也知道现在没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监视他——无论是机械的还是其他种类的。他的身体不再是一长排感应衬垫和发射器的探测对象,腕部的静脉也停止接受缓慢的营养液滴,他的呼吸没有了阻碍,他的手臂……可以自由活动了。
噩梦也都离他远去:原生质生物劈头盖脸地向他发起攻击的可怕景象,似乎和他并肩战斗的巨型战士,爆炸的光线和可以预知的痛苦、死亡还有……复苏!
这些究竟是梦境,还是对生命的回忆?——也许是他曾经被埋葬起来的那一部分。
在他的床尾有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位女性,英姿飒爽的脸和乌黑的头发使她看起来十分迷人,但在她的第一印象之上还凌驾着某种干练和冷漠。她两腿交叉坐在那里,膝盖上放着一个原始的书写板性质的工具。她穿着一身制服,头上戴着一只像是通讯设备的东西,但它看起来除了装饰外并没有其他的用途。她的声线婉转动听,随着她的话音,他从全新的意识当中那条短短的记忆索引里找到了她。他想起在这场睡眠受到干预之前,正是她在早先时候对他提过一些问题,尽管语气十分轻柔,但她却在探查些什么。他记得自己愿意对她寄予信任,但却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除了他的名字……他的名字……
佐尔。
“你醒了。”注意到佐尔睁开了眼睛,诺娃·萨特瑞高兴地说,“你一直在沉睡。”
“是的。”他不太肯定。他的意思识当中似乎同时在讲好几门语言,但最先冒出来正是这个女人最精通的一种。
“你又做梦了?”她问道。
他摇摇头,把脑袋从床上抬了起来。这个女人——诺娃,他还记得她的名字——把某个设备作了调整,使他的脑袋能够靠在睡眠衬垫上部较高的地方。他碰了碰它,不禁为这种原始的设备感到惊讶,他同样对这张没有自我形态调节功能的床感到奇怪,也许通过他的思想或者意志就能够触功它……
“在你的记忆当中,印象最深的往事是什么?”过了一会儿,诺娃才问。
出于某种原因,这个问题激怒了他。这种怒气回到了梦中,他看得更清楚了,突然,他觉得自己曾经是一个战士或是类似的什么。他把这些如实告诉了她,她在笔记本上写了点东西。
“在这之后呢?”
佐尔在回忆中搜索了半晌,才说:“你。”
“除了这些再没有别的了?”
佐尔耸耸肩。那个梦再一次浮现出来。只有这一次,它才显得更加清晰。他的身体也出现在回忆当中,回想起自己所站立过的地方以及当时的体会,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痛苦的回忆。
诺娃看着他不知不觉地陷入了痛苦之中,立刻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试图安抚他,把他从回忆带来的痛苦和折磨中召唤回来。她感到自己对他的关心甚至超过了好奇或是某种卑劣的目的,她不禁为之折服。她的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心脏跳得几乎和他一样快。
“别想它了,佐尔。”她把嘴靠近他的耳朵说道,“别逼迫你自己——那些回忆迟早都会回来。别把你自己往里头赶!”
他的背拱了起来,胸膛不自然地起伏,他呻吟着把双手放在自已的头上,祈求它早点结束。
“停下来吧,”他从紧咬的牙缝中迸出这句话。接着,他又奇怪地说:“我发誓再也不去回想那些事情了!”
诺娃向后倒退了几步、意识到他并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第十三章
克隆人曾在地球疯狂肆虐,
而他就是克隆人的领袖。
他令你寝食难安,
他是身经百战的生化机器人。
他高喊着:“胜利!,宝贝,胜利!
我是不可战胜的,我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来一场对决吧——
和猩红色的生化机器人驾驶员。
——鲍伊·格兰特作曲,路易·尼科尔斯作词,《猩红色的驾驶员》
那天晚上,黛娜一直敞开着她的窗户,希望星光和芬芳的空气能够带来催眠的魔力助她入睡。可恰恰相反,星光在墙壁上投射出可怕的阴影,外面的喧闹声也搅得她心烦意乱。她整个晚上都翻来覆去,太阳升起之前,她一直被梦魔所折磨,在断断续续的睡眠当中,除了红色生化机器人驾驶员她再也没有梦到别的。很晚才睡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醒来以后,她仍然没有完全摆脱夜间的恐惧,于是她特地坐上了营房的战斗模拟器,挑选了以一敌九的陆地战斗场景和那群恶魔拼杀。她消灭了一具带着光晕的猩红色生化机器人,刷新了这台和机甲差不多大小的仪器的最高纪录。
她往软件包里输入自己的姓氏缩写,然而模拟训练并不能完全便她的思绪稳定下来。在这一天剩下的时光里,她都带着一股混合着怒气和困惑的情绪。
在阳光的照耀下,她走进了第十五小队的战备室。鲍伊正坐在钢琴前面一点一滴地拼凑他从缪西卡的竖琴室里听到的乐曲,他终于全部回想起来(并把它们写成了乐谱)。
“能再次听到你的演奏真让人高兴。”黛娜称赞道。她试着哼了哼这奇怪的旋律。“那是什么曲子?”
“根据缪西卡的竖琴曲谱写的,我只能做到尽量忠实于原作。”他告诉她,右手又即兴弹奏了一个片断。鲍伊把两只手都用上,演奏效果又上了一个层次。“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一心想着杀戮,却又能写出这样的乐曲?”
“别把人民和战争贩子混为一谈。”黛娜刚说完一句,希恩就冲进了这间屋子。他径直朝她走去,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中尉,你可能无法相信,但我带来了一个消息!”
“有话快说。”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
“经过调查,我发现了被GMP关在医疗中心九楼的人是谁。他是个被俘的生化机器人——红色生化机器人驾驶员。”
黛娜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见着他了吗?”
希恩摇摇头,“他们的保安措施非常严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希恩?”坐在钢琴前面的鲍伊问道。
希恩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呃,朋友们,这么说吧,我现在又结交了一个可爱的护士……”
黛娜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你认为会是他吗,希恩——佐尔,就是我们在堡垒里见到的那个?”
“我不知道。”他承认。
“我得见见他。”她说着就往外走。
“宪兵队是不会同意的。”希恩在她背后喊道。
“我才不管他们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黛娜回了一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而这个生化机器人驾驶员是惟一可以回答的人!”
“是啊,不过你不可能见到他的。”路易·尼科尔斯附和道。
安吉洛也接过了话头,“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中尉,不过我可不认为把鼻子伸到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四处乱嗅是个好主意。”
“无论如何,”路易指出,“他可能被植入了防止泄密的程序。你不太可能从他那里套出什么东西。”
“也许你说得对,”黛娜也同意他的看法,“不过在面对面地见到他之前,我根本就睡不好。”
希恩把手搁在他的臀部想了一会儿,“这样吧,如果它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你我们就开始行动。不过我们怎么才能混到里面去?”
黛娜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我有办法了,”她笑了起来,赶忙又补充随,“系好安全带,小伙子们——今晚的路可不太好走!”
一个钟头以后,一辆假冒的维护运输车隆隆地穿过漆黑的纪念城街道前往医疗中心。路易握着方向盘把车停在了大门口,安吉洛背着枪、朝昏昏欲睡的卫兵晃了晃伪造的申请书和维修指令。
“维修部要我们对X光扫描音序器内部断裂的离子枪进行修理,”中士装作很内行的样子。
卫兵心不在焉地挠了挠他的头盔,就挥手让这辆车过去了。
当它开进地下车库的时候,路易说:“对了,离子枪是不会断裂的。”
“管它断裂不断裂,”那两句话只是安吉洛顺口编的,“反正我们进来了,不是吗?”
路易把货车开到隔离停车带。安吉洛从前座跳下来,打开了货舱的后门。鲍伊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有希恩、马瑞诺、撒卫斯——他们都穿着连身工作服,头上戴的帽子也遮住他们的脸——还有黛娜,她身上的护士服起码小了三号,这套紧紧地裹在她身上的制服就像新长出的第二层皮肤。
路易和鲍伊马上开始摆弄起医院的电话和通讯线路交换器,而剩下的人则开始脱掉那身工作服……
佐尔所在的第九层,诺娃正把记事本搁在一边跑去接听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这里是总参谋长爱默森将军的办公室,萨特瑞中尉。将军要你尽快赶到办公室来见他。”
诺娃对着话筒一皱眉,挂掉了电话。她向佐尔道歉,说自己现在不得不先离开一会儿。一分钟之后她就离开了……
善于模仿多种人声的鲍伊松开了自己的鼻子,告诉小队成员萨特瑞已经上了钩。工作服都已经脱掉,安吉洛正穿着卧室拖鞋和一件厚绒布睡袍。马瑞诺和撒卫斯则一身护理员打扮,而希恩却还穿着那身军服。
“好啦,”黛娜告诉她的中士,“你的行动必须在十分钟内完成。”
“我从来就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