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好羞惭,这样的她与父母有何两样?当年爸妈利用唐彧来托孤,而今她因极度寂寞而利用他、接受他。她已经二十七岁,走出父母为她建构的象牙塔并非为了再度寻求一力坚固的塔来栖身,然后安心的过着自我的生活。她没有这个想法,然而却在做着这样的行为,怎能不令她自鄙自厌欲死?
不能再利用他了,他为她耗费了七年的光阴,难道此刻察觉了他的好,便可企图利用他的好来捆住他吗?不行的!她不可以那么卑鄙。而且正如菲凡所说的,她该自己去决定自身的命运,不论好坏,都该由自己承担,跌倒了顶多再爬起来便是。学步中的婴儿若一直靠人搀扶,永远学不会自己走路。
所以她不能再麻烦唐彧,也不可以太常想起他——自杉林溪回来后她心中总盈满他的身影。一定是企图依赖他才会这样,一如她以往的生命中只容得下疼她的父母那般。
她不会任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已经离婚的男女根本算是毫无瓜葛了,然而他仍是请佣人打理她的生活起居,给她最安全完善的照顾,已经好得令她羞愧了,万万不能妄想再从他身上榨取更多,他并没有义务得让她予取予求。
心口会感到痛,无非只是恐惧于自己的无能,但这种恐惧必须置之不理的,因为未来必然还会出现更多,她该为自己负责了。
“少夫人,你的电话。”陈嫂轻敲敞开的门板,对日光室的萧素素报告着,并递过无线电话筒。
谢过了陈嫂,她的心倏地狂跳,像是快蹦出心口,让她连忙以一手抚住,才小心的开口:“喂?”是他吗?会是他吗……
“素素,我是杜菲凡,我现在人又回台中了,明天有一场慈善募款表演,在“春晖启智学校”,要不要一齐去?”她热切的嗓音传了过来。
“菲凡?哦……好的……人不会很多吧?”不能解释心中为何突然若有所失了起来。
“不会。即使人很多也不必担心,不会有人硬要你笑脸以对的。反正大家都不认得,吃吃看看也就算了,理他人多人少,我们又不是主办人,必须周旋在闲杂人等之间。对了,上星期四你去哪里了?原本那时我人在台中,准备找你喝茶,但陈嫂告诉我你出门去了。真不错,你胆子练得很坚强,不怕一个人出门了。”
“不……不是一个人……”她小声的招认。
“啊?你有朋友了?”杜菲凡惊喜的叫了声。
“不是——”萧素素更小声的回应。
幸好电话那头的杜菲凡身边似乎有人,并且一直在叫她,迫使她必须早早收线:“哎呀,听不到啦!反正明天见了我们再聊,我现在要去忙了,拜。”
缓缓的放下话筒,郁郁的心仍是低迷。
一定得振作起来呀!
只是……心中的若有所待源自何方?若有所失又是因何而起?
前来阳明山的别墅与母亲共进晚餐,才明了电话中过度亢奋的语气所为而来。原来母亲邀请了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世伯之女周韵兮来当他的“惊喜”。
“好久不见,韵兮。”他淡笑着打招呼。
周韵兮展开如花的笑靥,站起身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怎样?有没有女强人的架式?”
“当然,早已不只一次由周老那边听到你把美国分公司治理得有多好,真了不起。”他领她一同在餐桌前落坐。
“是呀,并且忙到没空交男朋友呢。你周世伯这次召她回国,一半是为了相亲,看看能不能为她找来一位如意郎君。唉!可惜我们唐家没这个福份。”唐夫人眉开眼笑的左看看右看看,语气中明显的表达出企图。
自从她由王莉律师那边得知儿子正在办离婚之后,想为儿子找来一位真正适合他的女人的意念倏地高扬。心中无比庆幸儿子终于解脱了,不再死死执着于一份无法回报他的感情。
在她心中,周韵兮是极恰当的人选。人美身材好,学历见识也很亮丽,更别说一直暗恋着唐彧了。若非七年多前唐彧疯狂迷恋萧素素,并且迫不及待的结婚伤了周韵兮的心,不由分说远走他乡的话,其实结局应该是不同的。原本双方家长一直看好这一对,暗中决定待周韵兮大学毕业后前去提亲的,可惜半路杀出一名绝色美女,弄得风云变色,蹉跎了许多人的美好青春。
唐彧对母亲的暗示了然于心,并不言语,沉默的进食,满脑子的思绪皆放在妻子身上;不想让自己产生太多的想望,偏又抑制不住。
没有感情吗?那为何一碰到她的身子却又深深沉沦?若是纯粹定位在男欢女爱的互相需要,未免自欺欺人。近日来忙于公事,几乎没空也不愿去深想,然而人并不可能会一直忙下去,所以许多不愿剖析的,便全在闲暇时兜上心头。
“唐大哥,好久没看到大嫂了,她好吗?”上流社会流传的消息有很多种,据最可靠的消息权威所言,他的妻子身体极端虚弱,长年卧床,致使唐彧流放她一人在台中,并不常回去。
唐彧微笑:“她很好。”
“是呀,他们各自都过得很好。”唐夫人插口道。
“我好几年没回来了,听说你们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孩子,我页想看看。大嫂那么美,所生的孩子一定更美。”她口气中有丝落寞。
“来来来!我这儿有照片,我家小谦可漂亮了,简直像是菩萨座前金童前来投胎!”唐夫人连忙掏出放置在外套口袋的金质小型项链,坠子内镶嵌的正是她的两名宝贝:唐彧与唐学谦的相片,献宝似的展示在周韵兮的面前。
周韵兮深深注目着,并且些微诧异着照片中并不存萧素素的倩影。难道外面所传的果真接近事实?所以今天唐母才会极力邀她前来,并且在言谈间总是意有所指。那么……她可以趁唐彧清醒的此刻,入侵他空置的心吗?她可以存着这种期盼吗?
自她懂事之后,心中一直暗恋着他;七年前更因他结婚而远走他乡。眼不见为净不代表真的能寻回自己的心,如今她已二十九岁了,却仍是形只影单,足以代表对他的执着依然未变。
这次……是老天眷顾到她一片痴心了吗?
照片中那个美丽的小男孩好看得今人惊叹,不愧是俊男美女的产物,倘若……她也能孕育唐彧的孩子,想必也不会逊色吧?也许比萧素素生的更出色。较劲的心逐渐高涨,若她成为唐大哥的妻子……
“很好看,没有生第二个真可惜了。”语气中小心藏着试探。
“就是嘛,不过素素被难产吓伯了。那女孩就是身体弱,希望我下一个媳妇身体会——”
“妈。”唐彧沉声叫着,制止唐夫人说出一些带给别人希望的话。
“什么意思呢?”周韵兮被唐夫人的言下之意弄得心口急促跳动,无暇去分心在意唐彧不悦的面孔。唐夫人是不是正要告诉她唐大哥已经“咳,没什么啦,我只是说有空你们可得多聚聚,难得回来,叫唐彧多陪陪你也是应该的。”对自己儿子宠溺到无可救药的唐夫人,自然是以儿子的命令为依归,千依百顺得不忍违拗。既然儿子不高兴她提,那她就不说,以行动表示就可以了。
反正呀,离婚是事实,只要儿子有心,随便勾勾手,自会有一大票众名媛淑女爱得他死去活来。他一定会从中找到一名他真心所爱的女人,当然如果那女人是韵兮最好,因为放眼上流社会,想找出适婚又美丽的闺秀还真没有几个,相信儿子这次眼睛会雪亮一点,找到真正可以与他幸福过一生的女人为妻。
偷给了个周韵兮鼓励的笑容,唐夫人兀自笑得好乐。
也许学谦再过不久就会有弟弟妹妹可以作伴,就不会寂寞了,那真是好。
唐彧客气的与同韵兮闲谈了几句,趁着晚餐结束告退,回到房间,将自己抛在床上。脑中心中全是素素的身影,以及杉林溪那二日相处的情形。
回台北后即刻与石仲诚赴日处理一份契约问题,直到昨日才回台湾。
想她,却不许自己冲动的南下去见她。
一时的激情契合并不代表所有事情已有转机。她能在那夜回应他的热情,也许只能说她终于解人事了,一如古代十二、三岁即出嫁的少女,大多到二十岁才会解风情那般。
所以身体的回应并不代表芳心亦相许,他以前就是太过奢求,才会一再一再的绝望。
他究竟还想如何?再次当傻子吗?明知道她只当他是好人,是依赖的亲人——一如她最最亲爱的父母。他不能利用自己目前为她仅有的优势而恣意取用她的身体。如果,她不爱他,对他没有男女之爱,他切切不该再犯。
他——只是她心中跟她父母一样好的人罢了。
不能再犯,无论他多么渴求她的身体与她的——爱。
众里寻来;渴求的是最浮世的情怀。
我真切的期待期待;但愿能是你所爱;让曾有的疑虑化为尘埃。
得回两心相契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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