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蓝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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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蓝颜-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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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兮一怔,随即无奈拍拍她的小脸:“困了还那么多话?”

常欢肩膀一松,睫毛密覆,很快睡了过去。

待清干净了掌心,蓝兮又望向她的腿,裤子摔破了,就不能再穿了,那处摔得流了血,不处理不行。想了半晌,他去找了把剪刀,延着常欢膝盖将裤腿剪了下来,内里亵裤也破了口子,一并剪去,露出两条细白的小腿。膝盖上黑呼呼的两块,青紫已出,血凝成了斑。

摇头叹息,还是个孩子啊,走平路也能跌个大跤,不知道是怎么蹦哒来着。依样清理了一番,手膝都上了药粉,用纱布裹了一层。蓝兮拉过被子替她盖好,抹抹头上细密的汗珠,这才舒了一口气。

望着常欢安稳的睡颜望了很久,蓝兮喃喃自语:“为什么不高兴?师傅也不知道,今日去那痕影庄,让你二人照了面究竟是对是错……”

千山春意浓浓,正是学画时候。即便常欢手上还假模假样的裹着白纱,蓝兮仍坚持将她带进了画室,扑面墨气洇人,由墙至地,无不堆挂了大量练笔画作。常欢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欣赏了一遍,啧啧赞叹道:“师傅,你画得真好,这些画若是拿下山卖……”忽觉失言,忙转头吐舌,面前已递上一物。

蓝兮微笑:“带上它,从起笔磨练,今日你就……画圆。”

那是一个重甸甸的铁砂护腕,戴上之后,常欢只觉胳膊坠得慌。无奈师傅之命大过天,不戴也得戴,常欢只好抖着手,用那小楷笔在纸上哆嗦了一天。

到晚上吃饭时,满室歪扭不成形的“圆”和吃饭举不起筷子就是常欢的收获。

第二日仍是如此,常欢一边艰难画圆,一边听着师傅教诲:

“作画基本功便是笔法,分起笔、运笔和收笔,起笔和收笔逆入藏锋、自然含蓄,行笔要有力度。用笔要意在笔先,以意使笔才能因意成象,笔自动人之处在于有意趣。笔要有力度,达到“力透纸背”、“骨法用笔”、“力能扛鼎”,便是得成,所以用笔要全神贯注、凝神静气、以意领气、以气导力,气力由心而腰,由腰而臂,由臂而腕,由腕而指,由指而笔端纸上,这才能使笔具有节奏和韵律,才能做到心至笔至。”

蓝兮正说到用笔精髓,常欢正作认真听讲状,忽听屋外鹤翅扇飞,鸣叫不止。蓝兮步出画室,见三人正由青松道口拾阶而上。正是玄月,季凌云和一个不知名的黑衣男子。

蓝兮眉头一皱,转头吩咐常欢:“你且继续练着,我稍候回来。”说罢便迎了出去。

季凌云先看见了蓝兮,立刻急走几步,抱拳道:“蓝公子,凌云冒昧前来拜访了。”

玄月随后跟上,捂着胸口喘了一气:“许久未登千山,竟愈发觉得高不可攀了呢。”

黑衣男未说话,手里拎着两盒,无表情站在季凌云身后。

蓝兮回拳道:“未想几位今日来访,请入屋内说话。”

玄月指着黑衣男手中的盒子道:“蓝公子,季庄主对前日之事深觉歉意,特地前来看望令徒。”

蓝兮看看季凌云,心中略有不快,此人为何对自己如此重视?不过粗略交谈了几句,至于关心到这般地步么?他面上并未表露,淡道:“小徒无大碍,不过小小蹭伤,已痊愈了,劳季庄主挂心了。”

季凌云道:“应该的,在我庄上跌伤,我也有责任,不知令徒在否?”

蓝兮一听他说的这话,心里更加不高兴,当事二人都不知晓对方身份,内里详因只得他一人清楚,正因如此,他对季凌云想向常欢示好或表示关心的态度更为恼怒。口气瞬间冷淡下来:“小徒正在功课,不便打断。”

季凌云年纪虽轻,阅历不浅,多年商场打滚早已学会辨人眼色的本事,他从蓝兮眼中分明看到了一丝抗拒的意味,垂下眼帘低笑一声,礼貌道:“前日未能与蓝公子畅谈甚觉遗憾,对蓝公子的人品画艺,凌云钦佩至极,也只想与公子交个朋友而已,所以今日才冒昧前来,若扰了蓝公子清修,还望见谅。”

蓝兮见他这几句话说的倒是周全,一时不知该如何推拒,但脸色已慢缓了下来,此时玄月突然上前几步,凑到蓝兮身边,轻道:“兮,你到底怎么了?”

蓝兮一震,茫然看向她:“玄月姑娘你……”

玄月柔柔一笑,又退了回去,大声道:“蓝公子正在授艺,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就此告辞吧。”

季凌云未再说话,眼光向蓝兮身后一飘,腾然一亮。玄月顺着他目光看去,笑道:“令徒看来已练完笔了。”

蓝兮回身,瞧见常欢正站在廊下,瞪大眼睛抱着柱子望着他们,不禁怒道:“谁让你出来的?画完了么?”

常欢撅撅嘴:“歇一会,歇一会再画,师傅,我手好累啊。”

季凌云从黑衣男手中接过盒子,急走几步到了常欢跟前,将盒子递向她,又指指那黑衣男道:“前日是不是他害你受了伤?”

常欢不接,将手背在身后,看看黑衣男阴沉的目光正盯着自己,摇头诚实道:“我自己摔的。”

季凌云笑道:“送你些好吃的糕点,吃了便不再疼了,拿着吧。”

常欢看着他盈笑的眼睛,莫名又是一阵心悸,慌忙向后退了两步:“我不要,我早就不疼了。”说着退进了画室,“我继续练了!”

季凌云忙道:“你叫什么名字?”

话音未落,常欢已“砰”地将门关了个死紧。

蓝兮看着这一幕,郁闷不解溢上胸间,季凌云说着要与自己交朋友,看起来似乎却是对丫头更感兴趣一点,这到底是为什么?

季凌云略有尴尬,回身笑道:“令徒甚是可爱啊。”

蓝兮突然觉得自己失却了耐性,忍不住逐客道:“一阵还要授课,季庄主若无要事,就请回吧。”

季凌云顺水推舟:“既是如此,就不打扰了,告辞。”将那两盒糕点放于廊下阶上,抱拳施礼,带着黑衣男下道离去。

玄月也一同转身,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看向蓝兮,幽幽望了他一眼,道:“你徒弟叫什么名字?”。蓝兮心头一滞,别开目光,轻答:“常欢。”

玄月又道:“蓝公子此次见我疏生的紧呢,莫不是因为收了个徒弟的缘故?”

蓝兮蹙眉不答。玄月咯咯笑出声来,裙裾一甩走了。

蓝兮原地站了半晌,方慢慢踱回画室,推门一看,常欢正趴在画桌上发呆。

“欢儿,为何不练了?”

常欢抬头看蓝兮一眼,皱起鼻子道:“师傅啊,我们家没有大门真不好,怎么谁都能上来呀?”

天真话语逗得蓝兮心情略好了点,轻笑道:“近些日子是热闹了些,以前可没有这么多人。”

常欢直起身又道:“那个……那个什么庄主好怕人。”

蓝兮凝神:“怕人?你怕他?”

“嗯,我一见他就害怕,心里慌得很,不知道怎么了。”

蓝兮无语良久,踱到常欢身边,摸摸她的脑袋:“专心练好你的画,以后……师傅不会再让你见到他了。”

唯尊大会

酷暑寒冬交替,静好岁月如梭。千山单绝俯瞰人世万千变幻,岿然不动屹守沧海桑田。

今年的雪下得特别大,千山一片银装素裹,铸岩岫岫白如银,松柏郁郁傲雪坚。雪封山路,既不得上也不得下,数月来,千山上几无人迹,砍柴的,采药的,又或是求画的,都不见了踪影。

时至傍晚,单绝顶峰的筑中画室里,生了一盆暖火,周边放着几碗清水,堆了一箱兽炭。屋中宽大桌上,凌乱着画纸狼毫,几副梅缀雪山图搁在侧边,桌边立有一人,身着狐毛翻领的鹅白裙袄,长发掠成蝴蝶髻,粉带系作茉莉云,两簇娥眉,一双云黛,唇红齿白,面若桃花,微翘鼻尖透着调皮,弯月眼中凝着欣笑,正俯身使小楷笔在干净的宣纸上勾勾描描。

吱呀门响,寒风吹入,带进几片飞雪。蓝衫男子手收油纸伞,拂开撩颈黑发,露出一张温雅英俊的面容,他掸落肩头雪花,踏进房来。见那人专心作画,嘴角扯出满意微笑,问道:“今日功课可完?”

来人正是蓝兮,桌前少女本正全神贯注落着笔,听唤方醒过神来,慌得抬头,手忙脚乱将手下纸张揉成一团,迅速塞到桌下,结巴道:“师……师傅,你回来了。”

蓝兮轻蹙眉头:“欢儿,你又乱画些了什么?”

常欢已在桌下将那纸张毁尸灭迹,唰唰撕得粉碎,抽手抛进火盆中,嘻嘻笑道:“没什么,没有乱画呀。”说罢起身跳到师傅面前,指着桌上一堆梅花又道:“师傅你瞧,我全画完了。”

蓝兮摇头:“你总是不听话,我交代的功课不好好做,就爱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常欢将手指抖到蓝兮眼前:“这几年师傅吩咐的功课我哪一次完成的不好呢?您看我的手,全是茧子了。”

蓝兮无奈笑道:“若你不是总想着下山去玩,能心无旁骛的练画,功力必然要比现在长进得更多。”

常欢对着屋顶翻了个白眼,回身拿起她一下午的成果,撒娇般拖住蓝兮的手向门外扯去:“饿死了,师傅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快吃饭吧。”

蓝兮被她牵着手,丝毫不觉异样,这个丫头从十二岁起就被他牵着上山下山,手把手的教画,牵了五年,早已习惯成自然了。

常欢一如往常,手脚麻利的将早已做好的饭菜热了热,特地又为师傅温了一壶酒,用盘子端进厅来,见蓝兮正在一张一张翻看自己的大作。

酒菜摆上桌,常欢替蓝兮倒上温酒,递好筷子,便坐在他对面开吃。蓝兮看完了画,没有言声,举杯饮了一盅酒,慢悠悠用起餐来。常欢看样子是真饿了,不抬头不说话,'4020电子书'吃得有滋有味,待蓝兮喝到第三杯时,常欢已吃饱了。碗筷一推,笑眯眯的看着蓝兮吃饭,他吃的不急不缓,落箸举碗都那么优雅,常欢只觉看师傅吃饭也是一种享受。

蓝兮对她专注的目光视而不见,丫头吃得快,他吃得慢,盯着他吃饭这一点,是丫头的爱好之一,他也已经习惯了。

酒杯推到一边,常欢立即为师傅盛了一碗米饭送上,坐下来继续盯时,就忍不住开口了:“师傅,这雪要什么时候才能化呀,我都几个月没下山了,你是从哪条小道下去的,不能带我一块儿么?”

蓝兮不紧不慢咽下一口,答道:“你初始答应我,画艺不成不下山的,可这几年你下得还少么?”

常欢双手托腮,眨巴着大眼睛:“我答应过吗?不记得了。哪次下山不都是师傅你陪着我看着我,我就没自己下过。”

蓝兮嗔她一眼:“你这丫头,要自己下山做什么?康州是年年都去,这万州城还有你没逛过的地方?”

“唔……老呆在山上很急人的,师傅你还不是常常下山?”

“我下山是有要事办,顺带采买必需物品。”

“我知道,你下山去赚银子嘛,总是有那么多人排队抢你的画,其实……”常欢眼珠一转,嘿嘿笑道:“其实以我现在的功力,也可以去卖画了……嘻嘻。”

蓝兮脸色一正:“欢儿……”

常欢忙摆手道:“哦哦,知道了知道了,修心为本,不沾尘污,半成之时若染铜臭,必将阻滞画艺更上一层楼。”

老和尚念经似的摇头晃脑,蓝兮见了又好笑又好气,叹口气道:“一月后我带你去京城。”

常欢眼睛一亮:“去京城?为什么去京城,去玩儿吗?”

蓝兮道:“你就想着玩儿,是带你去参加倾城楼三年一度的唯尊会。”

“什么是唯尊会?”

“即是争夺天下第一名号的群英会。”

常欢不解:“天下第一?谁人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师傅你不总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么?”

蓝兮微微一笑:“不错,确实是个追名逐利的无趣大会,不过今年我却想让你参加一次。”

常欢惊得站了起来:“我?争……争什么?”

蓝兮挥手示意她坐下:“莫激动,此会虽是为了争夺一个可笑的名号,却每每都能吸引到顶尖高手参加,也可当作一次考验自己,与高手切磋的机会,这次……我便想让你去争一争天下第一画师的头衔。”

常欢呆愣半晌,使劲摇起脑袋:“不行不行,师傅……师傅您别吓唬我了,我……我平日说些卖画的话,不过是玩笑罢了,就我粗浅的功力,怎能与高手争名,那些涂鸦之作拿出去比,若是输了,岂不丢了您的脸?”

“嗳……”蓝兮不满,“为何妄自菲薄,我说你能你就能!今年你不过十七,输了又如何?任谁也不敢笑话你半句!”

常欢为难道:“都比些什么呀?我好怕呀师傅。”

“自然只比作画,不用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唯尊会比试中,画艺只是一项,还有琴艺、棋艺、诗联、剑术以及……美人天下第一的争夺。”

常欢又愣了:“天下第一美人?长得美也能得个名号?”

蓝兮莞尔:“若想得到天下第一美人的头衔,除了长得美丽之外,还必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才美兼并方可。”

常欢赞叹:“哦!这么说,天下第一美人才是这唯尊会里分量最重的比试喽?那争抢得一定很厉害。”

蓝兮道:“也可这么说,不过六年来,这第一美人的名号两度冠冕倾城楼萧盈盈,还未旁落过。”

常欢眯起眼睛,将脑袋探前,疑惑的看着蓝兮道:“师傅啊,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

蓝兮放下筷子,站起身叹道:“不错,为师年少时便参加过了,从今日起,你每晚加练一个时辰的画方能睡觉。”说着起身欲走。

常欢在后叫道:“师傅你是不是得了天下第一?”

蓝兮已步上楼梯,又转头望向常欢,温润眼光隐含自傲,俊雅脸庞露出微笑:“得了,不过我没有要。”语毕蓝衫轻撩,翩然上得楼去。

常欢怔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没要?你还真是举重若轻,以我这半吊子晃荡的功力……怎么能赶得上你。”

佳开放春,早花破冻。疑绵未暖,似玉而家。天空碧蓝如洗,空气虽冷却自有清冽爽意。

天子脚下的国都熙州乃夏国的文化商贸集中地,商家无数,名士无数,更有许多王亲贵胄居于此地,文商活动不胜枚举。无论何时来到这里,都只会看到一幅繁荣昌平的热闹景象。而每过三年,这熙州的人气便更会猛然爆增一次,来自夏国各地的百姓、贵族和各类拔萃人才纷纷云集于此,目的各不相同,普通人是为了能观看到三年一度的唯尊比试,见识顶尖高手的风采;而有艺在身的人则是为了能搏一个出头天。

待师徒二人不急不忙的晃到京城时,离唯尊会的举办仅剩两日了。寻了一家客栈住下,蓝兮便带着常欢去倾城楼露个脸,签个比试书。

常欢一路不甚高兴,她对自己没有信心,原想着学画不过是为了圆老爹的遗愿,不让师傅生气罢了,几年来描着摹着,师傅传授的技巧要领记得七七八八,平日信手涂鸦看着也还不错,可与师傅的画一对比就见了云泥之别。师傅的画形神皆备,或大气或灵动,画山有厚重磅礴之感,画水有清灵秀美之韵,黑墨勾出的花朵亦让人觉得娇鲜可人,更勿论师傅画的人像了,若配上彩末,几可与真人媲美。

常欢一直认为,自己再练个十年八年,或许能仿出那种神韵,而才练了五年的她,总是开小差,打小岔,师傅在时就老实练笔,不在时就天马行空乱画一通,师傅指点之下,她也渐渐能看出自己的画中杂笔败笔处处可见,这样不成体统的画风,凭什么能与高手对决?师傅曾拿过天下第一画师的名号,天下第一的徒弟若是输了,师傅的面子还能挂得住吗?

她在山上哀求了一月,临近京城了还在打退堂鼓。无奈蓝兮态度坚决,并说对她十分有信心,常欢无语的看着师傅的坚决,不晓得他的信心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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