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其义?”
蓝兮轻叹:“楼主技法高超,一曲江中月歇止,半日悠扬音未停,佩服至极。”
萧倾城眼睛一亮:“蓝公子知道此曲名为江中月?”
蓝兮道:“传由古琴祖师罗恨所谱的绝世佳曲,世间难得有人奏出神韵,在下也只听过一次而已。”
萧倾城摇头叹道:“蓝公子果真是我的知音!江中月,揉碎闲愁哀弦切,酒入愁肠歌半歇,恨难消,怨常结,君心寥落谁人解?”
蓝兮微笑不语,常欢持续起着鸡皮,听他感慨万分的说着“怨情”,心中更是对他厌烦到了极点。
慨了半晌,萧倾城离开琴座,回到宽椅中,端茶抿了一口,语气恢复平静:“不知蓝公子何事?”
蓝兮不急不缓道:“本不该来扰楼主雅兴,但在下有一位朋友出了些岔子,想请楼主帮个忙。”
“哦?出了什么事?”
“我那朋友生意失败,想来京城谋个生计,一向对楼主倾慕的紧,总与我说要来拜会楼主,看能否在倾城楼寻个事情做。”
萧倾城低笑:“有何不可,公子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只管让他来好了。”
“他已经来过了。”
萧倾城一怔:“来过了?”
蓝兮也端起茶碗,捻盖荡了两荡,却没有喝,轻道:“是啊,昨晚来的,走前还与我打了招呼,那时我忙着准备入宫事宜,便没有与他同行。”
萧倾城面具下的眼睛时亮时暗,却不再说话。
蓝兮继续道:“本说今日下午来寻我的,然一直没来,回客栈问询只道他整夜未归,这已过去一日一夜,在下十分担心,便想着来扰楼主一问,可曾见过我那位朋友?”
萧倾城整整袖子,笑道:“今日入宫遇见时,蓝公子也没有提起此事啊。”
蓝兮镇静:“我一介画匠,不通商事,想着他来拜访楼主不过稀松平常一件小事,便没有提起。”
萧倾城点点头:“唔,每日都有人来楼中拜会,多得我也记不清了,公子那位朋友贵姓?我好回忆回忆。”
蓝兮略一顿,随即坦然道:“姓谭。”
“哦。”萧倾城未有异常,摸摸下巴道:“让我想一想,姓谭……可是叫谭寻笑?”
常欢倏地挺直脊背,眼睛不自觉瞪圆。蓝兮瞥她一眼,笑道:“不错,正是谭寻笑,看来他果然来了。”
萧倾城红唇弧度更大:“是啊,来了,不过那时我正忙着别的事情,未及招呼他,便差人让他等着,待我想起他时,他已走了。”
常欢终于忍不住出声,诧异道:“走了?”萧倾城颔首。
蓝兮低咳一声:“原是来过又离开了……”蹙起双眉叹道:“去了哪里呢?怎会一夜不归?”
萧倾城默了半晌,问道:“怎么这位谭寻笑是蓝公子的好友么?”
蓝兮点头:“很好的朋友,多年故交,时有往来,与弟无异,只因他性格直爽莽撞,其父怕其惹出祸端,总是嘱我在外对其照顾一二。”
“是这样……”萧倾城状似无奈的摇头:“可他昨晚确实已经离开倾城楼了。”
常欢实在按捺不住愤怒急迫,龙天明明说见到了哥哥被关在倾城楼私牢里,自己明明见那牢中有一诡异血人,萧倾城甚至都能说得出“谭寻笑”三字,还竟然睁眼说瞎话,不是心中有鬼又是什么?一时激动,屁 股一抬欲起身说话,蓝兮忽然伸手扯住她,笑道:“欢儿坐急了?”
常欢脸色已难看至极,望望蓝兮,见他一脸云淡风清,想想临出门前他的叮嘱,终是按下了火气,又靠在椅子上怒瞪萧倾城。萧在对面静静望着他二人,手仍在袖子处叠叠翻翻。
蓝兮对萧一抱拳:“既然寻笑不在此处,那就不打扰楼主了,我再去别处寻寻,唉!”他叹了一口气,状似自语道:“怪我昨日对他话说的太死,不知是否负气出走,其实那时应他留下也未尝不可,若找不到他,我真不知该如何对其父交代。”
常欢眼珠一转,师傅此话有门道,立即接道:“可不是怪师傅你吗?我们留在京城,和谭大哥彼此也有个照应,你非要回千山,他对京城不熟悉,孤身一人乱闯,这又不知道闯到哪里去了。”
一直未说话的玄月突然插嘴道:“蓝公子准备留在京城?”
蓝兮也起了身,摇头道:“本是有此打算,若找不到寻笑,就必得回万州去与其父知会一声,我们这就先告辞了。”
面具下的眸光一闪,萧倾城倏地站起,拦在蓝兮身前道:“蓝公子莫急,人既然是从我处走后失踪的,那我倾城楼也有责任,不如……”他轻笑一声道:“不如就由我派人帮你寻寻?”
常欢状似惊喜:“哎呀,人家都说倾城楼无所不能呢,若楼主肯帮忙,那一定找得回谭大哥啦!”
蓝兮目露欣色:“那真要多谢楼主了,我这异姓弟弟实在太不听话,寻回定要好好教训才是。”
萧倾城道:“不如你们先回客栈再等等,若明日还等不回他,我就派人在城内找一找。”
蓝兮点头称谢,等了一阵,却见萧不再说话,心中略有忐忑,但也不便再多言语,只得再次告辞。师徒二人走到门口,忽听萧倾城道:“蓝公子留步!我也有一事相求!”
蓝兮微微一笑,果然!他不会无条件轻易“寻”人。
淡定转身:“楼主请讲。”
萧倾城叹道:“我一直有个心愿,若不能得成始终是我心头一结啊。”
“楼主何愿?”
“与蓝公子有关。”
“哦?楼主说来听听。”
蓝兮未讶,他道萧倾城定会旧事重提,说不定还是要求他去画院任师一事。
常欢沉了脸,这个恶心的家伙最好不要趁火打劫提出什么非分要求才好。
萧倾城唇边泛出的笑容似乎带了一丝得意,直接道:“我想要蓝公子绘像。”
蓝兮未答,常欢急道:“这有何不可?楼主你现在将面具摘下,我师傅现在就可以给你画。”
萧倾城轻晃下巴:“非也,不是绘我的像,是……蓝公子的像。”
“呃?”常欢愕然,他还惦着这茬事呢?师傅的绘像就这么具有收藏价值?
蓝兮淡然:“可以,既然楼主喜爱收藏绘像,在下找回寻笑之后便自绘一幅赠上。”
“放心,那谭寻笑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不过……绘像嘛,就不需蓝公子自绘了,”萧倾城踱到常欢身前,略一倾身,低道:“我想要常欢姑娘绘过的那幅。”
一股迷脑熏香淡入鼻间,常欢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呐然道:“那幅……已被我师傅毁了呀。”
萧倾城再度逼近,熏香再染身周空气,柔笑道:“那就有劳常姑娘再为你师傅绘一幅好了,画成必出重金收藏,常姑娘绘师的精湛技艺,一直让我念念不忘呢,唯尊那日惊鸿一瞥,就仿如见到令师站在眼前一般,真是叫人……唉!”
千回百转妩媚的一叹,让常欢惊怕更甚,看着他神秘紫色面具覆出的脸部轮廓,看着他无纹的红唇,尖尖的下颌,皙白的颈子,闻着流动在两人之间的那缕异香,惊觉自己在离他如此近的地方,竟说不出完整话来,结舌道:“好……好的,我来绘。”蓝兮手揽常欢肩头,自然将她拨离萧的熏香范围,颔首道:“那我师徒就告辞了,等楼主的好消息。”
萧倾城抿唇一笑:“只要他不跑出京城,我想常姑娘画成之时,人就该找回了,倾城楼想寻个人还是不难的!玄月,替我送送蓝公子。”
走出会宾阁,天已全暗,常欢只觉全身筋骨瞬间松懈了下来,表情也不再做作,灰着脸色拖着步子,心中愈发肯定哥哥就在园里。京城并不小,一个外乡人在此处也随时可能发生意外,萧倾城虽矢口否认,但其后流露出的意思,无不显示出他对“寻人”的胸有成竹,若不是将人控在手中,怎能说出画成人回的大话来?
玄月默默走在蓝兮身侧,两人未有交谈,一直走到门口马车前,常欢先爬了上去,蓝兮点了灯笼挂上马头,向玄月抱拳:“多谢姑娘相送,请回。”
玄月见蓝兮已坐上车架,回头望了一眼梅园,再探身向他道:“兮,你要小心点。”
蓝兮不明:“何意?”
常欢“唰”地掀开布帘子,沉着脸道:“师傅,还不走啊。”
玄月僵了一僵,随即收身,盈盈施了一礼:“蓝公子慢行。”
两人回到客栈,一进房间,常欢就一个跃身趴上床,使劲砸着床板,口道:“气死了!气死了!他真是太无耻了!”
蓝兮弯身拍拍她的背:“不要气,萧倾城既能答应将人送回,想必你哥没有大碍。”
常欢一骨碌翻过身来:“他为什么又要你的画像?他到底存了什么心?”
蓝兮苦笑不语,常欢瞪他半晌,突然坐起,双手插上蓝兮腰际紧紧环住,脑袋贴在他的胸腹间,黏糊着唔哝道:“师傅……”
蓝兮的心 “怦怦怦”跳个不停,身前这个柔软的人儿总是会让他神飘魂移,半晌手抚上她的后脑,颤声道:“什么?”
常欢在蓝兮身上左右揉着脑袋,嘟囔道:“那个萧倾城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是不是啊。”
蓝兮不知道怎么回答,萧倾城确实有些不对劲,之前只觉他拢才之兴过浓,自得知他的癖好之后,再忆之前往来,方觉不妥处岂止一二,热情的似乎有些过分了。今日也是兵行险招,故意说出有意留京,若他还念着让自己去画院为师的事情,就定会在意。虽然最后他的条件是要自己的绘像,却比强留任师更让人觉得不舒服。
常欢还在哼唧,蓝兮无奈拍拍她道:“莫胡思乱想,为师没有注意这些。”
常欢仰起苦脸:“为何我这般倒霉?哥哥被抓了,朋友是仇家,若是……若是你……”
蓝兮捏捏她的鼻子:“我怎样?”
常欢猛地埋下脑袋,双手拢得紧紧的,闷叫道:“总之你不能离开我。我不会让别人把你抢走的,不管是萧倾城,还是玄月!”
蓝兮笑了:“傻丫头,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常欢倏尔又气哼哼的:“原先不是说过要你帮他绘像的吗,这突然又变卦了,日日带着面具,总归是做了坏事不敢见人,师傅你说,他会不会就是和季凌云一起的那人?”
蓝兮摇头:“眼见为实,为师记得那人相貌,只有他脱下面具,才可确认。”
沉默一气,常欢手臂没有松开,缓缓站起身,偎着蓝兮颈侧道:“他要我绘你的像怎么办?难道回山去拿画?”
蓝兮气息不稳,丫头这样的贴法实在让人有些心猿意马,他没有推开,抑或是不想推开,一阵只觉汗意渗出额头,面颊烧热不已,虽是在房内,他仍有些紧张。半晌哑声道:“不可……只怕夜长梦多。”
常欢扬脸面对他,盯住他的眼睛,柔声道:“许久没画了,我得看着师傅才能落笔。”
蓝兮喉咙一阵发干,润泽樱唇就在眼前,少女清香隐入鼻间,想深深吸上一口的冲动越来越强烈,看着美丽唇瓣轻启道:“几时开始?”
他无法说出话来,清醒之下的挣扎更为揪心,那所谓的理智终是让他违心抬手,伴随着掩饰的一咳,将她向外轻轻一推。常欢没有动弹,仍怔怔盯了他一会,目光垂下去,低声道:“师傅定时辰吧。”说着松开手,从蓝兮跟前侧身而过。
胸前一空,失落立刻抓心,蓝兮急着一把抓住常欢的手,“欢儿……”
常欢微笑向他:“师傅不必烦恼,不着边际的话说说也就算了,还是救哥哥要紧。”
蓝兮望着她淡然的模样,心里又是习惯性揪啊痛啊了一阵,揪完痛完,忽然就觉得自己很傻,心中感情明明已在强烈叫嚣,却始终不愿脱离道德凡俗的羁绊,这羁绊让他焦虑,让他困扰,也让他更深一层认识到了自己的内心。欢儿,他能放开她吗?不能!于是还有什么好忧虑?这样的折磨自己承受一次也就够了,何必让欢儿跟着痛苦?
蓝兮默默揽上常欢的肩,觉得想了刚才那些之后,自己仿佛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再看常欢时,他略有羞涩的抿嘴笑了笑,却把常欢吓了一跳,师傅笑得好奇怪……
听他语气十分诚恳地道:“欢儿,对不起。”
“呃?”常欢还在不明所以,人已被环进宽阔怀抱里,额侧落下温软双唇,耳畔再传喃喃之语:“师傅也……也很……”
常欢紧紧闭上眼睛,脸皱成一团,耳朵却支棱着,仔细捕捉他发出的每一个声音。
“常欢!”正在这激动欢心的时刻,门外突然一声喝叫,骇地两人刹时分开。愣愣对看半晌,常欢先清醒过来,忙跑去开门。
“韩端?”门外正是韩端,他一身黑衣短打,前襟似染暗红血迹。常欢诧道:“你怎么了?”
韩端沉声道:“我把你要救的人救出来了!”
常欢大惊:“我哥?”
韩端一愣:“你哥?不是!”
“那是谁?”
“龙天!”
依情绘师
蓝兮听闻此话惊讶更甚常欢,并步冲到门口急道:“龙天怎么了?”
韩端不知蓝兮也在房中,乍一见他出现,不由一怔,半晌方道:“你们随我去看看便知。”
入夜华灯点,圆月一轮挂天边,云楼内仙乐飘飘,各色人等穿梭往来,沸杂喧闹之声直传两里开外,绝色佳人拨筝撩琴,轻纱美女和乐起舞,品美酒尝美食看美人,夜尽天晓前,这处就是销魂窟销金帐,只要你愿意,多少银子也花得掉。
三人无心去观厅内热闹,径直穿堂上楼,韩端引路,带入廊尽一间偏房。
屋内点了数根蜡烛,床上瘫着一个血人,桌前站着一位白须老者,正在用净布擦手。萧盈盈站在一旁,见他们来到,摇头叹了口气。
那老者背起药箱回身:“武功被废,行动四脉挑断,七窍出血,想必脏腑已衰,回天乏术了,准备后事吧。”
蓝兮大惊失色,忙上前察看龙天情况,只见他从头到脚尽染鲜血,全身衣服也被血糊满,那血已有些凝固,班驳覆满头脸,几乎看不清本来面貌,四肢仿佛萎缩;看起来身长短了一截;软在床上一动不动,丝息不闻,如已经死了一般。一看之后蓝兮直觉难以接受,龙天武艺高强,谁人有能耐将他擒住并伤成这般模样。
半晌,他红了眼眶,转头瞪住韩端,咬牙道:“你从何处将他救出?”
韩端不语,常欢忙答:“方才说是梅园吧。”心里也是难受极了,只怪自己浅薄,识人不深,之前对他有过误会,一度疑他心术不正,后知他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尤其对师对兄,真可谓两肋插刀,肝胆相照。早上与他谈话时还是生龙活虎,到了晚上竟已成了一具半尸,那石房里的模糊血肉……就是他?
“梅园何处?”蓝兮追问。
常欢瞥了一眼萧盈盈,见她脸色已阴,忽然觉得这个问题不好作答,若说是石房,美人难免会联想起上午之事生出疑心,可不说那处,又能是哪里呢?正迟疑着,听韩端道:“紫楼。”
蓝兮还未说话,美人果然叫出声来:“紫楼?是萧倾城害他?他们一向关系甚好,萧倾城为何要害他?”
韩端不答,蓝兮切齿,口气极为不善道:“这个,恐怕要问你哥哥了!”好友遇害,一向温和的蓝兮也不由得动了大怒!
美人脸色一僵,半晌弯身施礼道:“我先出去了。这就差人去长龙镖局报信。”
待萧盈盈一走,常欢忙对韩端道:“那处没有门扇,你怎么进去的?”
“紫楼。”韩端淡淡。
“紫楼?难道入口处在紫楼?”
“不错,紫楼房巷内有一小门,便是通往石牢。”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四处寻的。”
常欢微惊:“你……你在紫楼四处寻找入口?难道不怕被人发现?”
韩端不语,常欢心里一阵内疚,都是因为自己一句话,他该冒了多大的险啊,若是被萧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