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不知道,也许是的,也许不是的。”
“你都不知道,还来找什么?”
我只好老老实实的坦白说:“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我是从哪儿来的,就连我来这里要做什么事,还是刚才看了一封信才知道的。”
莫还真眉头轻轻皱起来,即使是皱眉头,也显得很好看。
“信呢?方不方便给我瞧瞧?”
我摊开手:“刚才那位姜兄台没和你说么?那信刚取来只看了两行字,上面的墨团宇迹就全都消失了,连点影子都没剩下。那位姜兄台说,只怕那信不是这世上的东西。我就只知道自己要到这里来,找狐族族长破解一个人的死劫。可是那人是谁,我并不知道。”
他沉吟不语,一手轻轻的替小狐狸顺毛。那小家伙儿舒服的翻过身来躺在地席上,四爪朝天,嘴里轻轻的呼噜呼噜响,看得人心里说不出的喜欢。
然后莫还真不知道想到什么,替它顺毛的手停了下来,小狐狸不乐意,张开嘴转过头,在他手指上咬了一下。
“是了,你把那信给我看看。”
我说:“已经没有字了,你……”
他说:“我知道,你只管给我就是了。”
我把信摸出来递给他。他抽了出来,反正两面都看了看。
上面一个字也没有,我不信他还能看出什么来。
他把信纸在面前的矮几上摊开,手掌一翻,从上到下轻轻抚平。他的手指很好看,细而纤长,手指白皙的象玉雕一样。
大概我的目光盯的太紧,他抬起头来说:“不用担心,我不会弄坏这张纸的。左右在你手里他也是张白纸,没有什么作用。”
他又低下头去看那张纸,忽然提声喊:“姜明,你过来一下。”
那屋里应了一声:“就来。”
接着就听到轻缓的脚步声响,那人推开门走进来。他脚上穿着布袜,一双木屐脱在门口。我则是一直光着脚的,刚才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却觉得对人有点失礼。
“你看这纸。”
姜明在他身边坐下来,两个人的姿态自然而亲昵,比兄弟显得温情,比友人显得亲密。。。。。。
那是一种似家人,更似情人的感觉。
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寻常,我倒也不惊异,好像觉得这事很自然一样。
小狐狸跳上去,缩在两个人之间,看起来异常协调。
“这纸可不是我们这一带会有的纸。”
姜明用手指摸了一下:“唔,这纸材是苇皮和线麻,其中还混有一点白胶和骨粉。这纸可不是现在会有的东西。若我没记错,大概得有个千把年了。。。。。。”
“乖乖”,他吐了一下舌头:“那这纸可是够老的。”他抬起头来看我:“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姜明说:“你不必问了,他的记忆要么是被封了起来,要么就是和这纸上的字迹消失是一个道理。”
“啊。。。。。”莫还真轻轻感叹一声:“恐怕是穿越了时间,才会这样吧?”
姜明说:“有可能。”
然后两个人一起抬头看我,目光专注,带着探询质疑研究的意味。
我只能坦率地看着他们。
因为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甚至懂的没有他们多。
最起码这纸的来历他们能看出一些,我就完全不懂。
“你啊。。。。。”莫还真说:“你大概是从很多年前来的——”他扬扬手里的纸:“这纸不是现在的东西,做纸的办法都已经失传了。真奇怪,你来这里破解一个人的死劫……”
姜明忽然说:“难道破解的并不是他,或是他识得的人。而是我们这里的人?”
莫还真一下子抬起了头:“怎么?”
姜明站起身来:“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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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取来的东西是一条红色的绳子。我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而莫还真看起来也很迷惘,抱着小狐狸安静的坐在那里,并不发问。
姜明把那条红绳抖开,有些感慨地说:“这东西原来觉得没有用,想不到还能用得上。”
我问:“这是做什么的?”
姜明只说:“这红灵丝,可以用来推算一下人的命格。”
我觉得很是希罕,只是看着这绳子平平无奇,只是红的通透可喜,并不知道要怎么用。
“推算命劫的事原本不难,只是善医者不自医,修道人也不能断自身和家人的命盘。”他叹口气:“我也没想着要拿出这个来用……今天让他一提,例又想了起来。”
莫还真问:“那么,要测谁?”
姜明微微一笑,但是眼中却没有笑意:“我是已经老朽的人物了,多少坎坷风浪都经过,早就没什么可算的。你呢。。。。。苏娘子当年算过,我们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也为你算过,你的死劫已经过了,也不必算。”
莫还真怔了一下:“是么……那我们一家人里面……”
“苏娘子也不必算了,至于殷掌门,他也不需要我们担心。”
说来说去的,他们讲的人我也不认识,听不出什么头绪来。
姜明手里拈着那红线出了会儿神,向莫还真怀里的小狐狸招了招手:“小和,你过来。”
小狐狸眼睛骨碌碌的转,灵巧的跳上矮几,走到了姜明跟前。
姜明的手缓缓摊开,那红线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拎了起来,缓缓的缠上了小狐狸的颈项。
我看得紧张,莫还真一声不响的死死盯着,只有小狐狸自己觉得有趣,还抬起爪子去扑抓那条自己会动起来的红线,似乎把这个当成了一样新奇的玩物。
那条红线系在了它的颈上,缓缓的透出一圈毫光,红莹莹的说不出的玄妙。小狐狸自己再伸爪子去拨,却拨不着了。
那红光越来越亮,却并不耀眼刺目。
忽然小狐狸呜咽一声,那红光一下子尽消,褪了个干干净净。
莫还真惊的身子一抖,伸出手去把小狐狸抱在怀里:“小和,你怎么样?乖乖宝贝,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狐狸的头摇摇晃晃,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掌心。
我心里踏实了一点,但是随即又想到,那红光突然消失,是个什么说法?
姜明这个人看起来有一种温煦沉稳,处惊不变的气度,现在脸色却也透出一点点灰败来,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样?”莫还真脱口问。
“是…他。”姜明的话说的缓慢艰难。莫还真啊了一声,就这么怔在那里,过了一会儿说:“竟然是这样。”
我也茫然了。
究竟我来找的人是谁?要化解的又是谁的死劫?
真是这只小小的狐狸吗?
我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不记得旧事,也不明白自己的前途,就是为了它?
化解它的死结?
它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盯着小狐狸看。它却浑无所觉,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姿态就如同可爱的孩童稚婴一般,纯系自然,又那么憨态可掬,竟然就这么趴在莫还真怀里睡了。
我忽然觉得,追究那些事情也没有什么意义。能救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家伙儿的命,助它化解死劫,本来就是一件应该做的事情。
姜明的手指扣在桌面上,沉吟不语。我不知道他与这小狐狸什么关系,再看看莫还真,他例是有点那种仙狐灵怪的气质。
小狐狸的母亲是谁?她在什么地方?
一个个疑问冒出来,只是现在却不是发问的时候。
“你只有带来这一封信么?要化解死劫可不是说说就能办到的事,逆天改命谈何容易——”莫还真说着质疑的话,可是眼里却是满满的期盼。
关心则乱哪。他在盼我拿出一个办法,讲出一句承诺,保证小狐狸平安无事……
我心里一酸,跟着又觉得十分感动。
我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这样的亲人朋友关心我,但是莫还真的情急情真情切,却真的让人动容。
“我身上的东西,就这一件……”我忽然想起来,伸手在自己颈间一摸,拉出一茶丝线来。
这个我在路上就感觉到了,我身上就是布衣布袍,连鞋都没有,包袱里也只有一封信有线索,其他的都是些日常琐碎物事。脖子上这挂的东西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现在一想,倒值得好好参详参详。
解下来的丝线上,系着一枚银色的小锁。不像寻常人家里给孩子带的长命锁如意双福锁之类,就是一个平平的古拙的锁形。
我之所以觉得它奇特,就是因为这样东西里面,似乎有点暖融融的东西,一点点的向外渗,佩着它的时候,有一种微微的定神清心的感觉。
姜明忽然说:“请借一观。”
我把银锁递了给他。
姜明手指轻轻摸索银锁表面的花样纹理,停了一停,轻轻的咦了一声。
他的手指轻轻的一转一扭,我没看清楚他怎么动作的,银锁忽然喀的一声轻响,裂开了一条缝。
莫还真意外地说:“这里头有东西!”
姜明没有说话,只是把银锁朝两边象撬贝壳一样轻轻掰开。现在看来这倒不是银锁了,而是一个装着东西小小匣子。
姜明把东西托在掌中,我仔细去看。
银锁片中间有两颗珠子,一颗莹白,一颗绯红,柔光融融,两珠互缠互绕,滴溜溜的不停转圈。
“这是什么?”
我也正疑问着,莫还真先问了出来。
姜明仔细端详着,珠子的光映在他眼底,波光宛转,熠熠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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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这大概就是他之所以要到这里来的关键。”姜明把那样东西轻轻的放在案上:“这东西我虽然没有见过,却可以猜地出来。”
“行了你别卖关子。”莫还真很没有耐性的打断他:“你说这是什么东西?看样子该是很有用处吧?”
“是,如果这世上还有人愿意花几百年的时光去炼制一样法宝,也不会比这件更玄妙。”姜明说:“我没想到,我竟然可以看到这东西。原以为这不过是传说,又或是早已经消没在这世上了…”看着莫还真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他微微一笑:“这东西,叫做轮转珠。至于它的功用,我虽然不甚明了,但却可以说一句,这恐怕是世上之人最梦寐以求的珍宝。”
轮转珠?
这三个字传进耳中,我忽然觉得心里没来由的微微一动。似乎这名字我听说过,只是却想不起来龙去脉。我的记忆是一片被浓雾遮挡的风景,无论如何思索,都摸不着雾那端的事物。
“这东西有什么用?”莫还真这个人相当的务实,绝不多说一句废话。也或许是因为他太情急,他抱着小狐狸的姿势就象抱着一个唯恐失落的珍宝,有句话,叫关心则乱。
“那它……是否可以破解小和的死劫呢?”
姜明一笑:“本来我心里也有几分把握,有了轮转珠,那你就更是不用过于担忧,现在看来,送他至此的人,的确十分的有诚意,竟然让他随身带了这样的奇珍至宝。只是不知那人姓甚名谁,同我们又是什么关系。”
莫还真听到这话,脸上的神情终于和缓了许多:“是啊。奇怪的很,你说你是不是从过去来的呢?过去的人,又怎么会预知我们有这样的劫难?”
这句话却是问的我。我又怎么能答得上来?我连自己的名字叫什么还是从那封信上知道的,至于姓,还是随口乱掰的一个。
我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个地方,为着这小狐狸死劫?我比姜明和莫还真他们两人还要奇怪,还更想知道答案。
“好了,你想不起来,这倒不用急在一时。”莫还真眼下最关切的事,是小狐狸的安危存亡,对我的兴趣却没有那么大。他转过头去说:“那这东西该当怎么用?又怎么能抵得了劫难,你倒是知道不知道?”
姜明苦笑:“你当我是生来全知?我也得好生参详一下,去翻翻我那些放在塔底的旧书。谢天谢地上次我们发现的早,小和在那里折腾的够呛,还好没把我的书全淹了。”
莫还真说:“要和…我去找我娘,问问她有什么好主意?”
姜明点点头:“这倒也是个办法,苏娘子见多识广,或许比我们还要……”
这两个人已经差不多把我全撇在一旁了。
我也插不上口,只是觉得十分纳闷。
我想不出自己的来历,也不知道对方两个人……外带一只狐的底细。
他们两个又商量了几句,莫还真站起来说:“那就这么定了,我去给我娘传个口讯,请她晚间就来一趟吧。”
小狐狸叽叽叫了两声,莫还真摸摸它的头:“乖乖宝贝,这可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小狐狸从他怀里跳下地来,似乎是犹豫一下,直接冲着我就奔过来,跳上了我的膝盖。
莫还真看着它投奔我而来,半张嘴,似乎十分讶异。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可是又莫名的高兴起来。
“呵呵,这小家伙。。。。。。真可爱。”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忌讳,也不能肯定他们的身份,我只好这么含混的称呼。
“可爱个鬼。”莫还真皱起眉头:“净会捣蛋,教他什么东西都不肯学。”
小狐狸不满的继续叽叽叫了两声。
莫还真不理会他,说:“这位公子。。。。。。”
“叫我蓉生就可以了。”
“嗯,蓉生。不论你从哪里来,这真得多谢你了。天不早了,大雪封山,你就住下来吧,晚上一起吃顿便饭。”
我客气了一句:“那就打扰了。”
他说:“那也没什么,反正又不用我做饭。”
呃?难道是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姜明去升火切菜炒菜蒸饭吗?
我的眼睛一定睁大了,因为莫还真笑了起来:“你想哪儿去了。哪,你肯定也猜着了,我嘛,是狐族的,族长是我娘。人们常说狐狸精狐狸精,但是狐狸精是指那种后天修炼来的,我们却是天生的玄狐,并不是那种人常说的狐狸精。至少,我觉得我的法力得比一般的狐狸精强多了。”
他拍了一下手,忽然间我们面的矮桌上就象变戏法一样出现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诱人的香味儿钻进鼻子里,我才发现我早就饿了。
我有点儿担心,他这不会是用什么泥沙毛毛虫之类变出来的吧?那我可真不敢把这吃下去。
“不用担心,这是我家的仆人做的。”莫还真笑笑:“不过他们不露面,也不住在这里。好了,快请坐吧,别让饭菜都等凉了。”
饭菜特别的美味——这也可能是我在外面奔波了很久,人在寒冷饥饿的时候,即使是一块糠窝窝也会特别的美味。
我捧着碗有点出神。
我想我可能经过一段十分穷因潦倒的生活,不然为什么我会知道糠窝窝是什么味道呢。
小狐狸趴在盘子边上,使劲的啃着一只鸡腿,我第一次吃到这种做法,鸡肉被料理的外脆里嫩,上面沾着芝麻粒。
那只鸡的另一各腿,在莫还真的碗里。姜明只吃了一点点,几乎就和没吃过一样,就微笑着说饱了。
我看了一圈儿,低下头来吃自己的饭。
奇怪么?不奇怪,狐狸本来就是爱吃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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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没吃完我倒想了好几桩心事,比如我虽然记不得事,却知道这只鸡的做法我以前没吃到过。这小狐狸和莫还真,还有姜明,虽然大家不相识,可是相处起来竟然一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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