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她更确定自己绝对是头一回见到他。
这么出色的男人,断没被遗忘的道理,不是吗?
男人凝她一眼,极浅、极浅地叹了口气。「项岳军。」
他其实不想以这种方式和她碰头,即使他答应叶劲升保护她的安全。
当然,劲升不是没想过先向雅竺说明她正处于被保护的状态,但却又怕雅竺会胡思乱想而作罢,因此项岳军才会遇上这有点尴尬又不会太尴尬的情况。
该怪他没有坚持要劲升先行告知吗?不,他之所以不坚持,是因为他很想看看叶雅竺在遇上突发状况时的机智反应,结果还算差强人意。
刚才发生的片段,只能说是意外的意外,连他都没料到对方出手会这么快,但至少他见到自己想看到的「成效」。
独行的女孩遇上这种事可说是机率不小,但发生在这种地方——一般男人不太会感兴趣的场所,又正巧挑在唯有她一人的楼层,然后是两个小鬼谈话间不经意透露出的吊诡点,就算不求证,他一样认定那两个小鬼背后势必有人撑腰。
虽然这段插曲不在他的设想范围之内,不过这里总还是开放性的公开场合,既然是店家,她其实可以大声呼救,不论看管人员会帮忙报警还是过来支持,或多或少都能拖点时间争取反扑的可能,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因此,她的临场反应只能算是差强人意,这也代表着他必须花费更多的心力来保护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令他不由得浅叹一口。
如果她不是劲升的妹妹该有多好?或许他就能将她丢给任何一个能够信任的下属,而不用亲自出马。
「项先生。」她礼貌性地尊称一句。
「不用这么客套,我跟你哥是旧识。」由思绪里回神,他没打算隐瞒。
「我哥?」惊讶得张大小嘴,她似乎有点明白这个男人之所以适时出现的理由了。「你是说,我哥要你来的?」
他含蓄地承认。「可以这么说。」
「我哥不会没事要你来,是不是他遇上什么麻烦了?」心口一提,雅竺霍地攀住他的手臂,担忧爬满她巴掌大的小脸。
「他可以处理他的麻烦,不过却无法随时守护着你,因此才会要我帮他多注意你一点。」黑眸透出激赏,他不得不佩服她的敏锐。
「你我哥怎么会找你做这种事?」她不很信任地睨着他。
项岳军的眼里透出兴味,由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她。「凑巧得很,我正好是保全人员。」
那还真是凑巧咧!
叶雅竺确认再三,算是较为释怀。「你跟我哥怎么认识的?」提起置物篮,她购物的好心情已被破坏殆尽,还是早早结帐回家算了。
「高中同学。」二话不说地接过她手上的置物篮,他精简的一语带过。
「高中同学」雅竺感到不可思议的惊呼。
她才由大学毕业没多久,连大学的同学几乎都没几个在联络了,这个人和大哥相识的年代更为久远,竟还能联系上,教她不得不吃惊。「你们竟然还找得到对方?真是难以想象耶!」
项岳军微微扯动嘴角,跟在她身后一起下楼。「我们一直保持联络,并没有因为时空的转移而中断。」
「是喔?」这更教人诧异了,她从不知道大哥这么有耐性。
「嗯。」
短短的阶梯并没能让他们聊得太过深入,到收银台结过帐之后,项岳军又闷声不吭的为她提取偌大的购物袋,仿佛他早已习惯为她这么做。
叶雅竺不由得对他心生好感。
这个人好体贴啊!她也认识交往过几个异性,但那些男人相较之下是如此粗枝大叶及自以为是,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细腻和贴心。
女孩子总是喜欢被呵护的感觉,不论他是因为任何理由对自己献殷勤,即使是因为大哥的关系也无所谓,自然而然的,雅竺对他的好感逐渐攀升。
「对了,你刚才是怎么制住那两个小鬼的?」两人徒步走在红砖道上,雅竺想起他适才俐落的身手,忍不住开口问道。
项岳军挑动眉尾。
小鬼?虽然那两人只是小鬼,但在体力上与女人相较仍有绝对的优势,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她刚才遇上的危机可能酿成多大的伤害?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这两字用得极好,他不禁漾起浅笑。
「国术。」打小父亲就逼着他练武术,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总之练到后来竟也成了习惯,而这的确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制住敌方,用的却不是蛮力。「我有武术教练的执照,擅长多种拳法,不过我并没有招收学生,纯粹防身而已。」
「国术?」雅竺眨了眨眼,莫名的,她的脑海里浮现穿著唐装的「中古人」。「你是说,像电视里表演的,不断哈、喝、嘿的那种?」她不禁挥动手臂比划起来。
「表演通常加上特技效果,但其实相去不远。」大部分表演工作者并没有扎实的国术底子,因此他称之为表演艺术,纯粹演演武术的招式,配合其它演员的装腔作势,不过基本上的动作不会相差太远。
毕竟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想随随便便唬咔观众的视觉,即使刚开始或许令人惊叹,但实际上则撑不了多久。
「你是说……电视其实是假的?」简直是骗钱嘛!真不道德耶!
「不能说绝对,我只能说那是表演艺术。」他含蓄的加以解释。
「那真正的国术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教人忍不住好奇啊!
「人体其实拥有十分奇妙的构造,包括每个关节、穴道,只要懂得施力的重心和人体脆弱的关节穴道点,要对付歹徒不是那么困难的事……」
提起自己熟悉的领域,项岳军的眼中不觉迸出晶灿的光采,而他,浑然不觉。
叶雅竺认真地听他阐述国术的精髓,陡地有所体会——人家说「认真的男人最帅」,约莫指的就是此刻的项岳军吧?
他原本就长得不差,加上他此际飞扬的神采,真的很令人心动耶……
「项大哥,你有女朋友了吗?」恍惚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逸出唇瓣,自己也被狠狠的吓一大跳。
哎呀!她怎会问出这么没礼貌且私人的问题呢?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她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
连她都感到不可思议的问题,没例外的,自然也吓到正谈论着国术的项岳军;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有点呆滞地瞪着叶雅竺。
「呃……我没别的意思,纯粹是好奇……」她微慌地解释道,双颊却没来由地泛起灼烫,感觉酷热的夏季更闷了,仿佛热潮来袭似的。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尴尬地清清喉咙,他很高兴自己的车已出现在视线之中。「走,我送妳回家。」
「……喔。」
有人接送是很好啦!可是为什么……她竟觉得微微失落?
第二章
小孩子?
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哪里看起来像个「小孩子」!
「喂喂喂,小姐,镜子都快被你照破了。」坐在叶雅竺的床上,何采湘用力咀嚼着嘴里的蒟蒻片,一双不算小的眼好奇地随着镜前的身影晃动,晃得她头微晕。「你属水仙的喔?我长这么大,没看过有人像你自恋成这副模样。」
「我哪有自恋?」叶雅竺跺脚,不依的眼怎么也离不开镜里那抹窈窕的身影。「我这叫自我审视,OK?」
不能怪她迟迟无法接受项岳军的说辞,毕竟大哥将她捧在手心里呵疼,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最优秀的,怎知却被他当成「小孩子」看待,实在教她难以承受。
「审视?我还审计部咧审视!」将最后一片蒟蒻塞进嘴里,采湘将空袋子丢进床尾的垃圾桶里,摇晃着犹如小圆月的身材踱到雅竺身后。「从实招来喔,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由于嘴里塞满零食,口腔不自觉分泌大量唾液,令她说起话来喳喳糊糊的。
也难怪她会好奇了,大学四年,她便和叶雅竺同窗兼同床四年……呃,是同房四年,她们是室友,同一个房间,说同床是有点太超过了;但她从不觉得雅竺是这么在乎外表的女孩,今天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所谓事出必有因,她才不相信什么「一夜转性」的鬼话,她只相信眼见为凭,因此雅竺的改变必定其来有自。
「你在说天方夜谭吗?」叶雅竺神色怪异地回头睐她。「一来,我工作顺利、案子不断;二来,我哥疼我疼得要命,什么事都帮我打点得好好的,一点都不用我操心,我哪有可能受到什么刺激?」她好得不能再好了,哈!
「没有才怪!没有会像个怨女似的在这边『顾影自怜』?」怨女喔……嘿嘿,会不会雅竺遇上心仪的男人,所以才会如此「一反常态」,揽镜自照了起来?
「没那么夸张好不好?」叶雅竺瞪她。「我只是……欸,说真的,你觉得我算不算成熟的女人?」
就因一切顺心,因此她颇有自信,但一遇上项岳军,这些自信全成了不确定,毕竟女人难免在意男人对自己的看法,尤其是像项岳军这样有吸引力的男人,她很难说服自己不去在乎。
何采湘差点没让嘴里的蒟蒻片噎死,猛地呛咳了起来。
「吼!你干么啦,那么贪心做什么?一次塞满嘴,非得吃得这么狼狈吗?」
心一急,雅竺连忙拍打采湘的背,拍了几下赶忙又往厨房冲去,快速倒了杯开水给她。
「真有那么好吃,下次多买几包就是,这种吞法,你是想早点去投胎喔?」
「拜托……咳!还不是你的问题太耸动,不然我哪那么容易呛到?」这年头流行杀人的喊救命吗?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她大小姐的错!
真以为她那么爱呛到喔?五脏六腑像要翻吐出来似的,很难受耶!不信她自己来呛呛看,哼!
「会吗?我觉得很平常啊。」即使多少有点这种感觉,但叶雅竺绝不承认。
「寻常才有鬼。」何采湘不屑地撒撇嘴。「一般人根本不会问这么没智商的问题。你想想,成不成熟自己最知道,就算有张娃娃脸或阿嬷脸,那又怎么样?不过是外在的表相,根本不影响个人的内心性格;何况你标准得很,一点都没有上述的问题。」
意思就是,她既没娃娃脸,也没阿嬷脸就是了,叶雅竺着实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低泣;她一直认为女人有张娃娃脸是好事,至少年岁渐大时还能显现年轻的状态,那不啻是一种「福分」,可在采湘嘴里似乎挺为不屑。
难怪啦,打从她认识采湘开始,她那张满月似的圆圆脸和那小圆身材就不曾改变过,既然圆,就很难找出大多数女人所恐惧的细纹,这也算是采湘的福气吧!
「可就有人认为我是小孩子嘛!」这句话困扰了她两天,两天下来她实在找不出自己有哪里像个小孩子。
虽然自己的身材没有采湘那「波澜壮阔」的「海波浪」,但至少还能激起美丽的浪花;该收束的地方收得恰到好处,该挺翘的也有令人还算满意的弧度,若不是称自己美女太过矫情,她还真想以美女自居咧!
「是喔?」
何采湘脑筋动得飞快,主动连结到某位不知名的男士身上——目前当然是不知名,但是等到她给雅竺「严刑拷打」之后,那可就难说了,嘿嘿!
「要不要说来听听?」
干么笑得像只打着歪主意的小坏猪?叶雅竺狐疑地斜睨着采湘,觉得她动机不良。
「干么?你是斜视还是中风了?」挑起眼眉,采湘自是不会白目的承认自己抱持着看好戏的心态。「基于好朋友的立场,我才愿意听你发发牢骚,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你高兴就好。」
虽然她好奇死了,超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恨不得自己变成蛔虫一只,爬到雅竺肚子里探清一切,但连白痴都知道这是天方夜谭。
因此她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故作无辜并且义正辞严地表明自己的心态……表面上的心态。不过场面话要讲得漂亮,不然雅竺起了疑心,她便什么都听不到了!嗷呜——
叶雅竺无奈地垂下肩。好吧,她承认或许跟采湘谈谈不是件太糟的事,至少有人可以和她一起印证,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不再是黄毛丫头!
于是乎,她简单地叙述了下与项岳军的相遇,以及他和大哥的关系,然后意外发现采湘的眼越瞠越大,小嘴越张越圆,整张脸根本成了圆形的集中地,有趣得紧。
「你说,即使分隔那么远又那么久,这两个男人还维持着彼此的『奸情』?」何采湘努力消化叶雅竺给她的讯息,最后做出这个「结论」。
「……」是这么解释的吗?叶雅竺没办法回答。
「你这颗圆汤包在胡说些什么?别教我妹一些有的没的。」叶劲升的声音陡地介入四目相瞪的女人之间,不知何时他已然出现在她们身边。
「哥?你怎么进来我房间啦!」叶雅竺跳了起来,虽然是兄妹,但她和大哥之间一直保持各自的隐私,从不轻易踏入对方的私人领域。
「我敲过门了。」抱歉地扬了扬手,他真的已经「通知」过小妹他的存在,况且这颗汤包也在房里,他不认为有何不妥。
「喔,我没听到。」雅竺释怀了,却不忘加上但书。「以后至少得等我回应,你才能进我房间喔。」
「知道知道。」叶劲升敷衍地应道,一双虎眼却紧盯在他一出现后,便不由自主地缩到雅竺身后的圆胖身影。「你!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在我妹面前说些五四三的八卦,你是不长脑子吗?」
「我没……」轻细的嗓音透着一丝悸颤,采湘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总爱找她麻烦?「我只是开开玩笑。」
「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状似愠恼地将她拖离开雅竺的「势力范围」,叶劲升决定给这颗汤包进行「再教育」。「过来,我必须跟你约法三章,否则以后不准你再接近我妹!」
「哥,你别老是欺负采湘啦!她根本没说错什么。」
拜托——恋妹情结也不是这样好吗?大哥简直是保护过度。
况且这一点都不关采湘的事,她只不过说了句「奸情」,想来也挺好笑的说法啊,他有必要这么反弹吗?
「还说没有刀现在你都学会跟我顶嘴了,不是这颗汤包教你的会是谁?」叶劲升虎目一瞪,顿时显得严厉许多。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何采湘忙不迭地否认,可惜再怎么挣扎都挣不开这男人的手劲,她好想哭喔,呜——
雅竺像保护小鸡的母鸡般趋上前,急欲救下哥哥手上的「人质」。「哥,你别这样啦,采湘又没有得罪你。」
「教坏你就是得罪我。」叶劲升也不打马虎眼,直接呛明了。「过来,我必须好好地跟你谈谈。」拎着何采湘像拎小鸡似的,叶劲升火速退场。
「啊,怎么这样啦?人家还没听到采湘的回答啦——」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说我好宝宝……
随着老旧公车行驶间的晃动,叶雅竺脑子里莫名忆起这年代久远的童谣,不觉好笑地扬扬唇角。
据说项岳军掌握了她基本的行为模式,包括她几点到邮局,什么时候可能外出,甚至什么时候上网和客户们交涉,他通通都一清二楚,那么,她就来为他制造些许「惊喜」
在市郊下了车,手里拎着装了几个花器的塑胶袋;那些花器当然是她的「杰作」,一个个全出自她的巧思和心血,为的就是今天这一趟。
他总不可能知道她会这样突然造访吧?这趟行程绝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她这个人讲求绝对的公平,既然项先生大大掌握了她一切「底细」,那么无可厚非的,她也得知道一些他的事情才算公平,这是她的坚持。
因这莫名其妙的坚持,叶劲升几乎让她给逼疯。
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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