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闪过不为人知的忧郁,年纪轻轻的,却似乎已历经所有人生中的沧桑。
“唔!看到一个好地方!”伍枫桥猛地转过方向盘,在一家乐器行门前停下。
云丞风和李明德交换了困惑的眼神,但还是跟着下车。
当他们走进店里时,伍枫桥已经拿着一把吉他在试弹、调音了。
“你会弹吗?”李明德愣愣地问道。
伍枫桥嘴巴依旧叼着未点着的烟,一边拨弄琴弦。“初中时就在玩了,高中
到大学还曾组过乐团。”他将音调到满意后,拨了几下,优美的和弦便从他指间
流出。
然后他开始唱了起来,他的嗓音出人意料的优美,其他两人加上店老板都忍
不住靠过来倾听,仔细听着歌词,他是这样唱的——
许多人都在谈论着爱情我听过成千上万的歌曲
说是爱说是情说永远不分离
我根本一点也不相信
许多人手牵的如此紧
以为这是唯一的恋曲
说永恒说不变说一直在一起
我根本一点都不相信
我不相信爱情
心碎的声音那是我沉重的觉醒
我不相信爱情
去他妈的爱情
那是我午夜的梦醒
云丞风深深一震,这歌词狠狠撞进了他的心,他忆起那个已到国外的美丽女
孩的身影,她的离弃,有如在他的伤口撒下盐巴,让他痛彻心扉。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如此轻易地离开我?
我们的爱情又算什么?
娶她,只是为了负责任,而你却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我……
之前,他不敢怪月华,因为强烈的罪恶感会立刻涌上,全都是他的大意和糊
涂,才造成今天这番局面。他如何能怪她?又如何能断定谁对?谁错?
……我不相信爱情
去他妈的爱情
那是我午夜的梦醒
爱情……他苦笑,如果可以,他宁愿这一辈子都别再碰了。
甜美只在刹那间,消失时,再谈它,虚假得令人心灰意冷,唯一真实的、可
相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罢了。
“好棒耶!”旁边的李明德爆出掌声,同时将他的思绪唤回,他也举手鼓掌。
“你吉他弹得不错喔!这吉他音质不错吧!要不要买下来?我可以给你八五
折的优待。”乐器行的老板一边鼓掌,一边还不忘推销。
伍枫桥笑笑,将吉他放回去。“可以呀!不过我身上没带钱,下回再来喽!”
说完后便推着另两人朝店外走去。
上车后,三人一阵沉默,气氛有点古怪,直到车子重新发动上路。
“那歌挺好的,以前没听过,是哪个歌手唱的?”‘李明德打破沉默问道。
“是我学长做的,他没有对外发表过,只有唱给我们听过,我很喜欢这首歌,
所以就学了起来。”伍枫桥拔起车上的点火器,将烟点燃,他打开窗户,朝外头
喷了一口烟。
凝望着他的侧面,丞风从这男人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沉重,或许在他的身
上也曾发生过什么?
“现在上哪?”伍枫桥再度驶进车流中。
丞风深深吸了口气,即使不再追求爱情,但还是要对自己的义务尽责。
“先载我去军公教福利中心,我想买一些尿布和奶粉回去。”
第二章
“你们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出来。”丞风拿着两大袋的物品下了车,用脚
把车门踢上,往外走了几步后又旋回来。“呃……抱歉!就不请你们进屋子坐了。”
他充满歉意地说道。即将和茱敏碰面,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有外人在,更难
以掌控,他不想让人看笑话。
“没关系,我们在这家咖啡厅坐坐。”李明德和伍枫桥不以为意地说道,他
们都以为丞风和妻子吵架尚未和好,所以也不好意思去叨扰。
“谢谢!”
来到屋子前,他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按电铃才好,或是直接拿出钥匙开门进
去?
他举起手,瞥见手上的腕表,此时是下午两点三十分,这个时间,她应该带
着孩子在午睡,如果电铃吵醒了他们……
他放下手,掏出钥匙开门。进屋后,楼下安静无声,他们人不是在楼上便是
出去了,他侧耳倾听,楼上亦是一片静谧。
他先把东西随意搁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四处打量,屋子依旧一如他每次回
来般,井然有序,就像女主人的个性一样,他苦笑着把东西从沙发上拿起来,只
是东西拿在手上,他却不知该放哪才好,迟疑片刻,最后,他决定奶粉归厨房,
尿布归浴室,接着便往屋后走去。
当他回到客厅时,冷不防和高举球棒的茱敏打了照面,两人各自大叫了一声。
“哇!”
“呀!”
两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是惊魂未定的表情。
他先恢复过来。“是我!我不是小偷。”
茱敏没说话,只是张大眼睛,一脸惨白地瞪着他。
见她呆滞久了点,他不禁担心地朝她走过去,不料,她却像袋鼠一般地往后
跳了开来,当她正眼看着他时,一开口就是——
“你混蛋!你知不知道我这一棒如果真打下去,会出人命的!”她气得全身
发抖,忍不住大吼道。
他被她的吼声震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呃……我以为你在睡觉,所以不敢接
电铃,便自己开门进来了。”
“你要回来不会先说一声吗?”茱敏继续朝他大吼。“你知不知道,你害我
以为有小偷闯进来!”天!她终于明白三魂去掉六魄的滋味是如何了。
他愣愣地瞪着那根球棒,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脑袋开花了!渐渐地,她的话
流人他的意识中,他不禁皱起眉头。“等等!你以为是小偷进来,还敢这样下楼
察看?”
“不然呢?警察至少要等五分钟后才赶得到,这段时间当然得靠自己!”
“你报警了吗?”
茱敏愣了愣,暗暗呻吟一声。“还没时间打电话……”当她被楼下的开门声
惊醒,就已经吓得全身发软,头重脚轻的,可一想到小偷有可能对儿子不利,立
刻发挥母性本能,找到放在床边底下的铁制球捧,将孩子放在小房间中反锁后,
便立刻跑下来,想将小偷赶跑。
什么!她居然会忘记报警这么重要的事?“你搞什么呀?这种情况你应该要
立刻报警,并且在歹徒上楼前,把房间反锁,然后尽可能搬东西堵住房门口。”
他忍不住劈头朝她吼道,一想到如果今天进来的不是他,而是坏人的话,他就不
由吓得全身冒出冷汗。
他的回吼令她眨了好几下眼睛,很快地,她的眼眸燃起了熊熊烈焰,愤愤地
走到他跟前,虽比他矮了快二十公分,可声音和气势一点都不输人。“你还好意
思对我凶?如果不是你莫名其妙的跑回来,我也不会被你这样莫名其妙的吓到!”
“话是没错!我不该不跟你知会一声就跑回来,但现在不是在谈这个问题,
重点是——你一个女人就这样莽莽撞撞地跑下来跟歹徒面对面,甚至还打算以一
根球棒对付人家,如果人家拿的是刀、是枪,怎么办?!你把自己的安危置于何
处?还有,你想过儿子的安全问题吗?最起码你应该有立刻打开窗户向外面呼救
的基本常识!”他朝她的脸大吼道。
嗄?她被他的吼声震住,脑袋一时转不过来,但她已经快被他气疯了,根本
不想与他理智对话。在听到楼上传来娃娃的哭声后,她回过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都是你!把孩子吵醒了!”话说完,棒子往地上一丢,便快步冲上楼去。
而他则沮丧地抹抹脸,该死!干嘛一跟她碰面,就火药味十足,可思及她方
才的鲁莽,他仍心有余悸。
茱敏迅速来到房门前,可当她转动把手时,才记起她刚刚已将门反锁了。
惨了!她刚才一心只想赶走小偷,竟忘了将钥匙带出来。
“宝宝乖,妈咪马上过来。”她着急地想先安抚孩子。
孩子听到她的叫声,先是静了一下,随即又哭了出来,那哭声让她整颗心都
揪了起来,她赶紧又转身冲下楼。
丞风见她像旋风一般的冲下来,并翻找着工具箱。“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他也听见孩子的哭声了。
“我……我没把钥匙带出来,门打不开。”自责和焦虑的情绪再加上孩子的
哭声,让她整个人都乱了。她没心细找,索性把整个工具箱抱起,冲回楼上去,
丞风则紧跟其后。
她拿起螺丝起子撬着锁孔,试着把门撬开,丞风伸手想拿过她手中的工具。
“让我来。”
“不要!”她一手把他挥开,表情凶狠地转向他。“都是你!你干嘛突然跑
回来!如果不是你回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说完后,便又转过身,固执的
用自己的方法对付那个锁孔。
她的话就像利箭般射进他的身体,令他难以呼吸。
都是你!
这几个字多耳熟呀!?
所有的错误!所有的问题!都是你的错!
他好想放声大叫,把心中所有的郁闷和无奈倾吐而出,但儿子的哭声,紧紧
拉扯住他那已如丝般纤细的理智。
见到她拿起螺丝起子,大有把整个门锁拆下来的举动时,他阻止了她,以压
抑的冷静口吻对她说道:“你先别慌,应该还有备分钥匙。”
“放哪里?”
“我去找,你等我一下。”他跑进主卧室翻寻,这房子是他父母购买的,过
去偶尔才会来此住几天,当他结婚后,他父母便将这房子给他,而他则让茱敏和
儿子住在这边。
楼上有四个房间,但茱敏坚持不搬进主卧室,她和孩子睡在另一个小房间,
工作则在书房进行,如果丞风在这边过夜,便一人独自睡在主卧室中。
“崇祺乖,妈妈马上就进来喔……”在他找钥匙的期间,她不停地出声跟孩
子说话,一边焦急地看着手表,孩子已哭了两分钟,而她则觉得有若过了一世纪,
她从没让孩子单独一人那么久过。
她默数着秒数,决定等三十秒后,如果他还没有找到钥匙,她就要把这扇门
给拆了。
在房间里的崇祺愈哭愈大声,声声有如针般穿刺她的心,她也急得快哭出来。
“找到了!”丞风拿着一串备分钥匙冲过来,又花了十五秒找出正确的那一
支。
门一开启,茱敏立刻冲进去,把哭得乱七八糟的儿子抱起,哽声说道:“宝
宝,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
崇祺见到母亲,哭声稍歇,可仍抽噎个不停,似在埋怨妈妈太慢来了。
她抱着儿子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柔声抚慰,丞风也想伸手去抱儿子,想拍拍
他的小肩膀:告诉他——别哭了!爸爸妈妈都在你身边。但他只能握住双拳,极
力克制住想要伸出手的欲望。
终于,崇祺不再哭了,他静静地、安心地偎在母亲的怀中。
整个屋子再度恢复宁静。
丞风凝视他们母子,在这样的氛围下,他深深感觉到自己就像个局外人,完
全没有立足的余地。此时,茱敏抬起头,视线和他对上,她的眼神复杂难懂,但,
他相信,那是充满指责的,并且明确地告诉他——他是不受欢迎的。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僵硬地说道:“我因为出公差,所以能出来一趟,我买
了一些奶粉和尿布,就放在下面,你待会儿可以去看看。我的同僚还在外面等我,
那……我先走了。”
在他说话时,崇祺转过脸,睁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瞅着他。
已经三个星期没见着面,依小孩的记性,想必早已忘了他是谁,丞风悲哀地
想道。
他不敢过去抱孩子,深怕这一抱,就放不了手,朝茱敏点了个头,便欲转身
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茱敏嘴巴动了动,终究没出声,倒是怀中的儿子不安分的动
了动。
“叭……”一声虽然微弱,却不致错认的呼唤,冻结了丞风的脚步。
他飞快地转过身子,不敢置信地张大眼睛,只见儿子伸着小指头指着他,抬
头对茱敏问道:“叭?”
茱敏看了他一会儿,才点头轻声说道:“对,‘把叭’回来了。”
丞风心跳得好快,激动地向前跨了一大步。“崇祺……会说话了?什……什
么时候的事?”
茱敏拿着毛巾,表情专注地为孩子擦去脸上的泪痕。“快两个多礼拜了,现
在他已经会发几个简单的声音。”
“他……还认得我,知道我是他爸爸。”这项认知,令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能……让我抱抱他吗?”再也忍不住那份激动。
茱敏迟疑了一下,轻轻点个头,将孩子交给他,崇祺没有推拒,因为他已经
被丞风军服上闪闪发亮的钮扣给吸引住了,一转到父亲的怀中,便开始拉扯着那
些钮扣。
“崇祺,再叫爸爸一声,让爸爸再听一次。”他柔声说道。
可惜儿子很不赏脸,全心的和那些钮扣奋战,想要将之拔起来,丞风只好努
力地和钮扣争取儿子的注意力。
茱敏悄悄退出,把房间留给他们父子两个。
走到门外,看到散落一地的工具,不禁有些愣然,如果再这样被吓几次,崇
祺就要当没妈的孩子了……
低下身子将所有工具归位时,她听见丞风正对儿子解释为什么这段时间都不
能回来看他——因为营中进行演习,停止休假等等,然后很慎重地道歉,要儿子
原谅他。
无来由的,她感到一阵鼻酸,对他突然归来的火气顿时消弭许多,也直到此
时,才能比较客观地看这整件事。
这里是他的房子,他本来就有权利进来,只是她还不习惯他在非假日时出现,
感觉就像士兵还来不及穿上盔甲就遇到敌人突袭,让她措手不及,而这几乎逼出
她最恶劣的反应。
抱着工具箱走下楼,把箱子放进柜子后,起身走到浴室洗手。当她看到架上
搁着两大包新的尿布时,她闭上眼睛,想起自己刚刚对他狂吼的话,强烈的羞愧
感袭来,她怎能把所有的错都归到他的身上?
他的指责并没有错,她的确太过冲动了,今天可以说是侥幸,但如果真有什
么万一的话……她用力抓住水槽边,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该为方才脱口而出的话向他道歉的,但是……她抬头望着镜中的自已,早
已习惯戴上冰冷的面具面对他,早已决定今生今世不会谅解他,但也不会报复他。
他们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
这辈子,她只容许那样一次牵扯,除此之外,他不会在她生命中占有一席之
地。
但,这份认知,常常面临动摇,尤其在看到他与儿子相处时的模样。她的心
就像被无数只小手揪着,有感动也有感慨,会忍不住想向他示好,与他一起快乐
地逗着儿子玩。
而这情形总会让她忍不住想起他们曾经共享的友谊……
只是在回想过去的同时,亦让她忍不住想起那个她曾视为姐妹,如今却已成
陌路人的手帕交。
原本柔软的心便会因此而再度硬了起来,今非昔比呀!
她转开水龙头,快速地掬水往脸上泼。
※ ※ ※
“我得走了……”
茱敏重整心情后,走出浴室便见到丞风抱着孩子在外头站着。
有那么一刻她很想为方才的无礼向他道歉,可是一见到他的脸,所有的话语
就全硬在喉中,怎么也无法开口对他说抱歉。
“……不跟孩子多玩一会儿?”
丞风摇摇头,恋恋不舍地看着怀中的小宝贝,虽然方才逗弄半天也挖不出半
个“叭”字,但看到他露出小门牙的笑容,伊伊啊啊用着他无法解读的字汇和他
“交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