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你喊我什么?”她愣了一下,表情是局促的。
“小樱。”他又唤了一遍,因她瞠大的双眼而感到一丝被取悦的愉悦。
“小……樱?”她的鸡皮疙瘩立即竖起,觉得离他远一点会比较安全。
“你不喜欢我喊你宝贝,以后小樱就是我私人所有,除了我,可不许第二个男人使用。”他俨然以她的男友自居,不准她说不。
莫绿樱头痛地扶着头。“你会不会太理所当然了,我……咦,那是李老爹的帽子?”
水流不大的河川边长满白色芒草,一顶有些岁月痕迹的草帽卡在两株芒草杆中间,要掉不掉地顺风摇摆。
“一顶破帽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你不用理会喂,等一下,你想干什么?马上给我上来……”可恶,这个笨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一见她想滑下堤防,吓出一身冷汗的风浪云连忙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傻傻地找死。
“那顶草帽是李老爹初恋情人编的,他一向带在身边不离身,现在帽在人不在,我担心他发生意外。”孤僻的李老爹向来不与人往来,一二五天不见人是常有的事。
“担心有什么用,叫他的儿女来寻人不就成了。”用不着她多事。
“老爹只有一个女儿,前年嫁到日本了。”
一说完,她又想下河床看看。
“莫绿樱,你这女人有没有长脑?底下的泥土松软?你以为你下得去还上得来吗?”见她不顾自身安危地做傻事,他气得大吼。
“总要试试,叫我置之不理我做不到。”她没办法不去关心同里的老人。
“命可以拿来试吗?你若完蛋了,我找谁报仇?”她活得不耐烦了!
“嘎!报仇?!”原来……莫绿樱似笑非笑的瞅着他,顿感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也有可爱的一面,幼稚得好笑。
“你……你看什么看?!闪开,一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绝对比弱不禁风的女人有用。”风浪云气恼的推开她,一脸火气。
“弱不禁风……”她像吗?
摸摸因习武练出的臂肌,她不由得感慨,当初她之所以学跆拳道、空手道、剑道和中国武术,全是拜他所赐,因为在和他打架的过程中,她知道自己不够强,要是他长高一点,她准会被他揍得鼻青脸肿。
男人在体型上占了先天优势,没有经过一定程度的训练,女孩子注定是输的一方,她们在力气上的确略逊一筹。
而她不想挨打,让养母看了她一身的伤而难过,因此她很认真地学习,不让自己有再受伤的机会。
“啊!你咬我……我要救你耶!你居然咬我一口,你这不知死活的死老头……什么?你骂我祖宗十八代,你……你这臭老头,塞在涵洞里发臭生蛆好了,我要再理你我是猪……”
一阵咒骂声从底下传来,风吹草低,以莫绿樱的角度只看到气呼呼的风浪云在拉一只脏污的脚,反被踢了一下而后跌倒。
“老爹,我是里长,你跌伤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风,呼啸着,除了像含着泥巴模糊的低咒声,世界安静得很。
等了许久,才有略带沙哑的老人声音扬起“里长,这个臭小子是你男朋友吗?”哼!
对老人家不敬,捡角!
“他……”不是。
莫绿樱还没说完,一道跋扈的男音先一步截断她的话。
“当然是,你没瞧见我们感情好得手挽手出门散步?!”死老头,居然敢喘他,他一定要拆了他全身骨头。
李老爹哼了一声。“里长,这个不好,赶快换一个,他太滑头,不老实,配不上你。”
“该死的老头,你在说什么鸟话?别以为你脚断了我就不敢揍你,我照打不误……”
只见一阵杂草翻动,泥飞叶散,深深叹了一口气的莫绿樱拾了两颗小石子,朝摇动剧烈的草丛一掷。
哀叫声,两道。
“好了,风浪云,把李老爹背上来,还有,李老爹,不要再踹人了,你不想我通知远在日本的佳慧回来吧?”
嘟嚷声,也是两道。
但,令人满意的平和。
第四章
“桃花眼。”
“哼。”
“风流骨。”
“哼!”
“花心鼻。”
“嗯哼!”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负心舌。”
“咳!咳!”别太过份。
“眉浓入鞘注定薄幸,玩弄感情,欺骗女人,唇薄无情,生性刻薄,肯定让人伤心,五官生得俊好女色,日后藏娇纳美,让老婆独守空闺,谁家有女儿得赶快藏起来,省得被玷污……”
“喂!你说够了没?哪来那么多废话,本少爷费尽千辛万苦的救你,可不是让你满口臭地诋毁,你懂不懂知恩图报呀!”真后悔多管闲事,救了一个扯后腿的。
“哼!我又没求你来救我,你自己鸡婆,还有你毁了我的草帽。”阿娟的心意全被这臭小子给糟蹋了,他没打破他的头就该偷笑了。
“去他的草帽,真要不让人救怎么不死远点,一路哼哼哀哀地怕人家不知道你受伤。”根本是装模作样,博取同情。
李老爹气得面红耳赤地直喳呼,“我是看在里长的面上才让你有表现的机会,你以为你面子大呀!我多看一眼都会长针眼。”
“你……”“闭嘴,你嘴角的伤要上药。”
透明的药水一碰到伤口,发出嘶嘶嘶的杀菌声,痛得龇牙咧嘴的风浪云瞪着面无表情的医生,很想跳起来用椅子砸人。
“老张,那个臭小子的心也坏了,你帮他换一颗吧!”心坏无药医,摘了一了百了。
“谁的心坏了?你才是坏心的糟老头……噢!你给我擦什么?”天呀!痛死了。
“碘酒。”
“碘酒?!”他大叫,不敢相信这医生动作超粗鲁地抹药。
眼底微泛可疑笑意的张医生冷声说道:“对老人家说话口气要和缓,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
“我……”他才要反驳,一阵刺鼻的药水味又让他痛得眉头一紧,说不出话来。
“不长你智慧也长你岁数,尊重不会失了你的尊严,有朝一日你也会老,明日的你有可能是今日的李老爹,别以为你会一辈子年轻。”敬人者,人恒敬之。
“你……”干你屁事,啰啰唆唆的。
“里长,可以把你男朋友领回去了,他的伤势没什么大碍,除了和老人家打架的伤痕外。”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年轻的一代全没了规矩。
这间诊所不算大,一半是看诊室,另一半放了两张床位,供身体不适的病人躺卧或打点滴,等候看病的人则得在檐下的长椅候着。
挂号的护士、药师,以及医生共三人,忙不过来的医生通常要身兼数职,内外科都得精通。
“张医生,我说过他不是我男朋友,你不要随李老爹胡调一通,他是风爷爷的孙子。”是本地人。
一听莫绿樱否认两人的关系,满眼不痛快的风浪云臭着脸,不理会小手轻扯。
“我知道。”风家的小霸王。
“既然知道还开我们玩笑,你可别医生不当改行牵红线。”她的眉心微蹙,似在责怪他为老不尊的寻小辈开心。
他开起玩笑,不再那般严厉。“里长,我看你和他挺配的,男的俊俏,女的娇美,若是需要媒人不要忘了找我。”
说得好,这才像句人话,以他的人品和家世,女人不往他身上扑才奇怪。脸色明显好一点点的风浪云得意地扬高下巴,等人来扑。
“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硬把清水搅混。
“不配、不配,那个没心没肝的臭小子怎么配得起咱们和平里的女里长?!他是癞虾蟆想吃天鹅肉,等着饿死吧!”里长聪明冰雪,怎会看上爱玩女人的死小子!
石膏上了一半的李老爹大声嚷嚷,十分不屑地挑剔着,虽然风浪云背了他走三里路求医,可他一点感激之意也没有,反正他就是看他不顺眼。
“死老头,你没开口会死呀!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男人已不多见了,你以为你们里长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吗?”那双狗眼抹了屎,看不见他是颗大金钻。
李老爹嘲讽地堵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说你打算娶我们里长喽!”
“娶就娶,怕什么……呃,什么娶?我好像耳朵进水了,没听清楚。”一时嘴快的风浪云猛然打住话,眼中的骇意十分伤人。
“哼!就知道你没诚意……”一试便知真心。
李老爹的个性虽然孤僻,性好独来独往,对人不理不睬,好似每个人都是仇家一般,没什么好脸色,可是莫家的一堆女人却让他相当服气,也是少数几个没被他吼过、恶言相对的人。
大概这一窝女人都很争气吧!即使面对恶劣环境都能一一克服,一个个个性怪得很,不过十分对他胃口,怪人对怪人反而有话聊,一如亲人般一聊就忘了时间。
而老是在花丛中打滚的风浪云在他眼中,便是不学无术的采花浪子,专偷女人心的不良败类,品格低劣,根本没资格拥有好人家的女儿。
身为国际闻名的陶艺名家,在某些方面他可是很守旧的,一个浑身发臭的烂胚子怎么匹配一朵好花,他只配满身污泥的臭虫。
“好啦!老爹,消消火,待会我叫紫苏煮一锅绿豆汤给你送去。”人一上了年纪,难免唠叨。
“嗯哼!谁希罕那锅绿豆汤,我是怕你发傻,被人骗了。”他嘴里叨念着,可言词少了刻薄,一抹口涎等着好料上门。
和平里内,没人不知莫家老三厨艺一流,举凡西式料理、法国大餐、日本精致饮食,或是中烩,只要提得出菜名,她无一不精,即使是一盘不起眼的炒青菜也能炒出好滋味。
不过有幸尝到她手艺的人不多,因为健康因素,极受莫家人保护,大家也怕她太累,体力无法负荷,因此不忍心要求。
总之,红颜楼里老老少少都是和平里里民心中的宝,大伙儿以爱护心态希望他们一家安乐平顺,永远居住在这片土地上。
莫绿樱笑笑地给李老爹一颗太妃糖,转身面对另一名伤员,笑意渐失和善。“你真可耻。”
“我可耻?”她有没有搞错?救人还遭指责。
“老爹的年纪当你父亲绰绰有余,你居然跟他动手?!”简直是比三岁小孩还不如,幼稚又荒谬。
“喂!小姐,请你先搞清楚,是他先踹了我好几脚,又卯起劲把我的胸口当墙壁猛捶,你瞧瞧我这一身伤是他打出来,而他除了原本腿断了,你找得出一点伤,我头斩下来给你。”
要不是因为她,他才不会自找罪受,拖了个坏心眼的糟老头累死自己。
无功还有过,天理何在,以后谁敢挺身而出做好人,干脆坏成一堆,一起结伙当土匪算了。
“忍一忍不就没事了,何必跟老人家呕气,男人心胸要宽大,才能成就大事业。”忍不住说教的莫绿樱有如教堂上的女老师,循循教诲不受教的学生。
“忍?”他眼微眯,诡笑地朝她勾勾食指。
见状,她无奈地上前。“什么事?”
“你要我忍,你先示范一遍给我瞧瞧,我一向有学习精神。”看她多能忍。
“什么……”
一股蛮力压向她后脑勺,莫绿樱还来不及反应,温热的气息已然逼近,强行掠夺微敌的芳唇,以张狂的蛮力捕获推拒的丁香,逼使她不得不全面投降。
没有用上任何熟惯的技巧,疯狂的风浪云有如一头失控的雄狮,仅凭男性的本能大举进攻,脑中早已没有输赢,换上一幅幅绮丽画面,属于狩猎的本性被激发出来,他忘我的吸吮勾缠,想将全部的她吞下腹。
当一个男人用尽全身的气力在爱一个女人,通常受侵犯的一方毫无招架之力,即使是生活态度严谨的莫绿樱也会迷眩,胸口一窒地感到虚软无力,像是被抽走身体里的氧气。
那一刻,她察觉自己的心有些受到影响,她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在乎,不管动机为何,而她竟有些高兴自己是对他有些影响力的……
“咳!咳!路口左转两百公尺处有间Motel,我建议你们不妨先去那边灭个火。”出自医生的建议。
“她去过了。”
“我去过了。”
热吻中的两人像约好似的一同转头,一个情欲未消的大吼,一个气喘吁吁地低喃,避看众人取笑的眼神。
“咦?里长去过了!”
跟谁?
这成了大家心中的疑问。
“上回张妈妈的女儿小玉和网友相约在那儿碰面,我认为不妥当,便把他们带出来。”四十七岁的老男人和十五岁的少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言可明。
原来如此。
一阵失望叹息声十分明显,好像她没失身令人扼腕,没有精采的内幕好供街坊邻居闲磕牙,少了她的风流韵事,人生乏味呀!唯有一人情绪亢奋,扬高的嘴角显示心情很不错,满面春风,只差没吹起口哨来。
“里长,你也老大不小了,该交个有担当的男朋友了。”卖菜的阿婆带着感冒的孙子来看病,针对某人故意扬高音量。
“喂!死老太……老婆婆,别当我死了,我还在这里。”怒火中烧的风浪云准备开骂,但一接触到一双指责的眸子,话语一转少了杀气。
“喔!你不是……那个和女人在街上搂来搂去、风家的小恶霸吗?你几时回来的?”她一脸嫌弃地抽抽鼻子,怕沾上什么秽气。
闻言,他脸微黑,气她话多。
“我有得是钱,想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用不着你多事,还有,我回来一个多月了,全国爆红的风花雪月冰城是我开的,你来消费,我送你一根狗骨头。”
“哎呀!听听,瞧他多不懂礼数,对老人家还大吼大叫,开了间伤风败俗的店也敢大声嚷嚷,我真替他爸妈觉得羞耻。”败坏善良风气呀!以后和平里就要成为风化区了。
“你……”
一只白皙的手按住他的肩头,风浪云凶恶的眼往旁一瞄,顿时一咬牙,将冲到喉间的气愤往回咽,闷了一肚子。
“丁婆婆,轮到小贞看病了,我先将和平里公敌押回去,不打扰你们。”莫绿樱气度雍容地一点头,向众人致歉。
“里长,小心点,他不是好男人,你可别傻傻地被他骗了。”又一个人不赞同他们交往,生怕风家小子又使坏。
“多谢大家的关心,绿樱会谨记在心。”才短短几天,他大概把邻居全得罪光了。
莫绿樱笑着道谢,端庄而有礼,她半拉着不能受气的男人离开,心里却想着,她该拿他怎么办?先杀人后弃尸吗?将他丢入河堤之中当流木任其飘流,眼不见为净。
还是舍己为众生,发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把他搞定?
或者,被他搞定?!
“以前从外墙看你家,总觉得好大好大,现在一看,果然和想象中相差无几。”
灰白色高墙,墙外植着一排杉树,内墙满布爬藤类植物,草木疏影,蛇紫嫣红,三公尺造景的假山流水潺潺,底下小池里是色彩斑斓的锦鲤。
虽然已移民国外十几年,但仍看出屋况维护得很好,花开满园,绿茵迎人,丝毫不因少了主人的欢笑而失了颜色。
钱的力量的确无远弗届,只要敢花钱,就能维持平日的景观,定期有人修剪花木,整理草坪,让环境保持在随时欢迎主人归来的状态。
看着纯欧式的三层建筑物,莫绿樱眼中并无羡慕,比起单一色彩的大房子,她更喜欢融合东方神秘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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