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后悔,我铸下了滔天大错……”
湘弥闻言,讶异得无法言语。曾妍云说了什么?亲生女儿?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有一枚炸弹在她脑中炸开,她震惊到无法思考。
“你是我的女儿!”曾妍云泪如雨下。“对不起、对不起!孩子,妈妈对不起你!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再当你的母亲,我该被天打雷劈,我更不敢奢求你会认我。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你没有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送给别人抚养……”
“伯母……”湘弥语调发颤,深怕自己听错了。“您……我真的不懂您的意思……”虽然她跟廖俪淇的长相几乎是一模一样,可她完全不敢猜测自己与廖家有任何血缘关系,只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毕竟天底下本来就有容貌酷似的人。
“你是我的女儿,千真万确!”曾妍云哽咽地道:“你的母亲是黄月芳,父亲是贺家良,对吧?家良是手艺精湛的厨师,月芳则精于裁缝。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没过世前,应该是从事餐饮业的?而且,月芳的左大腿内侧有块拳头大小的伤疤,没错吧?”那是在新加坡时,有一次月芳做家事不小心扯到电线,被褽斗烫伤留下的。为了怕湘弥不信,所以她才把它拿出来讲。
湘弥惊讶不已,廖母为何会知道这些事?而且还知道得这么详细?没错,在她残存的童年记忆中,父亲开了间小餐馆当厨师,母亲则帮忙跑外场,闲暇时,母亲还会替人家裁制衣裳,贴补家用。在她四岁那年父母因意外而去世,举目无亲的她才会被送到孤儿院。
也许廖母雇用征信社可以勉强查出她父母的名字及职业,可怎么会连她母亲身上的伤疤都一清二楚呢?
曾妍云伤痛地道:“我万万没想到月芳和家良竟会在壮年时就离去。唉,都是我的错,我害你吃了好多苦……”
叹了口气,曾妍云继续说道:“事情发生在二十几年前,那时我住在新加坡,丈夫是政治名门的后代,在家族刻意地栽培下,他顺利地踏上仕途,官运十分亨通。在外人面前,他是个前途无量、正直顾家的年轻议员,但,只有我这个当妻子的知道他有多么的风流花心,外遇对他来说根本是家常便饭。我那时好傻,怕毁了他的政治前途,所以一直隐忍著,不敢爆发出来。可我的忍耐却让他越来越得寸进尺,他不但在外面玩女人,甚至在我怀孕的最后那几个月,趁著公事之便,常常滞留在香港,包养一名艳星!
“快临盆的我悲愤交加,我辛苦地怀胎十月,即将要生下廖家的孩子,而他居然这样回报我!就算回新加坡,他也是住在外面的别墅,懒得回家来看我。他只知道我怀孕了,却连我怀的是男是女都懒得问,更不知道我肚子里的是双胞胎。快生产的我非常愤怒,由于长期忍受他的外遇,我的精神已经绷到了临界点,就在一次电话中的大吵后,我决定要狠狠地报复他——既然他不爱我跟肚子里的孩子,那么,我就要让他后悔一辈子!”
湘弥怔怔地听著,一时之间很难把曾妍云的话跟自己的身世联想在一起。
曾妍云又道:“那时。贺家良和他的妻子黄月芳在廖家工作,月芳是我的贴身女仆,家良则是家中的厨子,他们两人是夫妻。我什么事都跟月芳说,当她是自己的姊妹。我告诉月芳,为了要让丈夫后悔一辈子,生产后,我要带著宝宝自杀,让那个混帐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可月芳却一直求我不要这样,劝我要三思……当时她跟家良已经结婚多年,很想要生个小孩,却一直没有怀孕。后来,生产那天,我故意不肯去医院,是月芳在一旁帮忙,我才顺利产下一对双胞胎姊妹——就是你跟俪淇。你是妹妹,俪淇是姊姊。”她泪眼婆娑地看著湘弥。
湘弥听傻了。怎么会这样?她从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啊!双亲是那么地疼爱她,从小就给她最好的,甚至舍不得骂她一句,怎么会……
曾妍云拭去泪水,感伤地又道:“生产后,我的精神状况还是很不好,不太肯照顾宝宝,也不肯打电话联络我丈夫,外界几乎不知道我生产了。那时的我一心一意想死,想带你们姊妹去死,月芳哭著求我不要做傻事,我却怎么也听不进去。后来,她说倘若我还是一心寻短,就把其中一个孩子送给她吧,毕竟她求子多年却一直落空。
“我不置可否。之后月芳和家良迁居到台湾,打算要找一个地方重新开始,让别人相信那孩子是他们亲生的……你还没满月时,他们就带你走了……”
曾妍云擦著不断掉下的泪。“他们离开后,我忽然间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想死的念头非常的愚蠢,我更加后悔把女儿送给他们。但我只知道他们到了台湾,却不知道他们的落脚处。好不容易透过很多管道找到他们的下落时,月芳却打越洋电话来求我,求我不要再找他们了。她说他们夫妻非常爱那个孩子,早已将之视如己出,所以绝不会把孩子还给我,求我忘了他们。最后一次联络时,月芳告诉我,他们夫妻要带著孩子回印尼定居,因为家良是印尼华侨。”
曾妍云不舍地看著湘弥。“我以为他们真的到印尼去了,这几年来,我饱受良心的煎熬。因为想找回自己的女儿,所以我派人到印尼去寻找过他们好多次,但都没有结果。我万万想不到,原来他们一直留在台湾,而且早就过世了。因为失去与月芳联络的管道,所以才会害苦了你,让你小小年纪就进了孤儿院,饱受生活的折磨……”
湘弥默默地听著,好半晌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她并不恨亲生母亲,只是觉得好感慨,觉得百感交集。
曾妍云双手包住湘弥的手,祈求道:“孩子,你可以原谅我吗?我知道自己是一个最糟糕、最不负责任的母亲,无论如何,我都不该把你送给别人……你刚到新加坡,我第一次在展家看到你,低头发现你右手掌心上的朱砂胎记时,就立刻领悟到你不是俪淇,而是我另外一个女儿。你一出生,右手掌心就有一块圆形的胎记,俪淇没有。”
湘弥看著自己的手。在她的右手掌拇指与食指之间,有个圆形的小胎记,但因为位置的关系,乍看之下不是很明显,她很多朋友甚至都没注意到她有这个胎记。
曾妍云哀伤地又道:“当时我整个心都揪在一起,差点抱住你痛哭。可我不敢,虽然知道你是我的女儿,但却没有勇气认你。我有什么资格当你的母亲?就算你痛斥我,也是我罪有应得……”
“我不会怪你。”湘弥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自己的情绪,掏出手帕给曾妍云。“我完全不明白你当年所受的苦,所以无权批评。至于我的父母,虽然只有短短几年的时间,但他们真的对我很好,也非常疼爱我,因此我并不觉得自己受苦了。”
她不会排斥曾妍云,但在她的心底,始终会把贺家良和黄月芳当作亲生父母一样看待。也许亲子缘分很短,可养育之恩却是没齿难忘的。
曾妍云接过湘弥的手帕,泪流不止。“不,你应该怪我的,是我毁了你的人生……你也是廖家的女儿啊,为何要受这么多的苦?湘弥,去挽回仲尧吧!你们两人彼此相爱,没有人可以把你们分开。来台湾之前,我曾去找过仲尧,向他道歉,并且告诉他你和俪淇的身世之谜,他已知道你们两人是双胞胎。”
仲尧知道这些又怎么样?她毕竟还是犯过大错啊!“他不爱我了,他恨我……一回想自己在超市故意刺伤仲尧的那番话语。她就觉得心如刀割。他是那么骄傲的男人,怎堪一再承受她的背叛?
“傻孩子,仲尧当然爱你。不爱你的话,他怎么会刻意追来台湾呢?”曾妍云笃定地微笑道:“仲尧这孩子我很了解,他的外表虽然冷酷高傲,但面对感情时却是无比的认真,一旦动了心便会执著不悔。湘弥,你还感受不出他有多爱你吗?知道整件事的真相后,他还是亲自跑来台湾找你,用情之深早已不言而喻了。也许他不会说一些甜言蜜语,但他以实际行动来证明对你的爱——就算你曾经辜负过他,但他还是选择包容。他爱你,所以可以原谅你的任何过错。我知道他还在台北,下榻于‘××酒店’,你快去找他。”
“我……”湘弥的心湖阵阵波动。“我真的可以吗?”她不敢相信自己可以这么幸运,可以追寻真爱,可以再度拥有他。“可是俪淇跟他的婚约……”
曾妍云摇头。“俪淇跟他的婚约压根儿是一个错误,我早该看清的。就算你没有出现当替身,以俪淇的个性,嫁入展家不到三天就会跟仲尧分手的。他们两人互不相爱,没有感情基础,更谈不上互信互谅。”
曾妍云微笑地看著女儿。“跟仲尧订婚的人是你,在众多宾客前让他戴上订婚戒指的人也是你。你才是他的未婚妻,更是他一辈子的伴侣。快去找他吧!至于俪淇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带她到欧洲游学,顺便散散心的。其实,我也亏欠了俪淇很多。从小我就对她太过严厉,也不肯付出母爱,今天她会变成这么骄纵的孩子,我要负很大的责任。藉著这次去欧洲长住,我会跟她好好地培养感情的。不管是你还是俪淇,都是我的宝贝女儿,我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了。”
看到湘弥凡事都为俪淇著想,曾妍云心底感到很安慰。她真是个善良的孩子,面对无缘的姊姊,她仍显得那么宅心仁厚,不愿抢走姊姊的幸福。
听到母亲这么说,湘弥总算释怀了。
“妈……”她颤抖地低唤。“谢谢你,妈……”这一声“妈”叫得她心头发酸。黄月芳是她的养母,曾妍云则是生母,生育之恩与养育之恩都不容抹灭,两位都是她最敬重的母亲。
“湘弥,我的孩子……”曾妍云泪如泉涌,紧抱住她。“谢谢你愿意叫我妈,我真的对不起你,我好感谢家良和月芳,他们真是一对好父母,把你教育得这么好、这么懂事……”
擦去泪水,曾妍云露出灿烂的笑容。“快去找仲尧吧!我们母女之间多得是机会好好长叙,现在,妈要你去找回你的未婚夫,我要看到我的女儿重绽笑靥。”
“妈,谢谢……”湘弥搂著母亲又哭又笑,她觉得自己好幸运,竟能拥有两位如此疼爱她的母亲。而且,她马上就要挽回挚爱,人生再无遗憾了。
今天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Lucky
Day”。她不但寻回亲生母亲,而且,今天还是仲尧的生日,她终于可以陪伴他了。突然,一个念头浮现。“妈,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你尽管说!”
“就是……”
曾妍云很感兴趣地听著女儿的计划,越听脸上的笑容弧度更加扩大,连连点头笑著。“好好,太好玩了!没问题!你是我的宝贝女儿,我很高兴终于可以帮你做一点事了……”
尾声
海边
展仲尧将引擎熄火后下车,海风迎面袭来,将他不羁的黑发往后吹,他不解地望著漆黑的四周,不明白曾妍云为何会约他来这里?
前几天,在超市跟湘弥不欢而敌后,他就烦闷地住入一间五星级饭店。他也不懂自己为何还不回新加坡,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其实内心还在悄悄期待著湘弥会来找他吧?他们之间的感情牵绊令他无法如此轻易地舍弃,他忘不掉她。
可,事实证明他的等待是可笑的。湘弥根本不爱他,她早就亲口向他承认她爱的是谭健弘了,该死的他竟还执迷不悟。期待那万分之一的奇迹会出现。
Shit!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大笨蛋,更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强迫自己死心,强迫自己明天就回新加坡之际,他却在半个小时前接到曾妍云打来的电话。她说有重要的事想跟他谈谈,请他到台北县的一处僻静海边。
他不知道曾妍云到底要谈什么?但他还是来了。也许是因为她是湘弥的母亲吧……啧,他还真是个大笨蛋!都已经命令自己死心回新加坡了,可潜意识里还是悄悄地期待著,期望有人能传递给他湘弥的讯息,让他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深夜的海边一片寂静,不像有人在这儿的样子。他会不会弄错地方了?正想再拨电话给曾妍云时,一块大岩石后面传来的些微光芒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收回手机,举步走向光线的来源处。
点点火光在阗黑的沙滩上,就像引路的星辰般,他一步步地接近,终于,一个放在平坦大石上的蛋糕出现在他眼前。
他尚未回过神,一阵悦耳的歌声就响起——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像是月夜仙子般,湘弥由一旁的草丛后走出来,手上还拿著漂亮的烛台。
“祝你生日快乐。”她唱完最后一句,小脸泛著红晕,手足无措地把烛台放在岩石上,眼睛不敢直视仲尧。“对不起,我来不及自己烤蛋糕,所以就在附近的商店买了一个。店员保证是最新鲜的,可是我不确定好不好吃。”心怦怦怦地直跳,她好紧张,不知道仲尧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原谅她?
“是蓝莓口味……呃……我是指这个蛋糕……其实我本来是想自己烤一个巧克力口味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她越说越语无伦次。
话还没说完,仲尧已一个箭步向前,猛地把她搂入怀中。
“丑死了!”他皱紧浓眉,冷酷地道:“你的眼光好差劲!哪里买来的丑蛋糕?造型俗气,一看就知道很难吃,我不要!我只吃你亲手做的东西!”
最后一句话,让湘弥紧绷的心完全放松,眼眶也泛红了。“对不起……”她紧紧地回抱他,把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对不起,我知道我欺骗了你,我做过好多让你伤心的事,但有一点我一定要郑重地向你澄清。”
她抬起泪眼,直直望入仲尧眼底,一字一句地道:“我跟谭健弘之间是清白的,在超市讲的那些话只是故意气你的,他其实就像我的大哥一样,我对他只有兄妹之情。那天,他生病了,我只是去照顾他,替他买一些民生用品而已。我知道我到新加坡的动机不对,但那时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别说了,我懂,我都明白。”仲尧捧起她的脸蛋,怜惜地吻去上头的泪水。“我不想再追究过去的事了,更何况,你并没有错,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护有如亲人的朋友。我只恨自己不能早点遇到你,没有早点察觉真相,让你白白受了好多苦。”
够了。听了湘弥的解释,能重新将她拥在怀中,他已经觉得足够了。
手指轻抚她的脸,他嗓音低沉而温柔地道:“记得我们刚见面时,你在受委屈之下,曾哭著骂我是个‘刚愎自用的自大狂’吗?其实,那句话一直搁在我心底。你说得没错,我太自信、太自负了,我只相信自己所认定的‘事实’,压根儿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所以才会一再地冤枉你。”
湘弥又掉泪,哽咽地道:“可是,我骗了你那么多事,我甚至假冒廖俪淇跟你订婚……”
仲尧笑了,闪亮的黑眸熠熠生辉。“没有人喜欢谎言,不过,在我这辈子听过的谎言中,那是最甜蜜、也最奇妙的谎百,因为它改变了我的一生。如果不是那个谎言,你也不会来到我身边,成为我的未婚妻,还拐走我的心。”
“啾啾啾”,他左右开弓地在她的粉颊上偷香,脸上绽放邪肆的笑容。“在新加坡,犯了偷窃罪可是要重罚的喔!所以,就由我把你缉捕归案,直接押解回新加坡,关在家里,罚你替我煮饭、烧菜,一辈子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