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时时刻刻沟通,就算有再深的感情都会变淡,如果肯下苦心去沟通,就算结果什么也没有,起码不会留下任何遗憾,因为妳已经尽力了。」
是的,她终于了解了。
与朴孝宁从无到有慢慢滋生出一份情,那一段他努力做给她看的夫妻生活,还有这两个月来与他分离的日子,终于使她深刻的了解到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如何的坚强又脆弱。
或许她的父母确实也曾经如此相爱过,但他们却在这份爱有了完美的结果之后,又任由忙碌的工作剥夺了维持这份爱的机会,以至于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那份曾经浓烈得使他们愿意生死相许的感情也因而变淡了、没了。
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脆弱。
相反的,如果她和朴孝宁就这么分开的话,这份爱必然永远不会消逝,因为这种结果是无可奈何的、是悲伤的,而人类说是有被虐狂也好,说是劣根性也好,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容易轻忽地任由它溜过身边,而越是悲伤的经验,却会刻骨铭心地永志不忘,让遗憾一生一世跟随着自己。
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坚强。
所以,她必须牢牢谨记父母的教训,男女之间的爱是必须一辈子努力去维护的,因为这份感情是如此的坚强,经得起狂风暴雨,经得起生离死别,却又是如此脆弱,经不起试炼考验,也经不起时光蹉跎。
相爱一生白头偕老这种事绝对不是容易达成的目标。
总之,爱,是生物学上最难解的课题,从来没有人教过她,所以她只能亲身去体验,一步步走来一点一滴慢慢了解,因为……
它该死的根本不属于生物学!
第十二章
整整十天之后,金振宇才又出现在韩芊卉面前,而且还多带了另一个人来,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高头大马很有威严,也很有气派。
金振宇唤他俞将军。
「韩姑娘,通、泰、青、徐四地会遭受海寇袭击,这妳是如何得知的呢?」连寒暄都省略了,余将军开门见山地问。
韩芊卉耸耸肩。「你说呢?」她不能说实话,也编不出美好的说词,只好任由他们去猜。
「莫非韩姑娘是卜算出来的?」俞将军试探着又问。
中国人就是爱信这一套。
韩芊卉不语。真要她承认自己是个「超级算命大师」实在太滑稽了,她不如承认自己是骗子算了。
俞将军并没有因为她老是不作正面回答而不高兴,深沉锐利的眼凝视她许久,
「那么韩姑娘可否告诉我,下个月海寇会进袭哪里?」
唉,又要她背诵历史,她不是生物学家吗?
虽然这种事都是从小被逼着囫图吞到大,三不五时还会有「考试」--只要爸爸心血来潮问一句,妈妈也一定会不甘人后的问一句,而且越问越精细,害她越背越多,背得她叫苦连天--以她超人一等的记忆力,不怕背不起来,只怕会搞混。
明明她是最讨厌地理历史的说!
韩芊卉愁眉苦脸地想了一下。「呃……乙亥日,倭犯嘉兴,都司周应桢会战死;乙酉日,倭陷崇明,知县唐……啊,对了,唐一岑也会战死。」
浓黑的眉蓦地飞扬。「倘若我把他们调开呢?结果又会如何?」
「这我怎么会知道,」韩芊卉啼笑皆非地说。「你不会试试看就知道了!」居然这样问她,她又不是真的算命大师。「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们考虑的结果到底是怎样?」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韩姑娘再等一阵子……」
「要确认我刚刚说的话?」韩芊卉不耐烦地吐了口气。「拜托,不相信我就算了,我可不想再等下去了。」
「早一刻、晚一刻到广州又会有多大差别?」金振宇打岔进来,想帮俞将军说服她。「妳不怕到那儿恰好碰上海寇?」
「很抱歉,我不去广州了,我要回去。」
「咦?」金振宇错愕地惊呼。「妳要回朝鲜去找妳的男人?」
「没错,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但……」金振宇顿了一顿。「既然他没有来追妳回去,妳以为他会让妳回去吗?就算他愿意让妳回去,他的妻子也一定会反对,妳……」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韩芊卉胸有成竹地谢绝他的「关心」。
金振宇窒了一下。「那就请韩姑娘想想,令慈也是汉人,难道妳不以……」
「我父亲是朝鲜人,」韩芊卉很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还有,我的男人是朝鲜人,我儿子也是朝鲜人,而且明朝只剩下不到一百年,根基已经烂到不能再烂了,说要挽回实在困难得很,可朝鲜起码还有两、三百年,根基还算可以,仍然有很大的机会……」
是的,她仍然有很大机会挽救朝鲜的命运!
「最重要的是,终有一天人类会明白区分国籍实在是一件很无意义的事,在我眼里,我们跟猪马牛羊并没有多大的分别,全都是生物,唯一的差别只是生活方式、智力和外表的差别而已,因此,如果有两个人生病了,而我只能救一个人,那么我当然要救那个还有生存机会的人,这是生物最基本的生存淘汰原理……」
没错,这跟她父母到底是汉人或朝鲜人无关。
「若你们还是不服气,那么我再提醒你们,在明朝之前不知已有多少朝代被推翻,在现在的你们看来是认为他们活该被推翻,同样的道理,将来人们也会认为明朝活该被推翻,然后推翻明朝的清朝不到三百年后也被推翻了,这一切也都是生物最基本的生存循环,就好像生物终有一天要面临死亡一样,没有人能长生不老,也没有任何一个朝代能永世屹立不摇……」
对啊!有生才有死,有死才有生,这是生物最纯粹的意义,她怎么会忘了这点呢?
「甚至太阳有一天也会熄灭,地球也跟着冰冻,一切生命部不再存在,到那时,大家才会发现如今我们坚持的所有一切实在是一点意义都没有,所以我们需要认真把握的只有今天,今天才是最真实的,让每一天都活得很充实,就算明天死了也没什么遗憾,这才是我们必须坚持的……」
就算亲眼看着孩子、孙子们战死了又如何?
那也是属于他们的生,他们的死。
她的责任只是让他们了解生命的意义,善尽生物的职责将生存的讯息传达给下一代,而不是为他们安排生命,也不是为他们作生存规画,这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没有人能真正掌握住未来,所以……
今天才是最重要的!
韩芊卉突然轻笑了。
她想说服他们,没想到反倒说服了自己,使她终于明白自己应该坚持的究竟是什么。
她希望自己在死去的那一天毫无遗憾。
「我要回去了,就是现在!」一经想通,她就再也等不下去了。
「现在?」没想到她说风是风,说雨就是雨,金振宇有点措手不及。「为什么要这么急?」
「因为现在我才了解,若是我想要充实的活过每一天,就必须待在他身边,离开他是这么痛苦,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思念他,我不能没有他呀!所以……」韩芊卉急切地道。「现在就送我回去吧,拜托!」
「可是……」金振宇迟疑地瞥向俞将军。「我们希望妳留下来……」
韩芊卉一怔,旋即沉下脸去。「我发誓,只要我待在中原一天,就不会再说出任何一件你们想知道的事!」
金振宇听得一时心急,不由得脱口道:「我愿意娶妳作妻子!」
韩芊卉呆了呆,失笑。「你秀逗了?还是急慌了?竟然说这种话!」
金振宇以前所未见的严肃正色地摇摇头。
「不,我不是一时冲动,妳应该记得,头一次见面我就很欣赏妳了,活了二十八年,从来没考虑过要娶妻,但那一天,我确实想过若是要我和妳成亲,我一定很乐意。而这两个月来的相处,更使我确定妳是最适合我的女人……」
这个性格的男人可能是生平第一次说这种话,越说越不好意思,不觉用力咳了好几下以遮掩他的赧然。
「呃,总之,虽然中意妳,但是我不想强迫妳,希望能让妳慢慢接受我,现在妳却说要回去找那个男人,所以我是急了没错,但并非妳所认为的那样,我是不想失去这个机会,所以……」
「那是不可能的,」韩芊卉越听越是失措--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认真,忍不住中途便打断他。「因为我……」她想告诉他们她早已结过婚了,但他们也不给她机会说完。
「韩姑娘,不要那么快就作决定,或许……」俞将军顿住,朝金振宇瞥去,后者点点头,他才继续说下去。「我应该先告诉妳他的真实身分……」
「呃?」韩芊卉听得一愣。「真实身分?什么真实身分?」
「金振宇并非他的本名,金是他的母姓,他本姓朱,叫朱载墐。」
「朱载墐?」韩芊卉惊讶得猛眨眼,片刻后又突然定住,开始喃喃自语,「朱载瑾,宪宗第十三子荣庄王朱佑枢的孙子恭王,万历二十三年薨,也就是说,你大概还有四十年可活……」原来他真的是皇室的人!
金振宇下巴猛然落地,「妳是说……」又猛然阖上嘴,再用力甩甩头。「不,那个……无关紧要,现在我们在谈的是妳,也许妳不希罕王妃的身分,但这个身分可以确保妳一辈子生活无虑,我保证也会忠实的对待妳、疼爱妳,让妳未来的每一天都不会后悔嫁给我。」
不可思议的眼神在金振宇身上绕了半天,韩芊卉才喃喃说:「你最近是不是比较健忘,一时忘了我还有一个孩子,而且还是别的男人的儿子喔!」
金振宇莞尔。「我不是那么肤浅的男人,那种事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韩芊卉咕哝。「我不是那种为了寻求稳定的生活就随便找个男人跟的女人,我相信女人不靠男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金振宇面露赞赏之色地漾开笑容。「所以我欣赏妳,妳是如此勇敢坚强,坦直率性,同时又能拥有如此迷人的女性魅力,我真的不介意妳的过去,只在意以后妳是否能为我所拥有。」
「不用捧我,我不吃这一套,」韩芊卉嗤之以鼻地说。「我自己也知道自己非常坚强勇敢,而且,我也很聪明,非常非常聪明,天才那种名词可不是随随便便套到我头上来的。」
「天才?」
「呃……总之,就算你是皇帝,我也不想作皇后,只想回去找他,他才是我想跟一辈子的男人!」
金振宇似乎很失望。「真的不能考虑?」
「不考虑!」
见她那样毫无妥协余地的断然否决,金振宇不禁懊恼地叹了口气,再深思地目注她半晌。
「那么如果我们送妳回朝鲜,妳是否愿意说出灭亡明朝的敌患究竟是谁?」
「只要你们给出代价。」
「妳要那些黄金白银究竟是……」
「朝鲜必须早一步和洋人通商,我需要本钱。」
金振宇点点头。「好,等我们抄了严嵩的家之后就去找妳,届时只要妳愿意说出所有我们想知道的事,抄严嵩的家所得到的一切都可以归妳。」
「成交!」韩芊卉爽快地道。「那么你们什么时候要送我回去?」
「明儿一早。」
「很好,那我就再告诉你们一些,」很高兴他们终于答应要送她回朝鲜了,韩芊卉决定慷慨一点,多送他们一点「样品」。「五月壬寅,海寇劫掠苏州;六月癸酉,俺答泛大同,总兵官岳懋战死;八月癸未,倭犯嘉定,官军败之,庚寅复战,官军败退;九月丁卯,俺答犯占北口。完毕,今年就这样。」
话落,韩芊卉便轻快地回房去准备翌日离开,留下金振宇与俞将军面面相觑。
若她所说的一切确实都无误,那她也未免太神了吧!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走不了!
「除非绕道蒙古,但是妳真愿意从那儿回去吗?」
「为什么?」韩芊卉抗议的大叫。
「我想……」金振宇低低道。「妳应该知道吧?」
为什么她应该知道?
她又不是神!
「啊……」想起来了。「都城内外大疫!」
金振宇眼中一阵激昂。「妳真的不能嫁给我吗?」
韩芊卉马上横给他一眼。「神经病!」
金振宇一愣。「什么病?」
韩芊卉没理会他,兀自喃喃自语,「这下子起码要等到六月京师淹过大水之后才能回去了。」
金振宇双眉猛挑。「六月京师会淹大水?」
韩芊卉翻翻白眼。「还有兖州、东昌、淮安、扬州、徐州、武昌会闹早灾,顺天和榆林闹饥荒。去吧,去吧,去处理吧!别来烦我了。」
她要躲起来偷哭。
呜呜呜,又要多等两个月才能见到他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徐梦月是个非常天真直爽的女孩子,虽然顽皮了点儿,但不失为一个好女孩儿,不过她有一个很大的毛病:大嘴巴,一得意起来就会像黄河决堤一样,不管该说不该说的话一古脑全给妳泄洪出去。
所以,当倭寇莫名其妙找上宁波来时,徐至昂马上朝她咆哮过去。
「都是妳!在市集里叫妳不要说妳偏要说,现在可好,人家要来捉韩姑娘了,看妳怎么保护人家!」
金振宇则是往韩芊卉那边咆哮过去。「妳怎么没提这桩?」
韩芊卉又害怕又生气又莫名其妙地吼回去,「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事!」
「原来妳卜算不出自己的命吗?」金振宇气急败坏地叫。「这下子可糟了,他们大举来犯,我们这边的官兵不够抵抗呀!」
「表哥你先派人去求援,」徐梦玉反倒是最冷静的人。「然后我们一起保护韩姑娘潜行出城。」
但是海寇的目标就是那个坏了他们好几次「生意」的罪魁祸首,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此轻易的「潜行」落跑,马车才刚离开西城门,后面百多个人就高喊着杀声追上来了。
只一会儿,马车就被挡了下来,再眨个眼,他们已被好几层人肉墙团团包围住,为首的是个瘦巴巴的汉子,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最多就是个海盗头子而已,其它人也只不过是高大了一点,凶恶了一点,冷酷了一点,手里举的刀亮晃晃了一点罢了,但那头子身边的几个人就很怎么样了。
十五个身穿宽大武士服,腰配一长一短武士刀,还绑着一丛稻草马尾的东瀛浪人,冰冷的眼,面无表情,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杀人比吃饭还利落的凶徒,而且身手不弱。
还有一个最不显眼,也是最显眼的家伙。
说他最不显眼,是因为他邋邋遢遢一身落魄,灰色的长衫上起码有十几来个破补丁,那条用来扎住满头乱发的布带九成九是随地捡来的,再加上一脸大概自出生以来就不曾剃过的大胡子,连手里拎着的那把剑都是坑坑洞洞的,搞不好是人家用坏了不要的,总之,他怎么看都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但他偏偏又是现场双方所有人当中最显眼的一个,无论再怎么邋遢,不管有多落魄,都掩不住那份隐隐然的高贵优雅,颀长的身躯是那么挺拔,男子汉的风采是那样昂扬,无比迫人的气势如同太阳光芒般四散迸射。
可就是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