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多没错,要看交给谁了,”他得意地拍拍我的肩膀,“哥哥我办事,你放心。”
“真不好意思,我这段时间老是出问题耽误工作。”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自己也不想的啊,”他微笑着点点头,“没事的,不要担心。还有我呢。”
我抬头看着他俊朗的脸,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周若禾,这是你看的书吗?原来你真的很喜欢看书啊!”许乔高高的个子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像个孩子似得对什么都感到好奇。
我打开冰箱拿菜,正要回答他,看见他的背影却突然愣住了。心里不由想起另一个同样高大帅气的背影,曾经也在这个空间里出现,曾经带给我无比雀跃的欣喜和幸福感,虽然最终是通彻心扉的难受,但那发生过的美好还是会偶尔出现在脑海里,提醒我曾经怎样用心得去爱过一个人。这应该也是一笔财富吧,毕竟不是人人都会遇到让自己如此投入的一段感情。想到这里,我轻轻笑了起来。
“这个又是什么?”许乔拿起桌上被我闲置了好几天的十字绣,“你在弄这个吗?”
“嗯,”我点点头,“那三天,一直在绣这个。”
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明白了。低头仔细看了看那可爱的图案,他的嘴角渐渐扬起来。
“你看电视吧,我一会就好。”关上厨房门前,我对他说。
“哦。”他听话地应了一声,拿起遥控器坐在沙发上,长长的腿惬意地舒展着。
一阵热火朝天的忙碌后,我将带给孔旭父母的饭菜一一整理摆好,用一条厚厚的毛巾裹起来保温。
“我们快点吃,我还要去医院送饭。”我边说边把菜端出来。
许乔转头有些吃惊地看着我,很快又面带满足地坐到饭桌前,一直保持着弧度满满的微笑。
“笑什么啊?”我也坐了下来。
“还会做饭,”他开心地朝着我说,“看起来也不难吃。”
“何止看起来啊,”我斜眼看看他,“不知道有多好吃呢!”
“哦!”他居然没有表示异议,而是胃口很好地开始吃菜。
“嗯,真的好吃!”他边吃边向我竖起大拇指,“很符合我的口味!”
“当然了,我们金牛座对美食是有与生俱来的天赋的,不管是吃还是做。”我不由有些得意。
“那射手呢,我是射手座。”他问。
“射手,”我想了想,“好动、花心、朝三暮四、凡事两分钟热情,”
“打住!”他不满地看着我,“说点好听的。”
“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听的,”我遗憾地看看他,“聪明吧?可只要不是傻子都可以算聪明。积极热情?可是刚才说了,持续不到两分钟,”
“金牛很笨的,”他也不无遗憾地看着我,“迟钝、臃肿、行动缓慢。不过勤能补拙拉,你还是有救的。”
“射手非常自负,而且是没有根据地自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实际上根本算不上什么!”
“金牛又呆又蠢,还爱钻牛角尖,认死理。就算自己错了,也死要面子不悔改!”
“射手的形象才好笑呢,上面是人,下面是马。所以既不算完整的人,也不算完整的马!”
“金牛连人都算不上,就是一头又胖又重的牛!还是金的,那就更重了!掉到河里的话,最先淹死的就是它!”
“最讨厌射手座!”我大喊道,“所以书上说得真有道理,我们金牛绝对不要找射手座!完全不相配!”
“聪明阳光的射手座也不会喜欢又笨又傻的金牛座的!”他同样大喊道,突然又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我,“那么,金牛和哪个最配啊?”
“处女,当然是处女座了,”我不满地瞪着他,“百分之百绝配!”
“豁,”他不屑地斜我一眼,“真好笑啊,动物怎么跟人绝配啊?人家不会看上满身是缺点的你的,而且还那么笨,脾气暴躁!”
“什么!”我一激动,差点把筷子当成武器飞向他。
“吃饭吧!”他好笑地看着我,“说不过我的,还是老实吃饭吧,快。”
我气鼓鼓地看着这个家伙,跟他在一起,真是随时都可能让我生气。
“都是你耽误的原因,饭菜都快凉了!”我抱着包裹好的饭菜,站在小区门口,不满地对许乔抱怨道。
“所以才说陪你打车去嘛,”他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给钱,行了吧?”
这个我倒是没什么异议。只是奇怪地打量了他后,我好奇地问:“你没有其它事做吗?是不是被女朋友抛弃了?找不到玩的了?”
他愣了一下,突然有些愠怒地瞪着我:“那好,那你自己去吧!我走了!”
“你走了谁给钱啊?”我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要不是你惹我激动,我说不定早就到医院了。不对,说不定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说不定还把明天都提前过了!”他咬牙切齿地瞪了我一下,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们不约而同都坐在了后排,然后又马上分开,保持着一段醒目的距离。
“干脆你坐前排好了。”他不满地斜我一眼。
“又不是我给钱,要坐你去坐。”我说。
“我喜欢坐后面,宽敞。”他霸道地将腿伸到我前面。
我一脚踏在他干净的休闲皮鞋上,他顿时啊地叫了一声,然后恶狠狠地瞪着我:“周若禾!”
“我也喜欢宽敞。”我冲他笑笑。
“你们,”师傅转过头来看着我们,“到底要不要坐一个到前面来啊?”
我们这才意识到出租一直一动没有动。
“啊?我们还在原地啊!”我心里一凉,时间又耽误了。
“不用,不用,我们说着玩的。师傅你快开车。”许乔赶紧冲师傅摆摆手。
“嘿!我还以为你们说真的呢!”师傅好笑地摇摇头,发动了车。
我埋怨地看了一眼许乔,他却靠在后背上,一只手摩挲着有青色胡渣印的下巴嘿嘿笑着。
“对了,那个朋友,他怎么出事的啊?”走到半路时,他突然问我。
“哦,他啊,”我愣了一下,迟疑着要不要跟他说。
“什么事严重到要去医院抢救啊?”他继续不解地看着我,“天灾人祸道倒还说得过去,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不自然地看看他:“这个,是心里不舒服,极度不舒服。”
许乔显然有些迷惑,他打量了我一下:“可是怎么会抢救呢?”
“割腕。”我轻声说道。
“什么?”许乔惊了一下,“怎,怎么会这么严重?”
“孔旭他,”我想了想,“不喜欢我这样的。”
许乔愣了一下,随即又慢慢点着头,“我明白了。”
车到了医院后,许乔在附近的水果店买了些水果递给我:“一起拿上去。”
“不去看看吗?”我问。
“不了,我在这等你。”他轻轻笑了笑。
“你是,”我用一种有些陌生的眼神看了看他,“也不能接受这种事,也觉得很别扭吗?”
“不是,”许乔好笑地看我一眼,“他父母一定不想看到很多旁人去探望,已经很伤心了,只是不想他们还觉得难堪而已。因为他们的不理解,孔旭才会进医院的,不是吗?”
我心里一下释怀了,也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聪明,也没跟他说多少,他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谢谢你。”我看看手里的水果,对他笑了笑。
“好了,快去吧,不用急着下来。”他冲我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差点让我因此走了神。
走到病房,仍然只有孔妈妈一人守着孔旭。
我把还有些温热的饭菜一一摆好,将碗筷递给孔妈妈:“阿姨,快趁热吃吧。孔叔叔呢?”
“若禾啊,”孔妈妈接过碗筷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轻轻拉起我的手:“阿姨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跟友舒,你们都是多好的孩子啊。要不是你们,我家孔旭真不知道会怎样了。”
“别这样说,阿姨,”我也轻轻拉住孔妈妈的手,“把我们都当你们的孩子,不用这么客气。”
“你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又忙了一天,累坏了吧?”孔妈妈怜爱地替我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唉,你父母看见的话,该有多心疼啊!”
“没关系,阿姨,”我确实觉得很疲惫了,但还是尽量打起精神,不想孔妈妈担心,“我年轻,睡一觉就补回来了,照样活蹦乱跳的。所以放心吧!”
孔妈妈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微笑,轻轻拍拍我的脸:“好孩子。真是漂亮懂事得惹人爱。如果孔旭不是这个样子,还真想你当我儿媳妇呢!”
“阿姨,”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你这样说,孔旭跟我都会受不了的。”
孔妈妈本想笑的,却突然又凝重起来:“是啊,我们孔旭怎么办?难道一辈子不结婚吗?”
“顺其自然吧,阿姨,”我说,“孔旭自己也在逼自己,所以才会隐忍了很多痛苦,才会发生这样的事。以后的路,让他自己去走吧。”
孔妈妈轻轻点点头:“我还有什么办法啊,只要人平平安安的就好。只是他爸爸,唉。”
“对了,叔叔呢?”我想起来一直还没看见孔爸爸。
“他回家拿钱了,”孔妈妈擦擦眼角,“没料到会出这事,来的时候也没带多少钱。他爸爸这次也是气急了。”
“嗯,我理解,换谁都会这样的,”我重新把饭菜端给孔妈妈,“阿姨,你多吃一点。你要好好的,才能照顾孔旭啊。”
孔妈妈点点头,接过饭菜,眼角又滑下泪来。
我拿起旁边的纸巾替她擦了擦。看见她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了我自己的爸爸妈妈。小时候总觉得他们给我的爱不够,总觉得他们不如别的父母般能为我提供优渥的条件,总是幻想着有一天能够离开那不够温暖的家,自己尽情飞翔。于是一次次对着黑蝴蝶许愿,一次次仰望着夜空期待所谓的长大,以为那便是幸福的开始。可是跌跌撞撞地走到现在,每每觉得孤独寂寥的时候,总是会接到爸爸妈妈打来的电话,没有亲热的嘘寒问暖,都是淡淡的询问。原来觉得既然不够爱,就不用打来啊。现在才忽然警觉,那不是不够爱,只是他们自己的表达方式。只要听到我的声音,知道我还一天天庸碌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他们便满足了,也放心了。亲情就是这样,不期待你有一天变得多耀眼,不关心你是否过得风生水起,只要好好的,平安的,即使碌碌无为如我这般的平凡小人,他们也会在无儿女相伴的老家里心满意足地任凭青丝变白发吧。
想到这里,我的鼻子又开始发酸。赶紧低头替熟睡中的孔旭拢了拢被子。
我抱着饭盒走出病房,独自在过道上站了一会。
脑袋已经向身体发出警告信息了,体质并不好的我其实常常会在连续的忙累后感到阵阵与年龄不相仿的虚弱。
许乔坐在医院的大厅里等了很久了,看见我慢慢走下来,并没有露出惯常的不满神情,反而冲我展开明朗的笑容。
“没事吧?”他看着走近他的我。
我摇摇头,冲他扬扬手里的饭盒:“阿姨说很好吃,吃了很多呢!看来我真是很有天分,是吧?”
“嗯,”他好笑地看我一眼,又愣住了:“眼睛怎么又红了?不是有什么事吧?他还好吗?”
“没事,”我笑笑,“走吧,我们回去。”
“我先送你,然后再回家。”他看着我说。
“哦,”我点点头,“不过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们坐公车回去。”
“真高兴你还能替我的钱着想,”他拍拍我的肩膀,“走吧,坐一块钱的去。”
我们坐在车厢的后半部分。我看着窗外缓缓移动的景色,心里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太疲惫的原因,总之就那样安静地待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
“周若禾,”许乔转向我,“我真的觉得你很爱哭诶!眼睛那么大,还装不下那些眼泪吗?”
“是吗?我眼睛大吗?”我看向他。这家伙俊朗的五官和孩子般的认真表情总会让人不觉间心里一动。
“嗯,”他点点头,“每次你瞪着眼睛跟我吵的时候,我心里其实都在发毛。”
“所以叫你不要惹我啊,”我好笑地看他一眼,“没事谁会瞪你啊。”
“睁那么大,眼睛不会累吗?”他好奇地观察起我的眼睛来。
我一下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伸手推开他:“你脑袋那么笨,不会觉得重吗?”
他没有反驳我,而是重新坐好后,突然轻轻扬起嘴角。
“笑什么?”我看他一眼,缓缓地问道,脑袋已经快转不动了。
“想起你每次在我面前哭的样子了,”他扭头看着我笑,“很滑稽,很搞笑啊。”
“是吗?”我慢慢调整出不满的表情,也是因为迟钝的原因。
“嗯,”他却精神很好地点着头,“要不然像个傻瓜一样哇哇大哭,要不然像个白痴一样除了哭,什么都不会的样子。”
“傻瓜?”我斜着眼看他,“白痴?”
“嗯!”他居然又肯定地点了点头,“每次我都要强忍着才不笑。你还记得吗?第一次我们出差,我把买的东西吃完时,你就那样突然大哭起来,那眼泪,真是,怎么会那么多啊?”
“还好意思回忆。”我不满地看向窗外。
“以后我们国家哪里发旱灾了,你就去哭一下,保证比雷雨还有效!”他边说边因为自己的创意得意地嘿嘿直笑。
“我是很爱哭,怎么了?”我轻轻闭起沉重的眼睛,“每次哭的时候,就是我的心在洗澡。洗一次,就比原来干净一点,哭一次,就比原来清爽一点。这样有什么不好,至少看见自己的心,正在一点点变得比原来更好,更湿润饱满。带着这样的心去生活,会觉得很自在,很坦然。所以怎么了,爱哭怎么了?”
许乔没有说话,我感到他似乎扭头看了看我,又转了回去。
“你多久会跟爸爸妈妈联系一次,多久会陪他们吃一次饭啊?”我继续闭着双眼喃喃地说着,“看见他们头上的白头发了吗?因为我们才长出的白头发。心里有没有悄悄埋怨过他们啊?埋怨他们跟不上这个时代了,什么先进的东西都不懂。埋怨他们只知道问你吃穿,不能帮你解决工作上、生活上的很多问题,甚至不如朋友来得亲密。可是其实不是他们的问题,渐渐老了,迟缓了,变得更固执了,有一天甚至都不能自理了。这怎么会是他们的错呢?我们也会有这样的一天的,那时候也一定会觉得委屈吧?”
许乔还是没有说话。
“许乔,”我轻轻叫了一声,想确定他有没有在听。
“嗯?”他温和地应道。
“我除了爱哭,莫名其妙的废话还很多吧?”我闭着眼轻轻笑了笑,“其实我很累,真的觉得累了。好想就这样睡了,一直睡。”
“周若禾,”
“嗯?”我无力地应了一声,昏昏沉沉地将头一下靠在了他肩上。
过了一会也没有听见他说话,我于是放心地睡了过去。
“来我身边吧,”许乔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像是从梦里传来,“如果觉得累,就来我身边靠着我吧。”
我在梦里轻轻笑起来。这样体贴的话从这个家伙嘴里说出来的情况当然只会出现在梦里,现实中,他没有一把掀开我就算不错了。
“周若禾,醒醒,快到站了!要下车了!”果然,一阵剧烈的摇晃将我从梦中惊醒。睁开眼,这家伙正抓住我的胳膊用力摇着。我还没彻底清醒呢,又快被他摇晕过去了。
“真是,你在车上也能睡得像猪一样,”见我醒来,他这才松开我,然后不满地斜视着我,“叫了你好久了,很丢脸呢!”
我摸摸额头,觉得脑袋还是昏沉沉的,浑身也没有力气。不知是不是那家伙摇得太猛的原因。
“还没清醒吗?”他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醒了没?”
“你别晃了,还嫌我不够晕吗?”我瞪他一眼,缓缓坐直了身子,看看窗外,“不是还有一个站才到嘛?”
“那就来不及了,你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