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啊,问啊!只要她问,他就能说其实他真的有想她说地话,正在考虑要做什么,不是为了他自己,只为了能让两人回到之前的相处时光。
赫连容的目光闪动一下,她看到未少昀满眼的期待以及面上的一丝紧张,收回已经迈出的步伐,“你在想什么?”
未少昀早做好了准备,“我……”
话音刚逸出口,不防耳边响起漫天巨响,“嘭”的一声,天空骤然变亮。
两人都被这声巨响吓得缩了下身子,继第一响后,空中响起连续的爆破声,无数光点升上天空而后炸开,绽成绚丽缤纷的五彩花朵。整个天幕地星子全被遮掩,入眼所见俱是姹紫嫣红、金星银光,稍纵即逝后地接连不息,让人目不暇接,仿处梦幻之中,蹿进鼻中的淡淡硝石烟味则提醒着二人,此处尚在人间,而非幻境。
烟花?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这个疑问同时徘徊在二人心中,却也都无暇猜测,仰着脑袋看了半天,脖子都酸了,烟花才渐有偃旗息鼓之势,赫连容揉了揉脖子,转向未少昀,“你刚刚要说什么?”
未少昀却说不出来了,干嘛要说?干嘛还没做就说出来?干嘛要剖白自己?说就天下无敌,做就无能为力,他才不要成为那样地人!
“没有,没什么。”未少昀说着话,眼睛却盯着空中仍未散去的硝烟,“莲蓉,给我讲个故事吧,卖柴火的小女孩……的故事。”
第八十九章 卖柴火的小女孩(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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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容不知他为何突有此语,好奇地抬眼望去,未少昀也刚好收回目光,二人视线于空中相撞,短暂的接触后,又都不约而同地另找聚焦点,别开眼去。
“不用……不用讲了。”未少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带了几许兴奋,与赫连容说了句“你先回去”,便飞也似地跑进东院所,不知所踪了。
赫连容疑惑了半天,终是没有跟上前去。随他要去做什么,未少昀是个大人了,他不需要保姆,或许等他有朝一日彻底摆脱了对身边“保姆”的依赖时,他才会用一种正常的心态与人交往,不会再这么乱来。
回到房里,赫连容正想打水梳洗一番,目光又被桌上的茶筒吸引了去。茶筒旁放着一只茶壶和两只茶杯,都倒满了茶,虽然早已凉透了,但从气味上仍能辨出是蒙山茶的味道。赫连容不禁摇头失笑,看来自己还真是令他失望了,谁知道他早上说得蛮横又无赖,转身又泡了茶等她回来?
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凉透的液体苦涩难当,赫连容稍皱了下眉头,正考虑着将茶水倒了重沏一壶,门外传来老夫人的声音,“阿容,是你回来了么?”
赫连容忙过去开门,却只有老夫人一人,连碧荣也不见。
赫连容上前扶了老夫人,将她请进房间坐了,又关好房门,“奶奶找我有事?”
老夫人笑笑,目光在屋内缓缓巡视,“少昀去了哪里?”
赫连容也不知道,于是没有言语,老夫人却不在意,目光定在床头的一个被卷上,那是未少昀每天打地铺的被子。早上就卷起来塞在床头。
看着老夫人看穿一切似的目光,赫连容不禁有些局促,“奶奶……”
老夫人摆摆手。笑了笑。“这些都是你们之间地事。我不会过问。”
赫连容微感错愕。老夫人长长久久地舒了口气。“阿容。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要带你们出来?”
赫连容对这个问题也想了很久。显然照顾病人只是一个借口。真正地目地……
“是不想我在家掺与大娘和大嫂间地事情么?”赫连容轻声将自己地猜测说出口。
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有这个原因。”
赫连容会心一笑。“谢谢奶奶。”
虽然她刚进门时这老太太像老妖婆似的,但相处久了不难发现其实老太太才是最想家宅安宁的那个人,她希望安渡晚年儿女孝顺子孙和乐。这也是每个老人心中地愿望。
“还有一个原因……”老夫人招招手,让赫连容坐下,“是想你和少昀能多相处相处。多改变改变他。”
赫连容不禁怔往,“改变他?”
“难道你没发觉,少昀最近改变了不少么?”老夫人看着赫连容困惑的样子失笑,“当局者迷,你和少昀都在局中,自然看不清楚。不过你也该从我的态度中有所察觉,最初我对你的看法有所改变,正是因为感觉到少昀的长进,所以爱屋及乌。不过相处过后。才发现你真有不少优点。”
老太太这么一说,赫连容也有所觉,老夫人开始对她也是充满敌意的,不过从什么时候呢?似乎是从未少昀开始张罗要开酒楼后,老太太对她地态度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他的改变……并不是因为我罢……”赫连容说得不太确定,犹豫一下下了决心道:“其实最初他那么做,全是因为和我赌气。”
老夫人失笑,“那你也是第一个他肯赌气的人,激将法、苦肉计。少阳不知施了多少,也不见少昀与他赌气做事。我又不忍太过说他,他娘更是没用,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变成一个贪玩惫懒的人。”
话说到这,赫连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几个孙子中,奶奶为何独独偏爱少昀?”
老夫人看了赫连容半晌,叹了一声,“我就知道你没问过少昀。”赫连容不禁讪然。又忍不住替自己辩护一句。“他不想说的事何必要问。”
老夫人微微一笑,“所以他拿你就没办法。因为别人都问。掌控权便在他手中;你不问,他就失了掌控权。”
是这样吗?赫连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不问,绝大多数原因是因为懒得问而己。
“不过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说说这件事。”老夫人的目光飘了飘,“你知道咱们家十年前起了一场大火。”
赫连容轻声道:“听说……是因少昀而起?”
老夫人点点头,半晌无言,似已沉浸在回忆之中,良久轻叹,“的确是因他而起,火,也是他放的。”
赫连容不再说话,静静地听着老夫人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当年他还不到十四岁,十分聪明,于古董也有天赋,深得你公公地疼爱。你大娘无子,便想过继少昀为子,将来也好执掌家业。未家原有一处书斋,那时你二姐、三妹,少昀和少阳都在书斋念书,我和你大娘时常会去书斋向先生询问他们的课业,不过有一次,我们去了书斋,课堂上却空无一人,我和你大娘等了半天也不见先生回来,倒等来了一把火,那火初时只在门口烧,后来不知怎地,一瞬间,四周窗子也都烧了起来,火势蔓延得很快,我和你大娘都被呛晕了过去,等再醒来已在火场之外,少阳因吸入过量浓烟昏迷不醒,少昀也受了伤。”
这个故事赫连容虽没听过详细版,却早已知道了大概,是未少阳救了众人,未少昀也因此失去了被过继的资格。
“灭火地下人们都见到少阳奋不顾身地冲进火场救了少昀出来,你二姐说少昀曾说过要烧了书斋,少昀也对此事供认不讳,说他不满每天读书而心生厌烦,所以找个由头将先生叫出去,想一把火烧了书斋。后来找到先生,他也说确是少昀将他支走的。你公公气坏了,觉得他自恃聪明胆大妄为,将来必难当大任,这才让你大娘收了少阳为子。”
听了这么多,赫连容还是没听明白老夫人怎么会对未少昀刮目相看,本来她以为另有隐情,可听这话,那火确是未少昀所放,证据确凿。
见赫连容有些急了,老夫人笑笑,“我那时也以为实情如此,不过少昀儿时最得你爷爷和我的宠爱,就算发生了这种事,我也仍是惦念他,有一次去探过少昀后因事耽搁了一下,便见少阳也来探他哥哥,我在门外偶然听见他们的话,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后来进去追问,才知道了一些实情。原来那火的确因少昀而起,但窗上的火油却非他淋上去的,他发现火势渐大,不知为何误以为他们的先生还在斋中,所以进入火场想要救人,却意外发现了我和你大娘,他救出我们托付给刚刚赶来的少阳,又回去找那先生,可他久久不归,少阳等不及下人来援,冲进火场去找少昀,中间经过我也不知如何,只知少阳反被少昀所救,少昀被塌下地梁柱砸到,差点丧命。”
赫连容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怎会以为先生还在火场之内?先生不是他支出去的么?”
老夫人微诧,摇头笑道:“但凡听到这里的人,无不问少昀为何没说实话,反而说是少阳救了我们,只有你这么问。”
赫连容讪然,“其实我也想问……他为什么说谎?”
如果他说出实情,就算火势因他而起,他也救了老太太和严氏,功过相抵,或许不会失去继承之位这么严重。
老夫人叹了一声,“少昀说他做错了事,而且是天大的错事,说出实情他不过是功过相抵,而将事情移到少阳身上,少阳却是立了天大的功劳,他们兄弟之间,总得有一个做得成嫡子才行。其实我不是不喜欢少阳,只是看到他,就会想到另一个甘愿委屈自己的孩子,久而久之,对他就越为疏远了。而少昀也求我不要将实情说出,更让我心存怜惜。”
赫连容不由得怅然,原来不是未少昀失去机会,而是他主动让出机会,可为什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做此决定?就算是功过相抵,他也未必一定失去成为嫡子的机会,是为了有万分把握?淋火油的人又是谁?他又为何觉得先生还在书斋之中?还有……如果当真是他主动让出机会,又怎会变得如此不思上进?失去机会而堕落的理由不存在了啊!
然而老夫人对赫连容地种种疑问却无法回答,“少昀每次说的答案都不一样,时间久了,我也就不问了。这也是我来与你说这些的原因,最近你与少昀夫妻和睦,如果你问,或许少昀会愿意与你说说当年的实情。”
赫连容微讪,她与未少昀目前来说尚算“和睦”,但与“夫妻和睦”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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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卖柴火的小女孩(五)
不过老夫人显然不在意这些,“我还是要说那句话,不管你们现在相处的关系如何,你们毕竟是夫妻,你们两个的命是连在一起的,所以无论是为未家也好、为少昀也好、为了你自己也好,希望你能时时规劝少昀,以前发生的事不要去想,以后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你也放心,将来我必不会亏待于你。”
其实老夫人的目的很简单,她想让赫连容多了解未少昀一些,借着十年前的旧事重提,两人的关系也许会更近一步也说不定。为了这个疼爱的孙子,老夫人真可谓是用尽了心思。
赫连容也明白了老夫人的用意,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年少天纵的孩子变成现今的浪荡模样,相信她比谁都要痛心,如今未少昀稍有转变苗头,别管是为了赌气还是为了什么别的,老夫人自然要压上所有赌注。
而赫连容,虽然以前与未少阳说过不喜欢什么浪子回头的戏码,但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对这个人有了一定的了解后,她也不介意看未少昀做出些事来,尤其看着他满头包地回到房间之后。
那时老夫人早已走了,赫连容也把未少昀的铺盖卷丢到地上去准备睡觉,就听“哐当”一声,门已被人从外踢开。
在宣法寺里敢这么做的还有谁?赫连容一下就毛了,正想着“未少昀,看来今天治你治的不够,明天更不能给你好脸”的时候,未少昀哭……没看错,真是哭丧着脸奔进屋里,头上一个大包鲜红发亮,他就坐在桌前对着烛火眼泛泪光,把赫连容吓个够呛。
“你……”现在这情况似乎不太适合问什么当年隐情,赫连容凑过去看看他额角隆起的一个大包,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的。
“别动!”未少昀大喝一声,制止赫连容想戳戳那包的动作。随后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狠锤了下桌面,“那个该死的矮和尚,我一定要报仇!”说完又抬头急问:“莲蓉,你说的那个红磷,真的有吧?没骗我吧?”
赫连容不解其意。怔怔地点点头,未少昀就又忿恨不平去了,也不说话,自己把地铺打好睡觉。
赫连容这是真的不明白了,他头顶上地大包和红磷有什么关系?还有啥矮和尚?
第二天一早,未少昀头上的包肿得更大了,他轻轻按了下,龇牙咧嘴地低声咒骂一句,而后爬出地铺。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去。
他在外关上门地一刹那。床上地赫连容也睁开了眼睛。翻身下地。悄悄地出了屋子。
赫连容远远地跟着未少昀出了西院所。进了和尚居住地东院所。未少昀还寻摸了一根棍子拎在手里。不禁让赫连容大皱眉头。此时天色尚早。东院所只有一个小和尚在打扫庭院。见未少昀走得悄手悄脚地像个贼。不禁多看了几眼。未少昀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地动作。分辨一下方向。朝着东院所地东南角笔直而去。
那小和尚站在院里直挠头。四处看看。正想要不要禀报师兄发现不明入侵者。赫连容便出现在他身后。“小师傅。哪位大师住在那边?”
小和尚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仍是惊魂未定。拍拍胸口后微一躬身。“那个方向只有师叔祖地院子。女施主。你和刚才那位男施主是一起地么?”
赫连容见他面有疑色。连忙解释说我们是住在这地香客。不是贼。
小和尚这才放了心。“二位都是去找师叔祖地么?也想拜托师叔祖制作烟花么?”
“制作烟花?”赫连容不由得想起昨晚的漫天繁花,“昨天晚上的……”
小和尚点点头,“那是一位施主为母亲的寿辰特别订制的,昨日正是寿辰之期,不过那位施主并未来取烟花。师叔祖便将烟花燃放了。”
赫连容微汗。这什么脾气?你们寺院办副业不给送货上门就算了,还把人家订地东西给放光了。就算人家晚来几天,你们也得代为保管才行啊,一点也不讲商业道德!
小和尚丝毫没看出赫连容的想法,叹了一声,“两月前那位施主来的时候说他母亲得了重病,希望能等到寿辰之时看到烟火,现在看来……”小和尚摇摇头,继续扫地去了。
听了小和尚地话,赫连容微怔之后感慨良久,才想起来继续追踪未少昀。通往东南角的方向只有一条砖路,转了几个弯后看到一个单独的院子。那院子独立性很好,四周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应该是这位大师研制烟火的原因,要远离建筑及植物。
走到院前因为没了遮掩,赫连容也就不再鬼鬼祟祟的,大大方方的向那院门而去,离着还有十来米呢,就见未少昀红着眼睛跑出门来,手里原来拎着的棍子也没了,边跑边骂,“你等着,我一定会再来的!”
这话听着耳熟,电影里地反派败走前都这么说。
门内人影一闪,一个黑脸的矮个和尚拄着根罗汉棍跟出来,气极吼道:“你再来我还打!让你胡说八道!”
见着赫连容,未少昀停下,想要挽回面子似地转身朝那和尚嚷,“是你见识浅,反倒说我胡说八道!莲蓉,你告诉他,红磷是什么!”
赫连容这才看清未少昀头上的包由一个变成了两个,左右额角各一,眼角像昨晚一样隐隐泛些水光,昨天还以为他遇着了什么伤心事,现在看来,是让这和尚给打哭了。
“红磷?”赫连容向未少昀确认了下问题。
未少昀点点头,气犹未平地道:“对!你告诉他,红磷!柴火!小女孩!都是真的!”
未少昀要气糊涂了,想什么就说什么。他昨晚见到空中烟火便想到了赫连容说的“火柴”,如果他能弄出一枝,绝对是对自己以及赫连容的一个绝好交待,所以他马上去东院所打听这烟火是哪来的,打听到这有个烟火专家就赶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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