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仁-你爱香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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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河仁-你爱香草吗-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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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个屋檐下住的第一年冬天。 
  “不去!” 
  从他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一声怒吼,正在为木洞一家顾客挑选放在客厅落地长窗前的大型花木的知秀吃了一惊,这还是第一次有说话声从他的房间里传出来,看来这个人的确是气得控制不住自己了,知秀也因此知道他有手机,之前她一直不能确定。 
  “嗯,我已经说过不回去了!……已经结束了!我跟你!好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讨厌你!你问为什么,哈哈哈!是啊!烦你了,讨厌你……知道了……就这样吧……” 
  再也没有声音传出来。知秀感觉那是他的前妻打来的电话。 
  第二天,他进门的时候买回一盆兰花。 
  “送您的礼物。” 
  “……什么意思?” 
  知秀恶狠狠地瞪着眼睛,因为他触动了她心中最敏感的角落。 
  知秀把自己当做花草树木的杀手,虽然不是在深山老林里风餐露宿地采集蘑菇和野菜来食用,但是她觉得有组织地为城市提供大量的花草树木,把它们的根埋在小小的花坛或花盆中,就如同把无辜的人关进监狱一样。 
  如果花草树木能表达自己的感情,恐怕一看到知秀就会发出惨叫,流出绿色的眼泪了。对花卉极为敏感的知秀能感觉到这一点,因此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她不带进任何自然生命。虽然两个人没有谈过这个问题,但男人看到知秀家里连一棵三色堇都没有的家居陈设,应该能猜得出她的这种心理。 
  男人露出不解的表情,一脸无辜地问她: 
  “您怎么这么说话啊?难道我送您兰花有什么错吗?” 
  “快处理掉,马上!” 
  “哎呀!真搞不明白,以花卉为业的知秀小姐居然见了兰花会这样!” 
  “你是在找茬吗?” 
  “呵呵,您怎么这么多心啊?” 
  知秀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直觉他刚才见过什么人,他的微笑、一举一动和衣着没有什么变化,但他内心正在拼命抵挡某种巨大的冲击。 
  “谢谢你的礼物,这份心意我领了,兰花还是放在你屋里吧。” 
  “非得这样吗?” 
  “是的,要是那东西放在我眼前,我一定不会放过它的。” 
  这是实话,如果他把手里的兰花放在知秀的桌子上,她一定会把花放到外面去的,兰花会在天亮之前冻死。 
  他的表情不置可否,一抹浅浅的微笑浮上嘴角,很快消失了。 
  知秀匆忙把头转向电脑画面,脸红了一下。自己曾把耳朵贴在他的房门上倾听里面的动静,曾蹑手蹑脚地走过他的门前猜测着他的行动,曾在下雨的日子里试图拧开他的门,虽然最终放弃了,这一切似乎他全都知道。 
  很久以后,知秀意识到,他故意买来一盆兰花放在房间里,是为了阻止自己随便进他的房间。 
  男人抱着花盆回自己房间去了。 
  那天夜里,秋雨潇潇,知秀整夜在床上辗转反侧,玄关旁他的房间里传出极力压抑着的哭声。外面雨声淅淅沥沥,知秀的屋里似乎也飘着清冷的雨,她想起放在他房间里某处的兰花。 
  兰花没有土根,吸收水分不是从土壤中,而是从空气中,需求量极少。对于兰花来说,男人的眼泪足够供应它需要的水分,不知不觉就喝饱了。至于那个男人,或许他正想把自己的悲哀藏到兰花中去,把令自己束手无策的生活和心藏到花草中吧。 
  知秀很清楚,这是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从本质上来说,植物自成一体,比人和其他动物更完整,因此,无论是在沉默面前还是死亡面前,植物都表现得更坚强,甚至有些冷酷。 
  男人的房间恢复了安静。他睡着了吗?还是闭上嘴唇、带上耳机在心底哭泣着呢? 
  令他不堪重负的到底是什么? 
  知秀将心比心,相信那既不是贫穷,也不是失业,不是没有恋人的孤独,而只是生活中的细碎波浪。 
  那波浪的根源在风,风无时无刻不在吹着树,晃动树干、枝条和叶子,最终晃动了树根,晃动了大地,晃动了天空。 
  知秀认为这也完全适用于身为动物的人。 
  风的本质是时间,那碎片拼凑起来的时间把活着的一切拉向自己,穿越自己,人对此无力抵抗。 
  知秀突然想喝一杯,从冰箱里取出酒来。 
  很想叫他出来一起喝,但还是忍住了。 
  她发现自己的根似乎马上就要露出地面了。 
  知秀把胳膊支在桌子上撑着低垂的头,陷入往事的回忆中,直到瞥见“掌中庭院”的咨询室传出问话。 
  ……一直没有回答,看来您不在啊,那我留言了。 
  我在。 
  哦。 
  ? 
  我敲了三次门了。 
  对不起。 
  您的店很漂亮,是您本人设计的吗? 
  是的,怎么了? 
  我看了您的帖子,本想给您发邮件的,结果还是直接来拜访了。 
  怎么? 
  嗯,我是快递员。 
  噢。 
  ! 
  ? 
  哈哈! 
  笑什么? 
  我也认为把13件东西送到13处海里是非常酷的一件事啊。 
  非常酷?嗯,听起来不像是无所事事的男人的调侃。 
  知秀洁白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您打算接吗? 
  是的,只要条件合适。 
  您请说! 
  您先说。 
  每件10万韩币。 
  哈哈哈! 
  ? 
  我不同意。我们物物交换行吗? 
  嗯? 
  魔术的草叶! 
  您是说“香草”吗? 
  是的。听说香草的种类很多啊,您能列举几种吗? 
  薄荷、马郁兰、迷迭香、罗勒、柠檬草、尤加利、野甘菊、咖喱草、苹果天竺葵、松香天竺葵、斑叶凤梨薄荷、玫瑰天竺葵、百里香、绵杉菊、奥勒冈、银斑百里香…… 
  嗬,这么多啊,有没有适合偶尔会得忧郁症的人的? 
  百里香。 
  有什么好处? 
  百里香散发出的独特香气可以消除头痛、忧郁症,对神经性疾患和贫血、疲劳等都有效果,还可以用作香料。 
  哈哈,我还没到疾患的程度。至于忧郁,可以说是人类具有的几种“香气”之一。 
  …… 
  这样吧,我每送走一样东西,您就送我一盆香草,每次不同的品种。当然,第一盆就要百里香,可以吗? 
  这对您似乎不公平啊? 
  没有。 
  那好。 
  就这么定了。 
  具体怎么做呢? 
  请告诉我您的住址。 
  不,还是用投币保管箱吧,就是那种保管小件物品的地方。新寺站121号保管箱,从明天开始,我会把钥匙放在右后箱腿儿的下面。对了,香草也会放在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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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植物间的对话   
  “天……啊!怎么弄成这样?” 
  男人放下黑色提包,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知秀,扑哧笑了。他的鼻子破了,嘴唇裂开了,左眼角下面有一条3厘米长的口子,脸肿得有点儿发青,在玄关脱鞋子的时候左右摇晃险些摔倒。 
  这是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的第二年春天。 
  男人白天出了门,晚上11点才回来,变得面目全非,却不停地笑着,发出马格林手枪弹匣转动时那种咔咔声,似乎心情不错。 
  即使他不回答,知秀也能猜得出来——今天他的生意超过了极限。 
  “今天可真是大赚一笔啊!你没看见,那些顾客排着队要跟我打呢!看来捂在口袋里一冬的拳头这会儿开始发痒了,往后一个月,我的生意一定很红火。” 
  知秀微微皱起眉头。 
  去年年底,知秀曾劝过他两三次,希望他停止那种工作,说的时候故意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不能斩钉截铁地说,“再也不许你做那种事了”,因为那样听起来像个管家婆;也不能一本正经地说,“我一直这样供你吃住不就得了嘛”,那种严肃的话会在两个人之间营造出一种暧昧的气氛,成为两个人的负担,所以她只能轻描淡写地随口说说。 
  可是,每次知秀注视着他,透露出这样的意思时,他总是垂下眼帘,盯着知秀的脚尖,不肯让知秀看到透露他内心的眼睛。 
  他们从去年年底的某一天开始彼此不用敬语了。“呀哈!下雪了!今天是圣诞前夜呢!”一个人说完,另一个人回答道:“今天辞旧迎新,我们喝杯葡萄酒吧!”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什么足以引起个人感情变化的特别契机,只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自然而然产生的亲近而已。 
  即使没有性爱作为媒介,两个人也一样可以在生活中慢慢彼此熟悉,形成某种默契。 
  “别担心,现在我的防御已经达到专业水平了,而且每个星期只出去一两次,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知秀在他的伤口上涂着药,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过分了吧?今天是不是干脆把自己的脸当沙袋送到人拳头底下去了?” 
  “只有这样顾客才来劲啊——‘噢?正面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也不倒下?哼!给你钱,再来一局!还要这样。’” 
  “你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没救的。” 
  知秀心里想着这个男人倒挺懂得怎么让女人心疼的,撇了撇嘴接着说: 
  “你真是钻到钱眼儿里去了。” 
  “哈哈!对了,我的确需要钱,前段时间攒的钱今天上午全飞了。” 
  “今天?全部?打输了用作治疗费了?” 
  “不是,送贺礼了。” 
  “谁结婚?” 
  “朋友,以前我住他家的那个。” 
  “这样啊!可是干吗送那么多?跟别人一样不就得了。” 
  “以前给他添了好多麻烦,而且……希望他能过得好好的,别像我一样离婚。” 
  他浓黑的眉头微微蹙起来。 
  “……” 
  她和他都没有主动问过对方的个人情况,她没有问过他为什么离婚,有没有孩子,应该有过正经的职业为什么不干了之类的话,他也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一个人住,有没有家里人,什么时候结婚,有没有男朋友之类的事。两个人都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提出这些问题的性格,只管顺其自然,点滴渗透,想说的时候就自己说一些,自然而然地互相了解。很多人的同居生活失败,其根本原因恐怕就在于那种刨根问底、不懂按捺的急切。 
  过去的封套一剥开,势必会露出彼此难以承受的伤口,会露出被什么人咬过之后留下的毒牙痕迹;所有面纱都揭开的那一天,彼此之间恐怕再也没有丝毫可以回旋的余地了。 
  男女间的潘多拉盒子就藏在那个叫做过去的密封箱里。 
  那天午夜时分,知秀和男人开始一起喝酒,是男人首先提出一起喝一杯的。唱机里流淌出的摇滚吉他手GaryMoore的《空房间(EmptyRoom)》的旋律,在空气中激起一圈圈共鸣。他愉快地笑着,知秀却感觉到了那笑声中的凄凉,想安慰又无从说起,只好不停地把酒杯举到唇边。 
  男人说的大多是付给他5000块后竭力想让那笔钱物有所值的人的故事。那些人想威风凛凛地把他打倒,想把自己的烦恼和存在的压力无情地倾泻到他身上,让他流着血的脸贴到大理石地面上。 
  他嘻嘻哈哈地告诉知秀自己白天被击倒了6次。 
  知秀突然想起韩国拳坛上那些名人——洪秀焕,曾被巴拿马拳击手卡拉斯基亚击倒4次,依然顽强地站起来,终于把号称天下无敌的那家伙打倒在垫子上,创造了拳坛神话;悲剧拳击英雄金德九,咬牙忍受人体极限,在不计其数的拳打脚踢之下还向着对方猛冲,最终死于脑出血,跟他对敌的是戴着拳击手套杀人的铁拳雷·曼西尼。 
  但他们都有目标——或是冠军腰带,或是名扬天下,或是腰缠万贯,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这么被动地挨打,到底想得到什么呢?知秀百思不得其解。在现实生活中,即使不能有来必有往,挨了三下也总是有机会打回一下的;即使是在如同不入流的小规模联赛一样的日常生活中,只要本人时刻瞪大眼睛,总有机会让一流的家伙也尝尝突如其来的拳头的滋味,甚至有可能痛快地打倒对手,将其淘汰出局,尽管这种情况很少见。眼前这个男人年近而立,为什么放弃所有的前途和希望,把自己变成别人练拳的沙袋呢? 
  分明不是为了几万韩币的收入。 
  “没有别的‘菜单’吗?” 
  “嗯?” 
  “我是问没有别的节目吗?光说这些事,感觉像是在喝血呢!” 
  知秀做出生气的样子,冷冷地瞪着他。 
  这个男人真的对自己没有非分之想吗?住在一个屋檐下一年多了,他一次也没靠近过自己。知秀知道,自己并不是没有魅力的,别人都说她像葛洛莉娅①一样成熟美丽。 
  知秀低下头,轻轻咳嗽了一声。她想抱抱他,想把他的头和胸膛靠在自己膝盖上,看进他的眸子里去。奇怪吧?居然有这样的人,在同一所房子里朝夕生活了一年多却没有真正跟他相遇过,没有真正跟他对视过。 
  是因为我太自我封闭了吧?的确,如果自己不肯走出去,怎么可能看到五颜六色的世界和各种可能性呢?知秀的眼睛里慢慢泛起水气,她脸上的微笑也失去了温度。她用手指摸着空杯子边缘,静默了许久。空杯子里充满了饥渴感,似乎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磨成粉末的沙子。心里感觉十分憋闷,想喝他身体里的水。知秀犹豫了很久,决定主动出击。 
  “我……不漂亮吗?” 
  “漂亮。” 
  “想要我吗?” 
  “……” 
  “帮我脱衣服好吗?” 
  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走到缓缓站起来的知秀背后,替她拉下连衣裙的拉链,解开乳罩的搭扣。 
  一丝不挂亭亭玉立的知秀刚要向床边挪动脚步,他却坐到地上用手掌拍了拍地面: 
  “躺下!” 
  “?” 
  “我不希望事情发展到上床那一步。” 
  “!” 
  他真的要像他所宣布的那样不要性爱吗?难道,在这样的情况下!真的可能吗? 
  知秀仰面躺在他的面前,白净的身体一览无遗,细胞似乎在白炽灯下啪啪作响,鸣着礼炮。他低头看着知秀的裸体,温润的光泽、花、曲线和直线、立体、色彩,这些全部堆在他的眼前,令他感到眩晕。 
  知秀闭上了眼睛,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却恍如梦中。紧闭的眼皮下一片黑暗,视网膜被白炽灯重击后留下的白点在黑暗中一闪一闪,那是不曾对任何人展露的心的沉积物。 
  男人伸出手放在知秀的头发上。 
  知秀心中刹那间电闪雷鸣,她的头盖骨里似乎传来他挨拳击时砰砰的声音,头感到一阵钝痛,精神恍惚,但抚摸着她的头发的手指平和而宁静:“只管感受吧!我感受你身体的曲线、起伏和柔滑,你感受我的感受。” 
  藏在头发里的槐树叶子掉了出来,微温的风声落在知秀的耳廓上。 
  他的手掌乘着这股风,吮吸着她洁净额头上奔涌出来的热气。 
  “真舒服!” 
  知秀的身体微微颤抖,感觉身体里灼热的太阳慢慢变成了温和的月亮。他的手指温柔地拂过她的眉毛、眼眶、鼻梁、耳朵、唇线、线条柔和的下巴和脖子。 
  他的手是慎重的、有礼而多情的,沿着双肩滑到双臂上,又重新沿着双臂内侧向上,回到颈下。他的指纹通过指尖延伸到她的皮肤上。 
  他的手在她丰润柔软的乳房上停留片刻,以乳头为中心打着圈,像绕着寺院里的花塔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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