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宰把13棵香草也委托给了君泰,或许那孩子会在养花的过程中产生对速度的自制力也未可知,而且君泰本来就在自己屋顶上养了几盆仙人掌,这样就等于在他那里形成了一个绿色芬芳的大家庭。
玄宰已决心跟那个女人同行。如果自己真的能把她送到另一个世界去后骑着摩托车回来,一定会那么做,但现在根本做不到那样。虽然这并不是他主动的选择,但一直护送她踏上另一个世界的土地,是职业快递员别无选择的处理方式。
如果他打算从大海里游出来,一定会穿上救生背心和救生衣的。他完全不会游泳,虽然在地面上可以神出鬼没地飞翔,但一到水里马上就会沉下去,是只旱鸭子。尽管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开大地投身大海。
这绝对不是因为害怕Y。虽然会很疲倦,但只要他在整个国土上纵横驰骋一年左右,Y也会厌倦,会松懈的。避开威胁的方法总是有的。只要不被他抓住,还是有可能通过秘密联系跟他建立业务关系握手言和的。
但现在,玄宰觉得那些事情都已经毫无意义了。对他来说,现在要战胜的敌人不是Y,而是一直把自己带到这一天的自己。
“好,现在向左倾斜40度。”
“要斜那么多吗?”
“试试看,自然弯腰就行了。”
每次在环山的弯路上拐弯的时候,玄宰就事先告诉知秀需要倾斜的角度。两个人一起骑的时候,必须行动一致,一起躺下去,使摩托车在风和空气中慢慢倾斜。
玄宰拐弯的时候,感觉到了她压在自己背上的重量。
“呜——咦!”
“看,这不成了吗?”
“哇!我做到了!”
“刺激吗?”
“是啊,真刺激!”
“哈哈哈!”
如果玄宰是一个人,可以轻松倾斜到六七十度,那种把土地拉到自己膝盖上的感触虽然头晕目眩,但有令骨髓深处震颤的快感。
她似乎还不知道,自己要跟她同行。
确切地说,如果跟顾客同行,超越生死界线的这次工作也将圆满完成。他这么做的动力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对她产生的那种微妙的感情,他十分清楚,即使把她送到大海里后自己一个人能回来,也不可能继续在大地上骑摩托车了。他已经深切地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尽管时间很短,他爱上了她,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需要自己,因此自己最后的使命只能是照她的要求无言地踏上这条不归路。
他不害怕,也不悲伤。运气好的话,也许能骑着CUSTOM在海底的峡谷里奔驰呢。只是有一种念头像风一样一阵阵袭上他的心头,盼望她会吩咐自己停下摩托车或她的心掉头转向陆地。
但这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她一定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的,即使一个人也会完成这件事的。
既然必须骑着CUSTOM跳下海岸峭壁,玄宰希望现在跟她一起走过的这段路尽可能愉快、轻松、温暖、美好,仿佛穿越缤纷坠落的樱花般美轮美奂,仿佛云彩随风舒卷般自然流畅。
“有意思吧?”
“嗯。”
“现在这个速度感觉怎么样?”
“是130啊,最快能开多快?”
“在这样的山路上极限是150。”
“那我们试试开到145吧。”
“好啊,抓紧了!别忘了拐弯的时候跟我一起倾斜。”
“我已经学会了。”
“您很有天赋啊,是天生的摩托姑娘。”
“哈哈哈!这称呼比什么人参小姐、李子小姐好听多了。”
“哈哈哈!”
玄宰使劲握住手把,摩托车连续发出震动声,好像要炸毁柏油路面。
嘎轰轰轰!
CUSTOM像离弦之箭一样沿着江原道陡峭的上山路直冲向顶峰。从远处看起来,摩托车、他和她像是乘着一支银枪垂直向上飞去。
CUSTOM经过清岭浦宁越,向旌善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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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摩托车上落英缤纷
CUSTOM在加里旺山栎树山谷里盘旋向上,溅起点点星光,速度可以跟澳洲土著用的飞去来器媲美。
经过三陟和桃溪之后是东海市——那个吞并了美丽的墨湖港的东海市,接着横越海边的芒相、原野和山,藏在大海蓝色围裙里的江陵市就出现了。
凌晨3点41分15秒。
现在就往湿漉漉的海风濡湿头发、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味的海边进发还为时过早,玄宰拐向五台山方向,走上一条跟岭东高速路垂直的大道,加快了CUSTOM的速度。
白头大干山脉像树枝一样向四方伸展着,CUSTOM轻松地沿着山间的险峻起伏忽高忽低,像在冲浪。
山里漆黑的空气似乎开始撒开了蓝幽幽的网纱,满山透明的树的呼吸汇聚起来,落到柏油路面上,混杂着,猛然间四散飞走了。
知秀喊得太多了,嗓子哑了。现在该能看到大海了,这个男人却像野兽一样在山间东奔西跑,是在等着自己改变主意放弃计划吗?
“喂!还远吗?”
“快到了。”
如果不走去月精寺和上院寺的岔路,一直往前的话,五台山后面就是鹰伏山,然后就能看到与大海比邻的襄阳郡了。
“别再绕路了,直接去吧!”
“……好的。”
知秀的脸和胸口紧贴在玄宰肌肉紧绷的脊背上,她感受着男人的心跳和呼吸,享受着山林散发出来的弥漫着松香味的清新的空气。
“真好啊……”
玄宰的背部跟她胸前的温柔厮磨着,似乎在用汗水交谈,在心和心之间进行那种无言的交流。
“怎么……口渴吗?”
“……”
“这座山顶上有一个24小时卖茶水饮料的山庄,在那儿停会儿好吗?”
“不,那可是违约啊!”
“我知道,可是,即使一定要去,也不在乎推迟几天吧?大海总在那儿等着,太平洋对岸的加拿大也总在那儿等着。”
“不,要是等到天亮,我就再也去不了了。”
“真的一定要那么做吗?”
“是的。”
“……真累呀。”
“为什么?什么事?”
“不知道。”
“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呀?”
“……”
玄宰的肩膀抽搐了一下,仿佛在颤抖,他的肌肉的震颤像地震一样撼动了她的心,她打了个寒噤。
“难道?你?”
“……”
“天啊!你要一直跟我走到底?”
“……”
“为什么?你只要把我抛进大海里就可以结束工作了啊!第14件要送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我,如此而已。”
“嗯……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不,我很清楚,为什么这么做。”
“……?”
“……!”
“你,爱上我了?”
“……是的。”
“难以置信,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呢?你了解我吗?”
“香草。”
“嗯?”
“自从通过你得到了那些香草花盆,我就开始梦想‘跟你在一起’了,虽然很渺茫。”
“太傻了。”
“哈哈!是吗?”
“哈哈!是的。”
玄宰拐过一个下坡的弯路,经过发源于山腰的小溪、小村庄、晨雾笼罩的道路旁陈旧的公共汽车站,他的双眼被雾气打湿了。他平视前方,拨开夜晚的空气疾驰着,眼角流下的泪珠随风飘走,那凉飕飕的心落到了背后知秀的脸上。
“喂!我爱的是别人,你死心吧!”
“我知道。”
“……”
“……”
“你听说过一种叫断肠草的植物吗?”
“没有,没听说过。”
“我前生就是那种草,但在区分植物和动物的路口走错了路,你明白吗?”
“我能感觉到你话中的意思。”
“是什么?”
“一旦……无论什么,爱情是命中注定的,是生活的全部,那种命运来临的时候,本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是不是这样?”
“真难以置信,你怎么能这么明白!难道你的灵魂也是这个科的吗?”
“哈哈哈!这我倒不知道。”
“哈哈哈!是的,我觉得你是一棵乔木。我听过体内有渗透压的乔木的声音,现在把脸和耳朵贴到你的背上,就能听到水在脊椎里流动的声音,跟乔木体内那种声音一模一样。”
“是吗?这种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呢,很奇特。”
“你前生一定是棵冷杉或柳杉。”
“值得期待啊,那现在我们是在返回前生的路上吗?可是,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大海呢?”
“因为大海跟所有的大陆都联系在一起,甚至包括那些不为人知的土地。不过,我知道,你是个潇洒的男人,只要从摩托车上下来,就能在大地上扎下根活下去,请照我说的做!”
知秀紧紧抓住如鱼得水般在连续弯路上疾驰的男人的腋下,像要胁迫他答应。玄宰在三岔路口处选择了右边的山路,勇猛快速地向上冲去,到达山顶的时候,他通过后背与知秀前胸的交流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我一定会跟你在一起。”
“牛脾气!”
“我就是那样的人。”
“哈哈哈!”
“哈哈哈!”
“别这样,我不喜欢。”
“我们都不要强迫对方,毕竟都是独立的人。”
“久违的悲伤害得我心情乱七八糟啊!”
“对不起。”
“你……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居然妄想侵入顾客的心中,知道吗?”
“要说自以为是,恐怕还是你更厉害啊!”
“为什么跟我比?”
“为什么把这件事委托给我?”
“当时觉得你很可信。该死的!”
“哈哈哈!是对我的工作方式心怀不满吗?你这样想好了,我把你送到另一个世界之后马上就会回来。”
“是啊,大海表面。”
“大海里。”
“那样的话……还不是一样的吗?”
“虽然是。”
“……”
“……”
玄宰的CUSTOM正在朝着雪岳山疾驰。开始攀登陡峭的弥矢岭的时候,知秀闭着眼睛把脸贴在他背上。
雾气环绕的雪岳山顶峰若隐若现,树像深绿斑点一样向着塔尖攀登。
突然,知秀坐直了身体。
“喂!速度慢点儿。”
“嗯?啊,是!”
“再慢点儿。”
“停下来吗?”
“不,别停!”
摩托车降低到相当于散步的速度。
“可能吗?”
“什么?”
“我能不能去你前面跟你面对面坐着?会不会影响你开车?”
“可以倒是可以……”
“好,让我们试试,我现在讨厌你的后背了。”
“哈哈哈!”
玄宰举起右胳膊,在缓慢的行驶中,知秀在玄宰腰和胳膊的帮助下,从后面平安地转移到油箱和前座上,跟玄宰面对面坐好了。CUSTOM本来就很长,挤着坐的话光坐位上就能坐三个人。
她的头发在他的眼前飘动,为了不妨碍驾驶,她把脸侧到他的右肩方向,双臂抱着他的后背和腰,两个人自然而然拥抱在一起。
她稍一转脸,那黑色明亮的眼睛、秀气的鼻梁和敏感的嘴唇就出现在玄宰鼻子前。他感到一阵眩晕,为了不让摩托车坠落到弥矢岭的万丈深渊里,必须有意识地集中精力。
“这样的姿势是第一次吗?”
“嗯。”
“怎么样?心情?”
“这个嘛……”
“觉得暧昧吗?没有不高兴吧?”
“没有,很好。”
“您知道郑梦周①吧?”
“嗯?”
“大儒圃隐郑梦周。”
“听说过。”
怎么突然说起那个人了呢?
“再走不远就能看到大海了吧?”
“是的。”
下了弥矢岭之后,经过绵延7公里的一片鲜为人知的海松林,绕过5个S形弯路和一座山,就会出现一片人迹罕至的陡峭的海边悬崖,那上面看得到束草。
不知道是因为觉得自己十分勇敢,还是觉得姿势别扭,知秀轻声笑起来。
“那个人!”
“嗯?”
“不是死在善竹桥上嘛,被李芳远①派来的人拿铁锤打死的。听说他事先知道死亡就在那儿等着自己,太害怕了,于是倒骑在马上,不加防备地把后脑勺露了出来。”
“哈哈哈!这么说,你的姿势跟他一样吗?”
“现在你理解了吧?”
心里一阵凄凉,朝着悬崖飞起来的时候她该多么害怕啊。玄宰也是一样,因为生与死的分界线就挂在悬崖上空的什么地方,像一层窗户纸一样,也许比窗户纸还要薄。
知秀抬起头,直视了一下玄宰的双眼。水汽,从心底深处冒出来的水汽在他的双眼里闪烁着光芒。
他羞红了脸。
知秀微微一笑,他也露出跟她一样凄美的微笑。
知秀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温柔地抱着他,他的心里刮起一阵暴风,高大的冷杉哭泣了。
“加速吧。”
摩托车的心脏咣咣地跳动着,往弥矢岭下冲去。知秀的手温柔地抚摸着玄宰的背、胳膊、胸口和肩,手指似乎诉说着什么。是因为害怕吧?肯定怕极了。她的手抚摸他的脸的时候,眼泪打湿了手指。
别哭,为了我!我们走进的那扇门每个人迟早都要走进去,只是我们不是被拉进去,而是哗啦一下打开门自己走进去的。所以,别哭!因为有你相送,我感到我的生命在这个瞬间怒放了,感到这个世界是美好的,人是值得思念的。千万,千万不要哭!你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知秀闭上眼睛,把嘴唇贴在他的下巴上,贴在他倔强的脖子和胸前,然后是他的脸、嘴唇,那透着湿润的血色的唇,时而像火山一样炽热,时而像冰块一样寒冷。双唇相触的时间里,松林吹来的风被甩在了后面,湿漉漉的海风从树林那边的山间低低地吹过来。
“还有多远?”
“10分钟。”
呼吸变得急促。知秀在速度面前挣扎着,强度一点儿一点儿加大。为了忘记迫在眉睫的危机,她像花瓣飘落一样挥洒着自己的热情。
啊……
她热切地注视着他,两个人的视线相交了,像接地的电线一样迸发出火花。
她抱住他的脖子,狂野的嘴唇似乎要撕裂他吞下去。在她呼吸的风暴中,玄宰觉得自己仿佛被吸进了一个黑洞里,只有眼睛还悬在空中,估摸着摩托车的速度和方向。
“停一下好吗?只停5分钟。”
“不,不要,继续走!”
“我……我也想要你。”
“好,把你……把你交给我吧。”
布撕裂的“哧啦”声像惊雷一样劈开了头顶上的天空,知秀一下子扯掉了自己的吊带上衣和短裙,她的身体一丝不挂地展露出来,被凌晨的气息包围着的白皙肌肤上突然散发出海草的味道,她的肌肤像水中漂动的海藻一样轻柔地涌动着,她的长发像裙带菜一样缠绕在他项间。
他的白T恤衫也随风飘走了,她在他赤裸的身上印下了无数的唇印。
火花的嘴唇和呼吸,他的皮肤像薄薄的铝箔一样跳动着,心脏在火焰般的舌尖炙烤下抖动着。
是爱情吗?爱你?爱我?爱死亡?爱生活?是因为爱得热烈吗?是因为害怕吗?怕得睁不开眼睛不停流着泪,才希望这样打开自己跟对方融为一体吗?似乎把你身体中孕育的黑暗、你精神中积存的黑暗赶跑了,把你身体里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