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遗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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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遗恨(上)-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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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我们到了郯城县红花铺,康熙十分介意那件事,让靳辅与总漕邵甘及郯城知县方殿元立刻到黄河边上见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黄河,虽然也有些沙土掺杂在其中,可是却远没有现代水土流失的那么严重。它的江涛翻滚,气势雄伟,立刻就吸引了我的注意。
  “臣靳辅”
  “臣邵甘”
  “臣方殿元”
  “给皇上请安。”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三人已经来了,就那么跪在冰冷潮湿的河岸边,但康熙不叫起,他们也只能这么跪着。
  “靳辅,你好大的胆子啊,你给朕上的折子说黄河的水患已经大有改善了,可是为什么朕却在高邮和宝应两县看到湖水泛滥淹没农田啊?”
  “回皇上,下河地区位于江淮之间运河段以东,由于地势低洼,一旦黄河水量增多,势必会涌入这两处地方。可微臣一早已经告诉过这两个县的县令要他们好好防范了。”
  “哦?真的吗?”康熙俯视着他们,话语中的凝重连一旁在马车中的我都感受得到。
  从偷偷地掀开一角的布帘向他们看去,只见三人仍然跪着,但是身体却挺得笔直。
  “臣不敢欺瞒皇上,邵甘、陈潢等都可以为臣作证。”
  他字字坚定地说着,也丝毫不回避康熙能洞穿人心的目光。我在心中不由地暗暗为他叫好,真是条汉子。
  康熙似乎也被他的气势所折服,对着一边的太监说道:“去把那个高阳县的县令给朕提上来。”
  “来人啊!去吧高阳县令给朕提上来!”“者。”
  一旁伺候着的太监立刻领了旨下去。过了一会儿那个县太爷就被押着上来了。我一看他长得脑满肠肥一脸贪官样就对他没什么好感,立刻对靳辅话就多信了两分。
  他一见到靳辅立刻下得浑身发抖,一哆嗦就跪了下来,以为东窗事发立时就不打自招了:“皇上,奴才有罪,是,是奴才没有照总督大人的话去做耽误了大事,皇上饶命啊!”他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磕着头。 
  “把他给朕拉下去,押回京里审问。还有立刻着人将宝应县的县令也给朕一块抓起来。”康熙嫌恶地皱了皱眉,看也不看那个县令一眼。
  “者。”
  当侍卫将那个县令押下去后,康熙这才走过去亲自将靳辅他们扶起:“紫垣啊,是朕错怪你们了,让你们受委屈了。”
  “不,不。”靳辅一脸惶恐地回道,“这件事总的说来是微臣没能做到尽善尽美才出了事的,都是微臣的错。”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朕心里清楚。”康熙笑着摆了摆手,突然又敛起笑容正色说道,“但是这样也不是办法。黄河是好了,可是周边几个地势低的县却会遭殃,这样吧,这次你随朕一起回京,到了京里我们在商量个法子。”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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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的几日,靳辅领着康熙在河、淮之间,详视黄河、淮河、运河的水势、灾情及治河工程进展情况。其间还向康熙引见了他发觉的治河人才,叫做陈潢。康熙同他聊了几句之后非常欣赏他的才华,只是这个人有些桀骜,但康熙正值求才若渴之际也就不怎么计较了。其实康熙本身就十分聪明,对治河之事也略通一二,还在京中时我就曾见过他钻研过这方面的书。昨儿个靳辅向康熙反映对水的流量难以确定。想不到康熙面对着黄河思考了半天后就告诉了他办法,那就是让他计算一秒的流量,然后再根据一秒的流量测出一天的流量。我听了答案之后对他更是佩服万分,想不到他的流体学已经到了如此水平。
  明日我们就要出发回京成了,今日里他又把我拉了出来,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这黄河边默不作声地看着。
  “皇上。”我从李德全手中接过披风给他披上,“都十一月了,河边又湿风又大,还是披上吧!”
  他将披风接了过去,反而给我围上。我虽吃惊却也感到心中一阵温暖。他拉着我又向河边走近了几步,近到我都感觉得到奔腾而过的河水飞溅在我的脸上。他指着川流不息的河水豪情万丈地对我说:“祁筝,你看着,只要再过3年,朕必定要让这黄河臣服在朕的脚下,朕要还两岸的百姓一个安宁的生活!”
  “臣妾相信皇上一定可以做到的。”
  我笑着回望他,这一次没有阿谀,没有奉承,只有发自内心的钦佩。在这一刻我深深地相信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
  = 
  注:曹寅是康熙二十九年开始任的苏州织造,此前一直呆在京中任正白旗佐领,三十一年再去转任的江宁织造。

  早春

  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的我们终于在年底前回到了京城。康熙这次回京除了带回了两个玩忽职守的县令外,还把那个帮了我们一把的法国传教士白晋给带回宫中。康熙非常欣赏他的才学,亲自命他留在宫中教授他数学。他对康熙也是佩服万分,只不过有时在宫中碰到我时,他常会不好意思,我猜他大概是想起当时义愤填膺地要为我讨个公道的事吧。现如今不用我说他也应该明白当初我的顾虑。
  晃眼间已经到了康熙二十四年的正月,在新年时,京城突然间冷了许多。心荷在过年时染了些风寒,我本是让她好好休息的。可是过年时宫中实在太忙,她看人手不够,于是就自高奋勇地带病工作。天气又冷她又在年间积累了不少的劳累。果不其然,新年后,她一下子就病倒了,连着休息了好多天都不见好,整日里咳个不停,而且看情况是有越来越严重的倾向。我和梅香都十分担忧,于是趁着陈太医来给我诊脉的机会,我也让他给心荷看看。
  “陈太医,心荷她怎么样了?”
  陈太医自从坐下把脉后脸色是越发的沉重,这也让我的心是越悬越高。过了好久他终于放开了手,但他却说出了让我犹如晴空霹雳般的话。
  “娘娘,她怕是患的肺病。”
  肺病,那就是肺炎了。在医学不发达的古代,肺病往往会要了人的命。我担忧地看着心荷,焦急地问道:“陈太医,那还有没有救?”
  “娘娘请放心,心荷姑娘的病并不严重,况且发现的又早,只要精心治疗相信痊愈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他朝我确定地点了点头,却又突然神色一正,“不过娘娘,原本您请老臣私下里替宫女看病这没什么,可是现在她得的这个病会传染,老臣不得不向上头禀报了。”
  “这也是应该的,你去吧!”我向他点了点头,却发现他听了我的话后有些怪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走了出去。他刚走,梅香就“嗵”地一声跪来下来,不住地向我磕着头。我看她这样又不知道为什么下了一跳赶紧拉她起来,可她说什么也不愿意起来,还是一个尽地磕头,前额都磕破流血了。我也有些火了对着她的声音也有些大了起来。
  “梅香,你这是干什么!”
  “娘娘……”
  梅香刚想说话就从外面突然冲进来一群太监,他们向我问过安后从床上架起心荷就往外走。我一惊之下立刻拦住了他们。
  “你们这是干什么?”
  “娘娘,请别为难小的,这是宫里的规矩,像她这种病一定要出宫去的。”为首的太监为难地看着我,示意让我走开。
  我听着觉得也有道理让开身准备放他们过去。
  “娘娘!”梅香却突然跪爬了过来,攥着我的衣服下摆哭着说到:“您千万不能让她们带走心荷,娘娘,奴婢求求您了。”   
  “梅香,你今天是怎么了?心荷病了,那就应该到该治病的地方去治病才对,这样对心荷才是最好的呀!”
  “可是娘娘,凡是去了宫外吉征房养病的宫女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
  “什么?”我震惊地看着她,立刻拦下了准备带走心荷的太监,“你说清楚了,为什么会这样。”
  梅香哭着说:“娘娘您不知道吗?这吉征房在北京城郊区的山中,是个没人管的地方。老鼠蟑螂到处乱窜,生活环境极其恶劣,生了重病的宫女都被扔到那里,根本就没人管,整个院子里到处都是等死的人。大家也都清楚,一旦去了那里定是没法子活着回来了。所以我们奴才有病只能悄悄地请太医过来看,就是不想被送到那里去啊!”
  看着眼前痛哭着的梅香我实在不敢想象她所说的是真的。我转过头冷冷地问那几个太监:“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们为难的互相看了看,最后只好开口回道:“德主儿,这也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奴才们也没办法,您就让奴才们把人带走好让奴才们有个交待吧!”
  听他们这么说,我感觉如同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我实在难以想象在现如今的康熙盛世之中还会有这样的地方存在,我也实难想象康熙会默许这种惨无人道的人间地狱存在。
  “咳咳咳咳……”床上的心荷发出一阵咳嗽声,痛苦地翻了个身。看着床上的她,往日与她相处的种种此时一一浮现在我的眼前,她就像我的妹妹一般乖巧可爱。不行,我不能让她去送死。
  “你们走吧,我不会让你们带走心荷的。我这就去向皇上请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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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匆匆地赶到东暖阁,正巧赶上李德全引几个大臣从里头出来。他一见是我来了,倒是愣了一下。我平日里一直都只待在永和宫或是御书房其它地方我很少去,更不要说是大白天的来见康熙了。不过他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一惊之下立刻恢复了常色,赶紧迎了上来。
  “哎哟,德主儿,您怎么来了?”
  我为了心荷的事焦急不已,也不和他绕弯子直接对他说:“李安达,皇上现在有空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皇上,劳烦公公替我通报一声。”
  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是非同寻常的凝重,他看了我一眼觉得可能真出了什么事,于是一刻也不耽搁,转身就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他出来对我说:“德主儿,皇上让您进去。”
  我朝他点点头,掀开帘子正要进去,李德全却一把拉住了我悄悄地对我说道:“皇上今儿个心情不太好,刚才靳辅大人和于成龙大人为了修河的事在皇上面前争了起来,皇上让他们俩回去想好了再来。娘娘您可要自个儿主意啊!”
  “谢谢公公。”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走了进去。
  康熙正在里头看着奏章,我一进去立刻就向他曲膝行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
  “平身吧!”
  他笑着放下了手里的折子,起身几步走了过来扶起了我说道,“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偷偷地打量他觉得他心情哪里又不好,简直就是很不错,看样子李德全这匹老马也有识错途的时候。于是我就大着胆子说:“皇上国事繁忙臣妾本不应该来打扰,但臣妾今个儿来实在是有一事要相求皇上。”
  “哦,什么事呀?”他拉我到一旁的炕上坐下,认真地听我说。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说道:“皇上,臣妾请求您将吉征房从宫外移到宫中。”
  说完之后我摒主呼吸观察他的神色。原以为他会斥责我,可是他只是别有深意地看着我追问原因。
  “你怎么想到这事的呢?”
  我见他没有怪罪,面色也如先前一般平静,心也稍微放宽了,为了心荷我索性豁出去了。
  “皇上,臣妾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叫心荷的病了要被送去吉征房,可她的好姐妹却说宁愿她死了也不想她去。臣妾觉得奇怪,吉征房是皇上下旨让宫女们养病的地方为什么她们这么害怕呢?后来臣妾仔细问了之后才知道。宫女们觉得离开了皇宫就像是垃圾一般地被遗弃了,去吉征房就是皇上打算让她们自生自灭,在那里待着待着她们渐渐也就失去了求生的意志,臣妾斗胆问皇上,一个人若是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了,哪里还有什么药能救他呢?”
  “那你认为又应该如何呢?”
  “臣妾请皇上将吉征房移至皇城内幽静处,这样无疑是告诉宫女们她们并没有被抛弃,也算是给了她们与病魔斗争得勇气。臣妾相信她们只要有了求生的意志就一定可以痊愈的。其实只要保持通风,皇上根本无须担心疾病会扩散。”依现代医学的研究看一般的病菌在100度的高温和干燥的空气中都会死亡,只要注意消毒就可以基本杜绝大范围传染。我静静地看像康熙,等待着他的回答。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已经尽了我的所能,现在一切就看“天”意了。
  他似乎也很为难,低着头沉默着。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心也越发的低落,看样子是没什么希望了。毕竟这是祖制,要他违背怕是十分困难的吧!但出乎我意料外的是,他在思考了许久后竟然点头同意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朕幼时因染了天花而不得不和皇阿玛、皇额娘分离,出宫避痘,朕当时年纪虽小,却也深深感受到孤寂与失望。幸好那时孙嬷嬷一直都陪在朕的身边,朕才能闯过这一关。”他看着我向我诉说着幼时的回忆,而后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这样吧,这件事我会和佳莹好好商量的,让她在皇城中找个癖静点的地方,再把吉征房迁过来。至于你那边的那个小宫女就暂时在你的永和宫中养病吧!”
  “臣妾代心荷还有其他宫女谢谢皇上。”我有些激动地看着他,真心地道着谢。
  他笑着摇摇头,轻轻地拍着我的手。今日里的事似乎也让他追忆起了幼年的时光,我看着他,竟然发现他向来坚定的眼睛中竟流露出了些许的寂寞。猛然间记起他的父亲顺治皇帝向来偏爱孝献皇后董鄂氏生的荣亲王,在他这个做父亲心中只有荣亲王才是他的“第一子”,而他的生母孝康章皇后也不是个个性坚强的人,当初他被强行送出宫去时尽管年纪还小,可心中也必定是伤心难过的吧。看着缅怀过去流露出些许寂寞神情的康熙,我的心中也不禁地泛起些许的难受。
  “皇上,您……”
  来到这大清已经有三年了,而同他相伴也已经两年多了,甚至于我们俩人之间也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可仔细想来这还是第一次他向我展露他内心情感丰富的一面,而我也是第一次真心地想要了解眼前的这个丈夫。虽然在他面前我始终自称“臣妾”,但我心里明白我始终将自己看作“臣”而非“妾”,更是一直把他看作是一位历史上功勋卓越的帝王,原来我在不经意间竟然忘了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也曾有过渴望亲情的时光。今时今日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软弱让我一时之间有些怔忡了。
  “什么都别说了祁筝,这也是朕的心愿,朕要谢谢你。”
  我闻言只觉得心中一软,双手也不自觉地覆上他的大手,想要借此给他一点温暖。我感觉到他的手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直看着我的眼睛中也流露出一抹惊喜的神色。他的手抚上我的脸,幽深的眼睛注视着我许久,随后温柔地吻上了我的唇。他的怜惜与柔情借着吻传了过来,当我自他带给我的迷茫中清新过来时,发觉自己已经被他牢牢地搂在怀里。
  “祁筝,祁筝。”
  他喃喃地念着我的名字,带着我顺势躺了下来,他的吻轻轻地落在我的额头上,落在我的紧闭的眼睛上,最后停留在我的耳边。耳边传来他轻声的低语,随之而来的炙热气息却令我我忍不住轻颤。
  “留下来好吗?”
  我偎在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今日的他让我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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