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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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3-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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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等愿归顺殿下!”几名东蜀军将士率部属俯身请降。

    身后军中数处响起呼声,“西岷侯已然被擒,都降了吧!”夜天凌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挑起,罗盛安插进东蜀军的这些人倒很懂得如何把握时机。

    东蜀军残部经此大劫,皆不愿再为叛乱而战,此时主帅已然被俘,一旦有人呼吁,纷纷附和,去剑解甲就地跪降。

    夜天凌驰缰纵马,率玄甲铁骑缓缓行至阵前。

    廖商横遭大将叛变,破口高骂众人无义,须皆张怒到极处,直骂的几名军将神色尴尬。

    夜天凌眉目冷然,眼中寒光微摄:“廖商,他们既愿归降,便已是本王部属,本王帐下将士岂容你辱骂,再不收声莫怪本王无情。”

    廖商被兵将压持却依旧暴躁如雷,白眉竖扬骂道:“老夫兵定西陲之时,你还不知身在何处,如今竟敢如此同老夫说话!满腹阴谋诡计,有本事真枪实剑一见高低!”

    “北王阴,西王烈,果然名不虚传。事到如今还是这副口吻,便是不败在我手中早晚亦斗不过虞夙。”夜天凌俯视他道:“你可叛我天朝如何怨他人叛你?”

    廖商双目圆瞪,突然哈哈大笑:“天朝夜氏一族又是什么好东西,你叛我我叛你,你们这些皇子们哪个不是包藏野心!”

    夜天凌不怒反笑,目如惊电掠往廖商眼中,慑得他猛然住声。他在马上低身于廖商耳边,淡淡道:“那你就更不妨留着性命,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谋事。”

    语中孤绝,气度狂傲,廖商愣在当场,夜天凌挥手道:“押下去。”眸间冷冷一瞥:“本王耐心有限,你若再敢口出妄言,马粪灰土总够你吃!”

    凌王言出必行,此乃人尽皆知。倘若在人手中受辱还不如战死,廖商想到此节倒收了斥骂,立刻被人押走。

    夜天凌看了看东蜀军,淡声说道:“东蜀军仍是蜀中重兵保障,自此时起既入本王麾下,本王一视同仁。罗盛,协助众将即刻清点人数,救治伤员,分补给,整顿休息,天明前前来复命。”话声淡淡却透着沉凛然霸气,传遍三军。

    东蜀军将士早折服于凌王手段之下,此时稍整队列,数万人单膝跪俯行军礼,齐声道:“东蜀军愿追随殿下,将功折罪!”

    夜天凌傲然回马,遥望天际,风飞大氅,峰峦尽处薄云飞扬,天,便要亮了。

第十九章 昨夜西风凋碧树

    七日之功定川蜀,以三万轻骑破敌十二万六千人许,降两万八千,损兵仅一百三十二人。

    八百里战报飞来,一时间帝都上下震惊于凌王精兵奇谋,争相传说。

    当初持议和之辞的朝臣皆尽汗颜,无怪天帝对蜀中军情丝毫无动于衷,原来是早有安排,君心似海,深不可测。却更有多少人依稀觉得,凌王,似比眼前高高在上的天帝更为难测,看不透,摸不着。

    夜天凌在奏章中详述壅江水利大事,战况却写的极为简略,无非两州诈降,引水破敌,乘胜追击,蜀军倒戈之语,明列众将之功,并为东蜀降军请赦旨。

    朝中一片惊疑赞佩声中,天帝降旨加凌王为三公昭武上将军。

    军中将士论功行赏,为定蜀中人心,东蜀军叛乱之事不予追究,江水郡督使岳青云平叛有功,擢升麓州巡使,暂领东蜀军。

    与此同时,十一皇子夜天澈以奇兵诱虞呈叛军入幽州城北峰指谷,大败其军,晋封澈王、加镇军大将军。

    湛王大军不急不躁,表面稳扎稳打与虞夙叛军主力步步交锋,却暗中兵分两路偷袭临安关。

    虞夙匆忙回军自守,被两路骑兵趁虚猛攻破关而入,平叛大军临于燕州城下,深入北疆。

    捷报频传,湛王由征北将军衔加晋武卫上将军,增赐一万食邑户。

    连日颓废之局幡然逆转,乾坤朗朗,冬日阴霾的天色云退雾散,透出许久未见的晴天。

    轻烟,淡幔,莲池宫依旧冷冷清清。

    这里似是寒冬最深最远的地方,尘封的寂寞令岁月退避,光阴荏苒,亦不曾驻足。

    斜阳已暮,穿透宫闱长窗散照在白玉地面上,清美的浮雕间,莲花百态落上了层层淡金,呈现出庄严的华妙风姿。

    莲妃如往昔每一个傍晚,独自在殿前静堂诵念着古源经,从来不曾间断。

    沉木香安寂的气息淡淡缭绕,伴着低浅的诵吟声盘旋,飞升,消失在高深的大殿尽处,烟过无痕。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莲妃身侧出现了一双金丝绣飞龙的皂靴。诵经声平平淡淡没有丝毫停滞,莲妃也未曾侧目半分。

    那靴子的主人便站在那里,不动,微微闭目,耳边低缓的声音传入心间,一片宁静祥和。

    一人站着,一人跪着。

    天际橙云飞彩,暮色渐浓,最后一丝暖色缓缓收拢,退出了雕梁画栋,留下无边无际的清寂。

    光滑的黑玉石珠衬着莲妃纤长净白的手指,微微地落下一颗,经声余韵低低地收了。

    莲妃睁开眼睛,玉石如墨倒映着她绝色的容颜,也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臣妾参见皇上。”她静静起身,再静静对来人福下。

    纤弱的身子因跪得久了而微微一晃,一只持稳有力的手已扶上了她的胳膊。

    “爱妃平身。”

    “公主请起。”

    那只手的力度叫她恍然错觉,每一次时光都像重复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天,也是这只手,在千军万马前将白衣赤足出城献降的她稳稳搀起,她抬起头,看到了一双明亮惊慕的眼睛。

    那双眼睛,撞入昆仑山的冰湖,融化了寒冰积雪。

    那一望,望过了万水千山,遥遥岁月。

    她抬起头,看到了那双苍锐深沉的眼睛。

    眼角几丝皱纹刻下年岁如梭,唯有不变的目光仍旧透过眼底掠入心间。

    相对一瞬,似穿过过往万余个日夜,将红尘光阴定格在那风沙漫漫的大漠,定格在长云蔽日的日郭城前,定格在铁马兵戈的血泪中。眼底那抹白衣身影,从来都没有变过,极淡,却又极深。

    她在这个男人的身前拜服,举起族人的降表。她随他的大军千山万岭离开故土,一去便是一生。

    “这静堂太清冷,你身子刚好些,还是不要久待。”天帝的声音将她从恍惚中惊回,本该是柔软的体贴,却仍带着君王的威严,不觉早已入了骨髓。

    她退身,垂眸:“谢皇上体恤。”

    天帝眉心一拧,原本兴致高昂不知为何便淡了下来,看了看她,说道:“凌儿此次带兵出征又大获全胜,朕很是高兴。”

    莲妃心里深深一震,墨玉串珠在指间收紧,带兵出征,不是单单的督察水利。所幸是胜了,却不知人怎样,有没有伤着,是不是疲累,什么时候能回来。千头万绪不言不说不问,仍旧垂眸:“恭喜皇上。”

    天帝站在面前等了一会儿,见她只说了这四个字便恢复了沉默,问道:“你就不问问儿子怎样,毫不关心?”

    莲妃静静道:“皇上教子有方,不会差错。”

    “从领兵打仗到大婚立妃,这么多大事你都置若罔闻,”天帝语气微微沉了下来:“朕有时真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

    “他是皇上的儿子。”莲妃的声音低而淡,如同这竹节香鼎中透出的烟,不待停留便逝了在了大殿深处。

    天帝垂俯视着她,面上难以掩饰地显出一丝不豫:“抬起眼睛看着朕。”

    随着这不容抗拒的命令,莲妃优美的脖颈缓缓扬起,睫毛下淡淡眸光对上了天帝的视线。

    那双眼睛,如同雪峰轻雾下千万年深静的冰湖,几分清寒,几分明澈,带着幽冷远隔着缥缈。分明看着你,却遥远的让人迷失其中,以为一切只是入梦的错觉。

    天帝黑沉的目光将她深深看住,久久揣摩,终于开口说道:“你知道朕为何要将凤家那个女儿指给凌儿?”

    “皇上自有皇上的道理。”莲妃道。

    天帝伸手一抬,将她慢慢离开的目光带回:“就因为她那双眼睛像极了你的,所有的女人,只有她和你一样,敢这样看着朕!”

    莲妃目中平静:“皇上识人,断不会错。”

    天帝手下微微一紧,随即颓然松开,那丝不悦的神情慢慢地化做了哀伤,隐约而无力,“你一定要用这种语气同朕说话?”

    莲妃轻轻后退一步,俯身请罪:“皇上若不喜欢,臣妾可以改。”

    “莲儿。”天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唤了她的乳名。

    灼灼之仙姿,皎皎于清波。

    因为这个名字,冒天下之大不韪册嫂为妃,兴天下之精工修造寝殿,莲池宫中美焕绝伦雕满清莲,前庭后苑遍植芙蕖。

    刻痕深寂,寞然相伴流年,残荷已潇潇。

    这两个字,在莲妃心头轻轻划过,极隐约地带出丝痛楚。

    “你恨了朕这么多年,连凌儿也一并疏远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这一生,有多少个三十年!”天帝长叹一声,说道。

    “臣妾并不恨皇上。”莲妃淡淡道。

    “是吗?”天帝语中颇带了几分自嘲的讥诮。

    “是。”莲妃安静起身:“若恨过,也早已抵消了,臣妾只是不能忘。”

    天帝眉目突然一冷,不悦道:“你忘不了谁?”

    她看着天帝,竟对他转出一笑。

    尘封多少年的笑,有着太多的复杂纠缠,也无笑声,也无笑形,一径地暗着,“我忘不了你。”

    不是臣妾,而是我,不是皇上,而是你。

    我忘不了你。

    甲胄鲜明凌然于马上的大将军,抬手遮挡了跪服的羞辱,帅旗翻飞,蔽去漫天长沙。

    雄姿英的少年郎,抬手拭去肝肠寸断离别的泪,俊然朗目,抚平愁绪万千。

    木槿花下,多情人,抬手搭上温暖的衣衫,神色轻柔,暖暖一笑。

    就是这一笑,俘虏了谁,迷惑了谁,沉醉了谁,或许终生都不能相忘。

    天帝浑身微震,伸手握住莲妃,“你都记得吗?多少年了,我以为你都忘了。”

    不是朕,是我,不是爱妃,是你。

    莲妃却轻轻地抽回了手,凝视着天帝双目道:“你叫我怎么忘?我的族人在你的铁骑精兵下家破人亡,我的兄弟非死即伤,我的父亲,在跪降后饮下你送来的毒药,柔然族已是苟延残喘,遭突厥大举围攻,你作壁上观按兵不救。”

    渺渺的柔情,铁血的心。

    何处的因由,此时的果。

    天帝的神情在她一字一句中冰冷,渐生悲戚:“原来你记得的是这些。”

    “只有这些吗?”莲妃神色凄迷,眸中覆上了一层水雾深浓,“你给我希望,却又亲手将我送到别的男人怀中,我认了,可你连他也不放过……”

    “住口!”天帝猛然怒喝:“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莲妃面无表情说道:“你以为可以瞒过所有人,却瞒不过我,那些丹药我都认得。”

    天帝容颜寒冷,而后缓缓说道:“你怎会不认得,那本就是你自柔然带来中原,亲手进献给先帝的。”

    一道清泪自莲妃面颊潸然滑落,她极凄惨地仰面,望向已陷入深黑的殿堂,道:“我是个罪人,我从一开始便想要他的命。但他对我那样好,我下不了手,可你却令他沉迷于仙炼之术,频频服用丹药,他还能活吗?”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天帝语气越冰寒。

    莲妃看着他,目光穿透了他,越到了遥远的地方:“所以我们都活该受到惩罚。”

    长风微动,扬起宫帷淡影,穿过莲妃的长,吹动白衣寂寥。香炉中点点明红燃到了最后,挣扎几下,灰飞烟灭。

    天帝的脸色便如这漫长的冬日,极深,极寒,更透着沉积不化的悲凉。

    死一般的沉默,大殿中静到了极至。

    昏暗中两人面对面站着,仿佛已经站了多少年的日子,对视的双目了无生机。无力的哀凉生自心底,久久存留。

    很久以后,天帝终于开口道:“你不是我,永远无法体会那种屈于人下的感觉,就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要拱手送至别人怀中。我做了的事,从不后悔。”

    “便是后悔,又有何用?”莲妃淡淡道:“此生已往,我每日诵念经文,或者可以为你我恕罪。”

    “你何必要自苦于我二人,也更苦了凌儿。”天帝说道。

    莲妃俯身下去:“臣妾恭送皇上。”

    天帝看着身前这抹淡淡的身影,夜色灰暗渐渐的失去了清晰,在殿前薰染上晦涩的浓重,长叹一声,转身而去。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道:“我今日是想来告诉你,凌儿很好,让朕极为放心。朕一直以来总觉得愧疚于他,不知现在是否弥补了一二,上一代的怨痛莫要再在他们身上牵连重演了。”

    莲妃柔弱的身姿一动未动,泪却早湿了衣襟。

    殿前,天幕如墨,月如钩。

    天朝《禁中起居注》,卷八十,第二十三章,起自天都凡一百二十四日。

    圣武二十六年十二月壬申,帝以凌王军功显赫政绩卓然,母以子贵,晋莲池宫莲妃为贵妃,六宫仅别于皇后一人之下。

    御旨出,中书、门下两省散骑常侍、谏议大夫、左右拾遗、礼部及十三道言官奏表谏言,非议激烈,以为制所不合。

    帝置谏不闻,一意行之,贬斥众臣,以儆效尤,举朝禁言。

    北疆军营,大地冰封,飞雪处,万里疆域苍茫。

    夜天凌将那八百里快马送来的恩旨和杜君述等人的密函掷之于案,站在帐前放眼看向长风送雪的江山,唇角一抹薄笑,清冷如斯。

第二十章 却说心事平戎策

    幽州位于天朝北疆边缘,东系涧水,西接勐山,南北两面多是平原,中有低山起伏,阔野长空,连绵不绝。

    北风过,苍茫茫枯原无尽,远带天际。

    万余人的玄甲精骑穿越勐山低岭出现在一带开阔的平川,马不停蹄急行军,遥遥看去像是一刃长驱直入的剑锋,在半黄的山野间破出一道玄色锐利,将大地长长划开。

    当先两骑却是白马白袍,率先奔驰于众骑之前,十数名近卫落在身后,分做两队如同鹰翼般展护左右,激起尘土飞扬。

    奔上一道低丘,众人收勒马缰,停下略事休息。云骋在丘陵前兜了一圈,停在风驰之旁。卿尘因方便穿了男式骑装,轻裘胜雪意气从容,一双秋水清瞳深若点漆,顾盼间竟别有一种风流俊俏潇洒的美。她在马上纵目看察四野,见前后尽是连绵不绝的平原,不禁说道:“幽州这地势无险可守,真难为十一竟能在此挡下虞呈叛军。”

    “所以要尽快收复合州,合州凭祁门关天险,乃是幽州以南各处的天然屏障。”夜天凌遥望平川,眼中隐有一丝深思的痕迹。

    卿尘道:“只可惜守将投敌,合州轻易便落入叛军手中,恐怕失之易,得之难。”

    “无妨。”夜天凌神色沉定:“这世上没有攻不下的城。”说话间目光自远处收回,转身问她:“累不累?”

    卿尘摇头:“不累,不如咱们比比看谁先到幽州城怎样?”她俏皮地笑着。

    夜天凌眼底划过有趣的神色:“你可知多少年来,天朝上下无人敢和我比试骑术,更别说是女人?”

    卿尘凤眸清扬:“所以她们都不是凤卿尘,更不是凌王妃。”

    夜天凌淡峻眼中清光微闪:“说得好!”此时忽见前方轻尘飞扬,有先锋兵飞骑来报:“殿下,前方探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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