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3》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醉玲珑3- 第6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他踯躅良久,喟然抬头,猛地看到卿尘白衣轻裘,面带微笑站在身前,正看向那一案凌乱的图纸。斯惟云吃了一惊:“王妃,惟云失礼了。”

    卿尘习惯了6迁的少年潇洒,杜君述的疯癫不羁,总觉得斯惟云工整严谨,倒还有些不习惯。“在想壅水蓄洪之事?”她对斯惟云一笑,展开一卷图纸。

    字如其人,斯惟云的字瘦长有力一丝不苟,正如他的人,削瘦似有文人之风,却处处透着风骨严整。若不是这样的人,如何能将如此浩大的水利工程一手策划?卿尘看过那繁杂的图纸,不禁慨叹。她在千百年后曾经听过看过的东西,有时只是个大概轮廓,但和斯惟云提起之后,他却真的能在大江之上将其变成现实。这番奇巧心智,当世之中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斯惟云无意一瞥,眼前秋阳穿窗,淡映在卿尘白衣之上,明光澄透,风华从容,那周身透着的潜静气度如清湖深澈,竟叫他一时掉不开眼。他滞闷在胸口的那股郁闷在她明净一笑中烟散云淡,心底便无由地安静下来。

    见他久不做声,卿尘奇怪抬眸,斯惟云忙将目光一垂,不敢与她对视,说道:“王妃,我知道此事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仍不甘心。”

    卿尘微微点头,细长的手指在斯惟云精巧的水利图上划过,思虑片刻,问道:“我记得日前信中曾与你商讨过,开山凿渠,支分壅水,穿定峤岭饶两州而过的构想,你有没有想过?”

    这数月来书信频繁,斯惟云自那日天机府中与卿尘笑谈算数到如今共商水利构建,早已深深为之折服,几乎凡事必与她商讨。俯身抽出另外一张图纸,指给她看:“此法确可使壅水分流避开青、封两州。原本为平衡水量趋避洪峰,亦会在此设筑分水坝相连南北二渠调节江水,使之枯季不竭,涨季不溢。但北渠虽早已动工,却进程缓慢,只因定峤岭岩石坚硬,整个水道才开凿了小半,即便日继夜赶也来不及。”

    卿尘注目看察,而后笑了笑:“殿下其实也希望你能设法筑成此渠,方才在堤上看到定峤岭那边一直没停工,不是也一言未吗?”

    斯惟云抚过手下图纸点头道:“殿下尽予我临机专断之权,如此信任,我又岂能辜负?壅江水坝绝不会耽搁行军大计,只可惜事到如今,恐怕难以两全其美了。”

    卿尘转身问道:“你对蜀中甚为熟悉呢。”

    斯惟云神情悠远,似带着些怀念,却隐着深深痛惜:“我自己便是封州鄄城人氏,此处民风淳朴风景怡人,是极美的地方,加之物产富饶,年有丰余,若眼下这筑堰引渠的构想完成,则蜀地水旱从人,便更不枉天府之国的美称。”

    “所以殿下才必取蜀中。”卿尘抬眼远望,别馆临江不远,耳边依稀传来江水浪声:“蜀中乃天下粮仓,至关重要,绝不容失。”

    “我知道。”斯惟云凝重答道,“我可以只想一个封州,殿下却要兼顾四域,所以我并无怨言。”

    卿尘自他清瘦的脸上看到一丝清远的笃定,壮士断腕豪情在,令人佩服赞许:“水利乃农耕之本,农耕乃民之所倚,民生即是天下。你手中实是系着我朝根本,待蜀中安澜,尚有沧浪江水患待整,殿下对你甚为倚重。至于青、封两州也已有安排,调百万之资重建两郡,或可略为补救吧。”

    斯惟云疑惑看来,百万之资,即便是国库征调也要大费周折,卿尘却只是淡笑,不再多言。离开天都之前她已将莲妃所赠的紫晶串珠交于莫不平,着冥衣楼暗备军资粮草以防战中不测,更要以此善后蜀中。

    “何不相信殿下?”她扬眉举步:“走,陪我去江边看看,这功在千古的水利构筑只听你在信中频频提起,既然来了,我倒真想仔细见识一番。”

    斯惟云自愣愕中回过神来,即刻命馆内侍从备马。

    一路指点说谈,卿尘同斯惟云到了江岸之前。

    定峤岭山高险峻,如削锐屏峰直插云际,截挡大江。山风江水料峭而来,扑面冰寒,几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卿尘扶着风帽策马缓行,岭前北渠并不甚广,只约有一人之深,十余步宽,较迂曲小冲积平原而过的南渠而言,只能容三分江水。然就是这三分江水,尽可将良田化做泽国,房屋毁为废墟。

    临山涉水,有不少征夫正在凿山穿渠,抬挑艰辛。自古以来,庶民所知政情不过了了,生死变迁无不是掌于当政者手中。这江畔近百万民众,有几人知道家园将毁,甚至性命堪危,他们不过是靠劳力养家糊口,期求丰年盛世,能安度生活。

    在位者玩弄权术覆雨翻云,纵然有幸处于施政一方,心中又岂能不生感慨?若无坚硬如山的心志,所谓天下,不过只是苦累折磨罢了,不苦自己,则毁苍生。

    斯惟云随卿尘并羁而行,见她仍往深处走去,出言阻止道:“王妃,前面开山凿岭甚为危险,莫要再行了。”

    卿尘微勒马缰,举目遥看,耳边已能听到“叮当”不绝的斧凿之声,她看了会儿,突然问道:“这开山凿渠用的是什么法子?”

    斯惟云道:“此乃蜀中古法,在山岩之上架柴灼烧使之炙热,而后取冷水或醋猛浇其上,则岩石淬裂,再以铁凿开剥。如此逐层烧凿,周而复始,则贯通山岭。”

    “那岂不是很慢?”卿尘诧异抬头。

    “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斯惟云道:“这已是最省时省力的法子了。”

    “为何不以炸药开山?”卿尘再问。

    斯惟云一愣:“用什么?”

    卿尘恍然,火药在此时应该并没大为应用。心中电念飞转,催马道:“走,回去!”扬鞭转回行馆。

    斯惟云路上相询,都被卿尘抬手阻止,只对他道:“你去给我找些炼丹的书来,还有,把冥执叫来。”

    不过一会儿,冥执同斯惟云来到别馆,见卿尘正在案前翻书查找。

    “王妃!”

    卿尘抬头,对他们一笑,问道:“冥执,江湖上可有火雷弹之类的东西?”

    冥执说道:“有,王妃何故此问?”

    “你可会制做?”

    “虽不精通,略知一二。”

    卿尘在纸上抄了些什么,她记得火药乃是古时道士炼丹求仙时无意现的便,果然在这种书上查到了蛛丝马迹。她将笺纸拿给斯惟云:“书中自有千般计,惟云,看我设法保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封州。”

第十五章 惊雷动地移山海

    别馆清幽,后院忽然“轰隆”一声巨响,远近可闻,震的栖鸟惊飞,屋宇簌簌作响。

    一座小假山被炸飞一角,卿尘不想这东西如此猛烈,虽自觉站的够远,却仍被飞石击的睁不开眼睛。匆忙回身举袖遮挡,面前突然人影一暗,却是斯惟云快步挡在了她身前。

    冥执满身狼狈地自不远处飞掠过来,抖落飞灰尘土:“王妃,不用木炭果然也行。”

    卿尘躲过沙石,对斯惟云投去感激的一笑。斯惟云微微怔忡,却低头抚拍衣衫,避过了她的眼睛:“此处太危险,王妃还是避一避吧。”

    卿尘却只凝神思量:“去掉木炭,这次加的是清油、松蜡和干漆,我们不妨再加桐油试试。不过这引信不行,常人没你这般身法,谁躲得过去?”边说边指着冥执灰扑扑一身笑道:“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话刚落音,卫长征带了几个近卫匆忙过来,夜天凌身形出现在拱门处,看到院中情形,目光往卿尘身上一带,剑眉蹙拢,眼中生出丝惊怒。

    卿尘吐吐舌头心叫不妙,刚对他露出个笑容,已听他沉声问道:“这是在干什么?”夜天凌上下打量卿尘无恙,眸中怒色褪了几分,但看向四周乱石狼藉仍旧神色未霁。

    卿尘伸手抹了抹间灰尘,笑道:“没什么,做个试验而已。”

    她白裘之上覆满灰土,再怎么整理也是够了狼狈。夜天凌语气峻冷:“整个别馆都快让你们拆了,岂能如此胡闹?”

    先前多次失败,并未料到这次真能引爆炸,卿尘自知理亏,早知如此,便该去外面寻个开阔的地方才对。对斯惟云和冥执使个眼色让他们先走,免得一并遭训斥,笑着说道:“妾身知错,殿下大人大量,还请息怒。”

    身边众人退尽,夜天凌怒瞪她一眼:“没一日安份,哪有点儿王妃的样子?”

    卿尘撇撇嘴:“我若不安份能保全青封两州呢?”

    夜天凌眸中闪过诧异:“此话当真?”

    卿尘被灰尘呛得皱眉咳嗽了几声:“虽未成亦不远矣!”

    夜天凌揽她走到廊下避开浮灰,审视她那花猫一样的脸庞,突然失笑:“你若真能保全两州,本王重重有赏!”

    卿尘耸耸鼻子:“谁稀罕!”

    夜天凌不以为忤,伸手替她抹了抹脸颊:“还不洗把脸去,看黑一道白一道的,不知道还以为登台唱戏呢。”

    卿尘抿嘴笑着,突然想起和十一在竹屋生炉火的情形,历历在目,如是眼前。

    那时萍水相逢,夜天凌有伤在身,形容清冷,言语淡漠,却在见到他的一刹那,她像是坠入百世千生宿命轮回,无端地沦陷在那双眼睛中,一切便在不经意间注定。

    当胸一箭,竟成了千年姻缘,此时想起仍然会心疼。那一箭伤得那么重,他却不知好好调养,卿尘回身抬眸,看向夜天凌的目光溶溶浸浸,不仅多了几分柔软。

    夜天凌触到她的眼神,心头微微一荡,静阳深秋风中回暖,在他清冷眸底洒下温柔淡定,浮浮沉沉,“什么呆?”他笑问。

    卿尘抬手抚上他的胸口,柔声道:“四哥,不管身边事情多忙,还是身子最重要。”

    夜天凌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将她的手握在掌中:“早就不碍事了,我自有分寸。”

    秋阳澄明,他洞察明锐的眸光耀目,卿尘扭身含笑一避,手却被他握着挣脱不得,也不由挂念起十一来,问道:“十一今日有信来吗?幽州可好?”

    “只要虞呈不妄动,十一镇守幽州有山有水,比在天都逍遥多了。”夜天凌道。

    十一这番“逃婚”可真不枉此行,卿尘扬头向着湛湛秋阳呼了口气:“哈!多日未见,还真有点儿想他了呢。”

    “哦?”夜天凌眼波动了动,隐带微笑:“竟当着自己夫君想别人?”

    纤眉高挑,卿尘转眼妩媚,挑衅道:“就是想,怎样?”

    夜天凌不动声色地笑着:“小女子恃宠而骄,看来不立点儿家法不行了。”

    卿尘眼中狡黠,魅惑的盯着夜天凌笑意盎然,趁他不注意猛然抽手,竟让他一把抓了个空,“遵殿下令洗脸梳妆去,换衣服啊,你不准进来!”

    夜天凌倒也不追,只负手闲闲走去,戏谑道:“还怕我看?”趁卿尘闻言脸红,身形一动便将她逮到怀中,反手掩了房门。

    屋中笑声轻扬,秋叶随风,金灿灿的沐着阳光翩跹而下,舞尽缠绵。

    一夜秋风紧,壅江水冷,长浪微退,露出峥嵘岸石。

    自那日后,夜天凌下了严令,不准卿尘再靠近那火药分毫。令出如山,从斯惟云到冥执人人严守,自到山边去改进试验。

    卿尘几次想偷跑去看,夜天凌却似乎知道她的心思,无论何事都将她带在身边,害得她也只能跟着他,听他和唐初、卫长征等商量如何布兵,如何行军之事。

    夜天凌此次只带了一万玄甲铁骑,加上本城守军,不过三万有余。他却要以这三万兵马,破西岷侯十五万东蜀军,奇谋险兵运筹帷幄,直叫卿尘看得咋舌。

    蜀地秋冬并不十分寒冷,夜天凌理事的室内却因卿尘怕冷早早生起了暖火。卿尘倚在窗前坐了会儿,不耐烦地将手中书卷丢下,去拨弄铜炉中烧的通红的银炭,一边叫道:“四哥!”

    “嗯?”夜天凌看着案前文卷淡淡应道。

    “我去看看他们弄的怎样了吧。”卿尘将目光从铜炉上空朦胧流动的热气中投向夜天凌。

    “不行。”

    “那你和我一起去总行了吧。”卿尘仍不死心。

    “前几天不是去过了吗?”

    “可是又过了几天了。”卿尘可怜巴巴地托着腮,看着他。

    夜天凌抬眸一瞥,眼中掠过丝笑意,“心浮气躁的,自从到了蜀中怎么竟不像在天都那么安静了?”

    “你指望我待在别馆深闺画眉窗前描绣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啊?”卿尘说道。

    “你?”夜天凌失笑:“你昨天刚和唐初热火朝天的将我此次行军方略大肆研究了一番,各说各有理,哪有时间画眉描绣?”

    “最后还不是都被你给否了,害我白操心,再不管了!”卿尘道:“坐得久了会冷,得出去活动一下才好啊。”

    “冷吗?”夜天凌身上只着了件云青长袍,看了看那铜炉。

    卿尘丢下盖子,绕到他身后环着他脖颈,不由分说便将手塞进去:“你试试看!”

    指尖冰凉,夜天凌却只微微躲了一下,便任她暖着:“怎么这么凉?”

    倒是卿尘反而抽手出来:“凉你干嘛不躲?”

    夜天凌一笑,伸手握着她:“此处离东蜀军驻地太近,何况今日外面风大,你在这里陪我不好?”

    卿尘被他语中那若有若无的温柔圈住,只能贴着他耳边笑说:“好好好,我不过是看他们还没有进展着急嘛。”

    夜天凌微微侧头,说道:“等此间大事落定,我再抽空带你好好游玩。”

    卿尘点头,越过他的肩头往案上看去:“四哥,这一仗你有几分把握?”

    夜天凌眉目不动,淡淡说道:“十成。”

    “哦?”卿尘撑着身子打量他:“战事百变,岂能如此夸满?西岷侯手中可是有大军十五万呢。”

    夜天凌目中掠过一丝微冷的光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西岷侯善勇无谋,一举一动尽在我眼中,十五万大军又有何惧哉?待他兵葬壅江,才知后悔莫及。”

    沉敛里那份桀骜如兵锋摄人,西岷侯若大军一动便惨败收场,恐怕这四合之内无人再敢随虞夙妄图天庭,对北疆叛军将是沉重的打击。

    案上散放着南宫竞今日快马传书,大军兵攻临安关数次不下,双方皆有损伤,卿尘心中泛起丝矛盾的苦涩。

    夜天凌见她目光落在那军报上突然默默不语,倒笑说:“放心,他定当破得了临安关。”

    卿尘微微一震:“为何?”

    “大军兵在优势,破关不过是个时日而已。何况,虞夙亦会让他破。”夜天凌淡淡说道。

    “临安关是蓟州之咽喉,一旦关破,大军长驱直入,北藩岂不是兵败如山倒?”卿尘不解问道:“虞夙怎会容他破关?”

    “临安关外北疆寒冬,届时胜负难料。”夜天凌微微闭目:“虞夙此人老奸巨猾,又岂如西岷侯这么好相与?”

    “但久攻不下,粮草补给都将越艰难。”卿尘说道:“这临安关,不破也得破。”

    “对。”夜天凌只简单说了一个字,便不再言语。

    卿尘亦沉默,却听到外面卫长征禀道:“殿下,斯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殿下,王妃!”斯惟云自外进来,步履匆匆,神色似惊似喜,身上风尘仆仆,显然刚从定峤岭赶回来。

    “坐下说。”夜天凌道:“定峤岭那边怎样?”

    “谢殿下。”斯惟云在下落座,说道:“那火药威力非常,比起烧石开山快了不下数倍,如此一来,南渠指日可成!”

    “当真好用?”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