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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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3-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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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早对身遭幽禁的境地难以忍受,所以心甘情愿饮鸩自尽。

    这些倒还是其次,最让夜天湛怒火中烧的是,卫嫣始终是借湛王府的名义规劝殷皇后顾全大局。那对于殷皇后来说,这杯致命的毒酒,无异于她的儿子在皇位和母亲之间做出了最后的选择,不管她是不是愿意饮下那杯酒,她在这人世间最后的一刻曾经是何等心情?

    几份供状被夜天湛紧攥着,片片落下来,尽毁于指间。他心中陡然冲起一股悲愤之气,强忍着无处泄,猛地一侧头,自唇间迸出连串剧烈的咳嗽。卿尘忙扶他,他却用力一把将她拂开,袖袍掠过她身前,上面已是点点猩红。

    卿尘惊道:“你怎么样了?”

    夜天湛抬手缓缓将唇边血迹拭去,眼中千尺深寒,是恨之入骨的杀意,但此刻他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皇上先是放着卫家不动,又在这个关头将殷皇后之死的实情告知于他,是料定他绝对再容不下卫家,他是在逼他对卫家动手,要他亲手替他清查亏空扫清道路,打开阀门势力的缺口,那将一不可收拾。

    他的心里像是烈火焚烧,忽然被塞进了一把刺骨的冰雪,火与冰的翻腾,煎熬骨髓。他竭力稳住了自己的声音,挥手将破败不堪的供状和那道懿旨丢去:“拿走,我不信。”

    卿尘任那些东西落在地上,看也不看,“我没有骗你,信与不信在你自己。”

    夜天湛眸心骤然紧缩,转头目视于她,生出丝冷笑:“好,那我问你一件事,你若敢对我说实话,我便信你。”

    “你问。”

    “夜天凌是不是父皇的儿子?”

    卿尘修眉一紧,眼底却依然沉静如初,过了良久,她淡淡说出两个字:“不是。”

    她的回答着实让夜天湛万分意外,抬眼问道:“你可知道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意味着什么?”

    卿尘道:“意味着我说过的话,我这一生,绝不欺瞒你。你心里明白,若留着卫家,迟早更生祸端,长痛不如短痛。”

    夜天湛道:“卫家,我容不下,现在他也一样容不下。你知道我的耐性并不差,我等得起,他若还想将事情做下去,就会比我先动手。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这是和天下仕族为敌,若有一丝不慎,我不会再放过第二次机会。”

    卿尘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你比我更清楚。难道你看不出这其中有多少曾是你的构想?你自己立下的鸿图壮志,你在这烟波送爽斋中说过的话,你若忘了,我没有忘,我不信你真的愿意让他功亏一篑!”

    夜天湛身子微微一震,脸上却漠然如初:“你只要相信我能就行了。”

    卿尘摇头道:“别再在国库和亏空上和他纠缠,你不可能真正逼他到山穷水尽,何况,我不会坐视不理。”

    夜天湛道:“你又能怎样?”

    他的目光锐利而冷漠,透着刚硬如铁的坚决,那冷厉的中心似一个无底的黑洞,越来越深,越来越广,看得卿尘心惊。她细密的睫毛忽而一抬,对他说出了四个足以令任何人震惊的字,“皇族宝库。”

    夜天湛眼底蓦然生波:“你说什么?”

    卿尘却只静静望他:“如果到了那一步,就真的是无法挽回了。你可想过,那根本是两败俱伤的局,必然祸及整个天朝。就像今天,不管你再征调多少军粮,不管我再教御医院多少治病解毒的法子,定州三十七名士兵已经死了,我们愧对他们。”

    夜天湛盯了她半晌,忽然乏力地靠回软椅,长叹:“卿尘,你究竟想怎样?你替他出谋划策,现在却又帮着我,事事坦诚相告,你到底要干什么?”

    听了这话,卿尘在他身边坐下,抱起膝头,望着别处,缓缓摇一摇头:“我不知道,眼前这般情势,我想怎样有用吗?你若下了狠手,我便帮他,他若逼得你紧了,我便帮你,我还能干什么?你们谁能放手?就连我自己也放不开手。”

    夜天湛平静地问道:“倘若有一日分了生死呢?”

    卿尘无声一笑:“他死,我随他。”

    “若是我呢?”

    “我拼死护着。”

    夜天湛微有动容,卿尘说完突然又笑道:“奇怪了,怎么听起来倒成了我左右都是死。”

    夜天湛紧紧一皱眉头:“别再说这个字,我不想听。”

    卿尘道:“是你先说的。”

    夜天湛没有就此和她论究,他突然专注地端详着她,仿佛从来没有见过她一般。他眼中凌厉的锋芒渐渐褪去,墨色荡漾,那泓澄净如同最黑的夜,最深的海洋,缓缓地流动出浓烈的色彩。“卿尘,”他低声叫她的名字,“做我的女人吧,我放手,只要你。”

    这不像是他会说的话,低沉的柔,淡倦的暖,丝丝令人心酸,却真诚地自肺腑。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卿尘回视他,丹唇轻启,“可能吗?”

    她的眼睛倒映在夜天湛的眸底,幽静澄澈,冷静到绝美,他从这几乎令人狂的冷静中看到了一切。隔了片刻,夜天湛突然轻声笑起来,神情间却是万分落寞。他终于挪开了目光,望向眼前一方空处,缓缓摇头。

    卿尘静了会儿,道:“我已经是他的妻子。”

    夜天湛道:“我知道。”

    然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人躺着,一人坐着。屋里安静得可以听到空气的流动,隔着帘幕屏风,透过来檀木枝暖暖的淡香。卿尘扭头,突然现夜天湛书案之上的每样东西都如从前,分毫未变。还是那方麒麟瑞池砚,还是那种雪涛冰丝笺,一盆清雅的水仙花放在左侧,透花冰盏里面是她丢进去的几粒紫玉石。一支黄玉竹雕笔是他惯用的,向来放在右手边,笔架上空出的位置,当初被她挂上去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铃铛,如今仍悬在那里。

    她伸手轻轻碰触铃铛,薄玉微响,清脆和润。听到声音,夜天湛淡淡一笑:“烦心的时候听听铃声,烦恼就都不见了,这是你说的。”

    “管用吗?”

    “嗯。”

    卿尘也笑一笑,索性频摇铃铛。叮叮当当的玉声响满一室,突然让人忘了眼前所有的事情,唯有红炉画屏,香暖雪轻,人如玉,笑如花,夜天湛看着卿尘轻叹,但神情间渐渐泛起愉悦。

    卿尘侧头靠在自己膝盖上,和他的眼神相触,明眸坦亮。这一刻,屋中似乎格外温暖。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时光仿佛悄然倒流,回到多年前曾有的一刻,回到记忆中久远的场景。一幕幕似曾相识,几世的纠缠,心头似有万般思绪缓缓流淌,浓得令人叹息。彼此熟悉的面容,目光中沉淀下淡淡的安宁与微笑。

    这时候外面秦越隔着帘子禀道,“娘娘、王爷,药好了。”

    卿尘扭头道:“拿进来吧。”

    秦越入内将药放在旁边,便识趣地回避开来,退出门外后走了没几步,迎面见卫嫣进了水榭,急忙站住:“王妃!”

    卫嫣也不看他,径自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问:“干什么呢?”

    秦越道:“刚给王爷送了药。”

    “怎么这时候奉药?谁在王爷这儿?”

    秦越心想现在王爷定然不愿有人打扰,却又没有理由拦卫嫣,支吾道:“是新换的方子……王爷……呃……”

    “怎么回事儿?”卫嫣见他吞吞吐吐,顿时不悦,自己拂开垂帘便步入静室。秦越没来得及拦下她,忙跟在后面喊了声:“王爷,王妃来了。”

    卫嫣转过烟水流云屏风,突然间看到一身男装打扮的卿尘,猛地收住脚步。夜天湛见到她,眉心一锁,脸色霎时便沉了下来。

    待卫嫣看清屋里的人是卿尘,脸上立刻有嫉恨的神情一闪而过,她向前福了一礼,“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娘娘怎么不差人先通知一声,府中也好开中门迎驾。”

    卿尘抬眸,淡缓一笑:“不必了,我只是听说王爷身体欠安,过来看一看。”

    卫嫣目光在夜天湛和卿尘之间转过,看到旁边的药盏,便知道秦越刚才说新换的药定是卿尘开出的方子,不由得微微冷笑:“真是有劳娘娘,娘娘开方子下药,我们怎么敢用?”

    卿尘听出她话中别有他意,漫不经心地挑眉:“是吗?”她侧看向夜天湛。

    夜天湛自从卫嫣进来便一直冷冷目视于她,这时也没有移开目光,回手拿起身旁的药盏,仰头便一饮而尽。

    他这样不给情面,卫嫣又惊又气:“王爷!你怎就这么喝了!”

    夜天湛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我不妨告诉你,只要是她给的,就算是穿肠的毒药,我也照喝不误!”说罢他猛地将药盏往地下一掼,“哐”的一声脆响,冰瓷四溅,他霍然起身,喝道:“来人!”

    秦越立刻领着几个内侍进来,夜天湛袖袍静垂,寒声说道:“带她回住处,从今天起不准踏出屋门一步,有谁敢往外面传半个字,别怪本王无情!”

    卫嫣始料未及,直接被吓愣在那里,张了张嘴,颤声问道:“王爷,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对我?”

    夜天湛缓步来到她身前,冷笑澹澹。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将那张美艳的脸庞抬起来:“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本王这辈子最失败的一件事,就是娶了你这个王妃!”

    他的指尖冰凉,衣袖划过眼前有雪样的气息,夹杂着一股清苦的药香。卫嫣睁大眼睛看着他,他眼底的寒意更胜严冬,让人如坠冰窖。那样温文的一个人,他在怒,他的手缓缓移到了她的脖子上,手下即将爆的力道似乎只要稍一用力便能断送她的性命,她从来没有觉得他这样可怕。

    夜天湛脸色白得几近透明,额前青筋隐现,表明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挥手松开卫嫣:“滚!”

    在水榭中的都是夜天湛的近身心腹,平常早对卫嫣的颐指气使忍无可忍,只因她是王妃,勉强还算恭敬,秦越上前道:“王妃请吧。”

    卫嫣恼怒地挣开他们,抬手指着卿尘,气得浑身抖,对夜天湛道:“我知道,你……你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你是为她疯魔了,你……”

    她话未说完,卿尘便慢慢拂开了指向眼前的手,眼底一抹清光迫人,“卫嫣,你不妨仔细想想你和卫家都做过些什么,这样的话你若再多说一句,我便让整个卫家给你陪葬。”

    卫嫣顿时明白了夜天湛今天为何如此震怒,惨白着脸看着面前两人,若他们联手要亡卫家,卫家绝无活路。那种绝望的感觉从天而降,她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身子摇摇欲坠。秦越往旁边递了个眼神,两名内侍立刻上前半请半挟地将她带出了水榭。

    人都走了,夜天湛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方才凌厉的神态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的伤感。他身子微微一晃,卿尘担心地叫他一声,伸手想要扶他,他对她摇了摇手:“我没事。”

    他没有看她,自己转身慢慢坐了下来。她还在身边,他能感觉到她关切的目光,其实很想告诉她,卫嫣说对了,他就是为她疯魔了,她已经让他不是他了,但是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莫损心头一寸天

    位于临仙坊的归鸿楼向来是伊歌城中把酒清谈的好去处,登楼闲坐,放眼大江,泼墨挥毫,击筑笑歌,都是宾客们常有的雅兴。眼前虽还不十分暖和,但二月一过,楚堰江冰消雪融,走马长街,吹面而来轻风料峭,已带了桃红柳绿的清爽气,让人深吸一口便心生惬意,浑身轻松起来。

    归鸿楼开阔的前堂人声喧哗,宾客如鲫,和往常一样颇为热闹,这几天多数人都在乐此不疲地谈着同一件事情。

    今年二月甲申,昊帝纳钦天监正卿莫不平之议,设祀礼,行大典,登五明台遥祭惊云山。

    当日,帝都上空日月同辉,照临万方。惊云山境内紫云缭绕,面南一侧山崖无故崩裂,失踪数十年的皇族至宝归离剑重现踪迹。

    得归离剑者得天下。

    昊帝在继位之前,外御强敌、内肃九州的形象早已深入民心。他深知多年战乱,民生不安,称帝之后薄徭赋,废苛政,与民休养生息,复又罢贪官,惩酷吏,兴农工,通商路,破格提拔有识之士,这一切都使寒门士子及百姓深为拥戴。归离剑出,人人奔走相告,无不称天命所归。

    归离剑一事越传越是神秘莫测,紧接着昊帝颁诏天下,废除强征兵役,废奴役贱籍。此举使得天子威望日盛,先前些许流言蜚语很快湮没在这来势汹涌的天命之中。

    虽已事隔多日,但无论走到天都何处,都常能听到“归离剑”的字眼。此时归鸿楼中正有乐女曼声弹唱关于此事的唱曲,瑶琴轻鼓,隔着珠帘玉户不时传入里面略为安静的一间雅室。

    巩思呈凝神听了会儿,喟然一叹,对面前的人道:“归离剑出,四海咸服。莫先生技高一筹,在下佩服。”

    莫不平眉梢微动,呵呵笑道:“天赞我朝,圣主应命而生,归离剑失而复得,实为幸事。”

    巩思呈明知归离剑之事另有蹊跷,却也清楚莫不平不可能露出半点儿口风,只得随他笑笑,说道:“莫先生神机妙算,常常救人于危难,今天我请先生来,正是有事相求。”

    莫不平道:“请讲。”

    巩思呈道:“想必先生早已知道,犬子不争气,惹下大祸,还望先生救他一命。”

    十日之前,原颖川转运使巩可被押至帝都,如今正关在大理寺刑牢。定州之事虽尚未定案,但任谁都知道,巩可此番已难逃一死。

    莫不平端起面前的天青玉瓷盏,却不急着饮茶,“此事你应该去求湛王殿下,何故找到我这里?”

    巩思呈颓然摇头:“莫先生是明白人,定州出了这样的乱子,我还有何颜面再去求湛王?他没怪罪于我,已是看在多年宾主的份上,给足了我情面。眼下唯有先生能救小儿,将伯之助,义不敢忘,请先生务必成全!”

    莫不平道:“定州之事交由三司会审,证据确凿,老夫也无能为力。”

    巩思呈不想他这样直截了当地拒绝,脸上立时一白:“莫先生……”

    莫不平倒并非绝然无情之人,只是这事的确无法相帮:“你应该很清楚,究竟是谁想要令郎的性命,又是为了何事。实不相瞒,一个时辰前,御史台又有奏本弹劾府上二公子国丧之中宴酒行乐,这道奏本已明廷议,很快便见结果,你还是有个准备吧。”

    巩思呈脸上已是苍白如死:“百丈原之事全是我一人过错,各为其主,娘娘若因此要取我性命,我无话可说。烦请先生代为转告,我愿以此身告慰澈王在天之灵,请娘娘高抬贵手,放过小犬。”

    “娘娘并不想要你的性命。”莫不平叹道,“痛失至亲是何等滋味,想必你现在也已明白一二,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他起身告辞,终究还是有些不忍,便再道:“其实有个人你不妨去试试,他若愿帮你,令公子或许有救。”

    巩思呈忙问:“是谁?”

    莫不平道:“漓王。”

    伊歌城南以射日台为中心的骑射场周廻二十余里,占地广泛,最多可容纳骑兵两万,步兵三万,是平时天军操练的主要场地。

    圣武朝以来因战事频繁,天下尚武之风逐渐盛行,无论是仕族子弟还是平民百姓,大都骑马射箭,修习武艺。久而久之,仕族之中除了游园击鞠、清谈宴乐之外多以此为消遣游戏,骑射场中处处不乏他们的身影。

    夜天漓在封王之前便是天都大名鼎鼎的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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