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要走了,再见。”
秦天宇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苏磬的背影,他突然脱口说道:“小磬,你也到应该要定下来的时候了。”
苏磬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她的身形只稍稍停了一停,然后便消失在秦天宇的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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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磬仔细看了那车的车牌,是程石的车没错,她眉头略皱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安,加快了脚步上楼。她开了门,屋子里静悄悄的,也没有灯光。按了开关,客厅里瞬间灯火通明,却也没有见到人影。
苏磬推开卧室的门,终于看到程石,原来是睡了。她觉得有些奇怪,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就打算退出来。
床上的人却动了动,稍微抬了抬头,“苏磬?”他的声音模糊粗哑。
“嗯,是我。”苏磬觉得有些不对,她走过去,弯下腰轻声问他:“怎么了?”
程石闭着眼睛摇头。
苏磬只当他是疲累,就说:“那你继续睡。”帮他掖被子的时候手无意碰到他的脸颊,烫得厉害。苏磬心里一惊,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果然是病了,烧得不轻。
程石听见苏磬轻声的唤他:“程石,程石。起来我们去医院好不好?”她的声音低低柔柔的,程石眼皮动了动,睁开眼来,见她温柔的看着他,眼睛清亮清亮的。
她伸手就要去扶他起来,他却又闭上眼睛摇头,粗着声音吐出几个字:“不去医院。”
苏磬看着他,没有办法,只能又说:“程石,你病了,我陪你去医院。”
眼睛依然闭着,眉头却微微的皱起,鼻子缩了缩,这个时候的程石像是跟谁赌气的孩子,闷着声音说:“我不去医院。”
苏磬瞪着炉子上烧着的热水,想到程石那任性的样子,摇摇头,叹了口气。苏磬把绞好的冷毛巾盖在程石的额头上,他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苏磬失笑,这男人生起病来性情怎么这么古怪。
她又端了一杯热水,附在他耳边轻声说:“程石,起来喝水。”说着就把手伸到他脖颈底下,想要扶他坐起来,程石的头却突然偏了过去。
三番两次,苏磬一下子没了耐心,一手用力把他的头硬转过来,朝他低吼:“程石,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程石睁开眼睛瞪着苏磬,有些清醒了。苏磬不看他,若无其事的再次去扶他,“起来,把这杯水喝完。”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果决。
程石这才识相的坐起来,乖乖的喝完了一整杯水,最后又老实的躺好。苏磬给他重新搭好毛巾,转身要走。程石却从被子里伸出手,一把拉住她,那手心滚烫滚烫的。
她回头看他,问:“做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松开手缩回被子里,有一点无措,小声的问:“你要去哪里?”
苏磬看他这样一副样子实在忍不住就笑了出来,“你怎么生起病来跟换了个人似的?”说完见他要恼羞成怒了,又说:“我这里没药,我出去给你买药。你先睡一下。”
苏磬坐在床边,她好像从来没有认真仔细的看过他。这个男人是清秀的,单眼皮,鼻子挺而直,薄薄的嘴唇很漂亮。她看着他,想他平时一副酷到不行的样子,生病的时候却像个几岁大的孩子,这会儿睡着了,眉头还紧紧的皱着。
苏磬看看时间,起身又倒了一杯子热开水,小声的叫他:“程石,程石。吃药了。”
这一次他没闹脾气,安安静静的吃药喝水。
程石看着苏磬走来走去的忙碌,心思有些恍惚。他从小就是如此,生病的时候别扭又任性,不喜欢去医院,就喜欢生闷气,但又非得有人陪在身边才能安心。被苏磬吼了一嗓子,他倒安生了,因为他相信苏磬是真的会把他扔出去的。她一向是说到做到的。
苏磬给他换了一条毛巾,柔声说:“你继续睡,到了吃药时间我会叫你。”
他不听,完全是耍赖的口气:“我睡不着了怎么办?”
苏磬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在床跟前坐下,她把剩下的药塞回到药盒里去,又稍稍整理了一下有些杂乱的床头柜,才转过来问他:“冷吗?”
“热。”
她给他塞紧被子,“忍着点儿,汗都出出来,烧就退了。要喝水吗?”
“要。”
她又倒了水过来,他“咕咚咕咚”的喝完。
“还要吗?”
“不要了。”
“饿不饿?”她这才想起来,她回来的晚,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过饭。
“饿。”
“那我去给你煮粥。”
“好。”他嘴上答应着,却又不想她离开房间,差点又伸手拉住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了下来。
程石是饿坏了,狼吞虎咽的喝粥,全然没有了平日的优雅。苏磬看得哭笑不得,只得说:“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他看了看钟,又抬头看了一眼苏磬,舔舔嘴唇,含糊的问:“你吃过晚饭了?”
“吃过了。”
“哦”的答应了一声,程石又低下头去喝他的粥。
“还要么?”
“好。”
他还真是饿,一连喝了三碗。苏磬接过他的空碗,抽了一张面纸给他,漫不经心的问:“病了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他擦了擦嘴,闷声说:“打了。”
苏磬拿了包过来掏出手机一看,还真是,三通未接来电,她是忘了从静音模式调回来了。
“好了。是我不好。”其实苏磬根本没有想到他会一直在她这里呆着,还发了烧。本来他们之间是不用说这样的话的,原本就没有谁该,或谁不该。可看他这一副可怜的样子,苏磬就有些不忍。
“你去哪里了?”他一顺口就这么问了出来。
苏磬愣了一下,服侍着让他躺下,一边帮他理好被子,答道:“在秦小鱼家里。”
“哦。”
“你好好睡觉。想喝水就叫我。”
“哦。”
一夜折腾下来。程石的烧退了,渐渐的精神抖擞起来,苏磬却累得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门铃响的时候,苏磬正在洗漱,是程石开的门。
“啊?”秦小鱼看到程石就结巴起来,“程……总。”
“嗯。”他应了一声。
秦天宇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原来这就是程石。
“啊,程总,这是我哥。”秦小鱼有些愣神,半天才想起介绍,“哥,这是我们公司的程总。”
秦天宇伸出手去,“秦天宇。”
程石无可无不可的跟他握手,漫不经心的回应:“程石。”
苏磬听到声响走出来,看到秦天宇和秦小鱼,有些讶异:“你们怎么来了?进来吧。”
“星期天闲着无聊,拉着我哥来找你吃火锅,”秦小鱼一边说着一边挤眉弄眼的拖着苏磬进了厨房。
秦小鱼瞪着一双大眼睛,偷偷摸摸的指指外头。
苏磬好笑的看她有趣的样子,把她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我怎么知道你要来?”
秦天宇提了其余的东西进来,正听到苏磬的话,就说:“小磬,是不是不方便?我们可以改天再吃的。”
苏磬朝秦天宇清清淡淡的一笑,“没有。我也好久没有吃火锅了。你们来的正好,也该吃午饭了。”
兄妹俩在厨房热火朝天忙碌的时候,程石懒洋洋的坐在沙发里翻报纸。苏磬端了水放在他面前,又递了药过去。程石不接,报纸翻得“哗啦”直响。
苏磬看了他一眼,玩笑似的说:“又烧了?”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古怪毛病,一生病就闹脾气。苏磬不再管他,把药放到水杯旁边,道:“别忘了吃。”转身就走进厨房去帮忙弄菜。
苏磬在厨房里听到大门“砰”的一声,走出来一看,那人已经不在了,苏磬下意识的去看茶几,水喝了,药也吃了。
收拾了一下,再折回厨房,秦小鱼神秘兮兮的用胳膊肘顶她,“走了?”
苏磬点头。
“完了完了完了!!!”秦小鱼连声惨叫。
秦天宇笑着问:“秦小鱼,你鬼哭狼嚎什么?”
“我坏了程总经理的好事,他一定饶不了我,惨了惨了。”秦小鱼苦着个脸哀嚎。
苏磬低着头在水池边洗白菜,不由得笑了出来。秦天宇也笑吟吟的朝秦小鱼摊摊双手摇头,表示毫无办法。
“苏磬,你可一定要救我,我知道只有你能……”小鱼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
另外两人都觉得奇怪,回头一望,程石板着一张酷脸,拎着一包东西站在厨房门口。秦小鱼吐吐舌头一副被抓包的模样,终于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的去切她的菜。
苏磬对程石微微一笑,问他:“去买东西了?”
程石点头,走进来,扫了一眼厨房里的几人,道:“你不是吃火锅的时候爱喝啤酒么?”
苏磬闪了一下神,应道:“哦。就是。”
四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站在一旁的程石突然开口了:“秦小鱼,吃火锅豆腐不是这么切的。”他拿过秦小鱼手里的刀,一边切一边说:“切成片才会入味。”
秦小鱼有些傻眼,呐呐的回应:“是。程总。”
几个人对望了几眼,“哄”的笑了出来,气氛才融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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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苏磬下班。她喜欢这样的黄昏,天空还明媚着,风缱绻着云。人们忙碌着。
六点,她在书店买了一本书。
六点半,她去喜欢的餐厅吃饭。点了喜欢吃的菜。
八点,她在影院门口,正巧开始放映一部电影,就买了票进去,影片的情节很俗套,结局却很好,是苏磬喜欢的大团圆。圆满的结果会让人心里觉得温暖。
十点半,程石站在窗前,点了根烟,他往下看去。一眼就看到苏磬低着头,不紧不慢的走进院里,路灯把她的身影拉得又瘦又长。他皱眉,路上有钱给她捡么?走路永远都看地。
他把烟丢到烟灰缸里,走到门口。拉开门,不出所料的看到她正埋头找钥匙,手里还抱着半桶爆米花。
苏磬听到声响抬起头来,愣了一下,“嗯?你在啊?”
程石点头,最近过来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接过她手里的爆米花,侧过身让她进门,他问:“我打了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她挖出手机一看,朝他笑笑,“没电了。来了很久了?”
程石摇头,“没有。”顺手接过她的手机帮她接上插座。
屋子里片刻的安静之后,“你吃饭了没?”两人同时张口问道。
问完了,两个人就相对笑了起来。
她先说:“我在外面吃过了。你呢?”脸上笑容荡漾。
他回答:“你冰箱有菜,我做了饭。”
苏磬没有忽略他眼里瞬间闪过的失望,她看着他,微微而笑,笑得清浅,却渐渐明朗,连声音里都夹杂了笑意,她问:“想不想再吃点?”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安静的吃菜。
他做的菜其实很好吃,苏磬想着。想着的同时,话也说了出来。
“好吃你就多吃一点。”他笑,看着她吃。程石喜欢看苏磬吃饭的样子,吃的很慢,细细的咀嚼,仿佛每一筷子都是不同的味道。
“晚上去看电影了?”他突然问。
她抬头看他,那表情似是在问他怎么知道。
他笑着指指那桶爆米花:“你有很多俗气的习惯。”
她不理他的话,却说:“吃吗?我每次都吃不完。”
他笑吟吟的摇头,想了想,突然说道:“下次和你一起吃。”
…
程石会想,如果苏磬那一次辞职了,他现在的生活会不会有所不同?
公司业务繁忙的时候,加班似乎是合情合理的事情。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同认知,除了苏磬。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苏磬是不加班的,但也不迟到,不早退。
“苏三不”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秦小鱼听了鼻子哼哼的,苏磬自己却毫不在意,她说,这名字好,“阿不”“阿不”,就好象小小的弄堂里,一个叫“阿不”的孩子在铺满青石板的巷道间玩耍,外婆在家门口叫“阿不”“阿不”。那景象温暖的沁人心脾。秦小鱼听了哈哈直笑,苏磬就是有这种本事化腐朽为神奇。
那笔单子,对公司来说很重要。那段时间,公司上下都为此加班加点,程石自己更是废寝忘食,就是为了拿下这个单子。唯独苏磬,依然我行我素,五点准时下班,从不做多余的停留。底下人意见颇多,程石就找了苏磬去。也是累了,不知怎的就把苏磬骂了一顿。那个时候,好像陆迪非也在,还劝了他几句。
程石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苏磬那个时候的表情,平静淡定,毫无波澜,默默的看着他发泄情绪。等他骂完了,她才平心静气的对他说,他并没有资格强迫她加班;她也没有义务要加班;并且她不加班是因为她已经把该完成的任务在上班时间完成了。最后她说,如果他认为她的做法会产生消极影响,那么她可以辞职。
第二天,苏磬竟真的就把辞职报告交到了程石手里。苏磬说的句句在理,程石其实是知道的,他也只是忙得疲累,脾气也就上来了。后来冷静下来,竟拿着苏磬的辞职报告不知如何是好。最后,陆迪非找了苏磬,告诉她经过审核,人事部不批她的辞职申请。其实那个时候的苏磬也不是真心的想要辞职,所以也就算了。于是,苏磬辞职失败,在公司继续着她的“三不”。
程石却好久都没有去找苏磬,也不知道是在生苏磬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虽然他清楚的知道,他和苏磬都是公私分明的人。尤其苏磬,比如,她上班的时候就是上班,从不参与无聊的事情,而下班了就做下班该做的事情。对于他们的关系,苏磬的态度很明确,如果两个人都没有想要结束,即便她辞了职,生活也还是一样的。反之,如果谁想离开了,只要她还在公司,他们之间剩下的也只是上级与下属的关系。
程石久未出现,苏磬以为他们就这么结束了,继续自己平平淡淡的生活。后来,有一天,她一个人在火锅店里,吃着火锅,喝着啤酒。门开了,进来一大帮子人,程石和陆迪非也在其中,打过了招呼,他们吃他们的,她吃她的。一顿饭吃下来,程石的目光不知道往苏磬那里飘了多少次。等到她吃完,买单,走过来跟他们告别,他死盯着她若无其事的笑脸,终于没有按捺住自己,沉着脸站起来对她说:我送你回去。
车子到了她楼下,她道谢,道别,没有任何邀请他上去的意思,他心里一气,车子绝尘而去。跟一群人疯玩到半夜,却心不在焉,心里越发觉得懊恼。开车回家的时候,总好像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他,不知不觉间,又到了她家楼下。“乒乒乓乓”敲了好半天的门,她才迷迷糊糊的出现在他面前,再看到她,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劈头盖脸的吻了下去。
早上醒来看到她的睡颜,心情异常的好。软硬兼施,以不可经常扰民的理由骗来了她家的钥匙。
…
十一点半,苏磬吃完了去洗澡。程石拿起苏磬扔在茶几上刚买的书,一看书名他就笑了,《绝对小孩》。
书的第一页写:『每个小孩每天都以他们不可思议的方式活在这世界上……』
程石笑了起来,苏磬的生活方式,也算是不可思议的了吧。他饶有兴致的继续往后翻。
“我最喜欢披头。”苏磬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她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盯着程石手中的书。
披头常穿一件连体婴儿装,从头包到脚,只露出脸蛋,瞪着大大的眼睛,很贪吃,每次考试都考零分,总是被爸妈教训。
他放下书,接过她手中的毛巾,开始帮她擦头发,嘴里问:“为什么?”
苏磬慢吞吞的开始讲:“他睡前喜欢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