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热喝了。」这可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把食物送进别人嘴里。
秀娃瞅着他,楞楞的、傻傻的,好半晌才有办法开口。
「鸡汤?」她呆看着他,茫茫的开口。「我们家没有鸡啊!」
「现在有了。」怕她担心,他还特别强调。「这鸡我不是用抢的,是拿了东方家的订金,让人去买回来的。」
望着丈夫认真的表情,秀娃感动不已。她说不出话来,倒是眼泪先滚了出来,一滴滴的往下掉。
看见她的眼泪,西门贵慌了起来。
「怎么哭了?是不是太烫?你别哭,我替你吹吹。」他举起大手,把冒着白烟的汤匙拿到嘴边,小心翼翼的吹着。
见丈夫这么贴心,她眼泪落得更急,怕他会烫着,她连忙伸出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夫君,你别吹了,我不饿——」
咕噜噜……
咕噜噜……
空虚已久的肚子,却在这个时候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西门贵停下动作,低头看看她,再看看她的肚子,半晌之后,才又把视线移回她脸上。
她尴尬得红了脸,急忙伸手想遮住肚子。但是,遮虽然是遮住,但是那咕噜噜的声音还是持续的传了出来,一点也不给她留面子。
晶亮的黑眸里冒出了怒火。
他瞪着妻子,克制着不大声咆哮。「我虽然穷,但是还养得起你!」
「夫君,你误会了!」见他面露不悦,秀娃慌张的解释。「我并不是认为你养不起我,只是当初你说了,娶谁都可以,但是得要食量小,我才……」说到后来,她忍不住垂下了头。
这些日子以来,她始终战战兢兢,不敢多吃半口,就怕哪一天,食量超过他的限度,就会被他当场「退货」
西门贵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你心里惦着这个!」紧拧的浓眉,终于松开了。「我那时候以为你这年纪的女人,食量都像我妹子一样大。」
「像元宝?」
「对。」
「呃,她吃多少?」她好奇的问。
「跟我差不多。」
秀娃瞬间瞪大了眼。
滚烫的鸡汤终于被吹得不再冒烟。西门贵把汤匙送到她嘴边,很认真的问道:「你的食量能跟她相比吗?」
她用力摇头。
「那就放心大胆的吃吧,是我错估了女人的食量。」他毫不掩饰,直接承认自己的错误。「来,喝吧,我替你吹凉了。」
得知这一切全都是误会之后,秀娃总算松了口气。这么一放心,肚子里咕噜声可更响了。从小到大,她对自个儿的模样就有些自卑,跟姊姊东方艳相比,她不但样貌逊色,而且更比不上姊姊苗条。
所以,当西门贵点明新娘的食量必须得小,她为了嫁给梦中情人,才会冲动许诺,而成亲之后,更是时时警惕。直到如今,她才明白,他在意的并不是她的身材。
温润的汤匙靠在她唇边,无声的触了一触。她终于放心的开口,乖驯的从他手里,喝下暖暖的鸡汤。
「好喝吗?」
「嗯。」她感动的点点头。
西门贵露出满意的笑容,再舀了一汤匙吹凉。「这汤是厨子花了两个时辰熬的,大夫还放了中药下去,你多喝些。」他一匙接着一匙,把整锅鸡汤都喂进她嘴里,非要确定她真的填饱了肚子。
晨光渐亮,外头开始传来人们走动的声音,屋内却静谧无声,夫妻之间没再说上半句话。
而她的身子、心口,却都暖得不得了,仿佛他喂进她嘴里的不只是一锅补身的鸡汤。她知道,那锅鸡汤里头,其实还包含着他没有说出口,却显而易见的关心。
能嫁给西门贵为妻,真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一件事了!
第七章
人是铁,饭是钢,这话可是一点都不错。
秀娃饿虚的身子,在悉心调养,日日三餐丰盛,再加上大夫逃走之前所开的几帖补药,她只休养了几日,原本苍白的小脸终于再度有了红润的色泽。
西门家的人们全被她吓坏了。他们可是把食欲摆第一,从来还不曾见过,有人会饿肚子饿到力竭昏倒。
自从少夫人嫁过来后,西门堡的改变有目共睹,他们起先在意的是丰厚的嫁妆。但相处一阵子后,当秀娃昏倒,他们才醒悟,少夫人的存在有多么的重要。
为了让她恢复健康,人们轮流带来食物,探问她每日的状况。公公婆婆对她嘘寒问暖,西门贵更是嘱咐厨房,天天都得炖锅鸡汤跟清淡的粥品,亲自监督喂食,非要亲眼看到她吃完,他才能够放心。
接连被「喂养」了好一阵子,秀娃渐渐有些躺不住了。
有次,趁着丈夫端着粥卯劲喂食时,她好不容易吞下嘴里的粥,抓住他吹凉热粥的难得空档,逮着了机会开口。
「夫君,」再不说话,下一匙热粥又要送进她嘴里。「我觉得,自个儿的身子好些了。」
「喔,」他应了一声。「乖,再吃。」
「呃……」
「这粥不好吃?」他瞪大眼睛,浓眉拧皱,像是预备要去找大厨好好教训一番。
「不是不是!」秀娃急忙摇头。「这粥味道很好,我很爱吃的!」为了避免牵连无辜,她急忙说道。
厨师是她从东方家带过来的,伺候了她十多年,老早就熟悉了她的胃口。为了怕补品腻口,厨师另外所挑的吃食,都是清淡可口、易于消化的精致菜肴。
「那怎么不再吃?」西门贵的眉头还是拧得紧紧的,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
「我吃得好饱了。」她轻声说道,眼里满是祈求。「夫君,我都休养了几天了,身子也好多了,我想……」
「什么?」
「我想下床走走。」
他一点都不赞同。「走去哪里?」
「只是四处看看。」他紧张的表情,让她心头暖烫。「家里有不少事情还得打理,我心里实在搁不下。」
「搁着搁着!全都给我搁着。」庞大的身躯逼近床上的小人儿,严正声明。「不论有什么事情,全部都给我搁下,你乖乖养好身子就行。」
于是乎,就在丈夫的大力阻拦下,秀娃的「复出」之路遥遥无期。
但这么关在房里,她也实在坐不住,既然不能耗费体力,她只能动动脑力,吩咐翠儿将帐本送来,再把算盘摆妥,然后就一头栽进帐本中,开始拨拨打打。
起初,西门贵对妻子手里那把黑珠子串还不以为意。毕竟他还亲手测试过,知道那盘黑珠子轻得很,不是什么重物,只是拨打珠子也花不了她多少力气。
但是接连两、三天,秀娃就坐在桌边,用着白嫩的指尖,不断拨着黑珠子,还一边用笔在本子里写字,这么枯燥的事情,她非但没有一丝厌烦,反倒还像乐在其中。
甚至入了夜,她还要点上烛火,在烛光下拨打那些黑珠子。
她虽然不觉得厌烦,但受到冷落的西门贵,却开始觉得无聊了。
终于,有一日回房后,瞧见妻子还在埋头忙着,他再也忍不住,踱步走到她身后,探头瞧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算得专心的秀娃,诧异的回过头来,直到这会儿,才发现丈夫已经进了门,还不知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夫君指的是什么?」她有些困惑。
「你手里打的黑珠子。」他指着她手里头那个困扰他已久的怪东西。
秀娃拿起算盘,乌黑大眼眨了眨。
「这个吗?」
「对。」他点头。
「这是算盘。」
起初,她还有些惊讶,诧异他竟不识得算盘。但转念一想,就算是寻常百姓,若不是商家,也很少有人能学得这种计算方式。更何况,她亲爱的丈夫先前的职业还是个土匪,根本就没机会接触算盘这类东西。
做丈夫的既然发问,她这个做妻子的自然得好好回答。
白嫩的小手拿起上二下五的算盘。这个算盘是哥哥请人特制的,最适合她的小手,比商家用的都要短小轻盈。
她仔细解释着。
「这一根木棍串起来的珠子,是一档,一档以十为进,这一个算股共有十三档,只要拨打上头的黑珠子,就可以帮助我计算。」
「计算?」西门贵双手抱胸,问得更直接了。「计算什么?」
「算帐啊。」她眨了眨眼。「过几日,你们不是要出门吗?我得把这趟的盈余算好,才好安排接下来的支出。顺便也想想,是不是能让你们从京城里头买些什么回来。」
妻子说得虽然是字字清楚,但西门贵却是听得一头雾水。那些字分开来说,他都听得懂,但是不知怎么的,只要把字串在一起,他就会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眼看丈夫不懂,秀娃只得换了个方式,挑最简单易懂的例子说。「总之,我是在计算,这趟的盈余能让大伙儿吃多久。」
喔,吃饭!
西门贵豁然开朗。
很好,这他就懂了!
被勾起了兴致,他索性抓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把头凑到那颗小脑袋旁,盯着那写满了密密麻麻黑字的簿子,兴致勃勃的问道:「那么这一趟,可以让我们吃多久?」
「你等等。」秀娃翻了翻帐簿,查看了一会儿,接着才说:「扣掉一些杂支,跟首趟生意必须添购装备的银两,剩下的还能让我们吃三个月,一直到过年后,都尚有余裕。」
三个月,还不错嘛!看来,这个年可以过得舒服点了!
以往,他们出门劫掠,因为不识得商品价值,有时抢回来的物品还不一定有人来赎。就算是真让人赎回去,也换不了多少银两,所以他们干脆只抢鸡鸭牛羊、小米大麦等,以「能吃」作为抢劫的最高原则。
见她的小手忙得很,把簿子又翻到下一页去,提笔写下一个数字,他好奇的又问。
「你在写些什么?」
「前两天,银宝不是拿了另一封信过来吗?」
他点了点头。「是陈家庄那一单生意?」
「嗯!」她柔柔的一笑。「陈家庄听到东方家要请我们押货,决定也要加入这一趟。」
「那么,他们付的银两,可以让我们吃多久?」这个问题最重要了!
「大约二十来天。」
西门贵双眼发亮,只觉得妻子神通广大,像是用指尖拨拨算算,再拿毛笔写些数字,就能变出让大伙儿温饱的银两。
他也伸出手来,学着她翻着帐簿,指着其中一个项目,兴奋不已的问:「那这个呢?可以吃几天?」
「这单生意小些,只到附近省城而已,大概七、八天。」瞧丈夫那么有兴趣,她也觉得高兴,还提出更有效率的建议。「不过,京城和省城是同一个方向,可与东方家的货并做一趟镖送,能省些支出。」
「好,全听你的!」他开始佩服起妻子的好本事了!「还有什么好提议?都说来听听。」他大手一伸,把她拉到腿上。
起初,两府联姻只是权宜之计,他对嫁妆的兴趣远高于新娘。但在东方家的那夜,那个被他逮着的软嫩小女人,滋味竟好得让他夜夜难忘;他忘不了她的红唇、她的香气、她被衣衫掩住的曲线,要不是东方翼挑的婚期还在他可以忍耐的期限内,他八成会跑去抢亲。
成亲之后,他看着她东忙西忙,处处为他、为西门家设想,努力想改善环境。她的温柔、她的认真,轻易就能收买人心——包括他在内!
秀娃粉脸微红,对夫妻间的亲昵还是害羞得很。被丈夫这么抱着,她的小手交握在他颈后,双眼却不知该看哪里,只能把头垂得低低的,几乎就要贴上他的胸口。
「这回押运的全是上等货品,但回程的时候,除出东方家托镖的东西,车子还会空些。不如,我们就进些京城里才有的货,例如南方的香料、上等的丝绸,运回来后,就转手卖给边关以北的商人。」
忙碌的小手,还在一边拨打着算盘。她继续说道:「这么一来,利润将会更丰厚,说不定能连这趟的路钱,也一并赚回来。」
西门贵像是个聆听教诲的学生,直到她说了一段落,才开口发问:「只要把东西从京城里带到这边来,就能赚钱吗?」这是他从没想过的事。
「嗯。」她点点头,睁着乌黑的大眼。「我们这儿有的东西,京城没有,就会较贵。京城里有的玩意儿,我们这儿可不一定有,所以他们那儿就便宜些。同一件东西,在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价钱。况且,京城离这里有段距离,运货往来时,又时常遭到拦路土匪劫掠——」说到这里,秀娃尴尬的顿了一顿,偷偷的瞄了丈夫一眼。
喔喔,她差点忘了,她这会儿,就正坐在前任土匪头子的大腿上。
西门贵倒是不介意。
「看来,做正当生意比当强盗容易多了。」
秀娃抬起头来,欣喜的一笑。
虽然说,成立镖局的确是个正途,她为此花费了不少口舌。但是,身为族长之子,西门贵承受的压力肯定比她重得多。要不是他大力支持,她的种种建议就完全派不上用场。
他对她的宠溺,虽然从不曾明说,但她却感受得那么清晰。
窗外寒风呼呼的吹,但屋内烛火下,有了丈夫的陪伴以及他的拥抱,她就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西门贵抱着妻子,又看了看帐簿,若有所思的说道:「原来东方家就是这样才愈来愈有钱的。」他看着她,又说:「难怪你那个哥哥那时还不愿意让你嫁过来。」
「咦?」
原来他知道,她还以为,他根本不晓得。
西门贵扬起浓眉,神秘的一笑。「嘿嘿,我也是懂得看人脸色的。」
「当初,我也以为,你会挑中姊姊。」她小声的说道,注视着他的眸子里,还残留着当时的不安。
「但我没有。」老实说,他已经不太记得她姊姊长的是什么样子了。
他低下头来,把怀里的妻子圈抱得更紧,然后才在她耳边慎重严肃的说道:「秀娃。」
「嗯?」她抬起头来。
「我很高兴,我娶的人是你。」
4YT 4YT 4YT
有了东方家的背书,西门镖局的生意,逐渐上了轨道。
原本的反对声浪,在很短的时间内,全转为赞美。提起秀娃,人人都是满嘴夸赞,一旦遇到什么麻烦事,也习惯先请示她。对这位少夫人,他们心里是又敬又爱,把她当成了西门堡的救星。
在人们的配合下,整修西门堡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西门贵忙于押运以及买货,秀娃则忙于整建西门堡。夫妻一外一内配合得极好,破败的西门堡,终于见到一线曙光,虽说短时间内,还不可能恢复往日荣景,但起码所有的人,都能安居乐业,求个温饱。
但,镖局的生意好,也代表着她孤枕独眠的夜晚变得多了。尤其当他押货去京城时,这一来一往,也要十天左右,没了他的陪伴,每个寒冷的夜晚,她都觉得格外难熬。
连冬至那天,西门贵也不在家里。
走在西门堡中,看着家家户户都传来欢声笑语,秀娃心里的惆怅更深。算算日子,他走的那趟镖,还要再过两天,才能回来……
「二姑娘?二姑娘?」翠儿歪着头,小心翼翼的问:「你还好吧?是不是太冷了,身子不舒服?」她刚刚听见二姑娘叹了好大一口气呢!
秀娃摇摇头。「我没事。」
「但是,二姑娘,天气真的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