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平反的。」
一听见要回家,男人们脸上的怒容都稍稍和缓了些。只是,有人心里仍有着疑虑,忍不住开口问道。
「少夫人,东方家真会愿意帮我们吗?」
想到堂哥的笑容,秀娃的心头莫名的一慌。
只是,她没有泄漏半点不安,仍保持着微笑,用力点头保证。「当然,我们现在是亲家了,就像是待在同一条船上啊。」
西门贵也靠了过来,低声问她:「你确定,你堂哥可以信任?」
「我知道,你担心东方家记着旧仇,所以,我并没让堂哥知道你们的落脚处在哪里。」她露出更灿烂的笑容,说得清楚仔细,没有任何破绽。「出城的事,云祥大姊也打了包票,明天就让你们混在饼铺送货出城的人当中——」
蓦地,门上传来轻敲。
屋内立刻陷入沈默,所有的视线都紧盯着那扇门。
门被推开,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二姑娘,云祥大姊说,晚膳都备妥了,可以请姑爷跟各位去用餐了。」
「知道了,我们一会儿就来。」秀娃小手抚着心口,转身看着众人,柔声说道。「今儿个是除夕夜,我想大家也饿了,所以请云祥大姊煮了一桌年夜饭,替你们去去霉气。今晚吃饱些、睡好点,明天才有力气赶路。」
「有饭吃吗?在哪?在哪?」
「难怪我刚闻到红烧蹄膀的味道。」
「真好,我还以为今年的年夜饭,只能吃甜糕。」
几个大男人开心的嚷嚷着,连西门贵也忍不住嘴馋,咽了下口水,但他还能保持镇定,叫住几个馋虫冲脑、就要冲出去的男人。
「你们几个给我等等!」他大喝一声,确定没人有胆跑出去,才回头问妻子。「现在出去安全吗?」
「嗯,员工们都回家去了,大家可以放心到饭厅里去用餐。」
男人们欢呼出声,却吓出她一声冷汗。
秀娃连忙又说:「但是,还是要小声些,附近的商家都休息了,如果我们太大声,会引起旁人注意的。」
「听到没有,小声点!」西门贵低咆一声,转头瞧见妻子小脸苍白得没有血色,还以为自己也喊得太过大声,只好把声音压到最低,认真的告诉她:「别担心,我也会小声点的。」
可疑的水光在大眼里一闪而逝。她还是笑得那么温柔、那么灿烂,软嫩的小手伸向粗糙的大手,握得紧紧的。「走吧,我们去吃饭!」
在饭菜的召唤下,男人们脚步快得很,匆匆就来到饭厅,也不用旁人招呼,就自动自发的坐下,享用着好酒好菜。虽然事先警告过,但是餐桌上气氛热烈,又有美酒助兴,才吃到一半,就有人吆喝起来了。
「嘿,要不是那个姓江的躲了起来,不用大哥出手,我金宝第一个就杀过去,砍得他七七八八的!」
「算我一份!」
「别忘了我,我也要去!」银宝大叫。
「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在我们西门堡的头上撒尿。」
「什么撒尿!是陷害!」
「是啊,鬼才在你头上撒尿!我可没被人撒过尿!」
听着众人的喧闹,坐在主位的秀娃,始终默默无语,只是善尽妻子职责,为丈夫倒酒,还帮他切了一块油嫩多汁的肥羊腿。
「夫君,来,你多吃些。」这道烤羊腿,是她特别请云祥大姊去买回来烹制的。
除了烤羊腿外,大大的圆桌上,鸡鸭鱼、牛羊猪,可是一样都没缺。这些上好的食材,再加上云祥大姊的绝妙厨艺,让所有的男人都吃得万分尽兴,停也停不下来。
在牢里熬了几天苦日子,好不容易才能重见天日,吃着这些美味佳肴,男人们终于能放松下来,再度把酒言欢。
倒是西门贵一边吃饭喝酒,还没忘了关注娇妻的饮食,见她净把最美味的东西,都搁进他碗里,他拧着眉头,一边把小刀抽了出来,切了些肉给她。
「你也吃点,别又饿坏了。」
「你吃吧。」她柔柔一笑,把肉放回他碗里。「几天不见,你瘦了不少。我天天在外头大鱼大肉的,可吃得撑着了呢。」
这个谎言却没能骗过西门贵。他问过银宝,知道她要求日夜兼程赶路,这一路上几乎什么都没吃,就算是吃了,也全都因为晕车,老早吐得一乾二净。
难怪,今晚的饭席上,她看来会这么憔悴。
「别骗我,瘦的人可是你!」他直视着她,暗暗发誓,绝对要把她养胖些,再也舍不得见她这么憔悴的模样。
「那么,我吃,你也吃,好不好?」秀娃挤出笑容。
「好。」
西门贵这才点头,又在她的伺候下,喝了不少酒,吃了不少菜。
片刻之后,男人们酒足饭饱,准备要起身回房时,却赫然发现情况大大的不对劲。
怪了,怎么吃了酒菜后,每个人都觉得晕了起来。
「怎么回事?」
「我……我晕了……」
「喂,醒醒!」
「不行,我撑不住了……」
眼看兄弟们,一个又一个全都软倒在地上。金宝勉强想起身,却发现自个儿也是双脚发软,晕眩得厉害,根本无法动弹。
「不好……大哥,饭菜里有毒……我们……」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昏了过去,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西门贵伸手撑住了自己,回头看向妻子,却发现一桌男人全倒下,而秀娃却仍安然无恙,还能维持清醒。
「妳……」
「放心,那不是毒,而是药。」她软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了过来。「好好睡吧!」
他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看着妻子,却晕眩的无法确定,眼前哪一个影像才是真正的她。
睡?
西门贵张嘴想质问她,却只能发出含糊微弱的吼声,非但如此,他的手脚也如千斤一般重,就算费尽了力气,也举不起来。
在晕眩的边缘,他似乎隐约看见她无声的落泪。但下一瞬间,那张泪湿的小脸,就整个颠倒过来,他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在失去意识之前,西门贵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
「笨女人。」
第九章
稻草、栏杆,灰暗脏污的石墙。
才一睁眼,头痛欲裂的西门贵,就看见熟悉的景象。
该死,他回到大牢里了!
那个笨女人,到底在想什么?他好不容易才逃出去,她却又把他丢回牢里来。那颗小脑袋里能想出来的办法,就是这个?
茫然的申吟在牢里此起彼落,西门贵翻了个白眼,再度咒骂了几句。
不只是他一个人!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女人,竟然把所有的人都扔回牢里了!他们的潜逃计划,居然会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该死!」
「搞什么?!」
「这里是哪里?」
「牢里。」
「什么?我们在牢里吗?」
「我们不是逃出去了吗?」
「不会吧!有没有搞错?」
抱怨及咆哮的声音一阵阵的响起,在男人们诧异惊慌的喊叫声中,西门贵用最慢的速度,从地上爬坐起来,锐利的黑眸环顾四周。
虽然同样被关在监牢里,但眼前的状况跟上次有些微差异。这次,他的手脚被铐上坚固的手镣脚铐,限制了他的行动范围。这很显然是因为,上回他轻而易举就把牢房拆了,狱卒们心有余悸,才会对他加强箝制。
他不耐烦的扯了扯,测试伽锁的强度,装了铁链的镣铐虽然沉重无比,但是到了他手里,还是被甩得铿铿锵锵,甚至撞上了墙,发出轰然巨响。
这巨大的声音引起众人的注意,正在慌乱的男人们,纷纷回过头来,一看见西门贵那难看的脸色,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爷——」
「闭嘴!」
「大哥——」
「闭嘴!」
他连喝数声,冷酷的拒绝兄弟们的安慰。他不需要同情,他的掌心刺痒着,极度渴望亲手掐死那个小女人,或是干脆打昏自己。
他们全都知道,下药的人是他的妻子、他的老婆。
他们全都遭到了她的背叛!包括他!
她用的招数还挺高明的,简单就击中他们的弱点,趁着他们松懈的时候,才在饭菜里下药——不对,饭菜她也吃了几口——他眯眼想了想,才想起她整顿饭里,虽然殷勤劝酒,她却是滴酒未沾。
看来,药该是下在酒里。有了酒气催化,所以药力才会发作得那么快。
大牢之中,一片寂静。
一股难耐的岑寂,充满在空气中。
每个人都靠着墙坐着,不时低咒了几句,还尴尬的偷瞄那个独坐在角落、惨遭老婆背叛的西门贵。
角落传来声响,一只老鼠发出吱吱的叫声,毫不畏惧的跑了过去。
金宝瞧见那老鼠,一时感慨上心头,忍不住咕哝出声。「唉,京城里的老鼠啊,全都又大又肥,吃得饱饱的,不像咱们那儿的全都瘦到剩皮包骨。」
坐在旁边的人,搔了搔头,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但是,最近家里的老鼠全变得肥了,就连猫也跟着肥起来。」
「那也是少夫人嫁过来后,才肥起来的。」少夫人改善了他们的饮食、他们的环境。
但,这会儿,「少夫人」三个字,可是个天大的禁忌。他这一开口,就惹来大伙儿冷眼瞄了过来,他这才赶紧闭嘴。
只不过,这安静也持续不久,没过多久,另一个人也压抑不住,哀怨不解的发问。
「话说回来,少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相同的疑问。
有个男人跳了起来,怒气冲冲的嚷着:「我看,这一切事情肯定都是东方的计谋!」
「但,这没道理啊!」金宝皱着眉头,抓了抓头发。「嫂子也说了,我们都是亲家了,我们好,东方家才会跟着好,不然干么让嫂子嫁给大哥?还送来那么多钱当嫁妆?」
「所以我说,这是计啊!东方家花这么多功夫,就是要放松我们的戒心。」又一个男人跳了起来,忿忿不平的咒骂着。「瞧瞧,我们这会儿,不全都被东方家那女人骗了,又给关进这大牢?」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跟着骚动了起来。
「这该不会就是美人计吧?」
「人家不是说了,英雄难过美人关!」
「妈的,你是说够了没?」
「我说的是事实啊!」
男人们各持己见,反正被关在牢里,闲着也是闲着,除了吵吵闹闹打发时间之外,他们什么事也不能做。
偏偏这吵闹的内容,可让西门贵愈听愈不爽。他正在心烦,男人们的争论无疑是火上加油。
蓦地,巨掌拍击墙面,伴随着震耳的咆哮声响起。「全都给我闭嘴!你们是吵够了没?哪个再多嘴,我就拔掉他的舌头!」
吵得正凶的男人们,瞬间静了下来,为了保护宝贵的舌头,还不忘用手摀住嘴巴。
只是,他们安静了,外头却传来声音。狱卒手里拿着长枪,隔着远远的敲击牢门,显然对西门贵仍有顾忌。
「喂,有人来看你们!」狱卒喊道。
听见有人来探监,大伙儿都抬起头来,纷纷往牢门外看去。不过这一瞧,可让他们目瞪口呆,个个瞠大了眼,差点连眼珠子都要滚出来。
朝牢门走来的人,竟是秀娃。
她穿着暖裘,慢慢的走了过来,被狐毛圈围的小脸,像刚落下的雪花般苍白,唇瓣也不剩半点血色,只有那双眼睛,因为持续哭泣而通红,连弯弯长长的眼睫,这会儿都还是湿的。
「长话短说,不要废话太多!」狱卒交代完毕,冷哼了一声后,就转身回到前头去了,把秀娃一个人留在牢门前头。
她站在原处,还没有回头,就能感受到,牢里那群男人们的视线就像冷箭似的,咚咚咚的射来,几乎要射穿她的身子。
虽然忐忑,但她还是深吸口气,慢慢转过身来,亲自面对这些被她亲手下药迷昏,再度被关进牢里的男人们。哭得酸涩的眸子,在牢狱里转啊转,搜寻着她最爱恋的身影。
西门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他那高壮庞大的身形,几乎顶到了牢房的上方,即使隔着一排铁栏杆,他全身上下所散发出的压迫感,依旧强烈得让人不敢忽视。
她注视着他,无法移开视线。
隔了一整夜,那张俊脸上的胡渣已经冒了出来。他正抿着唇,眯眼怒瞪着她,那一双锐利的眸子,因为酒力与药效而发红,手脚上还箍着沉重的枷锁。
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一头被人抓到后强行上了锁链的野生大熊。
即使心里有数,知道自己会被责怪,秀娃还是勇敢的抬起头,隔着栏杆,柔声轻唤着。
「夫君。」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问得直接。低沈的声音里充满了责怪,回荡在石牢中,一字一句,铿锵有声。
她心中一紧,眼圈更红了,几乎要掉下泪来。「我……你听我说,我……」
秀娃想要解释,但那些一见到她就气恼得快要抓狂的男人们根本不给她机会,积压已久的怨气,这时候全数爆发,毫不保留的发泄到她身上。
「没错,你这女人,还来这里干什么?」
「你这恶毒的女人,竟然陷害我们,还有胆子来!」
「东方家的人,果然都不安好心!」
「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要不是为了钱,爷当初才不会娶你呢!」
「这一切都是你的诡计!」
「我看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这种女人!」
责难的声音,一句接着一句,如潮水般而来。她只能紧咬着唇,无法开口也无法回应,独自面对这些咆哮与怒骂。
踏进牢房之前,她老早预料到会受到大伙儿的责怪。只是,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等到真正亲耳听见这些可怕的怒骂时,她还是心痛不已。
不过,最最让她难过的,却是西门贵的沈默。
除了最先的那句责问,他就没有再开过口,只是在众人咒骂的时候,独自站在角落,用晶亮的黑眸冷冷的看着她。
相处了这么久,她当然知晓丈夫的脾气。但是,他平常生气时,往往就直接咆哮大吼,她从不曾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模样,甚至气到不肯开口。
她会特地到牢里来,原本是想解释清楚,告诉他们她为什么要下药迷昏他们,再把他们送回牢里。但是,西门贵的态度,让她忘了所有言词,能说出口的,只剩下一句道歉。
「对不起。」
「银宝人呢?」
「他……他还在饼铺里。」她勉强开口。「他很安全。」
「人在你手上,能安全到哪里去?」牢里有人高声质问。
在声声的责备声浪中,泪水滑落脸颊,她知道无论再说什么,都已没有用处。于是,她踮起了脚,轻轻伸出手,越过栏杆,捧住西门贵的脸,在他错愕的时候,凑身印上她的吻。
「请你……请你相信我……」滚落的热泪,从她颤抖的小手上沾湿了他粗犷的俊脸。
她的泪水,烫得让西门贵心中发疼。
但,就是因为那阵心疼,他反而更加愤怒,他恼火的低咒着,试图抓住她,但枷锁却妨碍了他的动作,他的手探不出牢门,更抓不住她。
「该死!」
他怒声咒骂着,还不断槌打牢门,那有力的击打,几乎撼动了整座监牢。伴随着敲击声的是他的咆哮。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