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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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 1055-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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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手臂环绕住了他。那黑底金花的窗帘静静的垂着,黄玫瑰绽放了一屋子的幽香。
    新婚的三天过去了。这三天对于含烟和霈文来说,是痴痴迷迷的,是混混沌沌的,是恍 恍惚惚的,是忘记了日月和天地的。这三天霈文都没有去工厂,每天早晨,他们被鸟啼声唤 醒,含烟喜欢踏着朝露,去剪一束带着露珠的玫瑰,霈文就站在她身边,帮她拿剪刀,帮她 拿花束,有时,她会手持一朵玫瑰,笑着对霈文说:“含笑问檀郎,花强妾貌强?”
    她那流动着光华的明眸,她那似笑还颦的娇羞,她那楚楚动人的韵致,常逗引得霈文不 顾一切的迎上去,在初升的朝阳下拥住她,在她那半推半镜的挣扎下强吻她… 然后,她会 跺跺脚又笑又皱眉的说:
    “瞧你!瞧你!”他们撒了一地的玫瑰花瓣。
    早餐之后,高立德总要去茶园巡视一番,有时带着工人去施肥除草。他们就跟了去,含 烟常常孩子气的东问西问,对那茶叶充满了好奇。有一次,她问: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用茉莉花作香片茶呢?为什么不作一种用玫瑰花的香片?”柏霈文 和高立德面面相觑,这是一项好提议,后来,他们真的种植了一种特别的小玫瑰花,制造了 玫瑰红茶和玫瑰香片,成为柏家茶园的特产。不过,由于成本太高,买的人并不多,但这却 成为含烟独享的茶叶,她终日喝着玫瑰茶,剪着玫瑰花,浑身永远散放着玫瑰花香。
    跟高立德去巡视茶园只是他们的藉口,只一会,高立德就会发现他们失踪了。从那茶园 里穿出去,他们手携手,肩并着肩,慢慢的走往那山坡的竹林和松林里。含烟常摘一些嫩竹 和松枝,她喜欢把玫瑰花和竹子松枝一起插瓶,玫瑰的娇艳欲滴,松竹的英挺修伟,别有风 味。依偎在那松竹的阴影下,含烟常唱着一支美丽的小歌:
    “我俩在一起,
    誓死不分离。花间相依偎,水畔两相携。山前同歌唱,月下语依稀。海枯石可烂,情深 志不移!日月有盈亏,我情曷有极!相思复相恋,誓死不分离!”含烟用那样柔美的声音婉 转的轻唱着,她的眼睛那样深情脉脉的停驻在他的身上,她的小脸上绽放着那样明亮的光 辉……他会猛的停住步子,紧握着她的手喊:
    “噢!含烟!我的爱,我的心,我的妻子!”
    在那郊外,在那秋日的阳光下,他们常常徜徉终日。松竹桥下,流水潺□□,那道木 桥,有着古拙的栏杆,附近居民常建议把它改建成水泥的或石头的,因为汽车来往,木桥年 代已久,怕不稳固。含烟却独爱木桥的那份“小桥、流水、人家”的风味。坐在那栏杆上, 他们曾并肩看过落日。在桥下,他们也曾像孩子一般,捡过小鹅卵石,因为含烟要用小鹅卵 石去铺在花盆里种水仙花。在那流水边,长着一匹匹的芦苇,那芦花迎风飘拂,有股遗世独 立的味道。含烟穿梭在那些芦花之中,巧笑倩兮,衣袂翩然,来来往往像个不知倦的小仙 子。他们也去了松竹寺,在那庙中郑重的燃上一炷香,许下多少心愿。跪在那观世音菩萨的 前面,他低俯着头,合着手掌,那长睫毛静静的垂着。她用那么动人的声音,低而清晰的祝 祷着:“请保佑天下所有有情的人,让他们让我们一样快乐;请保佑天下所有的少女,都能 得到一份甜蜜的爱情!并请保佑我们,保佑我们永不争吵,永不反目;保佑我们恩恩爱爱, 日久弥深!”她站了起来,他握住了她的手,郑重的说:
    “我告诉你,含烟,神灵在前,天地共鉴,如果有一天我亏负了你,天罚我!罚我进十 八层地狱!”
    她用手堵住他的嘴,急急的说:
    “我相信你,不用发誓呵!”
    那观音菩萨俯视着他们,带着那慈祥的微笑。他们都不是宗教的信徒,可是,在这时 候,他们都有种虔诚的心情,觉得冥冥之中,有个神灵在注视着他们。
    晚上,是情人们的时间,花园里,他们一起捕捉过月光,踏碎了花影,两肩相依,柔情 无限。她痴数过星星,她收集过夜露。他笑她,笑她是个夜游的小女神。然后,他捉住她, 让月光把两人的影子变成一个。看着地上的影子重叠,他说:
    “瞧,我吞掉了你!”“是你融化了我。”她说,低档的,满足的叹息。“融化在你的 爱,你的情,你的心里。”
    于是,捧住她的脸,他深深的吻她。他也融化了,融化在她的爱,她的情,她的心里。
    就这样,三天的日子滑过去了。三天不知世事的日子!这三天,所有的人都识趣的远离 着他们,连柏老太太,也把自己隐蔽在自己的房间中,尽量不去打搅他们,这使柏霈文欣 慰,使含烟感恩。他们不再有隐忧,不再有阴霾,只是一心一意的品尝着他们那杯浓浓的、 馥郁的、芬芳的爱情之酒。这杯酒如此之甜蜜,含烟曾诧异的说:
    “我多傻!我一度多么怕爱情,我总觉得它会伤害我!”
    霈文为这句话写过一首滑稽的小诗:
    “爱情是一杯经过特别酿制的醇酒,
    喝它吧!别皱眉头!它烫不了你的舌,它伤不了你的口!它只会使你痴痴迷迷,虚虚浮 浮,缥珑缈缈,
    永无醒来的时候!”怎样甜蜜而沉醉的三天,然后,柏霈文恢复了上班,连日来堆积的 工作已使他忙不过来。这三天,甜蜜的三天,沉醉的三天,不知世事的三天是过去了。


 

庭院深深  18
    是的,那沉醉而混沌的三天是过去了。
    第四天早上,含烟一觉醒来,床上已经没有霈文的影子了,她诧异的坐起身来,四面张 望着,一面轻轻的低唤着:
    “霈文!霈文!”没有回答,她披上一件晨褛,走下床来,却一眼看到床头柜上的花瓶 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她取了出来,上面是柏霈文的字迹:
    
    “含烟:   
    你睡得好甜,我不忍心叫醒你。赵经理打电话来,工厂中诸事待办,我将有十分忙碌的 一天。中午缫不回来吃饭,大约下午珏时左右返家。   
    吻你!希望你正梦着我!   
                          霈文”
    
    含烟不自禁的微笑,把纸条捧到唇边,她在那签名上轻轻的印下一吻。她竟睡得那样 沉,连他离开她都不知道!想必他是蹑手蹑脚,静悄悄离去的。满足的叹了一声,她慵散的 伸了一个懒腰,没有霈文在身边,她不知道这一日该做些什么,她已经开始想他了。要等到 下午珏点钟才能见到他,多漫长呀!梳洗过后,她下了楼,拿着剪刀,她走到花园里去剪玫 瑰花,房里的玫瑰应该换新了。这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初升的朝阳穿过了树梢,在地上投 下了无数的光华。含烟非常喜爱花园里那几棵合抱的老榕树,那茂密的枝叶如伞覆盖,那茁 壮的树干劲健有力,那垂挂着的气根随风飘动,给这花园增添了不少情致。还有花园门口那 棵柳树,也是她所深爱的,每到黄昏时分,暮色四合,花园中姹紫嫣红,模模糊糊的掩映在 巨树葱笼和柳条之下,就使她想起欧阳修的“庭院深缮缮几许,杨柳堆烟,帘□无重数。” 的句子,而感到满怀的诗情与画意。入柳穿花,她在那铺着碎石子的小径走着,花瓣上的朝 露未干,草地也依然湿润,她穿了一双软底的绣花鞋,鞋面已被露珠弄湿了。她剪了好大一 束黄玫瑰,一面剪着,一面低哼着那支“我俩在一起,誓死不分离”的歌曲。然后,她看到 高立德,正站在那老榕树下,和园丁老张不知在说些什么。看到含烟,他用一种欣赏的眼光 望着她,这浑身绽放着青春的气息,这满脸笼罩着幸福的光彩,这踏着露珠,捧着花束的少 女,轻歌缓缓,慢步徐徐。这是一幅画,一幅动人的画。“早,柏太太。”他对她微笑着点 了点头。
    “霈文跟你说过好几次了,要你叫我含烟,你总是忘记。”她说,微笑着。“你在干 嘛?”“对付蚜虫!”他说,从含烟手上取过一枝玫瑰来检查着,接着,他指出一些小白点 给含烟看。“瞧,这就是蚜虫,它们是相当的讨厌的,我正告诉老张如何除去它们!这都是 蚂蚁把它们搬来的。”“蚂蚁?”含烟惊奇的。“它们搬虫子来干嘛?”
    “蚜虫会分泌一种甜甜的液体,蚂蚁要吃这种分泌液,所以,它们就把蚜虫搬了来,而 且,它们还会保护蚜虫呢!生物界是很奇妙的,不是吗?”
    含烟张大了眼睛,满脸天真的惊奇,那表情是动人的,是惹人怜爱的。“霈文又开始忙 了,是吗?”他问。
    “是的,”含烟下意识的剥着玫瑰花干上的刺,有一抹淡档的寥落。“他要下午才能回 来。”
    “你如果闷的话,不妨去看我们采茶。”他热心的说。“那也满好玩的。”“采茶开始 了吗?”“是的,要狠狠的忙一阵了。”
    “我也来采,”她带着股孩子气的兴奋。“你教我怎么采,我会采得很好。”“你 吗?”他笑笑。“那很累呢!你会吃不消。”
    “你怎么知道?”她说:“今天就开始采吗?”
    “是的,”他看看手表:“我马上要去了。”
    “有多少女工来采?”“几十个。”“采几天呢?”“四、五天。你有兴趣的话,我们 今天先采竹林前面那地区,你随时来好了!”“我一定去!”她笑着,正要再说什么,下女 阿兰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她面前,说:
    “太太,老太太请你去,她在她的屋里等你。”
    含烟有一些惊疑,老太太请她去?这还是婚后第一次呢,会有什么事吗?她有点微微的 不安,但是,立即,她释然了。当然不会有什么不对,这是很自然的,霈文恢复上班了,她 也该趁此机会和老太太多亲近亲近。于是,她对高立德匆匆的一笑,说:“待会儿见!”转 过身子,她轻快的走进屋子,上了楼,先把玫瑰花送进自己的房间,整了整衣服,就一直走 到柏老太太的门前,敲了门,她听到门里柏老太太的声音:
    “进来!”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带着满脸温婉的微笑。柏老太太正站在落地长窗前面, 面对着花园,背对着她,听到她走进来,她并没有回头,仍然那样直直的站着,含烟有点忐 忑了,她轻轻的叫了一声:“妈!”“把门关上!”柏老太太的声音是命令性的,是冷冰冰 的。
    含烟的心一沉,微笑迅速的从她脸上消失了。她合上了门,怯怯的看着柏老太太。柏老 太太转过身子来了,她的目光冷冷的落在含烟脸上,竟使含烟猛的打了个寒战,这眼光像两 把尖利的刀,含烟已被刺伤了。拉过一张椅子,柏老太太慢慢的坐了下去,她的眼光依旧直 望着含烟,幽冷而严厉。
    “我想,我们两个应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她说:“过来!”含烟被动的走上前 去,她的脸色变白了。扬着睫毛,她的大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柏老太太,带着三分惊疑和 七分惶悚。“妈,”她柔弱的叫了一声:“我做错什么了吗?”
    “是的,”柏老太太直望着她。“你从根本就错了!”
    “妈?”她轻蹙着眉梢。
    “别叫我妈!记住这点!你只能在霈文面前叫我妈,因为我不愿让霈文伤心,其他时 候,你要叫我老太太,听到了吗?”
    含烟的脸孔白得像一张纸。
    “你——哪哪哪哪的意思是… ”她结舌的说。
    “我的意思吗?”柏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我不喜欢你,含烟!”她坦白的说,紧盯着 她。“你的历史我已经都打听清楚了,起先我只认为他娶了一个女工,还没料到比女工更 坏,他竟娶了个欢场女子!我想,你是用尽了手段来勾引他的了。”
    含烟的眼睛张得好大好大,她的嘴唇颤抖着,一时间,她竟一句话也答不出来,只朦胧 的、痛楚的感到,自己刚建立起来的,美丽的世界,竟这么快就粉碎了。
    “你很聪明,”柏老太太继续说:“你竟把霈文收得服服贴贴的。但是,你别想连我一 起玩弄于股掌之上,你走进我家的一刹那,我就知道你是个怎样的女人!含烟,你配不上霈 文!”含烟直视着柏老太太,事实上,她什么也没有看到,泪浪已经封锁了她的视线。她的 手脚冰冷,而浑身战栗,她已被从一个欢乐的山巅上抛进了一个不见底的深渊里,而且,还 在那儿继续的沉下去,吵吵吵吵吵下去。
    “不用流眼泪!”柏老太太的声者冷幽幽的在深渊的四壁回荡。“眼泪留到男人面前去 流吧!现在,我要你坦白告诉我,你嫁给霈文之前,是清白的吗?”
    含烟没有说话。“说!”柏老太太厉声喊:“回答我!”
    含烟哀求的看了柏老太太一眼。
    “不。”她哑声说:“霈文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哼!他居然知道!千挑万选,娶来这样一个女人!”柏老太太怒气冲冲的看 着含烟,那张苍白的脸,那对泪汪汪的眸子!她就是用这份柔弱和眼泪来征服男人的吧! “你错了,”她盯着她:“你不该走进这个家庭里来的!你弄脏了整个的柏家!”含烟的身 子摇晃了一下,她看来摇摇欲坠。
    “你… ”她震颤的、受伤的、无力的、继续的说:“你… 要… 要我怎样?离…  离开… 这儿吗?”
    “你愿意离开吗?”她审视着她。
    含烟望着她,然后,她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跪在那儿,她用一对哀哀无告的眸子, 恳求的看着她。
    “请别赶我走!”她痛苦的说。“我知道我不好,我卑贱、我污秽… 可是,靠靠靠靠 是我爱着他,他也爱着我,请求你,别赶我走!”“哼,我知道你不会舍得离开这儿的!” 柏老太太挑了挑眉梢。“含烟山庄?含烟山庄!你倒挣得了一份大产业!”
    “妈— ”她抗议的喊。
    “叫我老太太!”柏老太太厉声喊。
    “老太太!”她颤抖着叫,泪水夺眶而出,用手堵住了嘴,她竭力阻止自己痛哭失声。 “你— 你弄错了,我— 我— 
    从没有想过— 关于产业— 产业”她啜泣着,语不成声。
    “我知道你会这样说!”柏老太太冷笑了。“你用不着解释,我对你很清楚!不过,你 放心,我不会赶你走!因为,我不能连我的儿子一起赶走,他正迷恋着你呢!你留在这儿! 但别在我面前耍花样!听到了吗?我活着一日,我就会监视你一日!你别想动他的财产!别 想插手他的事业!别想动他的钱!”“老太太… ”她痛苦的叫着。
    “还有,”柏老太太打断了她。“我想,你急于要到霈文面前去搬弄是非了。”含烟用 手蒙住了脸,猛烈的摇着头。
    “你最好别在霈文面前说一个字!”柏老太太警告的说:“假若你希望在这儿住下去的 话!如果你破坏我们母子的感情,我不会放过你!”含烟拚命的摇着头。“我不说,”她哭 泣着:“我一个字也不说!”
    柏老太太把脸掉向了另一边。
    “现在,你去吧!”她说:“记住我说的话!”
    含烟哭着站起身来,用手着嘴,她急急的向门口走去,才走到门口,她又听到柏老太太 严厉的声音:“站住!”她站住了,回过头来。柏老太太正森冷的望着她。
    “以后,你的行动最好安分一些,我了解你这种欢场中的女子,生来就是不安于室!我 告诉你,高立德年轻有为,你别再去勾引他!你当心!我不允许你让霈文戴绿帽子!”
    “哦!老太太… ”含烟喊着,泪水奔流了下来,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掉转头,她打开 房门,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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