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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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香-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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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她想错了,他突然退后好几步,像笑又像哭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来,她的心没来由地颤抖……
  “我知道了,四年前有刺客潜入宫中,他就是父皇怀疑的漏网之鱼。”他压低着声音说,不过每一个字都像强而有力的利箭,射中她埋藏在心底的罪恶感。“而妳,堂堂大明公主,居然通敌,放他生路。”
  “没有这回事。”她感到如坐针毡般从椅上跳起,大声否认。
  “如果没有,他为什幺要放过咱们?”慈熠逼问。
  “他说过是代他属下道歉,如果妳不信,你何不去问他!”
  “妳只不过是扭伤脚,他却紧张得像掉了魂,如说这是为什幺?”
  “他心地好,不像有人,见人跌倒,视而不见。”
  “他抱妳的时候,妳有什幺感觉?是不是心头小鹿乱撞?”
  “哪里有小鹿?我怎幺没看见?”
  “妳跟他在房里做了什幺见不得人的丑事?”
  “你的耳朵长得那幺大,若有做什幺,我不信你听不见。”
  “妳听听,妳所有的回答都显示此地无银三百两。”
  纸是包不住火的,她知道她越想包住火,火会烧得越旺,没有其它法子好想,只好来个相应不理;她佯装疲倦地打呵欠,连鞋都来不及脱,便往床上一例,钻进被窝里。“你爱怎幺想,就怎幺想,我懒得理你。”
  想睡,门儿都没有,慈熠硬是要把她从床上揪起来,她不肯,两个人拉着被子不放,一阵拉扯,被子就像他们姊弟关系般被撕裂成两半,再也无法复原。“那个贝勒长得很帅,妳该不会对他动了心?”
  “没有。”朱影青背过身子,不让他看见她眼中的不安。
  慈熠不肯善罢甘休地说:“长平皇姊说的没错,妳是狐狸精转世。”
  “我哪点像狐狸精?”彷佛被刺中要害般,朱影青忿忿地从床上跳下来。
  “妳身上那股怪味,就是最好的证明。”慈熠不屑地冷哼。
  “总比她是女魔头转世好。”朱影青不甘示弱的攻击。
  慈熠气得满脸通红。“不许妳侮辱皇姊!”
  “若不是看在她是皇姊的分上,我会骂更难听的字眼。”
  “长平皇姊为了保护我们,才会杀那些宫女。”
  “那些宫女不是跳井自杀的吗?你怎知道她们是被杀?难不成妳是帮凶!”
  “我会那幺做,还不是为了复国大业着想,谁像妳心中只有男人!”
  “她们真是死得冤枉,幸亏父皇替她们讨回一点公道。”
  “父皇是发疯了,才会砍断长平皇姊的手臂。”
  朱影青露出笑容。“她活该,断臂是她的报应。”
  “长平皇姊遭此不幸,妳居然笑得出来。”慈熠气炸了。
  “我不但要笑,我还要跳舞给你看。”朱影青手舞足蹈地旋舞。
  突然,她的肩膀恍如被鹰爪抓住,十指插进她肉里,她痛得咬牙。
  朱影青突然记起师父曾说过,对付近身男人最好的防卫,就是用膝盖攻击男人两腿之间;顾不得什幺手足情深,她毫不考虑地抬起脚,用力一蹬,慈熠立刻放开手,胀红脸,粗喘气,双手不雅地摀在两腿之间,脸上有痛苦和惊讶的表情。“妳会武功!”
  朱影青嘴角挂着得意的浮笑。“没错,你最好别惹我生气。”
  “我今天要代替长平皇姊教训妳。”慈熠高举拳头,像只蛮牛扑向她。
  “你们两个,忘了你们娘亲的临终遗言吗?”史锦卫突然出现,一掌擒住慈熠的怒拳。
  “没忘,是慈熠说要打我的。”朱影青恶人先告状。
  慈折咬牙切齿的指责。“是她的错,她通敌,罪该万死。”
  “够了,我不想听,我只想听临终遗言是什幺?”史锦卫拉长脸。
  “相亲相爱。”朱影青和慈熠各自别过脸,谁也不理谁。
  史锦卫命令道:“既然你们都没忘,那你们还不快握手言和。”
  “我才不跟害死父皇的叛徒握手。”慈熠不肯妥协。
  “我不是叛徒,皇城是被流寇攻破,父皇见大势已去才自隘的。”
  话才落定,朱影青立刻发觉她不该解释,她把亡国罪怪在流寇头上,等于是替女真人脱罪,这幺一来,不打自招,更加显示她和贝勒确实有关系,她强作镇定,但慈熠却不放过她。
  “妳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一向伶牙俐齿的朱影青,这一刻舌头却像被猫咬掉,说不出话。
  史锦卫拍了拍慈熠的肩膀,将他推出门外。“你回房去睡,我有话跟影青说。”
  “我无话可说。”朱影青双手掩面,被戳破的秘密使她眼睛又湿了。
  “妳以后打算怎幺办?”史锦卫语气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
  朱影青头痛得快爆开。“照娘说的,去投靠阿姨。”
  “我问的是你要如何处理跟那个贝勒的关系?”
  “我不会去找他,这样你满意吗?”
  “如果他来找妳呢?”
  “你觉得我应该怎幺做才对?”
  “妳跟他不会有结果的。”
  “谢谢你的忠告。”
  “影青,妳非常聪明,我相信妳能慧剑斩情丝。”
  朱影青低头不语,史锦卫一定没爱过人。所以才会说出如此蠢话!
  后宫女官,身分比宫女高,她们多是读过书,但姿色不到做嫔妃标准的才女,没事时喜欢谈论男人,她们能谈的男人不多,多半都是锦卫。
  她听过她们谈史锦卫.言词中又爱又恨,说他是个怪人,曾立下大功,但不肯升官,相貌堂堂,却不娶妻生子,不管怎幺勾引他,他都视若无睹,好个无情硬汉……

  第四章

  洗不掉的烙记,竟成了致命的把柄。
  不知从何时开始,榜文上多了几个字,捉拿身上有烙记的朱氏余孽。
  长平虽杀尽参与的宫女,但百密一疏,不知是哪个宫女在死前泄漏出去?
  现在就算想追究,已无从追究起,只能躲一天算一天。原本他们藏身在渔船上,佯装是打渔人家,但他们是北方人,又是生长在帝王之家,第一次看到鱼网,根本不会使用,那鱼网像跟他们有深仇大恨似的,整整过了一个月,还没捕到一条鱼。
  每日三餐,只能靠芙蓉阿姨接济地瓜,一条小船屁臭四溢,让人难受。这都要怪慈熠,居然把贝勒给的钱袋扔进长江,好有骨气,但如今慈熠只要一看到地瓜就发脾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七月江南,暑热逼人,渔船靠在岸边,姊弟俩躲在舱里避暑,今天的太阳特别凶,彷佛置身在蒸笼里,全身沸热,再加上肚子饿,姊弟俩莫不躺平,抚着咕噜叫的肚子。
  这时船身突地一晃,朱影青迫不及待地问:“今天中午吃什幺?”
  “地瓜。”芙蓉是个漂亮的女人,穿著鲜艳,很会打扮。
  “怎幺又是地瓜!”慈熠把地瓜当球般扔向舱壁。
  “不吃拉倒。”芙蓉拾起地瓜。
  “娘要妳照顾我们,妳居然虐待我们。”
  “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很多人连地瓜都没得吃,只能挖草根勉强果腹。”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光吃地瓜,我不能成为强壮的储君。”
  “小鬼头,要想长命百岁,你最好忘记你是谁。”芙蓉泰然自若地说。
  慈熠如同立誓地说:“我忘不了,总有一天,妳会向我下跪。”
  “等你复国之后,再对我展威风吧!”芙蓉的话是鼓励多于挑衅。
  坦白说,影青非常喜欢芙蓉,她很有个性,高兴时哈哈大笑,难过时痛哭流涕,毫无保留地展现喜怒哀乐;不过慈熠不太喜欢芙蓉,说她没气质,跟某个笨女人很像,她当然知道她就是他口中的某个笨女人。
  她笨的话,天下比她聪明的人,可能用指头数就数完了。好吧,看在娘要她照顾他的分上,她就露一手,让他乖乖地把地瓜拿去吃。“慈熠,你既然不吃,那我就不客气吃了你的分。”
  慈熠上当地从她手中夺回地瓜。“妳休想,我绝不会让妳如愿的。”
  真好骗,三个人正吃着地瓜,一颗臭弹突然炸开来,三个人同时冲到船舱外,相互指责,谁也不承认,闹成一团;其实影青和芙蓉都知道是慈熠放的,因为他的脸红通通的,一看就知道是做贼心虚的表情。
  不一会儿,史锦卫从外面回来。自从李自成被清兵赶出京城后,手下四处流窜,所到之处如煌虫过境,弄得民不聊生,人心惶惶﹔所以史锦卫自恃有一身好武功,不愿浪费在捕鱼上,他想去当衙役,不但可保护百姓,又可以赚点银两。
  不过他没去衙门,反而带回骇人的消息——清兵在城里挨家挨户强验男人身。
  朱影青是第一个被烙身的,痛昏过去,不知道太子们也都被烙了龙印在屁股上,对清人而言,太子的威胁比公主大,所以只要是二十岁以下的男人,不分青红皂白,一律得脱下裤子,接受检查。
  怎样才能让慈折逃过此劫?芙蓉立刻建议。“只有一条生路,做和尚。”
  “也好,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况赵匡胤也曾如此。”史锦卫点头同意。
  “不过不能在这附近的庙出家,现在出家反而会引起怀疑。”
  “我明早就带他去嵩山少林寺出家,还可以练武。”
  “此去嵩山路途险恶,你们千万要小心谨慎。”
  两人商议好慈熠的问题,话锋一转。“影青怎幺办?”
  朱影青看着史锦卫担忧的表情,她不懂,她还能怎幺办?总不能叫她一个人留在船上捕鱼吧?!她当然是去跟芙蓉住,她看着芙蓉,不懂她为什幺不开口?她犹豫什幺?难不成芙蓉阿姨贪生怕死,不敢收留她!
  芙蓉沉思半晌,痛下决定似地说:“跟我住。”
  “我不答应。”史锦卫莫名地激动,让影青和慈熠都吓一跳。
  “你有更好的意见吗?”芙蓉表情十分平静,可是眼神却透出微弱的埋怨。
  史锦卫毛躁地抓着头发。“万一有客人对她毛手毛脚,妳说怎幺办?”
  “她那幺聪明,我相信她会应付得来。”芙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幺?隐约中感觉得到他们之间有秘密,怕他们姊弟知道似的瞒着他们。
  但芙蓉不让他们追问,一个劲儿的命令,耍史锦卫尽速把渔船卖掉,要他们姊弟立刻跟她走。
  * * *
  他们三人来到钓鱼巷,这个巷名真好玩,名为钓鱼,却不见垂钓的人。
  迷楼——芙蓉的住处,虽然比不上皇宫,但颇为豪华,有三层楼高。
  门口站了一个强壮的小厮,见到芙蓉立刻打开门,往里大喊。“娘回来了!”
  芙蓉住那幺好的地方,还有仆人服侍,为何每天只带地瓜来?
  影青和慈熠满腹狐疑地跟着芙蓉走进去,六、七个身穿彩衣的女子立刻一拥而上,姊弟俩更纳闷了,芙蓉一点也不老,怎幺同时生出这幺多女儿?而且有的看起来和芙蓉没差几岁?
  走入大厅,宛如走入一间豪华的客栈,有十几套锣鼓桌椅;上了楼梯,更像客栈了,但又不完全像,有好多小阁子的房间,珠帘绣幔,莲灯结彩,从几间没关门的房间往里瞧,一眼就看到床,这时居然还有人躺在床上睡觉!
  再往楼上走,芙蓉打开两个房间,吩咐他们待在房里休息,没有她的允许不准下楼。
  被关在房里一个下午,好闷。后来女婢送来晚餐和蜡烛,吃饱后,朱影青无事可干,便向来收盘子的女婢问明芙蓉的房间,她决定去找芙蓉聊聊,最起码她该跟姨丈打声招呼。
  敲了门,没人应声,反正不是外人,她就径自推门进去。
  芙蓉的房间好漂亮,红色的罗帐,红色的床单,画着芙蓉的屏风;她一时手痒打开衣柜和抽屉,看见好多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忍不住地妆扮起来。
  朱影青挑了一件红色的襦裙,挥舞着长长的红袖,旋身曼舞,自得其乐,这时门外传来芙蓉的笑声,她突然心虚起来,赶紧躲到屏风后面,从缝隙中偷看。
  “妳喝醉了!”史锦卫扶着脚步不稳的芙蓉走进来。
  “我没有,我今晚要一个答案。”芙蓉双手环在史锦卫颈上,将他拉到床上。
  史锦卫拉开芙蓉的手。“我该回房休息了,天一亮还要赶路。”
  “你别想逃,我问你,我哪点不如姊姊?”芙蓉一个箭步挡在门口。
  “妳没有不如她,你们两个各有特色,不分轩轾。”史锦卫回答很有技巧。
  芙蓉恨恨地问:“那你为什幺不肯爱我?却对姊姊情有独钟?”
  这是怎幺回事?她不敢相信,认识了六年的史锦卫,直到今天她才真正了解他,他不升官,不娶妻生子,竟然是因为他太爱娘了?!执意做名守护皇宫的锦卫,为的是一生一世守护娘,原来他不是不懂爱的无情硬汉!
  芙蓉阿姨也真奇怪,都已经嫁人了,又生了那幺多女儿,居然还念念不忘旧情,若让姨丈知晓,那还得了?!不过,这让她看清一件事,嫁人不可随意,要嫁一定要嫁自己最爱的男人,否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然就会像芙蓉这样痛苦。
  忽然,她觉得两颊又热又湿,她哭了,爱情实在太折磨人了。
  “她柔弱,妳坚强,她比妳需要保护。”史锦卫笨拙的解释。
  “如果你保护得了她,她也不会被捉入宫中。”芙蓉发出阴冷的讥笑。
  史锦卫像只战败的公鸡,双肩垂落。“别再说了,过去的事,何必再提!”
  芙蓉捉住他的衣襟,眼中有哀怨的泪光,每个女人都希望得到心爱的男人保护,她因为得不到而不得不坚强,她耍他明白她坚强的原因,是他造成的。
  “我偏要说,当年你追随着姊姊入宫.丢下我不管,土匪袭村,蹂躏女人,你知道那年有多少女人自杀吗?我苟且活下来,为的就是今天,告诉你我做妓女的原因。”
  史锦卫自责甚深地说:“我不知道会发生那种事,若是时光能倒回,我会带妳一起上京,甚至娶妳为妻,尽全力保护妳。”
  “你不会,妳的心里根本没有我,就像姊姊的心里没你一样。”
  “求求妳别再说了,夜深了,我在妳房里会惹人闲话。”
  “笑话!我可是个妓女,男人在我房里哪会有闲话!”
  “妳别作践自己,我不相信妳是随便的女人。”
  芙蓉松开抓着史锦卫衣襟的手,反过来捉住自己的衣襟,她的胸口好痛。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很了解她,以她的个性,如果真的被男人蹂躏过,她是绝不可能再让他碰她身体,当年迷楼的鸨娘收她做义女,她只负责帮忙经营,不卖身。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妓女,为的是打击他,刺伤他,她不甘心自己伤害不了他,但有一个人绝对能让他痛不欲生,她脱口说道:“姊姊为什幺不跟你们一起逃?难道妳还不懂?她爱上了那个昏君。”
  “妳真残忍,剥夺我自欺的幻想。”
  “你何尝不残忍!剥夺我这一生唯一的希望。”
  “妳说吧,你要我怎幺弥补妳?”史锦卫豁出去了。
  “抱我,今夜你是我的。”芙蓉木然地站在原地,等着他主动。
  快去抱住芙蓉阿姨!宋影青在心中吶喊,可是她简直不敢相信,史锦卫却没立即行动,他的迟疑证明他对徐妃的爱,但这份爱却严重伤了芙蓉的心;她不敢看芙蓉的表情,如果贝勒这样对她,她还不如一死了之!
  史锦卫小声要求。“答应我。别让影青走上跟你同一条路。”
  一抹悲愤笼罩在芙蓉脸上。“这是你肯抱我的条件吗?”
  “不是的,我只是不放心她。”史锦卫支支吾吾,难以自圆其说。
  芙蓉毫不留情的质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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