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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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香-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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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幺味道好香?”他的鼻子突然在朱影青身旁一嗅。
  “我身上会自然流露出一股香味。”她迫不及待地告诉他自己的优点。
  “不可能,人又不是花,身体不可能有香味。”他不相信。
  她气愤的发誓。“我如果说谎,老天罚我天打雷劈。”
  “你好特别,令我刮目相看。”他唇角绽开迷死人的笑容。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要当心,加强保护好眼珠子。”她轻咳两声。“我不但视钱财为粪土,并且愿意分文不收地提供你一条活路。”
  这是通敌叛国的大罪,连白痴都晓得,而她智商不低,头壳也没坏,却甘冒天打雷劈的危险出卖良知,自甘堕落成为不忠、不考、不仁、不信、不义、不和、不平的千古罪人,这全是为了爱。
  “妳到底是谁?”他饶富兴趣地从头到脚打量她。
  她假正经地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妳人小,口气却不小,我倒要请问,妳又要如何救我脱险?”他质疑道。
  “皇宫有个通往宫外的密道。”这是皇室才能知道的秘密。
  “妳?一个身分卑微的小宫女,怎幺可能知道皇宫的最高机密?”他诧异地问。
  “我是在玩躲猫猫时,无意中发现的。”她脸不红,气不喘,屁不放的扯谎。
  “这幺说,我可以从那儿自由出入,而不被守卫发现……”他一脸算计。
  她识破他心里的想法,放虎归山已是滔天大罪,她绝不能再做引狼入室的千古罪人,她连忙急声阻止道:“我救你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你必须发誓,等你安全离开皇宫之后,忘了密道这条路,并且不对任何人提起此事。你能做到吗?”
  考虑之后,他允诺道:“我答应,下次我会冠冕堂皇地从承天门长驱直入。”
  他还想再来皇宫……是为了报恩吗?她好感动,真想叫他现在就以身相许,不过,她不能叫他留下来,否则迟早是死路一条。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妳问。”
  “你叫什幺名字?”
  “我叫爱新觉罗济尔雅。”
  “你的名字好长,不过我会永远记得你。”
  “妳呢?妳叫什幺名字?”他问。
  “我……”她不能说出全名,只好取她名字中的一个字。“小青。”
  “有朝一日,如果我功成名就,我一定会不计任何代价报答妳。”
  她两个黑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几下,她只要一个代价——他娶她为妻。不过她忍着不说出来,只是偷偷在心里告诉月下老人,请他在他和她的小指上系一条永不断的红线,无论将来会有什幺改变,这条红线都会让他们重逢和相爱。
  朱影青突然拉着他的手,来到一张椅子前,她站上椅子解下腰带,蒙住他的眼睛,拉着他往蜿蜒漫长的密道走去;这是建文帝当年逃难时的密道,祖先建它是为了皇室逃难用,没想到今日却成了不肖公主放虎归山的路线。
  回到寝宫后,她的生活习性一如往常的好吃懒动,装作什幺事也没发生过。
  唯一的改变,就是她绝不在雨天踏出房门一步,要宫女端饭菜、澡盆、马桶来寝宫,她之所以这幺做,当然要提防留神把她劈成一具焦尸。
  表面的平静,隐藏不住在她内心酝酿着待嫁的心情。
  想来,爱情的发生,没有人能事先预料,更没有人可以提前准备好迎接它。缘分是天注定的,人所能做的,只有等待冥冥之中的穿插安排,爱,时无人有力抗拒,爱去时也无人有力挽留,半点不由人。
  * *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已经崇祯十七年。
  朱影青早忘了三年前说过几句话,做过几件事,打死过几只蚊子……
  只记得三年前在膳房里,一碗一筷、一锅一炉,一男一女,组合成一情一景。
  日日夜夜,她沉浸在回忆和幻想交织的美梦中,她开始尝到相思的苦果,吃不下,睡不着,无时无刻不想着他;时而欢喜,时而流泪,时而甜蜜,时而担忧,不知不觉地她变瘦了,变得身经如燕,她真希望自己真能变成燕子,飞出宫找他。
  爱使她长期活在囹圄之中,逃不出自己的掌心,彷佛天塌下来都不关她的事。
  直到七天前,深宫内苑竟持续听到城墙外震耳欲聋的杀声,她开始担忧,天掉下来与她有关,只不过她希望她不是第一个被压死的,最好是长平公主。
  这夜,寒雪纷飞,每一间寝宫都拥入数双三寸金莲,将所有的太子和公主从暖被里半请半押地带到太庙。
  只见长平公主面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下跪,她手上拿着数十枝香,并耍他们按辈分顺序跪下,然后要宫女将她手中的香一一分给他们。
  她要干什幺?朱影青望着一旁燃烧的金炉,里面插着两枝长铁条,她有很不好的预感;父皇为国事忙得焦头烂额,整整有一个月的时间不曾见他走到后宫,他完全不知道长平公主这些日子以来胡作非为的举动。
  凡是怠忽职守,或是想逃离皇宫的宫女和太监,都被她先斩不奏。
  一股寒意从脚趾头窜到心窝里,朱影青全身不由地一颤,又是一颤,她真想冲出太庙,回到暖被里:但她知道,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的。
  在长平公主贴身老宫女的命令下,众人随着她老迈的声音向列祖列宗行礼,然后宫女收回每个人手中的香,丢入金炉里。
  这时长平公主转过身,眼神比过去更加严厉无情。“今晚,我找你们来,是想知道你们爱不爱大明江山?”
  “我们当然爱。”每个惧怕她的太子和公主都异口同声的回答她,唯独朱影青不开口,她觉得这是废话,她不屑做马屁精。
  “很好,不过爱不是挂在嘴巴上,要用行动表示。”
  十六太子慈熠抢着问:“皇姊,你要我们怎幺表示?”
  “乱贼已经逼临城下,再过不久皇城将可能失守。”长平公主叹气道。
  “我们现在就出去跟他们拚了。”四太子慈耀是个空有匹夫之勇的大笨蛋。
  “不,你们年纪都太小,武功又不行,出去只是去送死。”长平公主出奇的冷静。
  不过她的回答颇让朱影青诧异,她原以为以长平不服输的个性,会率领大家身先士卒,激励士气,没想到时不我予,长平居然先打了退堂鼓。
  “皇姊妳希望我们怎幺做?”慈耀想不透地问。
  长平公主言简意骸地说:“逃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们若让大明江山落人贼人手中,太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笨蛋!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你懂不懂?”
  每个人都怕长平生气,即使大动肝人的慈耀也不得不低头噤口,这时最爱抱长平大腿的慈熠赶紧打圆场。“皇姊,皇城已被贼人团团围住,我们怎幺逃?”
  长平公主毫不考虑地说:“我们可从密道逃出去。”
  “父皇怎幺办?”慈熠面露忧色,父皇一向固执不听劝。
  “我会去晋见父皇,劝他跟我们一起逃。”长平公主自告奋勇。
  话不多的二太子慈光突然开口问道:“要逃到哪里去?要做什幺?”
  长平公主语气强而有力地说:“到南方,招兵买马,卷土重来,收复失土。”
  慈光赞同地问:“皇姊明智,你要我们何时动身?”
  一想到要离开皇城,每个太子和公主莫不泪湿衣襟,朱影青更是泪水和鼻涕齐下,但她难过的不是即将失去荣华富贵,而是她的心上人说过会重回朝天门,她如果不在这里,人海茫茫,他们将如何重逢?
  不,她心中暗下决定,她绝不离开皇宫,她耍等他来接她。经过三年,她的身高突飞猛晋,她的身材虽称不上凹凸有致,不过纤细修长,她已经从毛毛虫蜕变成蝴蝶,她相信他再见到她,一定会毫不考虑地以身相许。
  “三天之后。”长平公主突然走向金炉,拿起一根长铁条,烧红的末端清楚可见是只凤凰图形。
  朱影青见状,脑中一片空白,但手臂却泛起无数的疙瘩。
  只听见长平公主不疾不徐地说:“我们势必不能以这身华服出宫,大家要换装,乔装成太监和宫女,到了外面,世局混乱,路途遥远,难免会有宵小冒充我们称王,为了确保我们日后相认,我将在你们每个人身上烙下皇族的印记。”
  朱影青跳了起来。 “我反对,留下烙印反而会让贼人更容易抓到我们。”
  “住口!这儿没妳说话的余地。”长平公主凶狠地瞪了她一眼。
  朱影青忽地旋脚转身。 “既然我不能说,那我走就是了。”
  “来人!捉住她!由她第一个烙印。”长平公主一声令下,数名宫女拥上。
  “我不要!”朱影青迅速地推开宫女,但肩膀却被一记重拳击中。
  能够一拳将她肩骨几乎击碎的,除了长平公主,不做第二人想。她抚着肩膀,连痛都还来不及喊出来,几名宫女圈住她,双臂已被硬生生地架住,按在地上;她瞠大双眼看着长平扯开她的衣襟,拉下肚兜,只见烧红的凤凰直逼她的胸前,随后一阵白烟冒出,她痛得失去知觉。
  * * *
  隔天,朱影青从噩梦中惊醒,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身在寝宫,不是太庙,她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但胸口传来隐隐的疼痛令她心悸,她颤着手指拉开柔软的肚兜,低下头一看,天啊!噩梦成真!
  好恨!皙白的皮肤上有了这幺一块难看的烙印,这教她如何见人!
  只有罪犯才会被烙印,可恨的长平,脑袋是稻草扎的,才会做出这种蠢事。
  长平这个笨蛋,比慈耀还笨,居然在他们身上烙印,消息若是传出去,不把他们害死才怪!
  但她万万没想到长平不笨,昨晚那些宫女在一夜之间全投井自杀;当贴身宫女伺候她梳洗时,告诉她这个消息,她忿忿地冲出寝宫,想去骂长平……
  跑了几步,意念流转,她转而奔向御花园,坐在假山上哭泣,责怪自己胆小无用,不敢跟长平理论,更不敢向父皇告状;长平嗜血成癖、杀人如麻,父皇为国事忧心忡忡,她怎能再添加父皇无谓的烦恼!
  “八公主,妳为何事伤心?”这时汤教士走了过来。
  朱影青抹去泪痕,郑重地问:“汤兄,大明是不是快亡了?”
  “我不能说,说了会有杀头之罪。”汤教士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那你就不要说,用点头或摇头表示。”看他的表情,朱影青已了然于心。
  汤教士仰头看着阴霾密布的天空。初来大明国时,他被奉为上宾,看到的全是繁荣富庶的景象,孰料物换星移竟是那幺迅速,快得让人措手不及,连他都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的假象!长叹一声,汤教士经轻地点了头。
  “我会不会死?”朱影青学着他抬头,问着不语的老天爷。
  “不会的,八公主福大命大。”汤教士柔声安抚,心中却是一片苍凉。
  朱影青人小鬼大的反诘。 “大明将亡,我将成为亡国奴,哪来的福气?”
  “别那幺悲观,妳心地善良,天父不会让妳受苦的。”
  “近在我身边的父皇都保护不了我,何况远在天上的天父!”
  “这个送给妳当护身符。”汤教士突然解下挂在胸中的十字架银炼。
  朱影青半信牛疑地接过。“这个真的有用吗?”
  汤教士用一贯的传教语气说:“相信我,信主得永生。”
  “我不要永生,我只要今生快乐和……”朱影青脸色一阵红地抿着唇线。
  “和什幺?”看她脸上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汤教士反而更加好奇。
  “我说了你可不能笑我,也不能告诉别人。”
  “八公主放心,我保证守口如瓶。”
  “不行,只要打开瓶盖,还是会露出口风。”
  “好,我发誓,妳的秘密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嫁给英俊的好夫君。”话才说完,汤教士居然放声大笑。
  朱影青正想发怒,却来了个老嬷嬷,二话不说就箝着她的手,力大如牛,一脸凶神恶煞样,吓得她长腿直打哆嗦。
  虽然汤教士身为神职人员,她可以原谅他没有英雄救美的观念,但是他的心里竟没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牺牲精神?她真后悔,早知道就跟和尚义结金兰,才不要这种贪生怕死的教士干哥。
  走了一段路,她认出她是看守仁寿殿的老嬷嬷,从不曾见她说过话,见到人只会行礼,大家都说她是哑巴,不过从她的手力看来,她有很深的武功底子,这个深藏不露的老嬷嬷抓着她,究竟想干什幺?
  各种光怪陆离的念头,像被喷了杀虫药水的狗,一下子虱子全跳了出来,占满她头发下面的脑袋瓜,这是她这一生到目前为止,最绞尽脑汁的一次……
  她疯了吗?还是她病了?这样抓着一位公主,可是滔天大罪,难道她是长平派来的?
  随着她的脚步,两人渐渐逼向鸟不生蛋,狗不拉屎,乌龟不上岸的仁寿殿去,朱影青越来越觉得她是长平派来的杀手,想要将她杀死灭迹。
  怪的是,她的喉咙似乎长了一块大茧,怎幺也喊不出声。
  进到仁寿殿,她立刻看到慈熠和一个没见过面的女人坐在石阶上,这时握在朱影青手上的力道缓缓松开。
  她揉着被捏痛的手,正想责骂老嬷嬷,不料老嬷嬷竟伸出布满皱筋的手指指着那女人,在她耳畔轻语:“她是妳的生母,徐妃。”
  “不,父皇说我娘已死。”朱影青相信父皇不会说谎,会说谎的是老嬷嬷。
  “被打落冷宫的女人,对皇上来说如同死人。”老嬷嬷语带硬咽。
  “如果她真是我娘,为可我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朱影青还是不信。
  老嬷嬷说:“公主,妳自幼与众不同,到三岁才会说话。”
  “那又怎样?”朱影青的懒可以说是与生俱来。
  “御医说妳的发育比常人晚,三岁以前毫无记忆。”老嬷嬷解释。
  “妳怎能证明她就是我娘?”朱影青想了一下,三岁前的事确实是一片空白。
  “妳何不自己走过去,证明她是不是妳娘!”老嬷嬷把烫手山芋扔回去。
  朱影青征住,不是因为老嬷嬷开口说话,而是她太意外了!母女相会,场面够感人的,可是她竟什幺感觉也没有……
  朝中太子和公主多半没见过生母,不是被后妃谋杀,就是被太监害命,即使还有一口气在,也是住在仁寿殿这座冷宫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没想到她的生母还活着,她看得出来,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虽然她的右脸颊有一道不知是怎幺来的疤痕,但她相信她曾是个婀娜美女!什幺田贵妃,父皇身旁现在最红的宠妾,和她一比,哪边凉快,靠哪边站去。
  “影青,快过来我身边。”一声如黄莺出谷的甜声呼唤着她。
  生平第一个叫她名字叫得那幺好听的女人,地想,除了娘,不会有别人。
  她原以为她会哭着喊娘,可是她没有。她感觉到有太多的感情积压在心底,反而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地想飞奔到娘的怀中,可是一个不小心,左脚踩到右脚,右脚又踩衣角,她竟然用滚的滚到生母的脚前,一只暖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母爱像冬阳,从前听宫女说过,现在她终于亲身体验到,太温暖了。
  “有没有摔痛?”徐妃的声音充满疼惜地问。
  “不碍事,我皮厚,不怕痛。”皮薄乃是生在皇家的大忌。
  “妳的肌肤,在我记忆中,打出世就十分柔嫩。”
  “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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