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散月归来,天地复清明。
手机又震动了好几遍,后来就归于安静。周潇雅晓得,王梓霄已经知道她安然无恙,自然会通知石靖堂。至于之后,先拖着吧。她现在,可不想见石靖堂。
免得又来一场地震。
感情积聚是十分困难的,经年累月,可毁掉只用那么一刹那。虽然对石靖堂不满,但她还不想把这份亲情逼到这个份上。
她舍不得。
因为,她也很爱他。
焦翔把煮好的牛肉面端了出来,周潇雅接过,木然地吃着。焦翔看得十分揪心,拿了纸巾过来,替她擦着嘴边的汁。
“喀喀喀…”放在桌面的手机又震动了,焦翔瞄了一眼,周潇雅说:“不用理,是梓霄。”
焦翔继续帮她擦嘴。
手机响了一会就消停了,可没过几秒,又震动起来。焦翔忍不住,拿起来看。转头,他对小雅说:“不是梓霄,也不是你哥。”
“哦?”周潇雅抬头,红红的双眼看着他。
“呐…”他递给她,她接过,显示屏上:温苑森。
。
“森哥?”
“小鸭子!怎么不来了?你和靖堂啥回事?不是说来找我嘛?刚刚我打电话给他都不听!”粗犷的男人声从手机里传出来,焦翔都听到了,他困惑地看着周潇雅,后者也回瞪他。
“森哥,我哥什么时候说去找你?”
“你不是要创业吗!?靖堂说要带你来认识几个这方面的高手,我都帮联系好了!怎么忽然不来?这些人可不是都有空的啊!”
轰…
这一句话,不亚于晴天霹雳!
他,他说什么?
联系?见面?创业?什么时候,石靖堂说过这样的话了?
猛然,周潇雅想起了石靖堂跟她说却被她打断的话——“吃完饭,你跟我去…”
原来,石靖堂是打算带她去拜访别人来着。
原来,石靖堂从都没反对过自力更新创业。
原来,一直都是她断章取义,将他的一片好心,当作狗肺一般浪费。
“森哥,你说清楚!”周潇雅蹙着脸,焦急地问。
“靖堂之前听梓达说你辞职,本来十分生气的。可后来知道你辞职是为了创业,就没之前那么反对。他一直在忙一个项目,但为了早点回来帮你找人帮忙,挨了好几个晚上就把那东西搞好了。完成项目直飞过来,飞来之前就叫我联系好那些人,那些人里面还有我们以前的同学,可不比梓达差呐!”
周潇雅知道,石靖堂,王梓达和温苑森,都是在美国认识的。在大洋彼岸的那段日子,他们曾甘苦与共。
“可是,我哥不是一直都反对我创业吗?他一回来就质问我,责骂我!”
周潇雅不敢相信地问。
“呸!”温苑森吐了一口口水,不屑道:“你第一天认识你哥那人!刀子嘴,豆腐心!他这是先教训你一顿,再给你宝贝!典型的闷骚。”说着,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天~呐!
周潇雅现在好想找一块豆腐砸死自己!她都对他干了些什么?她又对他说了些什么?良言暖胃,恶语伤肝。她那些质问,那些责备,怕是伤的不是他的肝,还是他的心。
“小雅,你该不是和你哥闹翻了吧?”温苑森好像意识到什么,急冲冲地问。
“我…我真的和他吵了一顿,森哥,怎么办?”周潇雅无助地问。
“小雅啊你!你啊你!”恨铁不成钢,温苑森咬牙切齿大声道:“你怎么这样对靖堂!也不想想,为了你,他付出几多!在这个世界上,你就是他的命!”
“森哥!你说什么!”周潇雅惊得跳起来,一个趄趔,几乎摔倒,幸好焦翔眼快手疾,把她扶住。
“为了帮你开店创业,他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们的学长!放在平时,他这么爱面子的人,哪做得出!还有其他的,你都不知道!”
“什么其他的?”
“你念大学那会,你闹阑尾炎,你哥他连女朋友生日都不理,立刻飞回来看你。后来闹得那女孩要跟他分手,多好一人呐,就这样错过了!”温苑森叹息道。
“还有!刚到美国的时候,都是穷学生,你哥省吃俭用,就怕你妈把那些保险金用了!他省下的钱,买了一堆没用的信纸。我们问这是为啥,他说你喜欢!就是因为你喜欢!他就给你买!”
“他总是说,你和你妈是他唯一的亲人,尤其是你,是他最宝贝的妹妹,他不把你看成命,还有什么好珍惜的!?”
这头,温苑森还气愤地说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另一头,周潇雅咬唇,终于忍不住,放声,抱头痛哭。
。
她知道,她都懂。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最疼她的人。
小时候发烧,半夜下着大雨,是他背着她去医院。初中时放学,是他骑着自行车,载着她于落日余光下回家。人人都羡慕她有一个好哥哥,可却没人晓得她缺乏一个完整的家庭!没人理解过那些我的爸爸我的父亲之类的作文题是对她最大的折磨,然而每到这时候石靖堂总会跟她说父亲的往事,说他有多好,说他多疼她,有时还亲自操刀帮她写作文。可她却忽略了,石靖堂,他不仅失去父亲,还有母亲啊!
中学开家长会,妈妈没空,高三的他浪费一晚时间参会,被那些同学的聒噪家长围着取经。大学填报志愿,他打了无数个电话问学长老师,帮她做最合理的安排。每次从美国回来,不是买礼物给她,就是给零花钱她用。她一直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他该做的。
可是,他只是她的表哥而已!
而她,刚刚又对他说了什么!
她,又把她当了什么!
自他离开中国之后,她就回避他,疏远他,每次看到他隐忍不发却又强作舒颜的表情,她只是说,没事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最记得有一次,他从美国回来,她说那好吧这个星期我回家。周五的下午,天空飘着绵绵小雨,她没带伞,只好和别人共用一把。一个男生撑着伞送她回家,她老远就看到石靖堂的身影,她却把男生拽住,走另一条路。
结果那天,他在校园门口等到天黑,直到她打电话给他才回来。她永远忘不了那晚他脸上透着寒意的脸色,她永远忘不了第二天他重感冒不断打着喷嚏的情形。她告诉自己再也不要惹哥哥生气,可是这次,她故态复萌,且变本加厉。
周潇雅伤心地哭着,拉开嗓子,旁若无人地狂吼,焦翔看得不忍,拿过她的电话跟温苑森交谈。
过了五六分钟,焦翔挂了电话,走到已经恢复到平静状态的周潇雅身边,握住她的肩膀。
“我都知道了。”他喟叹道。
“嗯。”她点头,干涸的眼睛里又滚下一滴泪水。
“小雅,温苑森要我跟你说一句话。”焦翔从身后抱紧她,温暖她冰冷的身体:“他说,石靖堂待你,比亲妹妹还好。而你,该懂得回报这份情。”
周潇雅颤抖了几下,点头:“我知道,我错了。”
“那,你是打算明天回去,还是今晚?”
周潇雅垂头,想了想,说:“今晚。”
“好。”他放下手,拉着她走向沙发:“你坐着,我再给你煮点东西,吃完我们回去。”
周潇雅扭头,眼泪婆娑:“你会陪着我吗?”
“会。”
“嗯,那我们走吧。”周潇雅反手握住他,泪痕仍在,不过脸容已经没有之前的悲戚:“我哥不喜欢煮了饭我又不回去吃。”
焦翔怔住,瞬间后浅浅一笑:“好,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写着写着我也有点想哭。我想说,这篇文里,靖堂哥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他在女主成长的路上起了很大的作用。有时他或许很专制,但是都是以为了鸭子好作出发点,只是方式不对头。
其实我明白兄长姐姐对弟妹的好,因为我也有一个很好的姐姐,我最记得有一次,我的袜子不好,把脚磨出了泡,自己倒不太在意,反而是姐姐一再提醒我。我也很爱她啊。
愿永不更改我愿意给你爱
风霜都替你遮盖
你会看清楚和了解我
未被人潮掩盖
若你不安心我做你的浮台
冲不散对你的爱
世界有色彩凭这点爱
可否捉紧我
齐齐来跨过小障碍
《感动》这首歌虽然是写恋人的,可是我更愿意把它的歌词献给靖堂哥和小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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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日更终于结束了,刺猬也松了一口气!哎!
因为我19、20号考试,而且是大学四年最后几科考试,十分重要,一旦挂了我就惨了,毕业证都拿不到!所以请各位看官多多体谅,接下来这十多天就让刺猬好好准备考试,毕竟《环境法》《海商法》《合同法》很多要背啊!祝我好运!也祝大家好运!鞠躬!谢谢!
四六章 哥哥对不起
T市某小区某栋楼某层某鸭家。
此时已是晚上,月明星稀,天清气朗,窗台上的昙花在华丽丽地绽放,清芳吐蕊,只留满屋余香。
屋内,石靖堂对着还在熬着的萝卜牛腩默默出神。
屋外,周潇雅拉着焦翔,犹豫着要不要推开门走进去。
屋内,石靖堂从厨房往饭厅走,正好这时石晓丽拿起话筒,看到他出来又赶忙搁下。
屋外,焦翔一把夺过周潇雅悬在臂上的袋子,掏开来找钥匙,周潇雅木然地看着他。
屋内,石靖堂黯然地看了一眼姑姑,最后踱步走到饭桌前,说:“吃饭吧。”
屋外,周潇雅按住焦翔的手,优柔寡断:“要不我还是明天再跟他道歉吧?”
屋内,石晓丽终于忍不住,说——
屋外,焦翔也终于忍不住,说——
“为什么?”
异口同声的话在屋内外响起,颇像两重奏。屋内外的四人都听到了,顿时一呆。
就在这么一个片刻,石晓丽绕到门后,焦翔把钥匙插进洞口,“咔嚓”一声,不知是门被拉开,还是门被打开,但总之就是靠着这么简单的动作,短短的一个瞬间,两个隔绝的世界,被打通了。
扑面迎来,是万家灯火中的一盏。拉开禁锢,是彼此坦诚面对的开端。越过焦翔和石晓丽,周潇雅一下子就看到室内背对着她的石靖堂。
仍旧是宽厚的肩膀,载了她二十四年,却永不会放弃她的脊背。
依然是清冷的气质,混杂着给予了她二十四年牢牢可靠的清浅暖意。
那一刻,周潇雅想起了N年前看的一个由黎明代言的广告,里面的广告歌是这样唱的——
“还要经多少放任和宽恕,然后才可将安全感觉抱住。还要经多少次和谐相处,不见面也可学会独处。
用最孤独的心,换最温柔的爱。我仍然盼待,何时才发现。就算天涯海角,都可能覆盖。”
。
石靖堂转过身来,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地对看。
终是石晓丽受不了,打破这结冰的场面。
“还不进来?饭菜都凉了,还要你哥等多久?”
周潇雅一怔,对妈妈这句打圆场的话没反应过来,焦翔倒机醒,他率先拉住她的手,扯着她往室内走,含笑道:“小雅,还不进来?”
周潇雅楞楞地跟着焦翔走进去,石靖堂的目光从周潇雅身上转移到焦翔握住周潇雅的手上,顿变警戒。
焦翔坦然地朝他一笑,石靖堂抿嘴,不语。
“小雅,不是说要回来和哥哥吃饭吗?”
“哦!”周潇雅应和着,正想走回厨房,焦翔快她一步跟上石晓丽的步伐:“阿姨,我帮你盛饭。小雅,你在这坐着”
石晓丽抬头,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回应:“好的,小焦你跟我来。”
于是,焦翔跟在石晓丽身后走向厨房。室内,终于只剩下周潇雅和石靖堂。
。
两个多小时前,还是在这间房子,还是在这个屋间,还是这两个人,当时刮起的战火没有硝烟,却灼伤了两个人的心。
现在,还是一样的场景,但两个当事人的心态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像新芽吐蕊,一点点,一些些地,抽离,成长,不一样的东西,于两兄妹之间萌生了。
“哥…”
“小雅…”
两人竟然同时开声,又尴尬又难堪。
“呃…”
“啊…”
石靖堂的嘴角抽搐着,周潇雅的眉角紧皱着,都没有对看,但都知道对方在悄悄地观看。明明是两个最亲厚的人,但此情此景,却像极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彼此试探,短兵相接。
我给你袒露我的心脏,你让我目睹你的灵魂。
这是他们的初衷。
然而,背道相驰,更像是我刺你一小刀,你给我一拳头。
“小雅,你先说。”
“哥,你先讲。”
两人再次默契甚好,尴尬的气氛越发浓重,周潇雅快受不住了——
“算了,我先讲!”
她猛然抬头,灼灼的目光直接投射进石靖堂的眼眸里。抽丝剥茧后的真诚,透明清澈下的坦然,皆清晰可见。她盯着他,一字一顿:
“对不起,哥哥。”
对不起,我总是让你那么操心。
对不起,我让你操心操了足足24年。
对不起,我总是曲解你的好意。
对不起,我总是把你的好意一脚踢走。
你用你的肉胎为我守候一方水土,你用你的身体力行为我构造硕大的居室,护我周全。我却用我最残忍也最伤恨的言语戳伤你,流血的,不是身体,而是心脏。
。
石靖堂良久不语。
他没有面对她的注视,也忽视了去回应。她终究会选择回来,向他道歉,这是他早已猜到的。这,就是他们相处的方式,伤害着,更爱护着。然而,这个模式,他厌恶了。
或许是周潇雅的话太过狠绝,又或许是石靖堂真的从心去思索那一句一字。他觉得,他真的该放弃了。
放弃对她的桎梏,让她展翅高飞,丑小鸭也罢,天鹅也好。只要她喜欢,那就应该让她放手去试一试。
他不可能护她一辈子周全,她也不可能在他翼下躲避一生。
“哥?”周潇雅担忧且害怕地呼唤,颤着声音,她根本摸不清他的想法。
“小雅,”他微微一笑,像是卸下了最沉重的负担。“你长大了。”
“诶?”
“以后我都不会拦着你,不再强迫你。只要你喜欢的,就去做,好不好?”
“哥?”她惊魂未定。怎么可能,他到底是不是石靖堂?
“哥你不要我了?不管我了?别!我以后都听你话好不好?好不好?”周潇雅慌张地跪坐在地面,移到石靖堂腿边,抱住他的双腿,死也不撤手。
“傻瓜。”他揉揉她的发顶心,笑谑道:“这样不是最好的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
“你要管我!管我一辈子!你怎么可以不管我!”
石靖堂讶然,失笑:“我管你一辈子,那刚刚进了厨房那个,怎么办?”
呃…
周潇雅囧住了。
老哥,这个时刻,谁还会想到香蕉!
石靖堂把周潇雅扶了起来,周潇雅懵懂地看着他,虽然没有抱住他的双腿,却改为用力挽住他的手臂,比刚刚更使劲。
“小雅,让我看看你。”石靖堂温言说道,他把周潇雅凌乱的头发梳理好,用手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再用唯一空闲的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整理仪容。
“哥,你?”周潇雅不解地看他。
“小雅,你今天的作为,就像对我开了几枪,在我身上打了几个窟窿,狠,而且痛…”
“第一枪,你说的那些话,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