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嫉妒自己的弟弟比自己健康活泼,所以才故意纵火想害死他。
冰冷的字句如利刃,残忍地划开裴蓝柔软的心,她望向米凯,语音发颤,“是……这样吗?米凯?”
他不语,只是沉沉望她。
“你──说句话啊!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
她尖锐地喊,要求着他的否认,可他却依然动也不动,思绪跌入了迷蒙的过往
***
“哥哥,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
“那我就点火啰,哥哥,我真的点了哦。”
“……嗯。”
“要是爸爸骂我调皮,你可要替我说话。”
“没问题的──”
他浅浅微笑,看着欢天喜地的弟弟弹开打火机,点燃手中卷成一束的白纸,然后,抛向地毯。
燃烧的白纸有如火鸟,在空中回旋过优美的弧度,在他的专注凝视下翩然落地,很快漫开一线炙烈火苗。
太快了──他惊愕地瞪着急速窜开的火苗,呼吸瞬间停止。
怎么可能这么快?他只泼了一点点汽油啊,可这么狂野的速度,比他预料中的快太多太多了……
他怔愣望着眼前可怕的一切,直到安东尼清脆的嗓音唤回他神智,“快逃,哥哥,不然你可会输的哦──”
是的,他必须快点,否则很快就会被漫开一室的黑雾蒙蔽了眼,找不着逃生的路了。
他必须快点逃,可是门在哪里?在哪里?
他看不到了,烟熏得他眼睛好痛,他什么也看不清了……
“米凯!你在房间里吗?告诉我你在哪里?”焦急的嗓音由远而近,敲击着他疼痛的胸膛。
“我在这里!爸爸,我在……”他呛咳几声,“房间里──”
“你在房间里吗?好,你等着,我马上来救你!”忧心忡忡的父亲不顾一切撞开烧得通红的门扉,飞箭一般地闯入,然后将瘦小的他紧紧纳入怀里,“别担心,米凯,爸爸会救你出去的,爸爸救你出去!”他一面说,一面松开卷在自己身上的湿润大毛巾裹上他身。
“爸爸?”
“走,快出去,快!”父亲喊着,没给他丝毫犹豫的时间便将他狠狠一推。
他整个人滚出门外,火舌燃上了他的发,烫伤了他双手,然而他浑然不觉,只惊慌失措地回头瞪着那完全遭火龙吞噬的卧房。
父亲出不来了吗?他被困在里头了吗?
“爸爸!”他伤痛地喊,挣扎地想要爬回火场,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横腰抱起,带着他匆匆逃离。
“德瑞,爸爸在里头,他困在里头碍…”
“我知道,少爷,我知道。”
“还有……还有安东尼,他人呢?”
“我不知道,少爷,我没看见他──”
是他放的火!虽然点火的人不是他,但若不是他事先在房里泼上了汽油,火势不会蔓延得那样惊人。
是他,是他的错──
“……是你放的火吗?米凯,是你吗?”尖锐颤抖的嗓音依然要求着他的回应,她希望他否认,但──
米凯蓦地咬牙,深深呼吸,知道这样的回应会将自己推落地狱。
“……是。”
闇哑的回应如最严酷的落雷,劈得裴蓝晕头转向,她心脏重重一扯,再也无法锁住伤痛的泪水。
“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朦胧地望着他,嗓音微微破碎。
“那只是个游戏,蓝,我没想到火会延烧得那么快……”米凯急急解释,可他焦虑的语音却被另一个沈冷的嗓音打断。
“只是个游戏?米凯·班德拉斯,你大概就是用这个藉口搪塞过了当时负责调查的警方吧?还有裴小姐呢?你是不是也用这副既忧郁又无辜的表情骗过了她?骗得她爱上了你,对你的狼子野心完全视而不见?”
“路西法!你别信口开河……”
“我信口开河?”路西法冷哼一声,“我只恨当时没能将你打入大牢,让你有机会派人暗杀军务大臣。”
“你胡说!”米凯瞪他,幽眸点亮灼炙火焰,“我为什么要暗杀裴伯伯?”
“谁知道你是什么心理?也许你想完全独占裴蓝?你因为嫉妒不惜烧死自己的弟弟,当然也可以因为嫉妒解决大臣阁下。你就是这么一个人,米凯,不折不扣的疯子!你见不得别人与你分享心爱的东西……”
“别说了!别说了!”裴蓝心碎的嗓音蓦地拔尖而起,止住了路西法一字一句,无情刺伤她的言语,“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她拚命摇头,伸手摀住双耳,泪水一颗颗逃逸她眼眶,在萧飒的秋夜里冰沁成珠,“我求你们……别再说了──”说着,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米凯心一痛,俯身试图拉起她,“蓝,妳听我说……”
“不要碰我!”裴蓝激烈地驳斥,甩开他试图接近的手臂,一面站起颤抖不定的身子,瞪向他的两束眸光冰冷且满蕴恨意,“你不要碰我,米凯,离我远一点!”
一面说,她一面后退,终于,整个身子偎入路西法怀里,像寻求着某种保护。
“蓝!”看着她的举动,米凯不觉痛彻心肺,他朝她伸出手,一向幽深难测的眼眸此刻明明白白蕴着祈求。
她却只是冷冷回应,“离我远一点,米凯·班德拉斯,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不!蓝,妳真的误会了……”他惊恐地伸手,试图抓住她臂膀。
她迅速一侧,身子更加贴近路西法,后者展开双臂,将她护在怀里。
见两人如此亲昵的姿势,米凯又急又痛,几乎忘了怎么呼吸,“蓝!”
“从今以后,不许你监视我,也不许你靠近我。”冰冷无情的语音自她唇间掷落,“如果……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在我附近,我就向法院申请禁制令,限制你在我周围出现。”
“禁……禁制令?”米凯不敢相信。
为了将他驱离身边,她竟不惜向法院申请禁制令?她真的如此恨他?
“妳──真这么恨我?”
“对。”她点头,“我.恨.你。”
沈冷的嗓音如丧钟,冰冻米凯热血沸腾的身躯,将他狠狠打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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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她──恨他,好恨好恨他埃
恨他总是欺骗她,恨他不怀好意,恨他莫测高深的脸庞总是让她无法参透。
她好恨他啊!
恨他绑架她、软禁她,甚至可能不惜为了占有她伤害她最亲爱的爸爸。
她恨他,真的恨他!
但她最恨的,其实是自己。
是她太愚蠢,竟对这样的男人付出真心,竟然还许下诺言要与他一辈子相守相伴,永不分离──
天!她究竟是怎样愚蠢的女人啊!
望着父亲罩在透明呼吸罩下的苍白脸庞,裴蓝又是心痛,又是自责。
都是因为她被情烟迷了眼,认不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才会一时心软,为他脱罪。
她不知道,这样的行举竟是纵虎归山……
“爸爸,你醒来,你跟我说说话好吗?”急切的呼唤伴着泪水,低低哑哑在静谧的加护病房里回荡着,“你不要再睡了,不要再昏迷不醒,我怕,我真的好怕──”
医生说子弹穿过了父亲右边的肺叶,他取出了子弹,却担心军务大臣年迈的身子挺不过这次重击。
“你一定要醒来,一定要好转,如果……如果你醒不过来──”一念及此,裴蓝清丽的容颜又更加惨白,“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沉重的愧疚堆上胸膛,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是我害了你,爸爸,是我不孝──”
她低下头,湿润的脸颊紧紧贴住父亲的胸膛。
他的心,跳得好慢,好慢,像随时就要停止跳动似的──
“爸爸,你快醒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不要……”
悲切的哀鸣逸出唇瓣,在沁凉的空气中回旋,穿过病房透明的玻璃窗,是无声的沉重。
玻璃窗外,军方派来的特勤干员来回巡逻,不许任何闲杂人等擅自接近,也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动静。
可几对精明锐利的眼眸却没注意到,对面大楼某处,一对灰蓝色的眼眸正透过镜片凝望着加护病房。
灰蓝眸,紧紧盯着玻璃窗内,眸底,蕴着与房里女人同样深切的哀痛。
别哭,蓝,别这样好吗?
规律的声波震动米凯的胸膛,他伸手探入,取出超薄的PDA。弹开银色金属外壳,液晶萤幕的影像由朦胧,逐渐清晰。
见到萤幕上熟悉的脸庞,米凯左右张望,确定自己正处身在医院隐蔽的角落后才沉声开口。
“什么事?达非。”
“你在哪里?米凯。”
“我现在在医院。”
“医院?”达非一怔,黑眸转为深思,“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军务大臣遭到埋伏,身受重伤,副大臣则当场死亡。”
“真该死!”萤幕上的达非诅咒着,“这回我们又被他耍了!本来一直以为他的目标是矢岛总理,没想到他竟对裴俊下手──该死!莫非是我们的情报来源出了问题?”
“不,我想是他临时改变了计画。”米凯沉沉一句。
“改变计画?为什么?”
“为了针对我。”
“针对你?”达非先是一愣,但愕然的表情很快恢复一贯的机敏,“莫非他已经知道你对裴蓝……”
“不错。”灰蓝瞳眸闪过一丝痛苦。
达非察觉到了,“那女人该不会以为是你下的手?”
“不错。”米凯点头,语音闇哑低微,“她完全不肯跟我沟通,甚至不准我接近她。”
“她不准你接近她?那你现在还在医院干嘛?”
“我──”米凯心一紧,“我必须看着她,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傻瓜!米凯,你真──”达非又是叹息又是摇头,一副不知该说什么好的表情,“我刚认识你时还以为你很酷,没想到原来是个痴情种……”惊觉米凯的冷冽瞪视,他止住了口,“算了,我们现在应该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掌握了堂本吗?”
“一半一半吧。”达非的语气不甚有把握,“他跟安东尼交情深厚,很不容易被影响。”
“这么说他还是站在安东尼那边?”
“不,应该说是都不帮吧。”
“是吗?”米凯沉吟,良久,扬起凌锐的英眸,“也该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是埃”达非连忙点头同意,喃喃唸着,“安琪莉雅那女人也快搭专机回来了。要是知道我把她的国家搞得一团糟,不掐死我才怪……”
“那么,这次由我们来下饵。”
“下饵?你是指──拿总理大臣当饵?”
“嗯。”米凯微微颔首。
无须更多言语,两个男人瞬间心意相通。
“OK,我马上行动。”语音未落,达非的影像已然从萤幕上淡去。
结束通话后,米凯先是凝望着金属盒盖好一会儿,接着方扬起湛眸,望向窗外灰涩闇沈的天空。
安东尼,是你我了断的时候了。
他在心底冷冷说道,嘴角,却半落寞半无奈地轻启,吐逸意味沉重的叹息。然后,他扬起手臂,轻轻碰触银色的眼镜架。
不数秒,普通的玻璃镜片再度转成能够轻易看清远方的望远镜面,他眯起眼,对准焦距──
病房里的女人,仍然在痛哭。他看着,无法抑制一颗心跟着紧紧绞扭。
忽地,埋头痛哭的女人站起窈窕的身躯,苍白的容颜掠过惊慌,跟着,几个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冲进病房。
在一阵急切的检查过后,护士、医生,以及裴蓝柔润的嘴角都缓缓荡开微笑。
裴俊醒来了。领悟到这一点后,米凯从不轻易微笑的嘴角终于也浅浅一扬。
他摘下眼镜,俊拔的身子一旋,缓缓靠上冰冷的白墙。
***
“好了。”裴蓝放下汤碗,对自己成功诱骗父亲喝完一整壶鸡汤的成绩感到相当满意。她微微笑,拍了拍父亲背后的枕头,“来,你躺着睡一会儿吧。”
“吃饱就睡,妳当我是猪埃”裴俊喃喃地,抱怨的言语听来竟带着几分撒娇的成分,教静静躲在病房角落的探员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努力憋着。
她心跳一停。
“要快一点,小子,逮到幕后主使后,我要亲自押他到彼得墓前认罪!”裴俊狠狠说道,若说此次事件最令他怨恨的是什么,就是他因此失去从在军校时期便一直交好的朋友。
“放心吧,长官。我一定会尽速抓到主谋,以慰副军务大臣在天之灵。”路西法静定回应,说完还望了面容忽地苍白的裴蓝一眼。
裴蓝低掩墨帘,不敢迎视那对若有深意的眼眸。
蓝眸深处忽地掠过一丝锐利辉芒,但俊秀的脸庞,却是一贯平静无痕。
“对了,这次下官来,主要是向长官报告一件事。”
“什么事?”
“女王陛下已经回国,在得知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后,决定将军务事宜暂时交由下官代理。”
“哦?陛下要你代理军务大臣的职务?”
“是的。”路西法躬身回应,“不知长官是否赞成?”
“当然赞成啦。即使陛下不开口,我也会这么要求的。”裴俊笑道,“除了你,也没人能让我放心交付重任呢。”
“多谢长官厚爱。”
“你也不必那么客气了,只要早点替我抓到幕后主使就算替我争气了。”
“是,请放心。那么下官告退了,请长官在此好好养伤吧。”他一面说,一面行礼,接着,旋过俊拔的身子,很快踏出病房。
裴蓝急促的嗓音追上他,“等一下,路西法!”
路西法凝住步伐,缓缓转过身,薄锐的唇衔着淡漠,“小姐有何指教?”
“你……你──”她凝睇他,美丽的黑眸像蕴着千言万语,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可路西法却明白了,“妳想问我米凯的下落?”他问,淡淡嘲弄。
“你──还是怀疑他吗?”
剑眉一扬,“妳到现在还不肯认清现实吗?”
“如果他真是这次事件的主谋,我当然不会放过他!”裴蓝激烈地喊,接着,她咬住下唇,犹豫了好一会儿,“可是关于这次事件,你并没有证据。”
“是吗?所以妳还是相信他啰?”
裴蓝闻言,蓦地别过头,神情凄然。
她当然希望他不是,但,他是可以为了嫉妒纵火烧死自己弟弟的人啊,她──教她该怎么相信他?
“我……不知道。”她低低地,嗓音破碎。
路西法凝望她,良久,蓝眸忽然闪过异样光芒,“看来爱情果然是盲目的。在萤幕上施展魅力说要征服男人的东方宝贝,原来其实早就被男人征服了埃”
裴蓝不语,清丽容颜忽青忽白,半晌,她终于略带迟疑地开口,“路西法,你和米凯之间……”正想问些什么时,一个急急敲过医院地板的脚步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两人同时转头,望向一个匆匆向路西法奔来的特尉军官。
“报、报告长官……”神情惊慌的特尉还来不及行礼,便迫不及待地喘气说道,“刚刚传来消息,说、说……”
“说什么?冷静一点!”路西法喝叱道。
“总理大臣被枪杀了!”
“什么?”
“什么!”
路西法和裴蓝两人同时呼喊出声,一个淡淡不信,一个极度惊慌。
路西法首先回神,严厉的眼神瞪向属下,“究竟怎么回事?”
“听说是在总理书房发现了他的尸体,一枪毙命──”
“那薰呢?她现在在哪儿?知道这件事了吗?”
薰!
听闻路西法探听矢岛薰的状况,裴蓝心神更加震撼。
是啊,薰,她要是知道自己的父亲遭人谋杀会是怎样悲痛的心情呢?
“矢岛小姐已经知道了,现在正在总理大臣府。”
“我马上赶过去!”路西法宣布,一面说,一面就迈开修长的双腿。
裴蓝迅速跟上,“我也去。”
他蓦地停住步伐,“妳不必去,裴蓝,军务大臣需要妳的照顾。”
“可是我担心薰……”
“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她。”
“你?”裴蓝一愣,恍然记起前阵子似乎从某份杂志上看到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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