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周兢文,为人低调,自称总监,与员工关系上佳。”
“已婚抑或未婚?”
“无资料。”
“年岁?”
“无资料。”
“近照?”
“无资料。”
“唏,你这算是什麽资料库?”
“对不起,周氏为人低调,或者,你可以派私家侦探查他。”
“不劳你操心。”
悦心啪一声关掉电脑。
也难怪,这套软体中包括五万间以上注册公司的资料,只能笼统地提供大概。
有问题,其实不应旁敲侧击,应该鼓起勇气直接向周兢文询问。
不过,现在还未到时候。
这时,她才发觉早上忘记查看电子信件。
连忙把私人电脑接到公司来。
周兢文有便条给她。
一束铃兰与一杯咖啡,咖啡还冒著烟。
悦心微笑。
子中推门进来,一眼看到。“咦,对不起,下次我一定会记得敲门。”
悦心掩饰。“没问题。“
“谁送假花给你?”
“一个客户。”
“他没有你地址吗?”
悦心不响,他们,只是网上笔友。
“人不在本地的话,也可以托国际花店代劳,真花电传即至。”
“黎子中,你再噜嗦,就活脱是个老姑婆。”
话还未说完,秘书就来敲门。
“王小姐,有一位周先生叫人送花来。”
一小束铃兰,同萤幕上一模一样,只不过芬芳扑鼻。
黎子中只得扔下一句“羡煞旁人”,走出去。
悦心满心喜欢。
晚上,她回到家,立刻向他道谢。
他说:“十分唐突,可是,又不能事先问:可以送花到办公室吗?”
“可以。”
“是我的荣幸。”
悦心说:“真没想到你有空亲自办这样琐碎的事。”
他迟疑一会儿才答:“凡事总分先後。”
悦心非常高兴。
她没想到会看到周兢文的照片。
第二天一打开新闻版第三页当眼之处,便读到“品泰贡尼亚公司慷慨捐赠三千万元予儿童医院,该公司总监周兢文昨日前往儿童医院……”
照片上的他英伟高大笑容可亲。
同她想像中一模一样,悦、心抬起头来,不能轻易放过此人。
找了那麽久,应该是他了。
那麽多网址,好比天上繁星,居然因为打错字母而接触到他,也真是注定。
悦心舒畅地放下报纸。
对有需要的儿童如此疏爽,确是难得,这样的人种,不那麽容易遇到。
不多久,子中便说:“王悦心脸上有春天的感觉。”形容得也不算夸张。
每天一早一晚,她总会与周兢文聊上几句。
悦心预计再过一阵子,便可以要求见面。
她都准备好了。
可是,电脑另一端,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让我们以高速,经过光学纤维,到那一头去看一看。
那另一头,应该是周兢文的私人电脑才是。
错。
电脑安放在一间布置雅致的工作室里,四周围全是书本以及报纸杂志。
书桌上的小摆设显示电脑的主人并非男性。
啊,怎么会这样。
只见到一个身段婀娜的年轻女子走近电脑弯身去注意萤幕。
她手持香槟杯子,喝的却是果汁,身上只穿白色棉质内衣裤。
她看到了王悦心的留言,立刻郑重的回复。
她是谁?是周兢文的秘书吗?
一切就快揭晓。
工作室门被推开,另一个妙龄女子走进来,与先头那个有同样的浓眉大眼,一看就知道是两姐妹。
她诧异地问:“小眉,你不在作弄笔友?”
那叫小眉的女郎抬起头来。“嘘,她要求见面。”
“你太无聊了。”
小眉说:“我在做一项研究。”
“亏你还自称作家。”
小眉笑。“我从来不敢自称作家,我只不过是个写作人。”
“若果小叔知道你利用他的名字玩恶作剧,准把你的头拧下来。”
小眉似乎也有点心。“早知当初胡乱虚拟一个名字。”
“你对你的恶行没有丝毫悔意。”
小眉说:“我想钻研时代职业女性的寂寥生活,写本小说。”
她姊姊替她接上去。“於是冒充周兢文,日日献殷勤,套取她内心秘密,可是这样?”
“我——”
“小眉,你绝对伤害无辜。”
“这——”
“看情形,该位王悦心小姐已经对周兢文一往情深,现在,你又应该怎麽办?”
小眉吞一口涎沫。“终止通讯?”
“来不及了。”
小眉颓然。“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那日,她搭错线,我一时贪玩,才冒认表叔,没想到一个英明的事业女性如此容易上当。”
“因为你是一个作家,善於编写人物对白情节。”
“但小叔确如我形容,一丝不差。”
“你好自为之,”姊姊的没好气。“后果自负。”
“喂,别落井下石好不好。”
“我倒有一个办法。”
“说来听听。”
“反正小叔是个王老五,你不如——”声音渐渐低下去。
小眉狐疑地问:“行得通吗?”
“也只得试一试了。”
过两日,周兢文办公桌上放著一只大信封。
没有架子的他脱下外套,随口问秘书:“这是什麽?”
“小眉送上来给你的。”
“鬼灵精又搞什麽把戏?”
“也许是她的新书,周小眉今日已是一个红作家了。”
周兢文边摇头边笑。“我同情她的读者。”
秘书又说:“还有,她叫你看了不要生气。”
“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
周兢文拆开信封,抖出内容,是一叠打出来的电脑记录,他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了。
他且搁下工作看了下去,看得他怪叫连连。
“岂有此理,小眉,我剥你的皮!”
他大声叫秘书找小眉。
“周先生,她到东京度假去了。”
周兢文如热锅上蚂蚁般团团转。
接著,他静了下来。
立刻解释是唯一的办法。
他马上打电话到王悦心办公室。
悦心听到他声音,不禁怔住,有点意外,有点惊惶,但掩饰不住也有一丝甜蜜。
“什麽事?”
“王小姐,我想与你面谈。”
“请说时间地点。”
“美国会所,今天下午三时。”
“我有一个会议——”
“请设法出来,我有非常要紧的话要说。”
她只考虑了一分钟。“好吧。”
周兢文一额角的汗。
周小眉竟闯下这样大的祸教他背。
他披上外套赶到约会地点去,当然不忘带著那份电脑记录。
王悦心迟到十分钟,他看到她,立刻站起来,在这之前,他没有见过她,但下意识觉得这秀丽的女子一定是不幸的王小姐。
悦心见过周兢文的照片,只觉他真人更为英俊。
两人一时均不知如何开口。
周兢文看著皮肤白哲、双目如星的王悦心,没想到她竟会那样漂亮,他结结巴巴地招呼她坐下来。
电光石火间,他脑中灵光一现,决定隐瞒事实。
“对不起,这样仓卒把你叫出来。”
悦心笑笑。“也是时候了?”
“我是周兢文。”
“我知道。”
这不是他一直在找的对象吗?看样子,还须多谢周小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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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言情小说书库||人间书馆||亦舒《请你请你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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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妆
王立文在一家规模庞大的时装店做了一段时间,已经升为经理,可是忙的时候仍然站店堂里亲自待客,不知是不幸抑或大幸,生意总是好到极点。
手下月英苦笑说:“不是说不景气吗?可是进贡的客人仍然络绎不绝。”
“总得穿呀!”
“不必数万元置一袭衣服吧。”
“到了这个地步,不再叫衣服。”
“叫什麽?”月英大奇。
“叫云裳。”
“哗,立文,你真有学问。”
就算真有学问,中午还不是吃饭盒子,有时,立文怕太饱饭气上涌,改吃寿司,或是三明治。
她一直吃得像只小鸟,身段十分苗条,穿起时装做活招牌,十分吸引人。
很多人以为只有女明星及名媛才进这种店来挑衣服,其实是不对的。
一家店的生意好得可以上市集资,主要是受到大众抬捧,而不是一小撮人的专利。
银行区所有的职业女性都希望到这家店来选购服装,才会造就了生意兴隆。
立文教诲手下。“脸上不可有丝微教客人不愉快的神色露出来。”
“立文,有些客人混账。”
“这是你的工作。”
“试了三十袭衣服也不买。”
“也有人试都不试买三十袭。”
“会弄脏衣服呢!”
“老板心里有数。”
有人笑。“还以为店大可以欺客。”
“欺侮客人的话,很快会没有客人。”
大家吐吐舌头,当然,她们一点也不相信立文,不过,她是经理,一切听她指示。
今日,月英同她说:“今日有人约我午膳,可能要一小时才返。”
“去去去。”
月英满面笑容的转身走。
肯定是约了男朋友,不然哪里会这样高兴。
立文也微笑起来,年轻女子凡事都为著异性,喜怒哀乐,全应在一个人身上。
接著,另外两位同事也出去,立文坐在後厢小小写字间边吃三明治边在电脑上点存货。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
立文抬起头,见是男装部的彼得。
彼得有点腼腆。“立文,打扰你。”
“什麽事?”
“我有一位姓周的客人想买女服。”
“杏芳与淑蔼都在外头。”
“他的意思是,要一位成熟点的服务员。”
立文一怔,真好笑,客人的要求越来越古怪,不过,她大方地说:“那由我出马服侍他好了。”
彼得松口气。“谢谢你,立文。”
“是位大客人吗?”
“非常疏爽,上一季结账近七位数字。”
立文讶异。“穿西装能穿那麽多吗?”
“他送礼。”
“啊,这就难怪了。”
“一次他好友结婚,他负责两位男家长三个伴郎的服饰,真不得了,领带都买了三打。”
噫,这样的客人非抓紧不可。
这次,是来送礼物给女友吧。“
彼得是个伶俐鬼。”不会,若是女友,一定会亲自来试身选购。”
对,那一定是长辈女眷。
立文出到店堂,只见一个高个子背著他们,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
啊,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
面孔陌生,从未试过与小明星出现在报章杂志社交版上。
立文微笑说:“周先生,我叫王立文,可以帮你什麽?”
那周先生并无架子,立刻说:“我是周永伦。”
“请坐。”
“王小姐,我想买几件女服。”
“是,属意何种牌子、什麽款式,日间还是晚服?”
他肯定地答:“晚服,好牌子,不暴露。”
“料子呢?”
“不闪光,不钉亮片,没有绉褶蝴蝶结裙边。”
立文笑了。“丝绒可好?”
“对,就是那个。”
“色呢?”
“黑、灰紫、蟹壳青、金棕。”
品味虽然独突,但因为绝不含糊,所以不难服侍。
立文捧出一本照片簿子。“先生,你且看看这里边的服装。”
周永伦翻开照片簿,精神为之一振。
他立刻作出主张,挑了近十袭的晚装与搭配的外套,立文想,这里已经近七位数字了。
她笑问:“穿什麽号码?”
这时,周永伦忽然踌躇。“最大几号?”
立文一怔。“晚装通常没有十分大号,约是四十四吧。”
他问立文。“你穿几号?”
“三十六,有时三十八。”
“可以改吗?”
“我们的师傅手工极佳。”
“你可否穿小号的衣服给我看看?”立文想一想。“周先生,我可以约模特儿示范。”他略觉兴奋。“什麽时候?”
“明日上午十时方便吗?”
“一言为定。”他道谢後离去。彼得连忙过来问:“怎麽样?”
“很爽快。”
“事主为何不来试身?”立文笑。“我没问,我只管卖衣服。”
“许多衣服只到四十二号。”
“是,”立文承认。“我们其实没有大码衣服。”
“真歧视胖人是不是。”立文但笑不语。
“这位女士个子太大,不见得是美女。”
“不一定,也许人家五尺十寸高。”
彼得说:“你快去工作吧,周先生明早来。”
他说得对,立文即刻打电话约模特儿。
月英午餐回来,看到这种情形,不禁笑道:“我们才出去吃顿饭,佣金已教立文抢光光。”
立文只得笑。
第二天,周永伦准时到。
模特儿迅速示范,他觉得十分满意,全部购下。
立文说:“试过後如有不合请取回修改。”
“我明白,没有时限吧?”
“许多客人把前年的衣服拿来改。”
“服务太好了,名不虚传。”
立文送周先生到门口。
稍后,自然有司机模样的人上来取衣服。
他走了两次才搬完。
“哗,”杏芳夸张地说。“店里的晚装去掉一半。”
立文不出声。
她注意到温文的周永伦戴极薄的白金皮带表,穿深色西装,戴深色领带,看上去好不舒服。
都会里有两种男性,立文只看能干的那类,其馀一半不放在眼内,可是太多有本事的男人嚣张、霸道,以为财富即是一切,人可以买,也可以卖,心中只有利益,以及权势。
遇上这种男性即使丰衣足食也是有遗憾的吧。
当然,他们挑的也不会是王立文这种平凡的白领女,他们往往拥有城内最著名的美女。
利用人,同时被利用,其间获益,是商业城市中普遍行为。
过两日,周永伦的秘书打电话来。
“王小姐,周先生这里有几件衣服要改一改。”
“没问题,请随时拿来。”
“有两件是即时要穿的。”
“假如早上十时拿来,下午五时可以交货。”
“谢谢。”
月英问:“是那位周先生吗?”
“是。”
“不知将来谁有福气嫁那样的人。”
立文纳罕。“你见过他?”
月英取出一本杂志,打开其中一页。
大标题是“女性应当仰慕的独身男性”,只见其他男子不是坐在豪华游艇的甲板上,就是靠在名贵欧洲跑车的车头。
只有周永伦一个人的照片模糊,他正在跑步,是记者偷摄的全身照。
图片注解是:周君不接受访问拍摄。
月英问:“有性格吧。”
立文点点头。
记者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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