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将军,”跪地的婼师傅将上半身伏倒在地上,说道:“这个孩子说的有些道理。两年后就是魁之争了,我云楼还没有什么胜算,这孩子就算留下来,也不见得两年后就能登上那台子。刚才她这一提醒,我到觉得有些道理。珠熙二皇子的女红天下闻名,要是他真的能为那争魁之人,织造出一件与众不同的衣服,说不准还真能帮些个忙。”
昊天闻言,举起手中的茶杯,嗅了下茶香,轻咽了口茶水,细品着口中茶水的余香。茶很清淡却很香,那淡淡的香气钻进鼻子里,让人心脾为之一荡,甚觉舒畅。
“阿庄,我记得你还有件衣服要交给皇上吧。那你就专心的弄好那件衣服,什么时候那件衣服弄好了,你就什么时候来这里,为这里的女人——做舞衣。对了,别忘了,要给你的小更儿也做一件舞衣,好让我看看,你的小更儿口中夸赞的你,女红究竟有多棒。”
听到昊天这句话,知更紧紧抿住了嘴巴。而昊天却在此时站起身来,“傜娘,你们说给我个魁,可是这魁也该有个期限不是吗?”
“魁之争五年一次,而两年后就是下一次的魁斗之期。她就算学的再快也赶不及下一次,所以最快也要等七年。”
“七年?”昊天叹了口气说道:“七年,要这么长吗?”脸上一付茫然若失的神情,他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傜娘与婼师傅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对了,有件事我必须提前给你提个醒。虽然我将她交给你们□,但她毕竟是我的奴隶,是属于我的东西。除了我之外,绝不许任何人碰她。谁若不相信,大可试试,我必叫银狼吃了他。”
“镇国将军多虑了。傜娘及云楼的师傅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跟将军的人过不去。”
“你花海中不是还有位客人吗?”
冷月光
昊天此话一出,傜娘立刻明白了,原来他刚才这番话是说给那人听的,是在警告那人手不要伸的太长。想起花海中的那位客人,傜娘眉头皱了皱,回道:“傜娘明白了。”
看了眼知更,昊天笑道:“知更,从这一刻起,你的身子上可就挂上了这些人的性命。七年后,若你不能夺魁,我一定会烧光这里所有的一切。我绝不许骗我的女人留在这世上。那时候,也是你跟云楼还有这里的人,这里的一切,灰飞烟灭的时候。”说完这话,他转身走下云楼,再无留恋的离开。那匹浑身雪白的巨狼,回首望了眼众人,纵身跃至主人身边,从一层层楼上轻松跳下。
傜娘见状忙从地上站起身来,紧随在昊天身后相送。而婼师傅则慢慢起身,看向知更,说道:“从这一刻起,我就是你的师傅。”
知更看着面无表情的婼师傅,说道:“我虽然不全懂你们说的话,但是也似乎明白,昊天将我留在这里跟您学艺。我叫您一声师傅,日后必会像待我爹娘一样的待您,但是您若想要我一心一意的跟您学艺,您就给我些时间。我要陪阿庄先回奴屋去,等到那件为皇上织造的贺衣缝制好后,再跟他一起来。他身上的伤因我而起,我不能将他一个人留在奴屋挨饿受冻,从我脚踩在这片土地上起,他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所以我也要对他好,我要跟他一起回来。”
看着知更倔强而又坚定的目光,婼师傅心里一阵感慨,这么小的她是在报恩吗?默默的点了点头,婼师傅给了知更一个默许。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答应这个女孩子的要求,也许是因为这个小女孩太胆大了,她的某些话语胆大到让她蹙眉,她的某些作为胆大到让她侧目。也许还因为她说出的那句话:那一指的意思,似乎是说世间万物,晨曦暮色也不过是她指尖的一瞬,她踮脚的姿态,似乎是那一脚踩着的是乾坤,是...天下。这一句话,她等了太长,她等了足有十五年了。十五年前,曾有个女人做到这一切,她用她的舞姿,征服了每一个见过她起舞的人的眼睛与心脏,那其中就有她——婼。
这孩子仿佛就是“她”送到她面前的,难道这就是天意?还是冥冥中“她”来讨还旧债。婼师傅此刻的眼里,盛满了忧郁与疑惑。轻移脚步,走至顶层朱栏处,眺望着慢慢走出云楼,消失在黑色夜幕中的知更与阿庄,她的心里忽觉一空,就好像生命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失了一般。她知道了,今夜的一个偶遇,她的心已经彻底的被那个女孩子牵住了。
她一定要让那孩子成为魁,让她去为楠冰讨回旧债。回头看向那悬于顶层的巨画,她喃喃说道:“楠冰,这么多年了,你一定等的很孤寂。如果此次我仍□不出一个魁,那活着当真没有什么意义了。楠冰,那个孩子说出的话,你可听见了?我要让她站在最高的舞榭,让她面对那个女人,为你和你的孩子讨个公道。”
一片漆黑的夜里,阿庄拉着知更的小手,在慢慢的走着。风还有些冷,但是他的心却是暖的。这个夜他本以为他会死,他本以为她一定会被欺辱,但是他们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此刻他们的手,正紧紧攥在一起,他们的脚步也在迈向同一个地方。
“更儿,如果那天昊天打你时,我没有帮你,你现在还会陪我一起回奴屋挨饿受冻吗?”黑漆漆的归程,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
“会!”知更的回答,让阿庄觉得很惊讶,不是惊讶她的答案,而是惊讶她回答时那肯定的语气。
“为什么?”明显的感觉到知更单薄的身体在黑夜里有些发抖,他轻轻的将她拽至身侧,紧紧搂住,好为她抵挡些风寒。
“因为你对我好。”
知更的回答,让阿庄蓦地一愣,就连脚步也停了下来。
“也许,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更儿,你有没有想过回珠熙?”
“没有!”知更的语音中有些失落,“爹和娘就是被珠熙的兵杀掉的,我们栖身的那个小村子,死掉了那么多的人,那些珠熙兵简直就像是魔鬼,也许魔鬼也会比他们仁慈的多。如果不是昊天割娘的肉吃的话,我一定会把他当作是恩人,是他杀掉那些杀死我爹娘和村人的坏人。”顿了一顿,知更愤怒的眼神转为伤感,她继续说道:“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也不想回珠熙。等我长大了,我会在找个远远的地方,一个离珠熙和琅月都远远的地方。”
看着知更一本正经的小脸,阿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轻轻蹲下身子,说道:“到我背上来,我背你回去。”
“我自己能走的。”知更说道。
“我记得,我是珠熙的二皇子,虽然你恨珠熙,恨那些人夺去了你爹娘的性命,可是现在就让我为你,跟我一样在琅月被称为珠熙人的你,做些什么。”阿庄半蹲下身子,语气很是坚决。
风还在吹,知更越发觉的寒冷,看着半蹲下身的阿庄,她眨了眨大眼睛,趴到了他的背上。
“我恨死那些人,但是我却不恨你。”
冷风差点湮灭了知更的细语。
“更儿,以前也曾有个人对我说过,等他长大了,也要去找个离琅月、珠熙很远的地方。”
“是谁?为什么他也要这么做?难道他的爹娘也遭遇了什么不测?”
“他叫羽炎。是珠熙的四皇子,我的亲弟弟。”
“哦!”
“等你再大些,我们就找机会逃掉,去珠熙找他。跟他一起去寻找一个离珠熙和琅月都很远的地方住下来,好不好?”
“好!”
清寒的月光下,面目丑陋的男人背着柔美的女孩子,踩着月光,在冷风中向着奴屋走去。脚下的路似乎很长,但是他们却在黑夜中看到了一点希望,那个他们都向往的,离琅月、珠熙都很遥远的地方。
卷二 两年
代庄行
数日后,当那件贺衣交到织造坊时,也是知更与阿庄急速赶回云楼之时。
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知更看着阿庄,不解的问道:“阿庄,我们干嘛走的这么急?”
“因为我们一定要在毓秀看到那件衣服前,赶来这里。否则,她是不会让咱们轻轻松松的过日子的。”
“为什么?”
“因为她是琅月的第一织造师,因为她会发现这次的贺衣与往不同。那上面绣的山、水、云、龙,都与我以往的织造手法不同。更儿,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你有绣过那件贺衣,否则就算有昊天的禁令,她也会变着法的整治你。她绝不会让一个比她技艺更高超的人,活在她的生活中的。好在你年岁小,她再怎么猜也猜不到,那件贺衣是你我二人共同织造的。”
知更懂事的点点头,想起那天在奴屋,毓秀脚踩阿庄脸,还要用滚油泼她脸的情形,身上渐渐起了一股寒意。
两人前脚刚进云楼的花海,织造坊的人也随后赶到这里。
慢慢的从花辇中走出来,毓秀冷冷的打量着眼前华美的云楼。
白天,阳光照耀下的云楼,少了层妖娆之气,多了份柔美之意。楼前楼后,除了三三两两做着杂物的跑腿与打杂,再没有晚间那些靓丽舞姬的身影。唇边一个冷笑,她对身后的随从吩咐道:“去把云楼的主子傜娘给我找来,告诉她,我要见奴屋的那个丑八怪。”
“是!”
刚吩咐过人,将知更与阿庄带去花海那间,专为他们收拾出来的房子,傜娘就见跑腿的过来,告知她织造坊的毓秀来了,还指名点姓的要见阿庄。回想起片刻前,知更与阿庄慌里慌张的神情,傜娘面上一沉,自言自语道:“麻烦来了。”遂移步至花海中那最为偏颇的一角,看着刚歇息下来的知更和阿庄说道:“阿庄,毓秀来了,要见你。”
阿庄一愣,随即答道:“哦。”
他身边站着的知更,闻言站起身来,扯了扯阿庄的衣袖说道:“阿庄,你留在这里歇息,我去见她。”
“毓秀要见的是阿庄,不是你。”傜娘冷冷的说道。
“阿庄身体不舒服,你也知道他身上有伤。就算抹了侍红,也要慢慢恢复才可以。”知更看着傜娘,认真的说道:“你这云楼的舞女们,还等着阿庄缝制的舞衣穿呢,我知道那个毓秀的本事没有阿庄高,她织造的衣服跟阿庄是比不了的,若是她害得阿庄再织造不出衣物,那可是你的损失。”
臭丫头,脑子转的到快!傜娘心里暗暗骂道,眼睛却瞟向了丑陋的阿庄。这阿庄的手艺她早有耳闻,精通女红的珠熙二皇子,绣艺冠绝天下,假如他能为魁斗的舞优,缝制件与众不同的舞衣,说不准真能扭转云楼次次败给颜阁的劣势。寻思了下,她对着知更说道:“丫头,你有镇国将军的令护着,他却没有。镇国将军也只不过是允许他留在我们云楼这里,并没有说不许任何人碰他。我可以带你去见毓秀,不过到时候该怎么说,可是你自己的事情。”
“好!”
“我去,更儿。你留在这里不许去。”阿庄暗哑的声音响起。
“我去!”看着阿庄,知更自信的一笑说道:“我去的话会好好的回来,你去却不行。你想想,那个女人怕昊天,就算我惹恼了她,她也不敢把我怎样。你却不行,所以你就安心的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了。”
一旁的傜娘,看着争着要去的两人,不耐烦的说道:“要去就快跟我走,你们以为毓秀有那般好性子,会等着你们罗唣够了再去见她?”
知更闻言,对着阿庄委婉一笑,说道:“我去了,放心。”然后飞快的跑到傜娘的身边,随她一起向云楼走去。
“阿娘,”知更一边走,一边学着云楼的人唤着傜娘:“你怕那个毓秀啊?”
“笑话,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我怕她什么?”
“那就让那个女人在那里等着好了,干嘛急匆匆的去见她?”
听知更这么一说,傜娘停顿了下脚步,看着知更用手指在她额上狠狠一戳:“你个鬼丫头,转弯抹角的套我话。那个毓秀是皇后面前的红人,我能跟她相比么?她想什么时候见皇后,就什么时候见。我呢?要五年一次的魁斗才能看得见皇后娘娘的尊容,你说我怕不怕她?”
“怕!”
“那还废话,还不快跟我走!”傜娘说完,加快了脚步说道:“要是她一时不痛快,在皇后面前唠叨咱们些什么,那咱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为什么能成为皇后娘娘面前的红人?就因为她会织造衣服吗?那阿庄比她织的强多了...”
知更刚说到这里,就见傜娘对自己竖起了手指,再将手指轻贴在她的唇边,轻轻说道:“鬼丫头,你给我记住,在琅月,皇后娘娘与阿庄的名字,绝对不能同时提起。”
“为什么呀?”知更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看着满脸好奇,却又长相秀美可爱的知更,傜娘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丫头,我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好性子,竟会这般的跟你嘀咕个不停。你那二皇子的脸,众人皆知是毓秀一锅滚油烫的,她毓秀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当然是身后有人默许她那么做了。所以,一会你见到她可要谨慎些,否则,我就算用昊天的话为你撑腰,只怕你也会吃亏。”
知更闻言,脸现一股怒意,她不再啰嗦什么,紧紧的跟在傜娘身后向云楼走去。
云楼内的毓秀早已等的不耐烦,寻思了下,她抓起案几上摆放的茶壶,丢向云楼下人的身上。
“你们的主子高贵的很吗?还要我在这里等她?”
那下人被滚烫的茶水烫到,身上一阵痛感,却又不敢叫喊,只好硬撑着跪在地上,忍着身上的灼痛感,瑟瑟发抖。
匆忙赶至的傜娘与知更正巧走进云楼,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没用的东西,竟惹得毓秀大人生气,不知道养活你们图些个什么!”傜娘眼见自己人吃了苦头,心里虽不痛快,却不敢显露半分,她冲着那倒霉的下人一阵呵斥,巴望着毓秀能够消消心里的火气。“还不快去重新换过茶水,端些个小点来,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想叫我来伺候你们么?”随着傜娘的厉声呵斥,那下人慌忙起身,跑出云楼。
傜娘这才转身看向毓秀说道:“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能让毓秀大人屈尊来到云楼,当真是我傜娘上辈子积下的福份了。”
毓秀冷着脸看着傜娘,心里陡升一股恶气。她分明叫人跟她说,叫她把阿庄带来见她,她却带着那个惹人厌的丫头前来,她的耳朵是聋了?一定要她再给她提个醒吗?
恶言向
“毓秀自知身份低贱了些,登不得云楼花海这大雅之堂,所以平日甚少搅扰。今日来只不过想见个珠熙人,怎么我织造坊的人,竟连个珠熙人都见不得吗?若真是这样,那我毓秀也不好厚颜待在这里自讨没趣了,这就打道回府。”
“毓秀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傜娘面带笑容的说道:“平日里,我们请都请不来您,今儿个怎地说出这般话来。那个丑八怪,傜娘哪有那么大的胆子,阻扰他来见您,实在是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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