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八哥有点新奇的东张西望，说真话，她以前可从未来过皇宫，“这地方可真大。”
韩逸之请她来可不是参观的，他更希望这女子能告诉他，这里却有妖气，然后抓出这妖怪，也免得主公继续沉溺在那宛仪的温柔乡……
“那可有妖怪？”
八哥四下看看，她之前在算命先生那里主动请缨时就没打算帮他抓妖，她可是只不折不扣的老妖，帮着人去抓妖？这不是笑话么！她当时一来是好奇是什么妖，二来若是没什么危害的妖也免得被那些臭道士害了。如今一看，这妖似乎挺厉害的，论道行本事虽不及自己，但是凭她的感觉，这妖似乎有那些仙老头罩着啊，不但如此……
她四下看看，虽然不知道这妖究竟来这里做什么，但是似乎对这东宫的主人没什么恶意。她老实地说，“这里妖气不重……”
“真的？”韩逸之的表情似乎有几分不相信，既而把这种对没妖的不相信转变为对八哥的不相信，“你真的……是道姑？”
“你这话什么意思？”八哥立刻双手叉腰昂头道。
“不，我是说，你刚才在那赛半仙那里不是说这里有女妖，又是迷惑了我的主人……”韩逸之见她发怒，赶紧解释道。
“我那是猜你心里想什么的。”八哥反驳道，“难道你当时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么？”
“……”韩逸之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八哥轻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人妖恋么，难道她那有千年妖龄的妖友还配不上这个才有几十年可活的人么？
说真话，韩逸之猜不透眼前着小道姑的底细，若说她是个骗子可却又能一语点破自己的心思，若说不是骗子却又行事怪诞。
八哥见他苦恼的表情，心中暗爽，目光一扫，这才发现这宫室里真是富丽堂皇啊，每一件东西看上去都很值钱，不知道能换多少盒“淡如烟”啊……
淡如烟！
钱！
八哥突然睁大了眼睛，再看看皱着眉头的韩逸之，立刻觉得他全身都在闪金光，难怪那算命老头看了他忙活得那么激动，她摸摸下巴，要是讹上这家伙，自己以后就不用拿道行去换银子啦！
“其实……”八哥开口道，讹钱是一个长久的活计，需要放长线，钓大鱼，“这里也不是毫无妖气的，只是这妖行踪诡秘，我一时间也确定不了。”
“哦？”见她这么说，韩逸之立刻追问，“可是真有妖？”
八哥点点头，抬头向天上望望，自己为什么要给那些老头面子？给他们面子他们会给自己银子么？“是只鸡妖……只是我暂时抓不住，需要一点……”她说着啧啧嘴，“我从庵里出来，路途遥远，抓妖可是一件很复杂的事……”
韩逸之立刻恍然大悟，把八哥之前说没妖气当成是自己没明白过来，赶紧塞给她一锭金子，“看我真是愚笨，道姑有什么需要，自然不会少的。”
八哥接过金子握在手里，沉甸甸的真是实在啊，她可以去买胭脂，买水粉，买绸缎，买珠钗了……
青蛙不知道八哥再打什么算盘，但是自家姐妹总也不能拆了她的台不是，只能在一边装哑巴。
“这些东西很多，我要好好准备一下。”八哥摆摆手，“到时候再来。”她原本以为只能捞点小钱，却不想这家伙这么大方，一单就够她花的了！赶紧闪人吧！
哪知韩逸之一把扯住她，“道姑，那你住在何处？何时能来捉妖呢？”
“厄……”八哥语塞，“我住在……那个……”
“顺风客栈！”青蛙解围道，“就是西市的那家客栈，最东面的房间！”
“那我何时去请道姑呢？”韩逸之继续追问。
“该来的时候，我自然会来。”八哥拽起了空话，还真有那么几分味道，“到了该抓之时，我自然会出手。”说着得意的飘然而去。
第四十二章
出了皇宫，八哥和青蛙立刻就花枝乱颤地到处买东西，然后把一锭金子花完以后就拍拍屁股回了妖界，把韩逸之彻底抛到了脑后。
也不知日子过了多久，大概过了几个月，八哥上次那些胭脂水粉用光了，绫罗绸缎也用旧了，于是抱着对早晚都要去仙界，晚一时也不怕，于是又偷溜去了人间。
有句话说的好，一次大手大脚以后就很难收手了，比如以前八哥花银子都很省，可是自从多了上次凭空冒出的金锭子，八哥爽了一次，似乎接觉得上瘾了，原来一次把每种颜色的胭脂都买一盒是这么销魂的事啊！
于是八哥一咬牙，换去了十年的道行。
她去京城里兜转了一圈，花了个精光，正要回妖界，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傻瓜的样子，那家伙……叫什么来着？
韩……逸之？
是什么人来着？
太子……侍读？
自己上次骗他住哪里的？
顺风……客栈？
她抬头望望天，天色尚早，她啧啧嘴，伸手抓抓脑袋，嘀咕道，“应该没有那么傻的人吧……”
她扭头看看右手边的一条大街，隐约可见街尽头一面飘着的旗子上写着“顺风客栈”，迈起脚走了过去。
入了客栈，小二一见这么个美貌的姑娘走进来，立刻谄媚地迎了上去，“姑娘，你是打尖还住店？你是外地人吧……小店这里菜肴好房间大……”
八哥摆摆手道，“我就想问问……最近，有没有人来找过人？”
“找过人？”小二一愣。
八哥解释道，“就是有没有人来找过你这里最东头的一个房间里的人……”
“啊！”小二突然叫了起来，然后上下打量着八哥，“难道是你？”
八哥做贼心虚，立刻撇嘴道，“我、我什么我啊！”
小二立刻就呱啦呱啦地说开了，“要说起来，这人还真是烦，不过谁叫人家是太子侍读呢，啧啧，我们也没办法，隔三岔五就跑来我们这里问最东头的房间里可是有一位年轻道姑，你说这都几个月了，也没消停过，我们这里是客栈，每天落脚的人都不一样，可是我做了这么多年跑堂也没遇上过从青池庵来的道姑啊……这不，刚刚才走还没一炷香呢！怎么又这么顽固的人呢……”
他的话八哥未细听，只听到了最后两句，“他往哪里走了？”
小二一伸手，“大概是往回宫的路上了吧……”
他话未说完，八哥就一溜烟跑了，原来……世间真有这样的傻瓜！
八哥从韩逸之身后突然出现时，他已经快走到宫门前了，今天依旧扑了个空，也许他是真的遇上两个骗子，可是不知为何他却始终觉得她不是骗子。
她说，“……这老头根本没什么本事，你找他一准没戏……”
自己后来去打探过那“赛半仙”，果真是个江湖骗子，可是她既然能提醒自己不要上当，又能猜到自己的心思，还知道那妖对主公没有恶意……
证明她确实很厉害，但是她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这世间有这样的骗子么？况且……他微红了一下脸，她的模样，也不像骗子。
“喝！”八哥突然猛地一拍他的肩膀，韩逸之下意识拔剑出鞘，一个利索的转身，剑锋直指八哥，“是你？”
八哥咧嘴一笑，“就是我！”
有句话说的好，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可惜那时的闻歌不懂，因为她不信命，就像她从来不信天上那些老头一样。
接下来的事就是那么俗套，八哥答应替韩逸之抓住这只妖，前提是，如果这只妖想害人的话，韩逸之便让八哥住进他在宫外的别院里。
“恩……为什么要抓走那只妖怪呢？”八哥歪着头问。
“因为她可能对主公不利。”韩逸之正色道。
“恩……”八哥抓抓脑袋，“对主公不利关你屁事啊！”
“道姑，你说话……”韩逸之皱了下眉头。
八哥眯缝着眼睛看着他，“叫我闻歌吧，道姑道姑……我还没和那些老头成一类呢……”
“你说什么？”韩逸之奇怪地问，为什么她明明有出众的容貌，姿色完全不输给那些贵族千金，甚至是这宫中的公主，也未必有她的美貌，可是她整个人却毫无那些千金公主端庄的气度，不能说是低俗，而是洒脱……一种豪爽的潇洒。
“继续继续……你的主公关你什么鸟事？”八哥摆摆手道。
“……”韩逸之面对着她近在咫尺秀丽的面容，还要听着她无比……豪爽的言语，不禁有点无奈，“既然他是我的主公，我就要誓死守卫他，保护他安危，除去一切可能对他有害的东西……”
“这……”八哥摸摸下巴，“就是传说中的忠犬？”
“……这是韩家的规矩。”韩逸之认真地说，他的眼中透着坚毅，似乎对此感到荣耀，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韩家世代都是为世康皇族墨家效力，几百年都未曾改变过，这种忠诚是与生俱来的，即使是死了，也不会消失泯灭。
八哥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心中怦怦地跳了起来，看着他微皱的俊眉，诚挚的眼神，原来一个人傻到如此，倒也算是稀少了。她突然伸手在他脸颊上轻摸了一把，韩逸之立刻瞪大了眼睛，一片绯红从脖子一直冒上额头，“你、你干什么？”
“看你的样子真可爱！”八哥直接地说，眨巴着她清澈的眼睛。
韩逸之立刻低下头，轻声嘟囔了一句，“你才可爱呢……”
见他连耳朵都红了，八哥得意地咧嘴笑了开来，伸手又拨弄了他通红的耳朵，“哇，你连耳朵都红了……”
韩逸之抬起头，睁大的眼睛里的满是惊慌不安，他结巴着说，“男、男女授受不亲，闻、闻歌，我先走了。”然后飞快地夺门而出。
屋里的八哥眨巴了一下无辜的眼睛，歪着头啧啧嘴，“傻瓜。”
可是天下的傻瓜有很多，闻歌就偏偏撞上了这么一个。
她某日溜回妖界，青蛙和蛤蟆一齐把她按倒，“靠，你不会真把自己当个人了吧，要不就是把人间当妖洞了！”
“啊？”八哥睁脱她俩，“你们说什么呢！”
“你啊！”青蛙掰着手指说，“去人间去了这么久也不回来，我还以为你被道士收走了呢！”
“道士能收得了我？”八哥得意地说，鼻子都要翘上天了，“我是准上仙预备人选啊！”
“哟哟哟……”蛤蟆接过话说，“亏你还记得自己是准上仙……我们当你早就忘了呢！你该不会荒唐到觉得搞人妖恋也不错吧！”
“人妖恋？”八哥愣住了，她……和那个傻瓜？“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她是谁？她是有四千九百八十九年道行的鸟妖一只，准上仙啊！天上那群家伙她都未必看得上眼呢！
青蛙和蛤蟆看着她矢口否认的样子，一起摸了摸下巴，“你真的这么确定？”
八哥扭头看着她们认真地说，“我非常确定！我现在就去人间告诉那傻子，老娘我不玩了！”说着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青蛙叹息了一声，“要是真的不玩了，何必还要去打招呼呢……”
八哥到人间的时候正是午夜，她溜进了太子东宫里，却无疑中撞见了本不想撞见的东西，东宫后花园内，一处静僻的凉亭里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八哥偷偷见过的太子墨渊，另一个是一位穿素衣的女子，亭亭玉立，微施粉泽，明眸皓齿，楚楚动人，不是人，而是一只千年鸡妖。
恐怕这就是韩逸之口中的那个叫宛仪的女子，怎么会半夜时分和太子躲在这后花园呢？
八哥心生好奇，隐了身便悄悄靠近，她摸不准那鸡妖有多大的本事，大约在距离他们五丈远的假山后躲了起来，听他们说话。
那女子的声音凄婉动人，“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妖了，为何还要约我相见？”
那男子并未马上回话，似乎在思索，似乎在紧张，末了才开口，“只是……我觉得，你是人是妖，都还是你……”
那女子没有回话，八哥从假山后伸出脑袋望去，那女子眼中盈盈闪着泪光，那男子伸手拉过她的手，“只要你不弃我，我就不会弃你，不，就算你弃我，我也不会弃你……”
那女子眼波流转，轻颤了几下嘴唇，一边笑着一边拼命地点头，似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靠在假山后的八哥摸了摸下巴，人与妖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是人是妖……她低头看看自己，不都还是我么！
突然间她觉得那个什么太子还是蛮不错的，难怪那只鸡妖会看上她，她咧嘴笑了起来，再探头看去，那两人已不见了踪影。
如果用自己生命中短暂是几十年，去陪伴一个凡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她的日子长着呢，就当是给自己留点刺激的回忆，她抬头望望天，就算以后天天面对着那群老头，也能在心里偷着乐吧……
那时的闻歌不知道所谓的恋是什么，在她看来，就是和一个让自己觉得开心的人在一起让自己开心点，就想她看见鸡妖与那太子在一起一样，她看上去很幸福，不是么？可是幸福之后呢？八哥并不知道，甚至想都没想过。
那时的她更关心的是，谁能让自己开心呢？
“闻歌，最近那妖如何了？”韩逸之对这个问题很关心。
“很好啊……没什么动静……”八哥随意地说，她摆弄着自己的裙衫，“我今天新买的衣服，你看好看么？”
韩逸之抬眼就看见她笑盈盈的脸，赶紧低下头，“恩，好看……”
“你脸红什么？”八哥坏笑着说。
“没……没……”韩逸之矢口否认，其实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信，他的脸火烫火烫的。
八哥奸笑着说，“难道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你！”韩逸之猛地抬头，“我……”
八哥一副“我早就看透”的表情，摆摆手说，“想就说嘛，亏你还是堂堂七尺男儿，敢想不敢承认么？”
“我当然敢。”韩逸之被激怒了，“我对你有非分之想！”
“我就知道。”八哥哧哧地笑，韩逸之发现自己又被这个小女人耍了，他颓丧地低下头，那个青池庵究竟是什么地方啊，怎么会出这样道姑啊。
“韩逸之，我新买的胭脂如何？”
“韩逸之，这支珠钗好看么？”
“逸之，你带我去京城里玩吧！”
“逸之，我要吃桂花糕……”
不知是又过了多久，某日他正要从东宫退下，太子墨渊突然叫住他，“逸之，我听他们说，你别院里住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姑娘……”
“恩？”他一愣，没回过神来。
太子继续说，“按道理说，你只是我的侍读，这些私事我本不该管，可是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有些话我俩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你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这事可不要耽误了，那姑娘你若是真心喜欢她，就娶了去。别这样耽误人家姑娘，又坏了人家名节……她出身如何？难道是出身低微，你爹不许？这事你别怕，我可以帮你出面，就说那姑娘是我认的干妹妹，这样总可以了吧……”
韩逸之脸色一阵发白，太子又说了些什么也未听进去，匆匆告辞。
一路上他脑子都在想一个问题，闻歌迟迟不能抓妖，自己与她同居一院确有不妥，怎么自己反倒过得忘了这一点，就算她是道姑，她毕竟也是一个姑娘家，她以后可能还是要嫁人的。
是啊，她长得那么漂亮，做道姑实在不应该。
她还要嫁人呢，不知她可有婚配了？
他猛地一愣，为何自己脑海里竟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没有婚配，那自己就娶她吧……
娶她……
她会看上自己么？
“喂！”他正失魂落魄时，突然一声大喝传来，他一抬头，闻歌就站在他面前，她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