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叹了口气,道:“唉,这事还不是永华宫那位闹出来的麻烦。二姨太嫉妒那贱坯子一入宫便恩宠不断,想要把她的女儿也送进宫里做个贵妃。因此才和相爷闹开了。相爷一向对二姨太就十分的宠爱,禁不住那贱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也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原本臣妇是听着二房里吵闹,想要去劝和,却不想听到了这等隐秘的事情。”
皇后思量了半晌,才道:“本宫知道了,本宫会妥善处理的。那母亲进宫的时候为何两眼通红,本宫还以为是母亲受了委屈呢。”
苗氏摇了摇头,道:“臣妇并没有受什么委屈,臣妇是想着娘娘金枝玉叶,却被那等贱人骑在头上,心里替娘娘委屈来着。”
皇后愣了愣,才勉强笑道:“母亲多虑了。本宫在宫里一切都好,母亲不必为本宫挂心。若是没有永华宫那位,那永寿宫的欣贵人也不是好相与的。如今且让她们鹬蚌相争,本宫坐收渔人之利,岂不是两全其美吗?母亲真的不必太过于担心本宫了。好歹本宫还有皇太后照佛着。”
苗氏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擦拭了一下眼泪就将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可巧的是,母女俩的话才一说完,蔓草就回来了。手中还捧着一个大大的点心盒子,看那样子并不是坤宁宫中才有的,反而是皇上那边御赐食物的时候用的盒子。
“启禀娘娘,皇上说今儿个政务繁忙,就不过来陪娘娘用膳了。皇上听说夫人喜欢吃各种糕点,特意命御厨房准备了许多时兴的款式,说是让夫人尝尝鲜。”蔓草将糕点盒子打开,只见里面三层,每一层放着三个碟子,上面摆满了各色糕点,有些款式就连皇后也没有见到过。可见夜无欢也是有心的。
苗氏虽然说经常往来宫中,也能吃到各种糕点,可这是皇上赏赐的,到底是不一般,也高兴的什么样儿。还直说要去给夜无欢磕头谢恩。
皇后三番五次的劝说才给拦住了,看着苗氏那欣喜的模样,便道:“蔓草,将这一盒子糕点收拾好。一会儿夫人回去的时候让夫人带回去。”
苗氏原本就喜欢仗着自己的女儿在宫里能够时常得些东西好在二房三房面前显摆,如此听着,心里就更加高兴了。只恨不得即刻就回相府,好生显摆显摆才好。
自己母亲的性子,皇后自然是清楚的。因此在用过午膳之后,又拣选了一些宫里时兴的花样子让她带回去。然后又给府里每一个人都备了些小礼物。
苗氏虽然是原配,可如今府里都是二房在当家。苗氏也就只有每次进宫的时候,得了那些东西回去分配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是原配。所以瞧着皇后为自己想的周到,那一张脸都笑成一朵菊花了。
瞧着她等不及就想要回府去显摆了,皇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母亲别忙,你虽然时常进宫。可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本宫的宫里。那太后宫里,你也应该去走走的。眼下太后约莫也刚用过午膳,本宫带母亲过去略微坐一坐,也算是全了这个礼数。”
苗氏有些扭捏的道:“这使得么?今儿个来的匆忙,并没有给太后准备什么礼物,我瞧着,还是下次吧。好歹让我准备的周全一些。”
皇后不由分说的拉起苗氏就往外头走,道:“母亲这话可就小家子气了,太后位份尊贵,哪里什么东西都能够入得太后的眼呢。太后年纪大了,也就喜欢有人能够进宫陪陪她。母亲你的年龄和太后差不多,母亲你多多的将宫外的有趣儿的见闻说给太后听听,她老人家也就高兴了。”
苗氏这才如初梦醒一般的道:“太后她老人家高兴了,也就会多照顾娘娘一些。既如此,那臣妇也少不得要在太后面前摆弄嘴皮子了。”
皇后微笑着不言语,人年纪大了,就爱热闹。也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拘束着规矩,特别是苗氏这种没有什么心机的人,最是能够得到太后的喜欢。一来在别的女人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体面,二来也能够解解闷儿。这三来嘛,就是皇后自己的心思了。若是自己的母亲能够得到太后的喜欢,让她多进宫来相陪,那自己的母亲在府里的日子也就好过的多了。
苗氏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女儿的苦心打算,只一门心思的想着应该如何讨好太后。
去了慈宁宫,苗氏自然是舌灿莲花的将太后哄得高高兴兴,然后得了许多赏赐。皇后也连带着得了许多的东西。
等瞧着太后有些倦意了,皇后才带着苗氏回了坤宁宫。
苗氏今日可高兴了,得了这许多的东西就惦记着想要回府去显摆。想着这赏赐也讨要的差不多了,皇后也就没有拦着,细细的嘱咐了苗氏一回,才打发蔓草亲自将苗氏送出了宫去。
原本皇后是有午睡的习惯的,可今日苗氏走了之后,皇后却是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一直就翻腾着苗氏刚才的话:“那永华宫的柳贵妃相爷原本并不认得,是皇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个女子,硬要老爷收为女儿的。老爷当时也没有想太多,只是以为皇上约莫是看上哪个民间女子了,想要纳入后宫。所以也就咬牙同意了。当时老爷也是喝多了,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可是后来等他想明白了,一切都已经板上钉钉了。老爷说了,若是那柳贵妃的身份被拆穿,只怕柳氏一族的前程尽数毁了。”
皇后重重一哼,这等说法,哄骗苗氏这样的女人倒是行得通的。可是用来哄骗皇后,始终还是有些难度。
就算是拆穿了,也不过就是皇上看上了一个民间女子罢了。不管天下人如何诟病,只要皇上一心认定了她是柳家二小姐,就没有人能板的过皇上。
虽然皇后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兜了这样大的一个圈子来掩饰柳絮如的生分,可皇后却明锐的感觉到,这背后一定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是想要解开这样的秘密,只怕还是要从哪个柳絮如身上寻找突破口。
只是这件事情或许牵连到皇上,若是让皇上知道自己在这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只怕自己就要彻底的见罪于皇上了。所以这事情还是要一步一步的来才好。
皇后也不是急功近利的人,能够在宫里众多女人里面脱颖而出,这就注定了皇后的心机并不是那么单纯。眼下没有机会,她就会等,等着机会的到来。
这日,太后新得了花圃中的花匠们培育出来的新品种,特邀阖宫上下的妃嫔们都来慈宁宫中赏花。
“今儿个呢大家也就别拘束着了,哀家也是想着这花儿还不错,放在这慈宁宫中,也是浪费了。便让你们大家都来瞧瞧这些新品种,都是素日里你们没有见过的。大家一齐开开眼界罢了。”太后说着,便率先坐下了,周围便有许多的宫女太监们依次给诸位娘娘们上茶水瓜果和点心。
“这可是上好的冻顶乌龙啊,阖宫上下也就只能在太后这里才尝得到了。太后果真是心疼臣妾们,臣妾在这里代姐妹们多谢太后的恩典了。”皇后轻轻的抿了一口茶,领着众人谢了恩。
太后微笑着赞赏道:“皇后果然是行家,这茶的确是冻顶乌龙。这说起来还是你的父亲前些时日孝敬给哀家的。哀家年纪大了,哪里还品得出什么茶啊。今儿个索性就拿出来赏了你们。”
众妃嫔连忙都谢了恩,才落了座,都谨言慎行的不言不语。
皇后见冷了场,生怕太后不喜欢,便笑道:“若是太后都说自己品不出这茶的滋味儿,那给臣妾们品,便更加的是暴殄天物了。依着臣妾的意思呢,咱们这些姐妹们,一个一个都说浊物。只懂得牛饮,哪里有柳贵妃那样优雅的姿态啊。想必对于品茶,柳贵妃也是个中好手吧。”
皇后说着,将自己的茶杯翻了个底朝天,果然里面是一滴茶水也没有的。反观齐宣,倒是优雅的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所有的妃嫔们都看着皇后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不敢答话,倒是太后笑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在哀家看来这茶也不过就是解渴用的罢了。咱们虽然身在后宫,可和民间那些闺阁妇人也没有什么两样。皇后这样直爽的性子,哀家倒是十分的喜欢。不过皇后和柳贵妃倒是姐妹,怎么就差别这样大呢?”
欣贵人也凑趣儿笑道:“太后,这龙生九子还一子一个模样呢。依着臣妾看来,这皇后和贵妃还真真是一家出来的姐妹呢?”
看着太后那好奇的目光,欣贵人掩嘴笑道:“可不是吗?若非如此,哪能一家两姐妹都能进宫侍奉皇上,并且身居高位呢?这等福气,可是寻常人家羡慕也羡慕不过来的呢?”
太后点头道:“欣贵人此话有理,哀家有赏。”太后话音一落,太后身边的嬷嬷就捧上了一个荷包递给欣贵人。
欣贵人欣喜的接过了,谢了恩。
太后笑道:“哀家倒是听说这柳贵妃是丞相失落在外的女儿,自小没有在丞相身边长大的。哀家原本以为小门小户教育不出好的女儿,可如今瞧着贵妃倒是什么礼数都周全。到底是丞相的骨血,和一般的闺阁女子还是不同的。”
听着太后这一番不知道是褒还是贬的话,齐宣的脸色也没有那么自然了,瞧着太后那似笑非笑的脸色,齐宣索性低下头去,轻轻的抿着茶。
她不知道自己礼数周全也会成为一种错。想来也是,既然是流落在外,自然是没有收到过良好的教育。那齐宣这样看起来明显就是从小受过良好教育的,也难怪太后会对齐宣有些意见。
皇后连忙起身道:“太后有所不知,妹妹虽然是流落在外的,可妹妹的娘亲却也是大家闺秀。想来妹妹的言行举止也都是随了她母亲了吧。”
太后的脸色顷刻间变了,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齐宣,道:“哀家可是听说贵妃的母亲出生并不是很好,也正在担心贵妃会学着那等妖媚惑主的模样。可如今听着皇后这样说,哀家也就放心了。”
齐宣心里咯噔一下,皇后这样说,表面上是在给齐宣脸上贴金,可实际上却是故意让太后对自己的身份起疑。不过瞧着太后心里虽然游戏不痛快,却没有认真追究下来,齐宣也就释然了。起身道:“臣妾虽然幼承母训,可骨子里的身份却是无法改变的。更何况臣妾入宫这些日子以来,有太后的教导,还有皇后和诸位姐妹的榜样,臣妾也学到了几分。若是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托了太后和皇后的鸿福。否则,臣妾只怕要贻笑大方了。”
太后点了点头,道:“嗯,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你能够懂事守礼一些,这也很好。这宫里,除了皇后,也就是你的位份最高了。若是闹出了什么笑话,那可是关系到皇家颜面的事情。”
齐宣也都恭恭敬敬的点头答应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让太后看了也寻不出一点儿差错来。
皇后瞧着气氛要冷下来了,连忙说了几个比较逗趣儿的段子,把太后逗的笑逐颜开。
皇后眼瞧着太后心情愉快,便起身笑道:“启禀太后,臣妾瞧着太后今儿个心情十分的好,便寻思着想要讨一个恩典。”
太后眯着眼睛看着皇后,笑道:“哀家就知道,你这样费尽心思的讨好哀家,定然是有事相求。罢了,瞧着你素日里还算乖巧的份儿上,哀家就原谅你这一次,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
皇后走出自己的位置,向着齐宣走去,那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
“妹妹,你也应该趁着今儿个太后高兴,向太后讨了这个恩典才是。”皇后不由分说的拉住了齐宣的手,一脸笑意盈人。
齐宣的手轻轻的挣扎着,却碍于这周围都是眼睛,只能作罢。可众目睽睽之下,皇后想要说什么,自己都不知道,若是盲目附和,只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虽然无法挣脱皇后的手,可齐宣还是礼数周全的屈膝道:“不知娘娘此话怎讲,太后娘娘的恩典,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要就能讨得到的。臣妾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皇后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十分诧异的对着齐宣道:“妹妹此话当真?本宫还以为妹妹是一个有孝心的女子,却不曾想着……妹妹,你可知,你如此做法,会让父亲大人生气的?”
齐宣愣了愣,随即道:“娘娘此话严重了,臣妾自认为对父亲大人恭敬有加,虽然谈不上十分的孝顺,可也时常惦记着。娘娘这话,可是让臣妾无地自容了。”
齐宣知道,太后最注重的就是一个孝字。若是自己在这里被皇后扣上了不孝的罪名,只怕自己日后的日子就更加的难过了。眼下她也顾不得一向在外人面前装出来的温顺贤良的模样,和皇后辩驳了起来。
让齐宣惊讶的是,皇后竟然煞风景的哭了起来,着实让满座的人都好生惊讶了一把。
太后的眉头更是皱了起来,颇具威严的道:“皇后你这是干什么,哀家今日的好兴致都被你破坏了。若是不给哀家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哀家定然不会饶恕你的。”
太后话音一落,皇后立马跪了下去,因为皇后的手并没有放开齐宣的手,所以齐宣也连带着跪在了地上。
“太后恕罪,臣妾并非有意的。只是……只是……”皇后泪眼婆娑的抬起头,一面看着齐宣,一面欲言又止。很明显的告诉大家,她如此表情都是因为齐宣而起的。
太后心里就更加的不高兴了,轻轻的拍了拍桌子,威严道:“皇后,哀家的性子你是最清楚的。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截了当的和哀家说明白。你素日里做事情也从未如此毛躁,怎的今日竟然这般的失态。皇后,可是这贵妃做错了什么需要你这做姐姐的来遮掩?”
感觉到在袖子里捏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又松了松,齐宣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很明显,太后的话正说到了皇后的心坎儿上。
果然,皇后放开了齐宣的手,重重的磕头道:“太后明鉴,妹妹她年纪小,难免对这些事情有些疏漏。太后千万别怪罪妹妹,要怪就怪臣妾这个当姐姐的没有管教好妹妹吧。”
不光齐宣听得一头雾水,就连太后也听得一头雾水,摆了摆手道:“皇后你先别急着将一切的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若是贵妃有错,哀家自然会惩罚贵妃。自然,你身为皇后对妃嫔们管教不严,自然也是会受到责罚的。”
皇后连忙叩头谢恩道:“太后容禀,原本臣妾是瞧着太后今儿个高兴,想要替臣妾的父亲求一个恩典的。臣妾想着贵妃也是父亲的女儿,所以……”
太后点头道:“皇后的孝心,哀家一向都是知道的。可这丞相有什么可以去找皇上,怎么会轮得到皇后和贵妃为丞相出这个头?”
皇后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道:“话是这样说的,可是……可是下个月是父亲的寿辰。臣妾想要给父亲一个惊喜,所以才斗胆向太后求个恩典,希望太后能够允许臣妾和妹妹回相府为父亲贺寿。都怪臣妾,没有事先和妹妹商量,所以……”
皇后很聪明,只是将重要的信息点到为止了。无非就是说齐宣忘恩负义,连自己父亲的寿辰都不记得。果然,太后看着齐宣的脸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齐宣明知道只是皇后故意设计陷害自己的,却也不得不跪下恳求道:“太后恕罪,臣妾在外数年,母亲也从未对臣妾说过父亲大人的生辰。所以臣妾并不知道……”
齐宣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后就怒了,颤抖的手指着齐宣道:“好一个贵妃,好一个丞相大人的爱女。这百善孝为先,可丞相大人的爱女竟然不知道自己父亲的生辰。这应该是哀家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