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齐宣也只能苦笑了。想着自己这一生还真是坎坷,不管走到哪里似乎都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以前在南国是如此,此后在北国还是这样,如今到了东国,依旧逃不脱被人算计的命运。齐宣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够摆脱眼下的这种困境。
不过经历了如此多的风雨之后,齐宣早就已经习惯了。想到自己都已经是死过了两次的人了,如此也只是即将死亡罢了。
齐宣安安静静的坐在这个充满着霉气味道的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等着太后的处置。
约莫半个时辰以后,齐宣才听到外头传来皇后带着哭腔的声音。
随即,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一身大红宫装的皇后扑了进来,将齐宣抱着,哭的肝肠寸断。
“妹妹,我苦命的妹妹啊。”皇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演着,齐宣却是面无表情。此前自己还想着碍于夜无欢的面子,和她周旋。如今自己已经是一介宫人了,自然也就不能够再和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执手而立了。
等皇后嚎叫完了之后,齐宣面无表情的将皇后推开,道:“奴婢柳絮如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连忙一把将齐宣搀扶了起来,十分震惊问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齐宣面容平静的道:“皇后娘娘不会不认得奴婢身上这一身宫人的服装吧?”
皇后的眼泪顷刻间就流了下来,哽咽道:“妹妹,你可是在怪罪姐姐。怪姐姐没有好好的保护你。你放心,姐姐此前已经求过太后了。姐姐恳求太后看在我们柳家对皇上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对妹妹你从轻发落。”
齐宣挑了挑眉毛,冷笑道:“那如此说来,奴婢还要好生的感谢皇后娘娘了?”
皇后似乎没有见到齐宣的冷漠,依旧亲亲热热的将齐宣拉在手里,道:“妹妹,咱们是一家姐妹,是一根藤上的瓜。只有妹妹好了,姐姐才能好。姐姐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齐宣对皇后真心佩服的五体投地,也不知道皇后这样好的本事是怎么样练出来的。若是自己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肯定会相信她的这一番“诚恳”的说法的。
齐宣将手从皇后的手中抽了出来,掏出绢帕,轻轻的擦了擦,漫不经心的问道:“皇后何不直说呢?太后究竟是怎么处置你这个所谓的妹妹的呢?”
皇后看着齐宣拿过擦手的动作,脸色一白,颤抖道:“妹妹,你?”
齐宣转过头去,不想要看着皇后那做作的模样。只听见皇后哽咽道:“也不知道是姐姐做错了什么,让妹妹如此嫉恨姐姐。不过姐姐也不会怪妹妹的。妹妹自小就没有在父母身边,对宫里的波诡云谲不懂,姐姐也不会怪妹妹的。这一次,太后念在柳家忠心为主的份上,答应保留妹妹的贵妃的封号。只是需要辛苦妹妹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妹妹只怕是要日日跪在佛堂抄写佛经了。”
齐宣挑了挑眉毛,略微有些不相信的问道:“就这样吗?只是抄写佛经这样简单吗?”
皇后眼底浮现出了一抹笑意,连忙点了点头,道:“是的,就是抄写佛经而已。妹妹放心,姐姐会让宫女们少拿一些佛经给妹妹抄的。”
齐宣笑而不语,皇后看着齐宣的表情实在是有些怪异,加上自己刚才在太后和皇上面前演了一出好戏,也有些乏了。强撑着和齐宣说了一会子的话,就带着宫女们离去了。
不一会儿,苏巧也就哭天抢地的哭着进来了。
齐宣只觉得一阵头大,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宫里的规矩,每个人进来这里都要好生的哭上一场。
“娘娘,您受苦了。都是奴婢保护不周,才让娘娘您受了这样的苦。奴婢地不起娘娘。”苏巧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齐宣面前。
虽然苏巧的眼泪比皇后的眼泪来的真实,可齐宣还是不想看见,有些不耐烦的呵斥道:“得了,本宫还没有死呢。你这是在哭什么啊哭?赶紧擦干眼泪,别让人看了笑话去了。”
苏巧略微愣了愣神,抬起头看着齐宣好好的站在那里,并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也就连忙将眼泪擦干净了,吸着鼻子,道:“娘娘,奴婢来接娘娘您去佛堂。”
齐宣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示意苏巧扶着自己。此前虽然是醒了过来,可是头脑依旧有些晕乎乎的,若是没有苏巧扶着,齐宣只怕是不能自己走路了。
苏巧也很乖巧,看着齐宣都没有对这件事情说太多,她也就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提了。
齐宣看着苏巧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己的模样,心里有些感动,轻声道:“苏巧,真是委屈你了。”
原本苏巧心里就有些难过,听着齐宣如此说,悲伤的情绪却是再也压抑不住了,眼泪顷刻间就流下来了,哽咽道:“娘娘,苏巧不委屈,苏巧只是替娘娘感到委屈。娘娘这样好的人,哪里会是什么灾星啊。我看分明就是有人嫉妒娘娘得宠,想要陷害娘娘才是真的。”
齐宣摇了摇头,道:“苏巧,你怎么还是学不乖啊?本宫和你说过多少次了,祸从口出。你日后说话,可别这样口无遮拦了。本宫如今也护不住你了,你可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才是啊。”
苏巧点了点头,道:“娘娘,奴婢都是明白的。娘娘最是宅心仁厚,奴婢心里感激娘娘。却也觉得命运对娘娘太不公平了一些,所以才抱怨几句。”
齐宣笑道:“傻丫头,很多时候,能够活着,已经是一种福气了。何况本宫身边不是还有你这样贴心的为本宫着想吗?试想,若是太后果真褫夺了本宫的封号,那本宫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岂不是更加的可怜?如今,本宫身边好歹也还有你在啊?”
苏巧嘻嘻笑道:“娘娘说的有理,横竖苏巧还能和娘娘一块儿,还能够再伺候娘娘。”
接下来的日子,齐宣就在太后的佛堂中修身养性。每日里除了抄写佛经也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了。
让齐宣恨得牙齿痒痒的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搬了厚厚的一大摞佛经来佛堂,要她一一的抄写妥当。并且说什么太后没有规定贵妃必须一个月之内抄写完毕,只不过贵妃什么时候抄写完毕,就什么时候出佛堂。
苏巧听到这话是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明显就是变相的将软禁齐宣的时间变得更长一些。
原本你齐宣倒也是没有什么,只是这佛堂中整日里都是素菜素饭,齐宣根本就吃不习惯。最让齐宣无法接受的是佛堂中的那张床,实在是太硬了。每日齐宣睡醒了起来,都觉得全身酸痛无比。
好在苏巧生就一双巧手,时常为齐宣按摩,齐宣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在齐宣进入佛堂礼佛的第五天,苏巧神神秘秘的拿了一个纸包回来。晚上准备睡觉之前,献宝一样的放在了齐宣面前,嬉笑着问道:“娘娘,您猜猜看,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齐宣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本宫哪里知道你又在外面动什么手脚了,本宫才没有你那么有空,去猜那些弯弯绕。你爱说不说,若是不说,那本宫可要休息去了。”
苏巧眼见这一招没用,连忙捧着那纸包绕到齐宣眼前,一边拆纸包一边道:“娘娘在进入佛堂之前就斋戒了半个月,这几天也是半点荤腥也没有见着。奴婢便求了守着佛堂的侍卫大哥,请他帮了奴婢一个小忙。”
苏巧一说完,她手中拿着的纸包也被打开了,之间里面包着一只油光闪亮的烤鸭。
齐宣情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这约莫二十天没有见到荤腥,猛然一看见,齐宣却是再也顾不上矜持了。
苏巧也吞了吞口水,得意洋洋的道:“娘娘,奴婢有本事吧?这样好的东西也都弄得到。奴婢还给娘娘弄来了别的,娘娘要不要看一看?”
苏巧一边撕下一个鸭腿递给齐宣,一边继续向齐宣献宝,齐宣看着苏巧那期待的样子,也不忍心让苏巧失望,便做出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道:“不知道苏巧还给本宫弄来了什么,你干脆一次性的拿出来让本宫高兴个够呗。这样一会儿拿一个一会儿拿一个的,本宫可是急性子,等不了这许久的。”
苏巧嘿嘿的笑着,道:“奴婢就知道娘娘会这样说,奴婢知道许久未食荤腥的人不宜一次性食用过多,所以奴婢还给娘娘弄来了两个果子,娘娘一会儿就不用怕烤鸭油腻了。”
苏巧一边说,一边兴奋的将袖子里面藏着的两个香梨掏了出来。
虽然苏巧的眼光只是轻轻的掠过了那只烤鸭,不过齐宣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苏巧心里的渴望。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鸭腿放下了,看着苏巧,轻声道:“苏巧。”
苏巧原本正高兴,突然看着齐宣将鸭腿放下了,十分紧张的问道:“娘娘,怎么了?是不是不好吃啊?”
齐宣灵机一动,故意板着脸道:“是啊,一点儿都不好吃。本宫不喜欢吃。”
苏巧不可置信的捡起齐宣放在桌子上的那个鸭腿,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着,疑惑道:“娘娘,不对啊。奴婢觉得这鸭腿很好吃啊。那侍卫大哥看起来很憨厚的样子,他应该不会欺骗我才对啊。”
看着苏巧将鸭腿吃了下去,齐宣才噗嗤一声笑道:“傻丫头,本宫逗着你玩儿的。这么大一个鸭子,本宫也吃不完。你陪着本宫一起吃吧。”
苏巧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家娘娘怕自己不肯吃,变着法子想要让自己吃一点。
苏巧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哽咽道:“娘娘,苏巧能够跟在娘娘身边,真是苏巧的福气。阖宫上下,就没有任何一个主子像娘娘这样会把奴婢当做是自己人的。就算奴婢为了娘娘拼了这条性命,奴婢也是在所不惜。”
齐宣的眼眶也是有些红红的,轻轻揉了揉苏巧的脑袋,道:“傻瓜,赶紧吃吧。这烤鸭若是凉了,只怕就不好吃了。”
苏巧孩子气的抹了抹眼睛,然后撕下另外一边的鸭腿递给齐宣,笑道:“娘娘,咱们趁热吃吧。”
主仆俩人有说有笑的将鸭子拆吃入腹,然后将两个香梨也分着吃了。
齐宣摸了摸自己吃的圆滚滚的肚子,笑道:“哎,总算是吃到了一顿饱饭。眼下叫本宫即刻死了,本宫只怕也是愿意的。这宁可做饱死鬼,不做饿死鬼,这种说法,果真是成立的啊。”
齐宣看着同样吃的很饱,坐在那边不想动弹的苏巧笑道。
苏巧嬉笑道:“若是娘娘喜欢,奴婢每天都给娘娘弄些荤菜进来给娘娘打牙祭。”
齐宣白了苏巧一眼,道:“哪里就这样的容易啊。你身上也应该没有多少首饰。就算你用金银贿赂侍卫,他能够帮着你多少次?这样的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再说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啊?若是被太后知道了,本宫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苏巧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道:“娘娘此言差矣,娘娘难道觉得那些侍卫会卖奴婢的面子吗?娘娘这也未免太瞧得起奴婢了。奴婢心里清楚,那些侍卫之所以肯为奴婢行个方便,多半还是看在上头的意思。”
苏巧一边说,一边竖着手指指了指房顶。齐宣也就明白了过来,这只怕还是夜无欢的功劳。
夜无欢自然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是杜撰的,如今却被人家拎出来做了文章,只怕夜无欢心里也是不高兴的。偏生夜无欢就算知道了这一切,也不敢将事实说出来,也就只能让齐宣受这个委屈了。
这宫里的侍卫都是夜无欢直接管辖,要在这上面做做手脚,倒也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到这里,齐宣就更加心安理得了起来。
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道:“得了,这时辰也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苏巧却笑嘻嘻的走到齐宣身边,笑道:“娘娘别忙,前几日娘娘就说这床有些硬了。奴婢今儿个也摆脱那位侍卫大哥行了个方便。”
齐宣诧异的看了看苏巧,苏巧却故作神秘的摆了摆手,道:“娘娘姑且再忍耐些时候吧。一会儿就会有动静了。”
果然,在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时辰之后,房间后面就响起了敲窗户的声音。
苏巧轻手轻脚的走到窗户边,也轻轻的敲了敲,然后外头又传来两声敲窗户的声音,苏巧才将窗户打开了。笑道:“侍卫大哥,你来了啊?”
“嗯。”齐宣只听见一声闷哼声,就见到一个黑脸侍卫站在自己面前,两只手都抱着软软的锦被。
齐宣只觉得这个侍卫看上去十分的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一时间竟然看呆了,忘记了反应。
苏巧的一颗心都扑在那侍卫送来的两床锦被上,也没有注意到齐宣的失态。
那侍卫倒是坦然的面对齐宣的注视,道:“明儿个天亮的时候,奴才会来取走锦被。娘娘只怕要早些起床了。”
齐宣的脸陡然一红,自己这些日子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他既然是守卫这佛堂是侍卫,想必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故意提醒了自己一下。
苏巧头也不回的回答道:“侍卫大哥,我知道了。你赶紧出去吧,今儿个的事情谢谢你了。等我们家娘娘出去了,一定会好生感谢你的,侍卫大哥。”
那侍卫似乎没有听到苏巧的话一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齐宣,虽然齐宣很不喜欢这样被人看着,可是想着这个侍卫今日也算是帮了自己的大忙,也只是有些不自然的将脸转了过去。
见到齐宣的闪躲,那侍卫才像猛然醒悟一样,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然后到:“我先走了,明日再来。”
在那一瞬间齐宣似乎有种错觉,感觉到那个侍卫的眼光里充满了眷恋。
不过随之而来的困倦却让齐宣睁不开眼睛,头一沾枕头,齐宣就沉沉的睡了过去。睡梦中,齐宣再一次做了一个梦,就和此前在北国中做的一样的梦。
梦里,她躺在云逸初的怀里,睡的安稳而满足。
由于有了那个侍卫的照顾,齐宣在佛堂的日子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委屈。虽然说那一摞的佛经没有全部抄写完毕,可是齐宣也终于在被软禁在佛堂满了一个月的时候被释放了出来。
虽然太后没有说什么,夜无欢也没有说什么,不过齐宣知道这肯定和夜无欢脱不了干系的。若不是夜无欢求情,只怕太后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让齐宣走出佛堂。
“虽然你已经在佛前接受了佛光的洗礼了,可是你的生辰八字到底还是带着煞气的。哀家念在柳氏一门对皇上忠心耿耿的份上,对你从轻发落。此后每逢初一十五,你便净身沐浴,去佛堂礼佛吧。”太后看了看齐宣,半晌才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齐宣微笑着回答道:“臣妾遵命。”
太后看了看一旁脸色难看的夜无欢一眼,顿了顿,道:“你别对哀家心存怨恨,这些事情,哀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身为贵妃,应该知道天子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事关国本,哀家不能不谨慎。”
齐宣连忙答道:“能够常伴佛前,那是臣妾与佛有缘。臣妾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心存怨恨呢。臣妾是东国的子民,自然是受太后和皇上鸿福庇佑,也只有太后和皇上安康了,臣妾才能够求的一席之地。”
太后看着齐宣礼数周全,说话也还算恭顺,那脸色才没有那么难看了。又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便推脱说自己身子发了,将夜无欢和齐宣打发了出来。
齐宣跟在夜无欢的身后亦步亦趋,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回到永华宫中,齐宣也顾不得夜无欢在眼前,大喇喇的就往自己的软榻上面一躺,叹息道:“唉,还是自己家里舒服啊。”
夜无欢嗤笑道:“得了,太后不知道你在佛堂的那些猫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