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11-历史的坏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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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11-历史的坏脾气-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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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是见识过宋美龄的人,都对她的能干留下深刻的印象。尽管是中国第一夫人,但宋美龄从来就没有想到专门做夫人,她是要做事的。刚与蒋介石结婚不久,闹着要做事,蒋让她去管北伐军的遗族学校。她没有嫌这个事情小,把个小小遗族学校管得井井有条。美国人来参观,说它是“东方第一新兴学校”。此后,无论是参与政务,还是参与妇女界活动,都有声有色。蒋介石发起的“新生活运动”,由于有了她和一干新派人物的掺和,才避免了沦为一场霉味过重的复古运动的命运。    
    然而,有魅力而且能干的第一夫人,就像她的这个头衔一样,其实并不属于她身处的这个世界。对于当时的中国人来说,宋美龄等于是“皇后”,她的行为方式应该是这样的:或者像唐朝的长孙皇后那样,躲在丈夫的身后,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或者像武则天一样,凭借丈夫的权力飞扬跋扈。无论采用什么样的生活方式,至少要聚敛一些财富,争取生个儿子,或者抱养一个。然而,这一切距离宋美龄是太远了,宋美龄出身中国最早的基督教家庭,从小就在美国生活和受教育,读的是威斯里女子学院这种很贵族化的学校,饱浸了美国中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她的优雅、她的活力甚至她的能干,更像是美国式的,不怎么“中国”。她的英语无论说和写,都比她的中文好,甚至连她的思维方式都是英语的。尽管贵为第一夫人,但她的交往圈却还是欧美化的中国人,连打电话都用英语,给接线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说英语的人看她,和她看人家,都显得那么地顺眼、和谐。抗战前和抗战期间,作为中国最高统帅的夫人,她自己或者陪同蒋介石,从慰问伤兵到视察前线,没少在军队里转。几乎个个精通英语的空军,对第一夫人的感情之深,都恨不得为她去死;然而在陆军里,我们却找不到这样的人。一位美国的传记作家写道:在宋美龄和蒋介石结婚以后,“美丽的新娘子伴随着总司令转战各地。车站、农宅、临时屋都曾是他们的落脚处,不过有件特别的事情,那就是不论到了多么恶劣、简陋的地方,委员长夫人对她所素持的干净标准丝毫也不肯打一点折扣。每到一个地方,她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抹地擦窗,务必直到看起来纤尘不染后才肯罢手。当然,漂亮的窗帘和芬芳的鲜花是绝对不可免的。”显然,对于当时中国的老百姓来说,第一夫人典雅、高贵、整洁、魅力四射,但绝对谈不上亲切、可近。    
    熟悉中国现代史的人都知道,尽管政见不同,宋美龄和宋庆龄之间,感情一直是非常好的。不论宋庆龄多么令蒋介石头痛,双方如何仇视,宋美龄却一直竭力维持着她和宋庆龄之间正常而且算得上亲密的姐妹关系。无论宋庆龄与蒋介石关系恶化到了什么地步,宋美龄都绝不允许蒋介石的特务碰她姐姐一根毫毛。为此,她不仅三番几次正色告知蒋介石,而且亲自出面警告戴笠。直到新中国成立前夕,宋美龄给宋庆龄的信,依旧款款情深:“最近,我们都经常想起你,考虑到目前的局势,我们知道你在中国的生活一定很艰苦,希望你能平安、顺利。”这不是说宋美龄没有立场,亲情高于一切,而是一种中国人难以理解的美国作派的体现——政治和家庭分开,意识形态的歧见跟家庭亲情是两回事,绝不往一块掺和。    
    在解放战争快要胜利的时候,宋美龄用牛奶洗澡的传说,在解放区到处流传,以至于到了我能懂事的时候,大人们还这样说。这个传说虽然表面上是对宋美龄的一种丑化或者诋毁,但也反映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的隔膜和对立。    
    宋美龄和蒋介石的结合,固然还算是琴瑟和谐,但事实上也有不尽如人意之处。在宋美龄的朋友圈子里,无论是欧美的友人,还是国内的“欧美同学会”,对传统理学味道十足的蒋介石并不欣赏,甚至还说三道四。蒋介石的国民党政权对这些人自然也是若即若离。我们不知道,到了台湾之后,这些自由知识分子在遭到国民党整肃的时候,宋美龄会是个什么心情?然而,事实上不管她的心情如何,已经深入她骨髓的美国老式的中产阶级生活作派,都只能让她继续扮演夫唱妇随的角色,绝不可能允许夫妻关系的任何裂痕暴露出来。    
    1927年她和蒋介石的结合,使颇有理学气味的蒋介石入了基督教,但是多年来,她并没有将蒋介石变成一个真正的基督徒。虽然到了台湾之后,蒋对基督教感情日深,但更多地只是求助基督的庇佑。可以说,到死,蒋介石依然是一个传统的中国人,一个中国的专制强人。在蒋介石的棺材里,宋美龄放入了四本书,一本孙中山的《三民主义》、一本《圣经》、一本《荒漠甘泉》、一本唐诗,西方基督教的书占了一半。也许,这样的陪葬品,只是代表了宋美龄的一种愿望。    
    事实上,宋美龄虽然身在中国的土地上,却一直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一个典雅、美国老式中产阶级的世界。尽管我们把她列为“四大家族”中的一分子,然而报上说,她死后的遗产只有12万美金,她惟一的房产在上海。可以说直到死,她都维持了一个老式的美国中产阶级的财产水平。


《历史的坏脾气》 晚近人物脸谱总理县长唐绍仪

    总理是指国家内阁总理,县长是指广东省中山县的县长,在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先做总理,后当县长,两个职位之中,官小的比官大的干得更有兴致,此公就是唐绍仪。    
    唐绍仪本是农家子,按道理很难出头,可是人家命好,赶上了曾国藩派容闳组织幼童公派留学美国。大江南北,士绅人家子弟打死也不肯去,最后不得不便宜了风气已开的广东人,唐绍仪就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大大有名的人物叫詹天佑。    
    幼童留学事业后来因国内顽固派的反对而提前中断,回国的唐绍仪好一段时间都郁郁不得志,有幸的是,很快他就跟袁世凯结识,从此成为袁的智囊之一。晚清最后十几年,唐这种有着几乎是最早的留洋经历的人物特别吃香,又加上袁世凯的援引,唐逐渐窜升为方面大员,成为晚清的重要人物。    
    辛亥革命起,随着袁世凯的复出,唐绍仪被委以重任,担任南北谈判代表;谈判成功,袁世凯继任临时大总统,唐绍仪出任民国的第一任内阁总理。我们知道,当初孙中山当大总统的时候,采用的是美国的总统制,不设总理,由总统直接统辖内阁。在交权前夕,为了限制袁世凯,临时起意把政府改成内阁制。显然,老谋深算的袁世凯不可能入其彀中。这样一来,唐绍仪这个内阁总理注定是要不讨好的。可悲的是,受过美国教育的唐绍仪,当时却并不明白自己的命运,反而很认真地要负起责任内阁的责任来。结果不问可知,不仅责任内阁搞不下去,袁唐之间多年的交情也完了,唐绍仪只得不告而别,悄然失踪,从此离开了政治舞台。其时,在辛亥革命的第二年。    
    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唐绍仪基本上变成了政坛的点缀和看客,看人起高楼,看人屋宇塌,多数时间在家乡隐居。直到1931年,国门上的五色旗已经换了青天白日旗若干年后,蛰居多年的他突然拇指大动,出任起家乡香山县(时已改为中山县)的县长。古稀之年的唐绍仪做起七品芝麻官来,跟当年做巡抚、尚书和总理一样,雄图大志,有板有眼,绝不糊弄。在不到四年的功夫里,他四处化缘,修马路,建医院,把自家的花园改建成城市公园,对市民开放,甚至还野心勃勃地想在中山县的海岸上建成一个大海港。至今中山还流传着他的逸事,说他修马路的时候,碰到土地公公挡路,民工不敢动,他就用手杖敲敲土地公的头,然后让民工下手。马路修好之后,下水道的井盖老是被偷,于是他下令在井盖上铸上“盗买与盗卖,均罚五十元;报信或引拿,均六成充赏”字样,后来就没有人偷了。    
    唐绍仪以做过总理的身份去当县长,在民国时期好像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倒是中共建国后,此事入了毛泽东的法眼,他几次公开引用这个例子,教育干部要能上能下。其实,跟今天我们通常的看法不一样,当年的唐绍仪,并不会认为以做过高官的身份再当芝麻官,是屈尊。实际上,唐绍仪晚年一直是在家乡做乡绅,出任县长,不过是乡绅为自己家乡做事的一种特殊形式,他只是在做事,或者比较方便地做事,算不上是做官。在那个年代或者更早,这样的人其实是很多的,凡是退休回家的士大夫,总要为桑梓谋点福利,否则就不配做乡绅。尽管唐绍仪喝过洋墨水,但毕竟没有脱出传统士大夫的积习,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历史的坏脾气》 晚近人物脸谱顺人章士钊

    一个人活在世上,不顺心事,十之八九。用叔本华的话来说,就是长时间的痛苦中间夹杂着瞬间的快乐。大概只要某人快乐之间的间隔稍微短一点,大家就会认为他命很好了。不过,这个世界上,事情总是不平衡的,在大多数人埋头苦熬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些人,不知道什么原因,能在各种环境和条件下,都混得很好。下面我们要谈到的章士钊,就是这样一位。    
    章士钊刚出道的时候,运气并不太好,赶时髦弃文从武,不过进了江南陆师学堂,如果一直学下来,日后的出息肯定比不上北洋系的武备学堂。不过还好,章士钊很快就脱离那个培养兵头的地方,掉过来弃武从文,接手办《苏报》;当惹出事来,明明他是主编,最后倒是邹容和章太炎两个进了监狱,前者还死在了狱中,他却平安无事。这里就有点运气了。    
    章士钊真正的时来运转是在1904年到日本留学期间。到日本后,原来的热血愤青章士钊不再热心革命,改埋头读书了,连同盟会也不肯加入。章太炎、张继这些昔日的朋友,怎么劝都不行,没办法,有人出主意说章士钊很喜欢一个新近来日本的美女,而这个美女恰好很倾向革命,不如让她去劝劝试试。这个美女名叫吴弱男,是当年淮军名将吴长庆的嫡孙女,清末四大公子之一的吴保初的掌上明珠。结果呢,美女吴弱男去劝了,没有劝动,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了,从此,吴弱男成了章士钊的枕边人。    
    革命党赔了夫人,章士钊抱得美人归。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对章士钊来说,却是一个命运的关键性转折。吴家在当时的中国可是非同小可,李鸿章、吴长庆和袁甲三原本同属淮系,而吴长庆又是袁世凯的恩公,所以吴家跟清末民初势力最大的北洋系关系甚深。无怪乎吴弱男张口闭口就是我们官家如何,在那个时候,吴家的确属于中国最有权势的“贵族”,要不吴保初怎么能入选四大公子呢。有了如此美人相伴,章士钊从此变了模样,过去那个当过私塾先生的湖南穷小子,开始跻身于上流社会。无论办杂志、办学校还是做官僚,都带着三分贵族气。军阀、政客、革命党甚至青红帮,都对他高看一眼,给官,给面子,给大头(光洋);请饭,请花酒,请留洋(欧洲)。欧洲游学当时是费用最昂贵的,人家章士钊可以一去就是若干次,一呆若干年,还带着家眷、仆人,而且据说还拥有整屋子的社会主义的德文书(陈西滢语)。    
    章士钊日子过得顺,不仅是命好,识时务,关键是性格上顺。历史上此公作金刚怒目状只有两次:一次是在编《苏报》的时候,那时还是“愤青”;一次是在段祺瑞政府里做老虎总长,镇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的学潮,撤鲁迅的职。除此以外,跟谁都混得不错。章士钊自己说,平生见过最难交的人有三个,其中一个是陈独秀,可是章士钊还是跟陈独秀交上了。平心而论,章士钊是讲交情的,为人并不势利,但他比一般人讲得柔,讲得顺,无怪乎能讨那么难讨喜欢的人喜欢。    
    性格决定命运,信夫!


《历史的坏脾气》 晚近人物脸谱簧声戏影里的西太后

    1901年的中国,曾经出现过这么一幅图景,作为占领者的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一天被一群中国商人请去听京戏。在咚咚呛呛的皮簧声中,老瓦如坐针毡,头痛欲裂,好不容易捱了一个钟点,总算找了个借口“得脱苦海”。与此同时,被瓦德西赶到西安的西太后,却是个既要食有肉,又要居有竹(丝竹)的戏迷,一天没有戏看,就闷得难受。打和挨打的双方总算都在中国的土地上,看了一回我们的国粹京剧。    
    对于西太后叶赫那拉氏,眼下的评价,总算是呈现了一点历史的复杂性,有点毁誉不一了。荧屏上的形象越来越正点,从相貌到行为一概如此,而网上却依然以骂为主,兼说别样。不过,在我看来,关于西太后的评价无论怎样毁誉不定,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京剧如果没有这个老太婆,肯定难以有今天第一国粹的地位。    
    西太后是京剧的知音,正是由于她坚定的支持,原来上不得台面的乱弹才得以成为压倒所有其他戏曲形式的京剧。对于戏剧,她喜欢花部的乱弹二簧戏,有意抬花抑雅,而且不满足于宫里太监的演出,打破常规,大量地将外间优秀的二簧伶人召进宫来大演其戏。那个时代出名的艺人,谭鑫培、陈德霖、杨小楼、孙菊仙、王瑶卿等人,都受到过她的赏识,不仅每有赏赐(甚至还给官爵),令太监伶人看得眼红,而且对这些“戏子”相当优容。在这些京剧名角面前,她的确称得上是和蔼可亲的“老佛爷”,传说中的西太后如何如何的寡恩刻薄,其实大多是没影的事儿。即使是那些艺人解放后写成的回忆,也往往透着对老佛爷的喜爱。当然,在那个时候,京剧界对西太后也是投桃报李,几乎所有剧目里的太后都是正面形象,最过分的是《法门寺》,不仅太后光彩照人,连太后身边的太监也顺便沾光成了好人。    
    西太后还是个懂戏的超级“票友”,晚清吃过洋面包的宫廷女官德龄告诉我们,西太后经常兴致勃勃地给她们讲戏剧故事,在看戏的时候也不肯安静,不断地将各种演戏的轶事和规矩说给身边的人听。事实上,京剧发展过程中非常关键的一步,就是在西太后的鼓励下完成的。在开始的时候,京剧演出比较粗糙,工唱的行当只管捧着肚子唱,工做的行当就只管翻跟头打把式;后来有“通天教主”称号的王瑶卿首先开始改革,将表演动作融进了演唱当中,“演得跟真事似的”。在社会上的一片反对声中,西太后说话了,“王大演得好”(王瑶卿行大)。谭鑫培的唱腔也与传统不合,但西太后却喜欢,给了他“叫天”的赞誉。从此以后,京剧进入了一个生旦同挑大梁的新阶段。    
    西太后懂戏,也入戏。此人虽然粗通文墨,掌权之后也找过几个老儒给她讲点经史,但真正的教育却是戏剧给的。晚清时节,京剧虽然已经进入宫廷,但毕竟是来自民间的乱弹,不惟用词鄙俚,思想内容也相当混乱。固然不乏忠孝仁义的鼓吹,但来自游民的江湖义气与恩怨分明的意识也相当明显。不仅如此,过去的京剧对帝王时常会有点不敬,总是批评他们听小老婆的话,忘恩负义,滥杀功臣,针对的大抵是朱元璋,屎盆子却都扣在比较远久的刘秀头上。对于清朝第一大戏迷西太后来说,戏的情节和内容不可能不影响到她的思想和行为。虽然总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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