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嬷嬷将姿态摆的很正,并不会因为云浓是过继的女儿而有所怠慢,她看云浓没在说话,又陪笑道,“奴婢已经叫人将咱们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和粗使婆子都带来了,郡主要不要过过目?若是不合眼缘,奴婢就再去换来。”
温嬷嬷带来的四个小丫鬟都在总角之年,个个看上去清秀干净,站在云浓面前虽然难掩紧张,但敢没有太出格的举动,更不会左顾右盼,一看就是经过调教了的,白荻现在是云浓四个大丫鬟的首领,过去一一问了姓名,年龄,心里也挺满意,至于那几个粗使婆子,看着去也是手脚麻利的主儿,云浓叫白荻一人打赏了她们一吊钱,便挥手叫人退下了。
待云浓梳洗之后,便将自己从归田居带的几个心腹叫到一起,想来她们跟自己一样,都是初来乍到,心里同样也会忐忑,一番安慰鼓励之后,绿蚁有些迟疑道,“姑娘,那我娘以后呢?也要听温嬷嬷的?”
“你这个丫头,郡主已经说了,咱们院子里是温嬷嬷掌总,我自然要听她的,”娄妈妈忙打断了绿蚁的话问话,“还有,以后不准再叫姑娘,要叫郡主!”
说完之后又看向云浓道,“郡主您放心,今儿奴婢跟着到郡主府一看,这里简直就是福窝,而且那温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说话的声气儿都不是奴婢这种小家小户的能比的,有她帮着您,奴婢也放心了,以后啊,奴婢就连守着您的屋子,将这屋子给您照看好喽就行。”
娄妈妈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加上从小带大的姑娘面上和气从不跟下人起高腔,可心里却是个主意极正的,所以她从来没想过在云浓跟前摆乳母的款儿,不论是晓月轩还是归田居,从来都是云浓说了算,她只管着云浓吃好穿暖身体没病就算是达到目的。
“妈妈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就像妈妈说的,温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听说以前是先太后宫里的大宫人,见识和手腕肯定比咱们要强,有她在大家也省了不少心不是?还有绿蚁她们,趁这个机会多跟温嬷嬷学些东西,以后也能派上用场不是?”
说到这儿她看了一眼前的四个丫鬟,“院子里有了温嬷嬷,你们谁也不许跟她摆什么旧仆的架子,好好跟嬷嬷学着点,以前我是云家二姑娘,你们顶多嫁个管事,现在我是永昌郡主,你们以后脱籍做个小户人家的少奶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所以啊,现在可得跟温嬷嬷把全挂子本事学齐了,省得将来出去给我丢人。”
虽然没有跟温嬷嬷说几句话,她的形容举止云浓已经看在了眼里,心里欣赏,自然也愿意身边的几个丫鬟以后也能仿效成为这样的女人,即使年纪大了,身份低微,也照样叫人不敢轻视。
“郡主您放心吧,奴婢以后成天就跟着温嬷嬷了,一定变成她那种样子,”绿蚁立马表决心,身子已经像温嬷嬷那样站好,双手放在小腹间,唇间挂了淡淡的笑意。
“噗,我知道了,你不要这么端着,我看着都累了,”云浓被绿蚁的样子逗的一笑,其实自己这几个丫鬟也是申姑姑调教过的,只是不像云家的正牌姑娘,受的是申姑姑的系统教育,“你要变成温嬷嬷的样子,先跟大家说说,温嬷嬷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奴婢可说不来,就觉得吧,说句大不敬的话,妈妈觉得温嬷嬷比老太太还贵气呢,”绿蚁拧着手里的帕子,考虑着措辞,“奴婢觉得吧,温嬷嬷要是换身衣裳,跟外头的太太夫人们没甚区别,反正奴婢是要跟她学的,”绿蚁看到温嬷嬷,简直就像遇到了偶像和人生的方向,“以后也要像温嬷嬷一样,给郡主做院子里的掌总嬷嬷。”
“瞧你那点儿志气,听了半天,敢情你就想做个掌总的嬷嬷?”云浓简直就要怒其不争了,现在自己有了能力,可不想再叫自己身边的人为奴为婢了,将来嫁个良民,以后子女也可以摆脱了被人操纵生死的命运,“算了,你年纪还小,以后再说吧,你既然想像温嬷嬷那样,闲了可以问问她,可曾读过书,识不识字?”
“还得读书?”绿蚁的脑袋立刻低了下去,字她认得几个,还是被自家姑娘摁着学的,书嘛,她再怎么念也不明白里面的意思,“那还是算了吧,我以后就当个像虹霓那样的丫鬟吧。”
“好啊,你做我这样的,我要做温嬷嬷那样的,而且,我以后可是要出去当老太太的,到时候我不会跟人家说我认识你,”虹霓一本正经道。
“啊?那你岂不是还是要比我强?”绿蚁这下挠头了,旋即又道,“我管你呢,左右我是要跟着我家姑娘。”
其实这也是自己身边的丫鬟们向自己委婉的表明自己以后的打算,毕竟她已经是订了亲的人了,陪嫁丫鬟的问题也是要提到眼前的,云浓又看向一直不语的红泥和白荻,“你们呢?是想像绿蚁还是想学虹霓?”
“奴婢还是跟着郡主,以后就当温嬷嬷那样的管事嬷嬷,”白荻已经想的十分清楚了,她家几代都是云家的奴婢,就算是自己脱了籍,也不可能摆脱奴婢女儿的身份,若是因为自己便要求自家姑娘放了她们一家,要求过分不说,难道要连亲戚们也放了?“丞相门房还七品官儿呢,奴婢觉得跟着郡主挺好。”
“奴婢还没想过,”轮到红泥了,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左右奴婢年纪是最小的,离十八还有五六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嘿,你这小蹄子,可真会说话,叫你这么一说,你是最忠心服侍郡主的我们都成了成天不安生想东想西的了,”绿蚁不干了,她们几个,离十八可也有好几年呢,“你这个丫头年纪不大,在郡主跟前卖乖倒是第一名。”
“嘻,绿蚁姐姐,妹妹只是说了心里话,咱们在主子面前不能扯谎不是?至于没有考虑到姐姐,实在是妹妹的罪过,不过你刚才确实是你最先挑的头儿啊,嚷嚷着要做管事嬷嬷,我就不知道了,这不嫁人,哪里有嬷嬷做?”红泥知道绿蚁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成天喳喳的最响,却是最不存心事的一个,因此也不怕她,直接火上浇油。
绿蚁被红泥一句“嫁人”说的红了脸,直接冲上去要撕她的嘴,“你这小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我怎么收拾你。”
娄妈妈苦笑着看两个丫头蹦跳着出去,“唉,就像郡主说的,咱们这些人还真得温嬷嬷那样的好好教导教导,要是出去还这个样子,非丢了郡主府的人不成。”
“妈妈不必操心,她们也就在自己屋里这样,跟我出去的时候,一个个警醒着呢,并不要我费心,就像刚才母亲说的,女儿家的好日子也就这几年了,待嫁了人,想这么玩闹都不成了。”
听云浓说“母亲”,娄妈妈心里一叹,虽然她是个下人,可是这些年黄氏对云浓什么样也看得清清楚楚,想安慰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半天道,“大太太是被大姑娘的事气的迷了本性,其实心里还是疼你的,就像老太太跟老爷,将你过继给染尘师太,也是为了你好,哪有父母不心疼自己亲骨肉的?”
“妈妈也累了一天了,去歇着吧,我这儿有白荻和虹霓帮着收拾就成了,”有些事做为乳母的娄氏是不可能看的明白的,云浓也不愿意跟她说的太多叫她平白伤心,遂亲自起身扶了她,“你们的屋子可都安排好了?就叫绿蚁跟你住一屋吧,也好照顾你。”
第136章 一百三十六
接下来几天云浓跟染尘师太都过的忙忙碌碌;转完了所有的院子,也见过了郡主里全部有头脸的管事妈妈;定好了宴客当天的菜单,云浓可怜兮兮的望着染尘师太;“母亲;这些我也都要看一遍么?”你不是说要我在婚前过上一年幸福的小女儿生活么?怎么转头就忘啦?
“嗯;都要看,送礼过来的各府你都要做到心里有数;咱们郡主府新开;各种规矩未定,虽然宗室里自有一套定规,但要是全搬过来用还不把人给累死?就像是这回咱们开府,但凡挂的上号的都送了贺礼来,咱们趁势将规矩顺一顺,以后再有往来,也能照着来不是?你一边看,叫灵珀一边儿给你讲讲这些人家儿,你的几个丫鬟也都听着,以后也好提点你,”染尘师太看了看云浓身边的白荻,这个丫鬟跟着云浓出来的回数最多,她留心看了,心细口紧,还忠心,其他的几个,品性怎么样还要多瞧几天。
“您将灵珀姑姑送我怎么样?这些都交给她,顶多我叫白荻帮个忙,”云浓捧着那摞厚厚的礼单,“要是光收不回多省心。”
染尘师太对云浓这种思想嗤之以鼻,光收不送?皇帝也不能这么干,“行了,我回去了,以后这两宜阁就是你问事的地方,好好听灵珀给你讲,待这次宴完客,咱们再看看我的那些产业,那些庄头还有管事,你得了空也要认认人的,这府里的家底儿,你怎么也要清楚不是?”
“母亲,你哄我,前两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云浓看着染尘师太姗姗而去的背影大声控诉,“再说了,那些产业是你的好不好?你都管了这么多年了,哪里用得着我这个新丁?赔了怎么办?”
“唉,前两天我确实想着叫你好好玩一年,可是后来一想啊,这些东西早晚都得交到你手上,早了早了,再说了,我都管了这么多年了,如今有了女儿,还不该歇歇?”染尘师太优雅的回过身,纤指遥点云浓,笑的却像只狐狸,“你本就是个哄死人不偿命的,如今还相信别人的话?啧啧,我到底是个居士,得回去参禅去了。”
起初没下山时,染尘师太倒是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憧憬,想像着要如何打理家业,可是这些东西真捧到她的面前,就自己手里的产业屋契的就将她吓了一大跳,原来这些都有长公主府的长史和灵珀帮着打理,因为觉得日子没有什么奔头,她也是听之任之,问都懒得问一声的,现在可好了,自己想摆出个主持中馈的榜样来容易,可真要全部拿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思来想去,染尘师太也觉得自己没有那个金钢钻儿,再想想云浓从来都是个聪明的,倒不如直接赖给了她,反正这些东西也都是她们小夫妻的,早交晚交不都是个交不是?
“姑姑-”染尘师太走的影儿都没有了,云浓唯有含泪凝咽,“你相信母亲是去参禅了么?这些我都不会啊-”
现在她要扳着宗室的规矩条例(不能越了王府的界),还参照其他郡主府的例,别听灵珀讲解那些送礼人家跟染尘师太的关系和在京城的地位,顺便从中揣度出是不是站在太子一系,对秦翰将来有没有用处,然后根据人家送礼的多寡,定下自己府上的回礼,连着几天,云浓估计自己都在忙活这些事了。
灵珀也觉得陡然叫一个不问世事的小姑娘做这些有些为难她了,可既然站在了这个位置上,有些责任就必须担起来,“师太她这些年不闻尘事,这些也实在做不来,再者说,她接手一年,不还得交到您的手里?咱们郡主府初立,琐事自然多些,等以后规矩定好,有外院管事看着,您也能轻松些了,”
“好吧,姑姑可要多帮着我些,”自己享清福叫染尘师太忙活也确实不大好,云浓哀哀的瞥了一眼白荻和红泥,“你们两个也好好跟姑姑学着些,我将来可是要靠你们两个了。”
“其实师太这些年的产业,外头的铺子和乡下的庄子,每年也就是庄头们交上了些出息,奴婢看不太出格也就罢了,师太左右又不在意这些,但是郡主接手就不同了,这些将来可是要往下传的,您得自己心里清楚不是?”有了云浓这永昌郡主的封邑,染尘师太也很高姿态的将自己手里的原先的封邑都还给了朝廷,左右她拿这些东西,历来是理直气壮的,永安梁家欠她们南平侯府的哪里是些身外之物可以补偿了的?
“灵珀姑姑的意思?”云浓心里一凛,染尘师太不问外事,从小又是珠翠堆中长大的,想蒙她其实也容易的很。
灵珀看云浓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心里一松,“郡主也知道,奴婢虽然管着那些账目,但常年跟师太住在落雁峰,外面的事知道的也不太清楚,什么丰年灾年的,还有损耗这些,掌柜们说了,咱们也只能听着,而且那里毕竟是庵堂,也不好太过频繁的叫外头的掌柜,而且师太自己也不在意这些。”
“我知道了,不过这事儿也不急于一时,左右那些人也跑不了,”现在郡主府才开,一切还没有就绪,何况染尘师太手里到底有什么样的家底儿,云浓也是一头雾水,怎么也要摸排清楚了才好制定对策。
带了两个丫鬟跟灵珀在两宜阁里捋着京城宗亲勋贵圈子的层层关系,这不看不知道,原来像自己这样的郡主县主还真有几位,亲王郡王倒是没剩几个了,看来对于姐妹皇家到底是要比对兄弟宽容许多。
“郡主,外头胡二夫人来了,还有郭三奶奶,师太请您过去呢,”染尘师太身边的荷蒂含笑过来请云浓。
“胡二夫人?”现在云浓认了染尘师太为母,这辈分便跟着上去了,胡二夫人再不是她的姨祖母,而成了她的表舅母,虽然这“表”没有三千也快八百里,“你跟母亲说,我换了衣裳就过去。”
胡二夫人坐在恬达院西厅,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染尘师太说话,现在的染尘师太,比起从前那成天吊着脸摆出一副谪仙模样的时候,简直就是判若两人,美还是那么美,却多了烟火之气,面上的颜色也能好了,两只总是蒙了层雾叫人看不清想法的媚眼如今是熠熠生辉,“这么多久未见,师太竟然换了个人儿一般,瞧这气色,想来身上的伤是全好了。”
“我的伤本来就没有浓儿的重,只是到底有年纪了,才躺下了,倒是浓儿,我现在还叫厨上天天给补着呢,”提起自己这个女儿,染尘师太一脸的笑意,“不过这不我们这府里,如今也算是百废待兴,我又不谙俗务,府里的事全靠她了,现在正跟带着灵珀弄礼单子呢。”
听染尘师太这么说,胡二夫人更笃定了自己婆婆永寿大长公主的猜测,秦翰不是什么没来历的野种,而是染尘师太跟皇帝的儿子!而现在染尘师太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再为她认回儿子铺路罢了,先弄个聪慧漂亮又家世不显的云浓在手里,还给她讨了个郡主的名头,这样一来,秦翰便没有了因为身份问题攀不上贵亲的烦恼,而儿媳妇连个正经娘家都没有了,又受了染尘师太的大恩,只会牢牢被她捏在手里,什么郡主府,不过是染尘师太已经出家,再拿不回慧淑长公主的封号,变相在为自己的儿子谋好处罢了。
这永昌郡主府的一切,因染尘师太而得,云浓哪里有资格在染尘师太跟前摆谱?染尘师太这算盘倒是打的啪啪响。胡二夫人瞬间肯定了婆婆了想法,也就坚决的选择了站在秦翰那边,至于云浓,出了继的女儿跟胡氏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又不是染尘师太亲生的,明里是女儿,暗里是媳妇罢了,怎么选她自然分的清楚。
“浓儿年纪也不小了,以前养在我那堂妹身边的时候,太娇了些,什么苦也没舍得她受过,管家理事的本事只怕还没有学成,也就是师太您,认了女儿就当亲生的在养,好心叫她学能耐呢,若是这点儿她都捻不清,就是自己不晓事了,”胡二夫人远远看到云浓进来,并没有停住话头。
“永昌见过胡二夫人,”云浓进了恬达院的门,就隐隐听到胡二夫人的说话声,待走近了,她说的意思自己也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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