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可是再嫁由自己了,连皇上也不能全然做了她的主,“不过你的手也够黑的,那宫人那张脸可是不能要了。”
“噢,心里发急,下手时就用了些力气,彰德公主以后会怎么样?皇上怎么处置她?”这个才是云浓关心的,她可不想成天有只苍蝇在自己面前嗡嗡,时不时的给自己添点儿堵。
提起彰德公主,宣宁公主只觉一阵畅意,“禁足了,说是一直关到她出嫁的时候,”自己跟乐陵这些年受了她多少气?若不是这个,她们也不会联手来整治她,现在好了,自己的糟心的婚事解决了,而乐陵的亲事也不会再有人出来指手画脚,相信周惠妃为了贤名也会给她寻一个好驸马。
收拾了彰德公主,云浓的生活也算是真正的安定下来,加上郡主府的一切都上了轨道,她现在只用定期扒拉一遍账目,日常的事情都交给了灵珀和白荻。
而染尘师太的重心则完全放在了云浓的嫁妆上面,于她来说,这场婚事不只是嫁女儿,更是娶媳妇,因此什么规矩在她眼里都成了浮云,光隆平侯府的臻朴院,她都亲自去看了三回了,每次都能挑出一堆的毛病,可把侯府新出炉的世子夫人折腾个够呛。
秦砚回到沐贤院时,又看到妻子吴氏正对着一本账簿发呆,不由心里一叹,这些日子,最常见的就是妻子这副模样了。
“你回来啦?今儿怎么这么早?”吴尔妍看到丈夫进来,忙放下手中的笔迎了过去。
“今儿夫子有事,留了个题目给我做,写完了我就早些回来了,怎么了?又发愁呢?”秦砚看到自己姨娘也在,忙过去见礼,“姨娘-”
秦砚是生母冯姨娘一手带大的,两人相依为命多年,忽然一天一个世子之位砸了下来,也生生砸开了这对母子,现在秦砚成了顾氏的儿子,而冯姨娘,多年无宠,白氏虽然被送到了乡下,但秦简庭多数都住在了外院,并不要冯姨娘到身边服侍,这人一闲下来,无事可做,每日她就到沐贤院来找吴氏说话。
只是吴氏内心并不太愿意认这个婢女出身的婆婆,直隶吴家再不济,她吴尔妍也是嫡出,现在这么个不晓事的姨娘婆婆成天跑到自己眼前晃,说不膈应是假的,但终究是丈夫的亲娘,心里再不喜,面上的礼数她也是不会缺,每次冯姨娘来了,她都会叫人好茶好水的伺候着,又请了陪嫁的妈妈跟她说话,而她,则推说事多,忙自己的去。
日子久了,冯姨娘也能感觉到吴氏对她的疏离,但这并不能叫她止步沐贤院。碍于彼此的身份,想叫秦砚去她那里请安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冯姨娘也舍不得儿子浪费读书的时间去看她,所以么,她只装作看不懂吴氏的意思,每天硬着头皮到沐贤院来报到。一直坐到秦砚回来,跟他说说话,如果秦砚留她,她就再跟儿子媳妇一起吃顿饭,才会依依不舍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冯姨娘一回到儿子说吴氏又在为账目发愁,自觉找到了帮媳妇说话的地方,“可不是么?那个染尘师太今天又来了,唉,那毛病挑了,叫重来呢,少夫人可愁了一天呢,这哪里是娶儿媳,简直就是请了个祖宗回来嘛!”
“冯姨娘,郡主下嫁是咱们秦家莫大的福气,师太做为母亲,仔细一些也无可厚非,”虽然心里赞同冯姨娘的说法,但吴氏是万万不会将自己降到冯姨娘那般水平的,何况虽然她跟秦砚成亲时日不长,却是清楚秦砚对秦翰这位长兄是满心感激的。
果不其然,秦砚颔首道,“妍娘说的是,隆平侯府能得皇上赐婚是大喜事,再说郡主住的院子规矩格制礼部也自有规矩,若是我们一次做好了,师太又怎么会挑出那么多的毛病?”
“那也不能今儿假山不是太湖石,明儿糊墙的不是高丽纸,院子里的牡丹不是名种,这回又说窗户没用大玻璃,”冯姨娘知道儿子的性子,兀自小声嘀咕,“这些哪一样不要银子?当侯府是金山银海不成?”
“府里不是专门拨了银子出来?大哥走的时候又留了一千两,怎么?还不够?要不你看看还缺什么,给我列个单子出来,外头咱们铺子里有的,直接叫人送来便是,别再出去买了,”秦砚没理会冯姨娘的嘟哝,对妻子道。
府里拨的银子和秦翰留的银子,不论是修屋子还是办酒宴,都是足够的,只不过吴尔妍初为新妇就要操办这么大的事,心里紧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想趁这个机会在府里立威,因此格外用心些,落到秦砚眼里,再被冯姨娘这么一说,反而成了因为银子发愁,叫人以为是自己笨不擅持家还算是好的,若是碰上用心不良的,还不传成她舍不得花银子给兄长娶亲了。
“世子爷就不必操心这些了,东西妾身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刚才妾身也只是在发愁师太要的大块玻璃可不好弄,您也知道,妾身初到京城,就算是拿了银子,也不知道从哪里买去?”吴氏现在讨厌死自己这个姨娘婆婆了,可面上却半分也不好表现出来。
冯姨娘却犹不自知,原本高高在上的世子秦翰,现在成了义子,而自己的儿子却成了未来的侯爷,这样的冲击对她来说实在大的难以消化,而在她的心里,这世子跟义子可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以我看,不过是看见咱们沐贤院里装了大玻璃,她才也想着要,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姨娘!这里本就是大哥住的院子,”听生母越说越不像话,秦砚忍不住打断她道,“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话,姨娘还是再也不要说了,我也不过是记在嫡母名下的庶子罢了,且不说过去兄长待我不薄,就算是再起论起来,大哥要娶的是永昌郡主,难道连郡主娘娘的身份你也看不到眼里?!”
说罢也不再理会冯姨娘,拿起自己的外衣道,“你们聊吧,我去书房里再看会儿书。”
“世子爷,相公,”见丈夫要拂袖而去,吴尔妍急忙追了出去,他们成婚才多久?这么出去了,外头人可不会知道是冯姨娘惹怒了秦砚,还以为他们小夫妻生了嫌隙了呢,“天色都晚了您这是上哪去?一会儿厨上该送饭了。”
妻子都追了出来了,秦砚也不好再耍脾气,“没什么事,你跟姨娘一起用吧,我到书房里再看会儿书。”
“其实师太说要换玻璃的时候,妾身已经想好了,”吴氏看了一眼身后的正堂,她初到隆平侯府时,也被韶纯院和沐贤院里这么大的玻璃窗给震惊了,想想在这么亮堂的屋子里读书写字做针线,心里都会无比惬意,“不行的话,将咱们院子里的玻璃拆了,装到臻朴院里不就成了?”
“这样?你不介意?”秦砚知道妻子很喜欢他们屋里这些玻璃窗,“那委屈你了,其实这些玻璃也是当初大哥弄回来的,这东西到现在也是稀罕物,若是大哥在,兴许还能再弄一些,咱们又不好去求染尘师太。”秦砚做了多年不被重视的庶子,外面的事情根本是一窍不通,乍一接手侯府,他也是一筹莫展,想去问秦简庭,又怕他嫌弃自己蠢笨,每天唯有埋在书里的时候,心里是安宁的。
就像叔祖母所说,现在的隆平侯府,五年之内都要靠着秦翰来支撑门户,吴氏心里一酸,“没事,能帮相公分忧,妾身不委屈,就像相公所说,大哥娶的是郡主,咱们也该让着些的。”
妻子这么贤惠,秦砚还有什么气可生?握了她的手道,“委屈你了,以后等我中了举,给你换更好的。”
“嗯,妾身等着,”吴尔妍抿嘴一笑,“那你还去书房吗?”她可不想跟姨娘婆婆一桌吃饭,有秦砚在还好一些,当然,如果冯姨娘不在就最好了。
“不去了,咱们回去吃饭,”妻子深明大义,帮他解决了面前的难题,秦砚自然不会再出去了。
第153章 一百五十三
“纤云去跟厨上说一声;叫人把姨娘的饭菜送到沐贤院来吧;”吴氏瞟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冯姨娘,随了秦砚回到屋里。
“唉呀;不必了,我正准备走呢;纤云姑娘不用麻烦了,再跑一趟怪累的;”冯姨娘干笑道。
“那我送送姨娘,”秦砚也不是傻的,只要自己姨娘留在沐贤院里,妻子便吃不好饭,当初订亲的时候,老秦氏也曾经对他耳提面命过;而他心里也很清楚,如果不是乍然做了世子,自己是没可能娶到吴家的嫡女的,现在要吴氏每天除了管着整个家,再要侍奉一个姨娘婆婆,时间一长,只怕老秦氏都要发话的。
“啊,不劳世子您送了,我自己回去,”冯姨娘眼眶一红,“你快别送了,叫人看见了不好,我自己会回去。”
“姨娘说的是,改日闲了我去看姨娘,这阵子儿家里太忙,一时顾不上,”看着自己苍老的生母,秦砚心里发酸。
自己的儿子才多大就要料理兄长的婚事,想到这里,冯姨娘又开始不平了,“不是我说,娶进来个郡主是好伺候的、还不如叫他们出去单过呢,大家都便宜,不然你媳妇以后头上压着个郡主嫂子,怎么当这个家?”
有些事跟冯姨娘说了她也不懂,秦砚也不想再费口舌,笑道,“高堂尚在,哪有分家的道理,父亲听了会伤心的,至于未来的大嫂,听说也是个极贤德的,吴氏以前也见过她,姨娘不用担心。”
“唉,你媳妇也为难啊,我又帮不上什么,就想着过来给她解解闷儿,”儿子都这么说了,冯姨娘也不好再说什么,“现在府里也艰难,你们两个身上的担子重啊。”
府里的日子比白氏在的时候好太多了,尤其是自己,秦砚微微一笑,“现在咱们的日子比过去好太多了,现在姨娘只管享福就好,其他的事情不必再管了,儿子现在可是有了母亲的一半嫁妆在呢,哪里会撑不起这个家?”
“那是夫人留给你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傻,要是真没有银子了,去叫侯爷想办法去,你的银子和媳妇的嫁妆,你可得看紧了,其他的都是假的,只有银子才是自己的,你们可还没有分家呢,”冯姨娘可是穷怕了的人,儿子的银子是万万不能动的。
眼看要到了冯姨娘住的翠凝院,秦砚停下了脚步,“姨娘快回去吧,我心里有数,”跟她讲什么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她也不会明白的。
染尘师太正在恬达院里翻看云浓的嫁妆册子,就见常妈妈进来道,“师太,我男人从侯府回来了,有话回师太。”
“怎么?这才去了多大会儿?就回来了?”染尘师太看看屋角的大落地西洋钟,“出了什么事?”
“也不是大事,今天他不是带了匠人去量尺寸给臻朴院装玻璃,结果到那儿发现秦家已经给换上了,”常妈妈原先就是秦翰的人,对隆平侯府的事情比旁人清楚,所以染尘师太就将跟秦家人打交道的事情交给了她们夫妻。
“那不正好么?省得咱们麻烦了,”染尘师太觉得秦家倒挺识相,转头对云浓道,“也不知道早干嘛去了,就算我不拿郡主的规制去压他们,起码你们的院子也不能比沐贤院差吧?地方我都不挑了,还敢在铺陈摆设上给我偷工减料,”她就不信收拾不了一个秦简庭?!
“不是,奴婢的男人听说,是那边府上的世子夫人,将自己院子里的玻璃拆下来,给咱们臻朴院装上了,”常妈妈苦笑道,“奴婢男人有些不好拿主意,”装完一个院子,不过是百十两银子,常妈妈根本不相信隆平侯府拿不出这笔银子来,可要这种方法给未来的大嫂下马威,似乎又有些不智,她一进闹不明白秦家的世子夫人这步棋走的是什么意思?
“玻璃很难买吗?是贡品?”常妈妈这么一说,云浓才想起来。这东西无垢庵有,慧安长公主府有,靖王府也有,云家也就是胡氏的屋子里和云天和的书房装了几块玻璃,好像还是霍以良这个好女婿孝敬的。霍家那么有钱,才给云家装了几块,说明这个东东应该不是有钱就能弄到的,“兴许是秦家不好买呢?”
“什么稀罕物儿?”染尘师太不屑道,“要说这玻璃还得谢谢姓彭的,以前的琉璃就能烧成巴掌大小,根本不能安在窗户上,顶多就是做些水银镜,谁知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方子,慢是烧出了大块的玻璃献给朝廷,这东西,好几家皇商都能烧,但凡是有头脸的人家,拿着银子哪里会买不来?”
原来如此,那隆平侯府大小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吧?这个吴尔妍,说她什么好呢?难道是想告诉外人秦家没银子还是告诉别人秦家连从皇商那里拿货的本事都没有?
“已经换上了?”染尘师太薄唇微抿,她才不会去想吴氏这招儿是精还是傻,“你可见过她家老太太?”染尘师太已经将这件事定性为吴氏企图打她们母亲的脸,永昌郡主人还没有嫁呢,就将世子夫人逼得连窗户玻璃都要让出来?
“秦老太太估计事先并不知情,”云浓看自己母亲怒了,急忙笑道,“想来是这对小夫妻自己的主意,”她看向常妈妈,“你家男人准备怎么办?”
常妈妈一躬身回道,“他叫匠人留在秦家了,自己回来想着问问您的意思,”她们夫妻不是永昌郡主府的人,虽然一来就得了染尘师太和云浓的器重,但还是不敢擅专。
云浓点点头,不论吴尔妍这么做是有心还是无意,是出于什么目的,自己就绝不会往她的圈子里跳的,“你叫常叔替我谢谢秦家少夫人,再叫匠人请沐贤院量了,将新玻璃给世子装上。”
“不但是沐贤院,去看看其他院了,都给我一并装了,能值几个银子?”染尘师太被秦家人堵的这会儿气也没有消,冷然道,“给我弄辆大车,敲敲打打的去秦家!”
“母亲,此事不宜闹大,”云浓可不想把原来有理的事变成没理,“您不能叫我人还没去呢,就打了婆家的脸嘛。”
只还了沐贤院的,不过是你来我往,叫旁人知道了,只会说隆平侯府世子夫人不舍得花银子和心力去帮兄长装玻璃,却拿自己院子里旧的糊弄,就算吴氏出来辩解,也只会是她们没诚心没本事。
若是听了染尘师太的话,那就是永昌郡主受不得气,甚至是领会不了世子夫人的好意了,再那么高调的拉着一大车玻璃过去,怕是连夫家那边都得罪了,而且,炫富从来没有好下场,以后秦府再有什么事,她永昌郡主是不是也要全部担了?
“罢了,常妈妈,你去跟你男人说,就按郡主说的办好了,再替我谢谢世子夫人的好意,”被云浓一拦,染尘师太也冷静下来,吩咐了常妈妈出去,才道,“那个吴氏心眼儿还真不少。”
“她心眼儿多少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以后臻朴院关了门过自己的日子好了,我不吃她的不穿她的,还是她嫂子,”云浓淡淡一笑,“咱们犯不着跟她一块傻,平白叫人笑话。”
见女儿没当一回事,染尘师太气也消了些,“我不是最讨厌蠢人么?弄这个么东西,以后不还是你跟应淳的累赘?”
“我们又不是傻的,有些事情再一再二之后,还会任由她们再三再四?再好的感情也有磨光的时候,兴许吴氏是真的弄不到玻璃呢?”吴氏要真是容不得他们夫妻,才就可劲儿折腾好了,有她后悔的那一天。
幸好隆平侯府的人还没有蠢完,没过几日,老秦氏就遣了身边的妈妈过来送礼,理由很充分,乡下庄子里得了些野味,自然要给亲家送一些,自然,送野菜的时候那妈妈也诚恳地对吴氏的行为向染尘师太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