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连成一片,乔灵不得不捂着耳朵感叹,姜宁安果然是神一样的存在啊!
于生趴在房脊上咂嘴道:“四十多岁的人了,居然长成这样,他平日都吃些什么啊?童男童女吗?”
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姜宁安从来都是个没有下限的人吧?
姜宁安一行人只是短暂的路过,便继续向皇宫行去了。许多人一路跟着往皇宫行去,为的就是多看姜宁安一眼。乔灵怕刺激姜弃,便没想着追着姜宁安再往远处去,几个人见下面的人群散了,便回去了。
轿撵停在了皇宫的大门外,姜宁安悠然下了轿撵,本来松塌塌的发髻因为他的动作此刻全散了开来,他随意地甩了下头发,后面就是一阵儿刺耳的尖叫和抽气声。姜宁安轻蔑地一笑,随意用簪子别了下头发,后面又是一阵懊丧地叹息。
皇宫的偏门缓缓打开,姜宁安冷笑一声,刚欲动作却被怡华拉住了手臂,怡华道:“先去瞧瞧沉鱼,莫要任性。”
姜宁安双手抄进衣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我都到这儿了,怎么也不会让姑姑出事的。许是姑姑想我,才做了些什么吧。”
两人踱步前行,倒也没有带其余的黑衣卫进宫。原本还想借此阻拦姜宁安的禁卫军颇有几分紧张,因为那些黑衣卫随着姜宁安的脚步都隐匿了身影,不知道以何种方式在什么地方偷偷摸进了皇宫。那些万里挑一的武功高手,哪怕是他们这些精兵都比不上的。
姜贵妃从夏日的时身体就有些不大好了,到了秋日病情突然恶化,成日里昏昏沉沉,已经下不得床了。皇上这才重视起来,将姜贵妃从朴素简陋的静室搬回了她原来的重华宫。婴礼自从回来之后,就住在重华宫的偏殿照顾他的母亲姜贵妃。
对于姜贵妃的病情,婴礼是很忧心的,往日里他都不敢仰望的母亲现在却是整日昏睡着。便是偶尔醒来,也是不言语。婴礼这几日贴身伺候着,端药递水,他还从未有过机会如此亲昵姜贵妃。虽然知道母亲不喜欢他,但到底是血亲,婴礼的孺慕之情四溢,总觉得或许他用心照顾,母亲会改变对他的看法。
今天一早,姜贵妃便醒了过来,婴礼很是欢喜,也知道姜贵妃努力清醒是为了见到姜宁安,便笑着说道:“内侍刚传了消息来,说是表兄已经进城了。”
姜贵妃略点了头,就要坐起身来。婴礼急忙扶起她来,一旁候着的太医却是拦着道:“娘娘现在的身体不易久坐,还是仰卧休息的好。”
姜沉鱼冷瞥了那太医一眼,太医立时一身冷汗。倒是婴礼急忙又把姜沉鱼轻轻放倒,掖好被子道:“母妃还是好好歇歇,若不然表兄瞧见也是忧心。”
姜宁安踏进重华殿,就闻见了浓浓令人欲呕的药味儿,他不悦地蹙眉往内殿行去,就见姜沉鱼面色青白地躺在床上,虚弱极了。
姜宁安恼怒地踹倒了房间正中的大香炉,吓得在一旁服侍的太医、医女跪倒了一片。待跪下之后才觉得不对,来者是世家族长,却也不需要他们跪拜的,可见到面上没有笑意的姜宁安,他们却也不敢起。
婴礼起了身,还来不及道一句表兄,就见姜宁安坐到了床边,扑在他的母亲身上。姜沉鱼撑开眼,温柔地笑着,伸手慈爱地抚着姜宁安的长发。
“姑姑。”姜宁安咕哝了一声,窝在姜沉鱼的脖颈处蹭了蹭。
婴礼只觉得心口堵得慌,眼眶也有些发酸。他的母亲,从来没有这么看过他,便是一眼……都没有。他羡慕姜宁安,更是嫉妒他。
姜宁安趴在姜沉鱼的肩颈处,像小孩子一样歪头把玩着姜沉鱼的头发,瓮声道:“姑姑这是怎么了?我还以为是婴宸诓我来的。”
“没什么大事。”姜沉鱼轻抚着姜宁安,笑着问:“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不好。”姜宁安冷声道,“姑姑还是与我回三川吧,婴宸若是不同意,我就闹他个天翻地覆。”
“你想怎么闹?”肃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屋子里的人跪倒了一地三呼万岁。
已经六十多岁的婴宸须发皆白,面容也苍老了,只是一双眼睛越发深邃锐利,帝王之气丝毫未减。虽然年岁已高,婴宸却没有没有像想象中的孱弱,他依旧虎步前行,身体看着也依旧健硕。
姜宁安依旧赖趴在姜沉鱼身上,斜目眯着婴宸冷哧了一声。婴宸无喜无怒地走到床边,一旁的内侍立刻抬来了椅子。
婴宸瞧了一眼姜沉鱼,只见她面色发青,哪怕是带着笑意也难掩虚弱与疲惫,身体是真的不大好了。年已五十的姜沉鱼再也不复原来的娇美,细碎的皱纹已经爬上了她的面容,可她那一双明眸双眼还带着几十年前的坚毅果敢,任谁也不能轻侮了去。
“这几日可好些了?”婴宸略放轻了声音。
“还是老样子。”姜沉鱼轻抚着姜宁安柔声回道。
姜宁安舒服地眯了眯眼,歪头又蹭了蹭姜沉鱼。姜沉鱼轻笑,喃喃道:“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不是粘着我,就是黏着嫂嫂……以后我若是不在了,你还能黏着谁去?”
姜宁安支起头,目光阴霾,姜沉鱼柔笑着轻抚他的脸。
姑侄俩温情脉脉,婴礼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瞧,婴宸目光依旧沉肃,却还是转头问起了太医姜沉鱼的病况。太医只说是病情没有什么改善,又因着姜宁安在,便再次重复了一下病症,对于最后的恶果,太医怎么也不敢开口了。
婴宸挥退了太医和一众仆从,又遣退了婴礼,可他依旧坐在床边。姜宁安蹙眉冷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姜宁安语气不善婴宸也不恼,只是缓声道:“前些时日有人给左鹄送去了件东西,可是却被高九劫走了。哦,据说那东西很是诡异,不过朕想能让高九公开背弃朕而掠夺的东西,定然是阿锦的吧?”
姜宁安低眸冷笑,终于坐直了身子,他轻蔑地瞥了婴宸一眼,冷笑着问:“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三年?五年?十年?还是现在……”
“你又何必总是对朕抱有如此大的敌意,阿锦的死从来都不是朕想要的。”
姜沉鱼呵呵笑了起来,面容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婴宸肃声道:“朕一直在对你们说真心话,只是你们从来都不信罢了。朕为了自己犯下的错误对你们处处容忍,可若是你们再执迷不悟,那弑神阵也不是不可再开一次。”
姜宁安狂笑,杀意横生地说道:“那好啊,便开阵给我再瞧一次,我倒要看看那弑神阵杀不杀得了我!”
“宁安。”怡华轻唤了一声。
姜宁安敛了腾腾的杀意,面上却依旧带着轻蔑的笑。怡华道:“皇上,是还想要三年的疫病亦或是五年的大旱?”
婴宸也敛了些气息,沉声道:“朕不过是提醒一句,你们听不下去便罢了。沉鱼的病情冗珂,你便多陪她几日吧,这已经是朕对你们最大的宽容了。”
☆、背行母子
婴宸阴沉着脸离开,怡华叹息着望向了姜宁安和姜沉鱼。姜沉鱼轻声一笑,还如同二八年华一般娇声道:“阿嬷做什么如此瞧着我们?”
姜宁安也跟着咯咯笑道:“小时候我和姑姑偷偷出门,每次回来,阿嬷都是这个模样等在门口。”
怡华无奈地抿唇,开口对姜沉鱼道:“沉鱼,莫拿你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姜宁安也跟着点头,搂着姜沉鱼的手臂道:“姑姑这模样,让我瞧着就想杀人。”
“这不过是个计策。”姜沉鱼笑道,“我若不想,谁又能害了我。”
姜宁安拿起腰间的匕首就往手臂上划,姜沉鱼拦了他轻笑道:“莫急,过些时日才好。我若是这么快就好了,后面的戏就没法瞧了。”
姜宁安把玩着匕首,勾唇笑道:“听姑姑的。”
婴宸出了重华宫的大门,就见婴礼正低着头站在门口,表情失落的很。婴宸走了过去,婴礼急忙上前恭敬地行礼。
“这几日你还是回顺意殿吧。”
“可是母妃的身体……”婴礼想到姜宁安来了,母妃更是不会想见他了,只得低头懊丧道,“儿臣知道了。”
婴宸训斥道:“你是皇子,是个男人,怎么总是这幅扭扭捏捏的幼稚模样!”
婴礼越发委屈,上前扯着婴宸的袖子道:“父皇,儿臣心里好难过……”
婴宸扯回自己的袖子,嗔道:“拉拉扯扯像个什么样子?”
婴礼老实地站好,抽抽搭搭地红着眼眶,越发像个小媳妇似的了。
“你说你这孩子到底是像了谁?满宫上下都找不到一个像你这样缺心眼的东西。”
婴宸愤愤甩袖离开,内侍总管孙铭却是留了下来。婴礼委屈万分地瞧着他,孙铭笑着柔声道:“二殿下不用难过,皇上到底还是在意您才会训斥您的。阖宫上下,您何时见皇上对谁这么喜怒形于色了?”
“许是我太让父皇失望了,也难怪母妃也不喜欢我。”
孙铭笑着安慰道:“殿下听奴才说说可好?”
“您请说。”
“自打贵妃娘娘病后,奴才也没少去探望过。头开始娘娘都不肯瞧您一眼,这几日见您累着了,娘娘虽然不吭声,却是使眼色让人给搬椅凳呢,是不是?”
婴礼仰头,“是母妃吗?我以为是那些内侍有眼力……”
“重华宫里都是娘娘的心腹,娘娘若是真厌弃您,谁敢给您搬椅凳的?”孙铭笑着又道,“还有那些汤药,原本娘娘都不肯喝,奴才们跪着苦求都不管用,后来您哄劝着,又亲自试药,娘娘这几日不也都安稳喝下了?”
婴礼缓缓点了点头,略有些惊喜道:“母妃并没有那么讨厌我是不是?”
“殿下,您与娘娘数年都未曾相处过,娘娘的性子又倔强,不过是一时放不下架子来而已。如今娘娘肯让您住在重华宫偏殿,已经说明心里还是想着您的。若是娘娘真的厌弃您,您啊,只怕连重华宫就进不去。”
婴礼心情总算是好了些,他笑着对孙铭道:“孙总管,谢谢您啦,要不然我还真不清楚呢。”
“奴才也是旁观者清。”
婴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其实我也挺差劲儿的,我瞧见表兄得母妃欢喜,有些嫉妒了。”
孙铭笑道:“能说出口的嫉妒只是羡慕,压在心里的嫉妒才是可怕的。您的心思纯净,若是旁人,奴才也不会这般多话了。”
“还是谢谢您了,孙总管。”
皇宫因为姜宁安的到来变得不一样了,哪怕有许多老人说起姜宁安的可怕,可还是有许多俏丽的宫女甚至妃嫔为着他那张迷人的脸趋之若鹜。虽然贵妃病情没有好转的趋势,可是重华宫却因为姜宁安的到来而夜夜笙歌,丝竹声更是不绝于耳,多少人上赶着凑去重华宫,为的不过是瞧上姜宁安一眼。
婴礼努力忽视姜宁安这个闪耀的存在,毕竟姜宁安的性子也不像是能照顾人的,每天顶多守着姜沉鱼小憩片刻,姜宁安就开始要歌舞和美人儿了。
姜宁安一走,婴礼立刻顶上。他坚守着侍疾的岗位,尽心尽责地照顾着姜贵妃。许是因为孙铭的开导,婴礼开始留意一些以前不曾注意到的地方。渐渐的,他真的发现了些让他欣喜的小细节。比如姜沉鱼会在姜宁安扣了他一身香粉后,偷偷让人把新衣放在他的卧房里,比如在他尝药之后姜沉鱼会不经意地使眼色让下人递上果脯,比如姜沉鱼偶尔会嫌弃他晚上还守在身边,努力赶他回去休息……
虽然都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可婴礼还是很开心。这些小事让他知道他的母亲还是关心他的,之所以对他冷淡,许是有些抹不开面子又或者是对他还不熟悉吧?
所以婴礼只在顺意殿住了几日,就搬回了重华殿。婴宸对此事颇有几分不悦,婴礼却是掰着手指对他的父皇道:“母妃其实真的对我很好的,她只是不说而已。您瞧,重华宫里早就准备好了儿臣用的衣物,饭菜虽然不都是儿臣喜欢的,却也是用了许多心思的,偶尔表兄会欺负儿臣,母妃也会叫住他……”
“只这么些许小事你就觉得她好?”
婴礼使劲儿点头,“儿臣想明白了,如果母妃真的那么不喜欢儿臣,早就让人把儿臣轰出去了。哪怕是真的要顾忌父皇的面子,母妃也没必要嘱咐下人准备那么多东西。”
婴宸不予置评,只是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近几日你母亲身子如何了?”
“还是不太好,不过许是表兄在宫里,母妃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平日里说话也多了,笑容也多了。”
“太医院还是在用原来的方子?”
“昨日怡华姑姑给母妃诊脉,好像是准备换新的方子。”
婴宸放婴礼回了重华殿,扭头对身旁的孙铭道:“那一日你对这孩子说了些什么?”
“奴才只是说了些殿下没注意到的小事罢了。”
“你倒是向着他!”
孙铭躬身道:“二皇子这样的心性实属难得,奴才瞧着不忍心。”
“你不忍心,有的人却是狠心啊。”婴宸沉声道,“这几日多盯着凤鸾宫些,太子那里也不要忽视了。”
婴礼欢欢喜喜地回到重华殿,就见姜沉鱼刚刚睡醒。婴礼坐在床边温和笑道:“母妃感觉如何了?”
姜沉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垂了眼眸道:“还好。”
婴礼一愣,呵呵傻笑了起来,母妃和他说话啦!
婴礼这边还沉浸在惊喜中,那边刚刚才起身的姜宁安踱步走了过来。他只穿着里衣,外面随意披了件雪青色长袍头发也是恣意地散着,虽然凌乱却显得有种别样的魅惑。姜宁安似是还有些没睡醒,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也眯着,有些许迷蒙的睡意。他的那双脚,修长精致,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踏在紫色的绒毯上越发显得莹白剔透。
婴礼都有些看呆了去,见姜宁安停在他的面前,婴礼急忙站起身来,姜宁安不悦地抿嘴,抓着他的头发就把他惯倒在地。婴礼揉着发疼的头皮,扭头就瞧见姜宁安跳上了床,坐在他刚刚坐过的地方,眯着眼舒坦地把脚丫伸到了姜沉鱼的被子里暖和着。
婴礼见姜宁安斜眼瞥他,只得失落地离开了,到底他母妃还是喜欢姜宁安多一些,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姜宁安望着婴礼的背影冷哼道:“碍眼的家伙,姑姑做什么总让他在眼前晃?”
“我自然有我的用意。”姜沉鱼抿唇而笑。
姜宁安撇嘴不屑道:“他能做些什么?没用的废物。”
姜沉鱼浅笑着轻抚姜宁安柔顺的头发,喃声道:“废物也有废物的用法,我这病总不会白养的。”
姜宁安歪头一笑:“姑姑想让他死?”
姜沉鱼笑而不语。
姜宁安了然笑道,“那最好了,我讨厌这样的废物喊我表兄。”
怡华此时才进了内殿来,冷声对姜宁安道:“你又乱跑。”
“阿嬷……”姜宁安朝着怡华伸手,被姜沉鱼打开,姜宁安有轻笑着去揽姜沉鱼的手臂,像小孩子一样轻蹭。
“沉鱼,你的病不可再拖下去了。”怡华肃声道,“不管你做什么,也不应用自己的性命做代价。”
“阿嬷心疼我,我知道的。”姜沉鱼笑道。
姜宁安四处翻找了一番,没找到匕首,便砸碎了一旁的瓷碗,拿着锐利的瓷片朝着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他抬着手臂递到姜沉鱼嘴边道:“姑姑还是喝些吧,这几日脸色是瞧着越发不好了。”
姜沉鱼朝着姜宁安的伤处抿了几口血,便拿了帕子递给他,怡华接了过来,给姜宁安包扎了起来。
“这几日可有高九的消息?”姜沉鱼擦去嘴角的血迹,关切地问。
“谁知道他死到哪里去了!反正那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