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通俗演义--清史演义 作者:蔡东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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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通俗演义--清史演义 作者:蔡东藩-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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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扬古止诸将穷追,收兵回营,当即置酒高会,与诸将道:“今日战胜,都是殷总兵化行之力,殷总兵劝我如此设伏,方得一鼓破敌,还请殷总兵多饮数杯,聊申本帅敬意。”说毕,亲自酌酒,递与殷化行。化行双手捧杯,一饮而尽,接连又是两杯,化行统共饮干,离座道谢。化行是宁夏总兵,上文曾叙说费扬古率陕、甘兵出宁夏西路,化行随征献计,得此胜仗,所以费扬古特别奖劳。当时清营中欢声雷动,由费扬古飞报捷音。康熙帝大悦,慰劳有加,仍命费扬古留防漠北,遣陕、甘军凯旋,自率禁旅还京。第二次亲征,第二次班师。
  噶尔丹复奔回厄鲁特,途中闻报僧格子策妄阿布坦,为兄报仇,占据准噶尔旧疆,拒绝噶尔丹。噶尔丹欲归无所,窜居阿尔泰山东麓。康熙帝闻噶尔丹穷蹙,召使归降,噶尔丹仍倔强不至。越年,康熙帝复亲征,渡过黄河,到了宁夏,命内大臣马思哈,将军萨布素,会费扬古大军深入,并檄策妄阿布坦助剿。噶尔丹闻大军又出,急遣子塞卜腾巴珠,到回部借粮。回部在天山南路,当噶尔丹强盛时,亦归服噶尔丹,至是回人将其子拘住,囚献清军。噶尔丹待粮无着,不知所为,左右亲信,又相率逃去,或反投入清营,愿为清兵向导。噶尔丹连接警信,有的说:“清兵将到。”有的说:“策妄阿布坦亦领部众来攻。”有的说:“回部亦助清进兵。”好象打落水狗。一夕数惊,徬徨达旦。噶尔丹自言自语道:“中国皇帝,真是神圣,我自己不识利害,冒昧入犯,弄得精锐丧亡,妻死子虏,目今进退无路,看来只好自尽罢了。”遂即服毒而死。
  帐下只遗一女,他的族人丹吉喇,便挈了他的女儿,随带噶尔丹骸骨,拟至清营乞降,札萨克汗爱姬不知下落,想已被噶尔丹弄死了。不想中途被策妄阿布坦截住,将丹吉喇等捆绑起来,送交行在。康熙帝颁诏特赦,命丹吉喇为散秩大臣,噶尔丹子塞卜腾巴珠,也得了一等侍卫,俱安插张家口外,编入察哈尔旗。土谢图、车臣、札萨克三汗,遣归旧牧。此时土谢图汗与札萨克汗相遇,不知应作何状。辟喀尔喀西境千余里,增编部属为五十五旗,朔漠悉定,康熙帝铭功狼居胥山而还。第三次亲征,第三次班师。既至京师,大飨士卒,俘得老胡人数名,能弹筝,善作歌,帝赏以酒,各使奏技。中有一人能作汉语,笳歌凄楚,音调悲壮,但听他呜呜咽咽的唱道:
  “雪花如血扑战袍,夺取黄河为马槽。灭我名王兮,虏我使歌,我欲走兮无骆驼,呜呼黄河以北奈若何!呜呼北斗以南奈若何!
  康熙帝闻歌大笑,并赏他金银数两,橐驼一匹。小子读这歌词,又技痒起来,随作诗一首道:
  绝北亲征耀六师,往还三次始平夷;
  镌碑勒石夸奇绩,算是清朝全盛时。
  看官欲知后事,请至下回再阅。
  
  天生尤物,必倾人国,既亡札萨克,复亡土谢图,至车臣部亦遭累及,甚至噶尔丹亦因此兴师,因此覆灭。是可知妹喜祸夏,妲己祸商,褒姒祸周,史册垂戒,非无因也。康熙帝为有清一代英主,三次亲征,卒平朔漠,挞伐之功,未始不盛;但必镌碑纪绩,沾沾自喜,毋乃骄乎!秦始皇琅琊刻石,窦车骑燕然勒铭,殊不足训。以康熙帝之明,胡为效此?假故事以警世,揭心迹以垂讥。作者之用意深矣。
  
  第二十八回 争储位冢嗣被黜 罹文网名士沉冤
  却说康熙帝聪明英武,算作绝顶,即位以后,灭明裔,扫叛王,降台湾,和俄罗斯,服喀尔喀,平准噶尔,他的圣德神功,小子已叙述大略。他还巡幸五台山,共计五次,南巡又六次。巡幸五台的缘故,有人说他是出去省亲,因顺治皇帝即位十八年,看破红尘,到五台山削发为僧,康熙帝屡去探视,每到五台,必令从骑停住寺外,单身进谒,直至顺治帝已死,方才不去。这件事只可付作疑案,小子未曾目见,不敢信为实事。若讲到巡幸东南,《东华录》上,明明说为治河的缘故,其实康熙帝意思,亦并不是单为治河,当时治河能手,有于成龙、靳辅等人,专管河务,都是考究地理,熟悉水性,难道康熙帝真是生而知之的圣人,略略巡阅,便能将河道大势,了然目中,格外筹画得精密么?他的深意,无非是昭示威德,笼络人心;所以禅山谒陵,蠲租免税,凡经过的地方,威德并用;东南的小百姓,从此怕他的威严,感他的德惠,把前明撇在脑后,个个爱戴清朝,清朝二百多年的基业,就此造成。若呆读《东华录》上文字,不加体会,便是笨伯,哪里晓得康熙帝的作用?小说中有这般大议论,可谓得未曾有。但本书于叙述间,亦常夹有微议,我请将原文略换数字,指示阅者云,若呆读此书的文字,不加体会,便是笨伯,哪里晓得著书人的作用。只是康熙帝恰有一大失着,晚年来弄得懊丧异常,到去世的时候,反致不明不白,待小子细细道来:康熙帝有二十多个儿子,长子名叫允禔,就是初征噶尔丹时,作裕亲王福全的副手。古语道:“立嫡以长”,论起年纪来,允禔应作太子,但他乃妃嫔所生,不由皇后产出。皇后何舍里氏,只生一子允礽,允礽生下,皇后便殁,康熙帝夫妇情深,未免心伤;且因允礽是个嫡长,宜为皇储,就于允礽二岁时,先立为皇太子。二岁立储,未免太早。后来重立皇后,妃嫔亦逐渐增加,一年一年的生出许多儿子,内中有四皇子胤祯,秉性阴沉,八皇子允禩,九皇子允禟,更生得异常乖巧,康熙帝格外爱宠一点。但既立允礽为太子,自然没有掉换的心思。允礽渐长,就令大学士张英为太子师傅,教他诗书礼乐,又命儒臣陪讲性理,南巡北幸时,亦尝带了允礽出去游历,总算是多方诱导;至亲征噶尔丹,又要太子监国,宫廷中也没有生出事来。
  噶尔丹既平,东西南北,都已平靖,万民乐业,四海澄清,康熙帝春秋渐高,也想享点太平弘福,有时读书,有时习算,有时把酒吟诗,选了几个博学宏词老先生,陪侍左右,与他评论评论。这老先生辈,总是极力揄扬,交口称颂。康熙帝又叫他纂修几种书籍,什么《佩文韵府》,什么《渊鉴类函》,什么《数理精蕴》,什么《历象考成》,什么《韵府拾遗》,什么《骈字类编》,还有《分类字锦》,《子史精华》,《皇舆全览》等书;就是人人购买的《康熙字典》,也是这时候编成的。开了书橱,一律搬出。每种书籍,统有御制序文,究竟是皇帝亲笔,也不知是儒臣捉刀,涉笔成趣。小子无从深考。但日间与儒臣研究书理,夜间总与后妃共叙欢情,枕边衾里,免不得有阴谋夺嫡、媒孽允礽的言语。起初康熙帝拿定主意,不听妇言,后来诸皇子亦私结党羽,构造蜚语,吹入康熙帝耳中,渐渐动了疑心。宫中后妃人等,越发摇唇鼓舌,播弄是非,你唆一句,我挑一语,简直说到允礽蓄谋不轨,窥伺乘舆,可笑这个英武绝伦的圣祖仁皇帝,竟被他内外盅惑,把允礽当作逆子看待。怪不得周幽、晋献。康熙四十七年七月,竟降了一道上谕,废皇太子允礽,并将他幽禁咸安宫,令皇长于允禔及皇四子胤祯看守。于是这个储君的位置,诸皇子都想补入。皇八子允禩,模样儿生得最俊,性情亦格外乖刁,在父皇面前,越自殷勤讨好,暗中却想害死允礽,绝了后患。
  事有凑巧,有一个相面先生,叫作张明德,在都中卖艺骗钱,哄动一时。贝子贝勒等,统去请教,明德满口趋奉,统说他是什么富,什么贵。看官!试想社会中人,有几个不喜欢奉承?因此都说这明德知人休咎,仿佛神仙一般。允禩怀着鬼胎,暗想自己相貌,究竟配不配做皇帝,遂换了衣装,去试明德,谁知明德一边,早已有人知风通报,等到允禩进去,明德即向地跪伏,口称万岁。允禩连忙摇手,明德见风使帆,导允禩入内室,细谈一番,一面说允禩定当大贵,一面又俯伏称臣。允禩喜甚,不但露出真面,反与明德密定逆谋。明德伪称有好友十余人,都能飞檐走壁,他日有用,都可招致出来效劳。允禩遂与他定了密约,辞别回宫;甫入禁门,遇着大阿哥允禔,被他扯住,邀至邸中,原来允禔曾封直郡王,另立府邸,当时屏去左右,向允禩道:“八阿哥从哪里来?”满俗向称皇子为阿哥,所以允禔沿习俗语,叫允禩为八阿哥。允禩道:“我不过在外边闲游,没有到什么地方去?”允禔笑道:“你休瞒我!张明德叫你万岁呢。”允禩惊问道:“大阿哥如何晓得?”允禔道:“我是个顺风耳,自然听见。”允禩道:“你既晓得,须要为我瞒过父皇。”允禔道:“这个自然,只可惜允礽不死,昨日闻有消息,父皇欲仍立允礽为太子。”允禩顿足道:“这恰如何是好?”允禔道:“我恰有一个妙法,但不知你做皇帝,什么谢我?”允禩道:“我若得了帝位,当封大阿哥为并肩皇帝。”允禔道:“不好不好,世上没有并肩皇帝。况我仍要受你的封,不如勿做为是。”急得允禩连忙打恭,恳求妙策。允禔道:“你既要我设法,现在牧马厂中,有个蒙古喇嘛,精巫盅术,能咒人生死,若叫他害死允礽,岂不是好?”允禔非真心待弟,观下文便知。允禩喜甚,便托允禔即日照行,揖别而去。想做皇帝,便要弄杀阿哥,帝位之害人甚矣。
  允禔即去与蒙古喇嘛商议,蒙古喇嘛,名叫巴汉格隆,与允禔为莫逆交,至是允禔与商,便取出镇压物十多件,交与允禔。允禔携归,想去通知允禩,转念道:“我明明是皇长子,太子既废,我宜代立,为什么去助允禩?”当下踌躇一会,忽跃起道:“照这样办法,好一网打尽了。”葫芦中卖什么药?遂匆匆入宫,见了康熙帝,把允禩与张明德勾通事,密奏一遍。康熙帝即令侍卫捉拿张明德,霎时间,明德拿到,立召内大臣问过口供,绑出宫门,凌迟处死。张明德面貌中,定要犯凌迟罪,但明德自会相面,何不趋吉避凶?一面饬宗人府将允禩锁禁,允禩一想,这事只有大阿哥得知,我叫他瞒住父皇,他莫非转去密奏么?他要我死,我亦要他死,一班犬子,奈何奈何?遂对宗人府正道:
  “愿见父皇一面!”宗人府落得容情,便带入宫内。
  康熙帝见了允禩,勃然大怒,把他批颊两下。允禩泣道:“儿臣不敢妄为。都是大阿哥教儿臣行的。”康熙帝怒道:“胡说!他教你行,还肯告诉我么?”允禩道:“父皇如若不信,可去拿问牧马厂内的蒙古喇嘛。”康熙帝又命侍卫将蒙古喇嘛拿到,严刑拷讯,得供是实,随差侍卫至直郡王府,不由允禔分说,竟入内搜索,连地板尽行掘起,果然有好几木人头儿,埋在土内。侍卫取出,回宫奏复,康熙帝震怒得了不得,拔出佩刀,叫侍卫去杀允禔。侍卫至此,也不敢径行奉命,跪伏帝前,代允禔求恕。此时早有宫监报知惠妃,惠妃系允禔生母,得了此信,三脚两步的趋入,跪在地下,膝行而前,连磕了几个响头,口称求皇上开恩开恩。康熙帝见此情状,不由的心软起来,便道:“爱妃且起!”惠妃谢过了恩,起立一旁,粉面中珠泪莹莹,额角上已突起两块青肿。美人几乎急杀,天子未免有情,遂将佩刀收入,命侍卫起来,带出允禩拘禁;又对惠妃道:“看你情面,饶了允禔,但我看他总不是个好人,须派人看管方好。”惠妃不敢再言,谢恩回宫。康熙帝即亲书硃谕,将允禔革去王爵,即在本府内幽禁,领班侍卫,奉旨去讫。
  康熙帝经此一怒,便激出病来,是晚遂不食夜膳,次日,微发寒热,便令御医诊治。诸皇子亲视汤药,皇四子胤祯晨夕请安,且从中婉说废皇太子的冤枉,深惬帝意,于是释放废太子,亦令入宫侍疾。越数日,帝疾渐愈,乃令废皇太子及诸皇子近前,并宣召诸王入内,随即申谕道:“朕暇时披览史册,古来太子既废,往往不得生存,过后人君又莫不追悔。朕自拘禁允礽后,日日挂念。近日有病,只皇四子默体朕心,屡保奏废皇太子允礽,劝朕召见。朕召见一次,愉快一次,嗣命在朕前守视汤药,举止颇有规则,不似从前的疏狂,想从前为允禔镇魇,所以如此迷惑,现在既已改过,须要从此洗心。古时太甲被放,终成令主,有过何妨改之。即是今日诸臣齐集,或为内大臣,或为部院大臣,统是朕所简用,允礽应亲近伊等,令他左右辅导。崇进德业,方不负朕厚望。四皇子胤祯,幼年时微觉喜怒不定,目下能曲体朕意,殷勤恳切,可谓诚孝。五皇子允祺,七皇子允祐,为人淳厚,蔼然可亲,允礽亦应格外亲热。自此以后,朕不再记前愆,但教允礽日新又新,朕躬何憾!尔王大臣等须为我教导允礽,毋致再蹈覆辙!”诸王大臣未曾答复,只见皇四子跪奏道:“儿臣奉皇父谕旨,说儿臣屡保奏废皇太子,儿臣实无其事。蒙皇父褒嘉,儿臣不敢承受。”故意推辞,所谓秉性阴沉。康熙帝微哂道:“尔在朕前,屡为允礽保奏,尔以为没有证据,所以当众强辩。尔果不欲居功,尔衷尚堪共谅;尔如畏允禔、允禩,故意图赖,便非正直,转大失朕意了。”知子莫若父。皇四子叩首称谢,又奏道:“十年前侍奉皇父,因儿臣喜怒不定,时蒙训诫,近十来年,皇父未曾申饬,儿臣省改微诚,已荷皇父洞鉴,今儿臣年逾三十,大概已定,喜怒不定四字,关系儿臣身上,仰恳皇父于谕旨内,恩免记载,儿臣深感鸿慈。”康熙帝便对王大臣道:“近十年来,四阿哥确已改过,不见有忽喜忽怒形状,朕今不过偶然谕及,令他勉励,不必尽行记载便了。”喜怒不定四字,都要争辩,显见阴鸷。不知《东华录》已俱登出,争辩何益?
  诸王大臣遵旨退出,私自议论,都料废太子又要重立,果然到了次年,复立允礽为皇太子,颁诏天下,遣官祭告天地宗庙社稷,并封皇三子允祉为诚亲王,皇四子胤祯为雍亲王,皇五子允祺为恒亲王,皇七子允祐为淳郡王,皇十子允为敦郡王,皇九子允禟、皇十二子允祹、皇十四子允禵俱为固山贝子。又追究魇魅事,将蒙古喇嘛巴汉格隆,处以磔刑,人家不怕他魇死,他却被人剐死了。这事暂算了结。不料翰林院编修戴名世,作了一部《南山集》,又兴起大狱来了。
  先是康熙初年,浙江湖州府庄廷鑨,素习儒业,平时颇留心史籍,一日,到市上闲游,见有一爿旧书坊,他却踱将进去,随手翻阅,旧书内中有一抄本夹入,视之,乃是明故相朱国桢的稿本。稿中记录明朝史事,自洪武至天启,都有编述,他即将此稿买回。招了几个好朋友,互览一番,友人统未曾见过,个个说是秘本。文人常态,专喜续貂,就各搜集崇祯年间事情,补入卷末,并将自己姓名,及友人姓名,一一附记,算是生平得意之作。廷鑨死后,家人将此书刊行,适故归安县令吴之荣,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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