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这些部落先后被努尔哈赤灭掉。从而,给伟大的弗洛伊德学说提供了有力的佐证,也使古希腊围绕美女发生的血腥与浪漫不再专美于前。而叶赫部成为努尔哈赤的死敌,大约是为原因之一。
显然,东哥在努尔哈赤的心目中分量不轻;否则,他不会为此一次次大动干戈。因为,他所面对的那些部族,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实力并不比他更弱。表明这位女真好汉可能确实很在乎这位美丽的女子。或者,也有可能,他更加在乎这种动武的绝好借口。
韶华易逝。转眼间,已是公元1615年,即大明万历四十三年。这一年,努尔哈赤正式完成了八旗制度。此时,东哥已经三十三岁,成为当时人们口中的“叶赫老女”;她以自己的命运,为我国古老成语“红颜薄命”做出了毋庸置疑的注释。
偏偏事情还没完。这一次,她不由分说地被他哥哥远嫁给了一位蒙古王子。
面对这真正的羞辱,努尔哈赤的表现十分耐人寻味。
以前,每当东哥被重新许配一次时,努尔哈赤通常都会情绪激动地严正警告那些打东哥主意的家伙们,提请他们注意自己东哥未婚夫的身份;当这种提醒被严重忽视时,他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战争。事实上,对于处心积虑的人来说,这的确是发动战争的极好理由。
然而,这一次,他不但没有去寻那蒙古王子的晦气,还言辞动人地制止了弟兄们动武的冲动。
这就是在东北地区流传甚广的关于“紫薇夫人”的故事。
据这个故事说,由于上天的启示,李成梁曾经一度对努尔哈赤动了杀机;这位“紫薇夫人”用自己的生命,帮助努尔哈赤脱险;后来,有一种传说,说是努尔哈赤成了大金国的天命皇帝之后,曾经莫名其妙地册封一位不知姓名的汉族女子为“歪梨娘娘”,原因是这位女子为了保护并拯救努尔哈赤,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梨树上。今天,在辽宁省北镇市,有一位广受崇拜的神灵“歪脖老母”,香火极盛,前去朝拜者络绎不绝。有人坚定地证明说,这位“歪脖老母”极其灵验,以至于当地政府已经将朝拜她的号召,制作成巨大的招牌,矗立在连接关里关外最重要的高速公路旁。我们知道,李成梁时代与努尔哈赤早期的大明辽东总兵府并不在辽阳,更不在沈阳和抚顺,而恰恰是坐落在广宁——就是今天的辽宁省北镇市。这几件事情中似乎具有某种神秘的联系。
这样的故事对于中国男人来说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里说出了他们几乎所有人白日梦中的主要内容。不过,很有可能却也道出了当日的部分实情。
李亚平全新解读明末清初历史大变局(5)
这种事情在我国知识分子的笔下和民间并不罕见,因此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毕竟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些不是那么神圣崇高的字眼。李成梁不会感觉愉快,努尔哈赤也会觉得有愧于老长官。因此,这些富有人性意味的事迹便常常被大清朝权贵和史官们刻意掩饰和歪曲,变成了神话故事,以证明天意的不可违和造反、叛逆的正当性。
遥想当年,努尔哈赤得到李成梁这些动用军队都不一定能够得到的、无比珍贵的礼物时,想必是欣喜若狂,必定在内心深处对李成梁充满了感激之情。从中,使我们可以知道:那些帝国高级官员们,在缺少制度性约束的情况下,为了一己私利,是可以丧心病狂地把国家利益转化为私人交易的。
很快,辽东弃地的真像传到了北京。监察官员开始上疏弹劾李成梁欺君误国,行同通敌。并正确指出:这些要塞的放弃,必将成为未来之大患。据说,万历皇帝看到这些弹劾后吓了一跳,连忙下令调查核实。都察院派遣熊廷弼前去调查。四个月后,熊廷弼的报告出来了,和监察官员的弹劾得出了一致的结论。谁知,报告递上去后,便泥牛入海再无消息;其他人为此继续上疏,仍然是没有下文,后来,竟就此无声无息了。没有任何人能够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就这样,李成梁的心里算是彻底踏实了。即便当初努尔哈赤的祖父与父亲被他误杀,如今,他也真的算是对得起努尔哈赤了。或者,——我们没有证据——李成梁也许会在心中这样说:够了,我为这个国家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既然皇帝除了搜刮财物,根本就不愿上朝理事,不拿天下当回事儿,何必皇帝不急急煞太监呢?现在,该轮到我了······
当一个权力高度集中的国家政权腐烂程度过深时,一定是因为其最高决策者出了问题。舍此,任何其他理由都可以被视为扯淡。
就这样,在他前后两次镇守辽东的三十年岁月里,努尔哈赤从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成长为一代枭雄。如今,巨祸已经酿成,大明帝国一步一步走到了风雨飘摇的前夜。
李成梁是在八十三岁时离任的。此后,老将军一口气活到了九十岁,直到公元1615年,即大明万历四十三年死去。在此期间——
从公元1583年即大明万历十一年起兵,至今三十三年;努尔哈赤不受打扰地几乎做完了他想做的一切。李成梁死后仅仅一年,即公元1616年、大明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正式建立后金国,自称天命汗;三年后,从容拿下抚顺,正式拉开挑战大明帝国的大幕。
他用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拿天下当回事儿。譬如,眼前就有一位,他——努尔哈赤。
这时,出现了一位重要人物。他的出现,使辽东局势又添变数。对于大明帝国来说,晦暗不堪的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亮色;对于努尔哈赤来说,眼前又现强敌。这个人就是时任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的孙承宗。
孙承宗的另外一个身份也让人不能不心存敬畏:他还做过天启皇帝朱由校的老师,使那位即位之前比文盲强不了多少的少年天子,多少读了几本书,懂得了一些道理,也知道了要敬重老师。
孙承宗能文能武,清廉刚正,威望素著,后来以帝师、内阁大学士的身份担任辽东经略。这些,可能是他在经略辽东的任上坚持三年之久,令努尔哈赤在三年多时间内只能相持、始终不敢轻动的主要原因。
可惜,随着朝中东林党人与魏忠贤的斗争日趋白热化,这位被视为东林党人的中流砥柱式人物,毕竟坚持不下去了。他只能退休回家。后来,天启皇帝死后,在崇祯皇帝冤杀袁崇焕时,他曾经再次出来收拾危局;待局面稍有好转之后,便再一次莫名其妙地被撤换掉了。若干年后,清军大规模入关,打到他的家乡河北高阳;年事已高的孙承宗坚决不肯屈膝,他指挥家人、族人、乡亲与清军展开巷战,直至殉国。
孙承宗离任之前,还做过一件对于晚明历史产生过重大影响的事情:数年之间,他高度信任、欣赏、重用了一个人,从而,为这段惨痛的历史抹上了一道极为耀眼的亮色。这个人就是在晚明前清历史上鼎鼎大名的袁崇焕。以拿下广宁达到人生事业巅峰的努尔哈赤,其一世英名就是折在了这个南蛮子手上。
李亚平全新解读明末清初历史大变局(6)
除了孙承宗和袁崇焕之外,可能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导致努尔哈赤在长达三年多的时间之内不再西向进逼。那就是由于他血腥的种族歧视政策,后金国后院不稳,到处都在发生汉族民众的反抗与暴动。
前一年,即公元1621年,大明天启元年七月,努尔哈赤颁布了“计丁授田”制度。简单讲,就是根据男人数目分配田地、服兵役、出徭役、公差等。这项制度对于女真人来说,无疑是件好事;对于汉人却是一场灾难。原因是,许多女真人本来并不从事农耕,如今所有男人均平分给田地,这些女真人包括他们的女真族奴隶都得到了土地,然后,将掳掠来的汉族农民变成奴隶为他们耕种。而汉人的许多土地则被当作“荒地”无偿征收,用来分给女真族人。努尔哈赤还同时针对辽东汉人推行了“强令剃发”、“强行迁居”、“强征差役”、“清查粮食”等政策,导致辽东汉人由逃亡而反抗,由反抗而袭击,由袭击而暴动。一时间,这种暴动竟有数十起之多,几乎遍及辽东各地。
为了平息这种动荡不安的局势,努尔哈赤又发昏招,公布了“按丁编庄”汗谕。据说,这道汗谕是为了完善计丁授田制度;其核心内容是强行将汉人与女真人编在一个村庄中居住,借女真人监视汉人。明令禁止汉人制造、携带、收藏刀剑、弓箭等。于是,发生了汉人房屋被强占、粮食被抢夺、妻女遭凌辱等事件,更加剧了局势的恶化。
对此,努尔哈赤一而贯之的做法大体上就是灭绝性镇压。
据说,三贝勒莽古尔泰在镇压镇江,即今天的丹东暴动中,杀了多少人无法统计,单是俘获来做奴隶的汉人,就有一万二千多人;大贝勒代善负责镇压复州地区暴动,镇压结束后,复州城里的成年男子全数被其杀光,全城已经找不到男人;努尔哈赤那位孙女婿、大明叛将李永芳负责镇压辽西十三山暴动,据说,该地区原有十万余汉族民众,此次镇压中,除七百余人逃进觉华岛——今日辽宁省兴城县菊花岛——之外,其余,全部被杀光。
从抚顺之战正式向大明帝国开战以后,努尔哈赤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对辽东汉人大体上实行的便是这种种族灭绝政策。譬如,萨尔浒之战后攻取开原、铁岭时,允许军队对汉人斩尽杀绝。在后来的战争中,虽然不再见到汉人就杀,但基本是在实行不同程度的屠杀后,将剩余的汉族人口掳掠起来,作为战利品分配给女真军人为奴。到了晚年,这位在满清官吏和当代某些学者口中号称雄才大略的“伟大政治家”似乎杀心愈盛;他认为,后金国之所以没有成为女真人安宁的乐土,都是因为明朝旧官吏、读书人和地主士绅们煽动的结果。于是,努尔哈赤命令他的将军们,要求他们在汉族人口占据绝大多数的辽东严查细访,只要抓住上述几种人,就一律处死(《满文老档》太祖卷66)。
阅读那些史料时,常常会令人产生一种感觉:这位努尔哈赤身上,似乎笼罩着某种血腥的宿命;战争与杀人成为他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英雄的梦想、女人、财富和对汉民族的仇恨,成为这个宿命的核心。
实事求是地说,汉民族中历朝历代出产的人渣不少,他们荼毒自己同类的本领常常出人意表,可圈可点之处颇多,令人叹为观止。对待异族,则更加全无顾忌,遭人痛恨之处实在可以车载斗量;从努尔哈赤的不少言论中判断,他很有可能认为自己是在代上天恭行天谴。
从众多史料中,我们大体可以认定:这位努尔哈赤的确善于审时度势,韬光养晦;不利时作低服小细致入微,北京人习惯上将这种情形称为“装孙子”;得势后凶残暴虐,十分残忍。而若要找出此人在政治上如何雄才大略,如何是位伟大政治家之类的证据,实在很难。因此,明清史权威人士孟森先生对他的评价并不高。认为此人在政治上乏善可陈,于民于社会甚少功德建树;其长处更多表现在战争与军事才能上。只要翻一翻史料,就不难注意到:至少在努尔哈赤时代,后金国所赖以生存的,除了赤裸裸的战争暴力和烧杀抢掠之外,其他的成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才会有学者认为,努尔哈赤时代的后金汗国,根本就是一个庞大的军事抢劫集团。
李亚平全新解读明末清初历史大变局(7)
孟森教授认为:在大清帝国皇家爱新觉罗子孙与士大夫口中,固然会颂扬努尔哈赤积功累德,应该入主中国;然而,若就史实考察之,则实在没有什么功德。清之取天下,纯由武力。努尔哈赤以矫健警悟,当大敌不惧,受重伤不馁,以此称雄;又以勇悍立威,驱率其族,裹胁益多,并以训练族众见长,遂养成武力,从而横绝一世(孟森《明清史讲义》下,第383页)。这种评价,从历史的角度看,很有可能是公正和客观的。因此受到了国内外许多史家的赞同。中国历史上,像努尔哈赤这样的草莽英豪为数不少。大多如过眼烟云。他的政治才能与综合素质,远远不如他的两个儿子——皇太极与多尔衮。或者换句话说也可以:如果没有皇太极和多尔衮,满清铁骑能否踏进山海关实在是个值得怀疑的未知数。
令人特别无法理解的是:如今,在号称以人为本的今天,一个以杀戮和血腥为其专长、以毕生精力打造出一个暴力抢劫集团的古代枭雄类人物,突然在某些学者口中被戴上了许许多多“伟大”、“雄才大略”之类头衔。似乎不使用这些最高级形容词,就不足以表达对于那些大人物们的崇敬。令人完全无法知道这些本来应该有学识教养的当代文化人,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肚肠!当一种文化中,一定要把凶残暴虐、阴谋诡计、狡诈韬晦之类说成是伟大或者雄才大略的话,可以肯定,必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或者说,一定有什么东西被搞错了。用美国人经常喜欢说的话,就是——There must be something wrong。说实话,这种情形中显然缺少了一点东西。那种东西不属于知识层面,属于人性层面,属于人文关怀领域中的良知,属于正常人的头脑与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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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肃慎”,是女真族的远古祖先,在秦汉时代甚至更早得多的时候,就出现在我国的典籍中。据说,在古老得不可考的尧舜时代,这个民族就与中原地区有了密切交往。《国语》中记载说:孔老夫子周游列国,走到陈国时,遇到一群被木身石镞的箭矢射中的大鸟。这群鸟飞到国君的宫廷后死掉了。国君不知其故,派人请教孔老夫子。老夫子告诉他们,这种箭矢只有肃慎人才能造。周武王时,肃慎人曾经进贡过这种箭矢。后来,国君派人调查核实,果然在收藏贡品的金柜里找到了孔老夫子说的那玩意儿,证实了孔老夫子确是博闻强记。表明在久远的年代里,这个民族在渔猎上面的本领就不可小瞧。
肃慎、挹娄、勿吉、靺鞨、女真、诸申、满洲等名称,是这个同一渊源的民族在不同时代的称呼。在当代文化人类学研究中,这一民族被归入到了通古斯族系。在中国历史上,女真人曾经发生过三次重大作用,其冲击一次比一次剧烈,其影响一次比一次巨大,遂成为对于中国历史影响最大的少数民族。
唐代的渤海国是由女真人的祖先靺鞨人所建,拥有五京、十五府、六十二州,于盛唐开元年间由大武艺开国,到后唐年间为辽国所灭,传国197年,是当时中规中矩、有模有样的大国之一。
此为女真人第一次影响中国历史。
女真人第二次施加大作用于中国,是在皇太极之前五百年。当时,他们的全部人口加起来可能还不到一百万,却以极短的时间凝聚成为一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力量,一举将两个土地面积与人口总数均无数倍于自己的庞然大物——立国两百年的辽国和立国一百五十九年的北宋打翻在地,迫使辽国翻越大漠与雪山远逃西域,迫使自我感觉极佳、人口总数可能接近一亿的大宋帝国,只能屈居于东南一隅。
如今,女真人掀起的八旗旋风第三次席卷了中国的大东北,他们马上就要席卷全中国。
与五百年前的祖先比较,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