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 作者:陌九鸢(晋江2012.05.15完结)- 第8部分

　　醒来的时候，枕畔已湿了大半，楚连城看着枕上的云锦绣纹愣愣的回不过神。
　　松松的系了衣裳，点了盏灯，磨了砚铺好了纸，笔尖沾了点墨，楚连城循着记忆在纸上勾勒着长安的轮廓。
　　画了一张又一张，记忆最深的是那双手也只是那双手，他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楚想不起来。
　　脑中不禁浮现梦中长安的话，一句又一句，一次有一次。
　　“看吧，楚楚，你都记不住我了，你都想不起来了……”
　　楚连城握着笔的手指尖泛白，疯了一般的喃喃念着：“不是的不是的……”
　　半晌，颓然的扔掉笔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的盯着画纸。
　　红玉被楚连城一吓，一直呆在院子里没敢出去，只怕被楚连城责罚，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听见像是石子打在门上的声音，倦怠的睁睁眼，瞄了瞄夜色，还是半夜，捂了耳朵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声音却一声一声的不知停止。
　　揉着眼披了衣服去开门，门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石子都没有，安静的院子只听见虫鸣的声音，冷风吹过，红玉的睡意醒了一大半，吞了吞口水，四处瞄了瞄，却见楚连城的屋子里灯火还亮着。
　　想了想，红玉回房穿好衣服，推门谨慎还有些后怕的看了看四周，才快步小跑过去敲楚连城的门，敲了好几声却没人应。
　　楚连城一直不出声，红玉既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又害怕那诡异的敲门声，略一思索，一使劲便推开了楚连城的房门，却被屋内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到处都是纸张，红玉一张一张的拾起来，画上像是画着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纸上单薄的身子有些熟悉，但是每一张都只有身子只有发冠而没有脸庞五官。抬头却见楚连城呆呆的坐在书桌后，眼眶通红。
　　“小姐……”红玉呐呐。
　　楚连城听到有人唤才回过神来，看着红玉手上的画像，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带着哭腔的声音委屈无比，沙哑压抑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怎么办，怎么办……红玉，长安说我忘了他……我真的记不住他长什么样了……”
　　
　　

　　第12章　第十二章（已修）
　　楚连城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红玉给他梳发上妆，胭脂在腮边晕开，才不至于显得似先前那般苍白。
　　“你把那件衣裳拿来——就是那件桃色镶金丝绣云纹的衣裳，今天就穿那个吧。”楚连城恹恹的说。
　　“哦哦……那件啊……”红玉说着便去翻行李。
　　“咦……这是什么？”红玉惊呼出声。
　　楚连城闻声看去，桃色的衣裳中间压着一方白色的……
　　“啪”的一声响，红玉闻声看去，桌上的茶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她忙放下手中的衣裳去收拾：“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楚连城摆摆手，笑道，“你把这里收拾收拾，再重新给我倒壶热茶。”
　　红玉应下，把碎片收拾出去。楚连城快步走过去抖开衣服，跟记忆中的那方手帕一模一样，不对……明明就是同一张！
　　楚连城思绪翻腾抖着手把手帕揣进怀里，扶着桌坐下，脸上的胭脂遮住了愈发苍白的面色，只是颤抖的手泄露了她不平稳的思绪。
　　怎么会在这里！
　　许长安说司空偷了他重要的东西，重要的东西就是这块丝帕……司空说他是受人所托……那又是受何人所托……许长安昨日的语气好像笃定她见过这个一样……还有那日临去时司空那意味深长的一瞥……
　　这方手帕明明是她亲手放在长安手上的，为什么会在许长安这里，还是说他也知道手帕里的秘密了……不可能，若是知道了怎么还能这么淡定！但是既然他不知道他又为什么这么重视这方手帕？
　　长安和许长安……这么相似的名字真的是巧合么，如果不是巧合是他有意而为，可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或者说是为了她楚连城身后的楚家的万千钱财？
　　楚连城讽刺的笑着，没有注意的时候好像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注意到怀疑到的时候一切都像是他们故意而为的一样。
　　当真应了哥哥那句“世人都不可信”的说法。
　　望着这方手帕，楚连城眯着眼，忽然有中想法。
　　既有了这方手帕，又没有……那是不是说明他知道这个很重要却没有找到其中的秘密，但是又知道自己是楚家人，他知道她知道这方手帕的秘密，所以故意接近的呢……
　　不要想不要想……但是又忍不住的要去想……
　　师傅呢……是师傅叫她下山遇到这个许长安，那师傅又是扮演的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司空说是欠人人情受人所托前来“借”这方手帕，为什么说是借，拜托他的那个人知不知道手帕的秘密？司空……应该是司空，他又为什么要把手帕放到她这里？
　　越想头越疼，心里越乱，一个又一个的谜团缠在一起打成一个个死结，剪不能剪，解又解不开，直扰的人心烦气躁。
　　“楚姑娘今天气色很差啊。”许长安状似无意道。
　　楚连城不自在的避开许长安的眼，抚了抚冰凉的额饰，暗自告诫镇定下来，僵硬的勾了勾唇道：“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吧。”
　　像是看出了楚连城的不自在，许长安淡淡收回目光道：“那楚姑娘可要记得早些休息……”看楚连城眯着眼睛有些狐疑的样子，轻笑道，“要是楚姑娘没有休息好，可怎么为我调养身体呢？”
　　楚连城皱了皱眉的同时在心里舒了口气，即使这也许这是他随口说说或者是什么借口，但是楚连城情愿相信这是事实，相信他就是真的这么想的。
　　楚连城勾了勾唇：“这是自然，我三年未曾见过我爹爹我哥哥，我比许公子你更想你早日康复，早日归家呢。”
　　“是吗……”许长安双手拢在袖中。
　　廊柱打下的阴影中，楚连城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两人之间弥散开来。
　　这种未知的氛围让楚连城有些微微的慌乱起来，稳了稳心神强笑道，意有所指：“是啊，，哥哥说，只有家人才不会骗你害你，只有家人才能对你无私……这些话我深以为然……所以……”后面的话未曾说出口，互相却都明白那些意思。
　　“楚……楚姑娘……”许长安道，“你有没有想过……”
　　“主子……主子……”未说完的话被匆匆赶来的四书打断。
　　许长安狠狠的蹙眉，甩袖看过去，言辞严厉：“出了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这就是我许府定下来的规矩？”
　　四书一惊，看许长安难看的脸色，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板着脸脸色铁青，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忙伏下请罪。
　　前院传来一阵阵吵闹声，间或杂着两三声刀剑相接的声音，许长安脸色更加难看问：“前面怎么了？”
　　四书战战兢兢的答道：“前院闯进来一个衣着怪异的女子，说是来找人，门房说没有她找的人她还不信，偏要闯进来，咱们的人拦也拦不住。”
　　这说话间，吵闹声已经越来越近，即使在这边的亭子里也隐约能看见交杂相间的衣角了。
　　许长安瞥了一瞥，继而轻笑一声，话语却是说不出的冷硬：“呵……我养你们这么多年，平时自诩个个武艺高强，事到如今竟连个女人都拦不住，果真是安逸太久了。”
　　语气淡淡，四书却是一惊，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小心的喘着气。
　　楚连城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慢悠悠的品着茶。
　　“统统都给我住手。”许长安沉声道，余光瞥见楚连城波澜不惊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院中人闻言，都渐渐停下了动作。
　　众家丁护院中间围着个红衣甩着鞭子的女子，女子闻言见众人都停了手，这才暗自戒备着看向发声处。
　　许长安道：“不知道姑娘是谁？来我许府又为何事，为何不通过我门人禀报便这么……进来了？”
　　女子抿抿唇，略有些羞赧，但想到此行目的，一双水盈盈的美眸瞪着许长安：“我是苏茉儿，我是来找司空的！”
　　“司空？”许长安疑惑道，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苏茉儿。
　　她未像一般女子一样梳着发髻，齐腰的长发被一根红色镶金丝的发带高高的梳着，和上一身紧身的红衣显得英气逼人，发带尾端的两个铃铛随着主人的行动一晃一晃发出清脆的声响。亮晶晶的双眼里像是装满了春日里的那片盈盈桃花，一双眼睛看着你便好像整个眼里都只有你的身影，本算平凡的姿色却因为着双眼水盈盈的眸子而生动灵活了起来。
　　苏茉儿咬咬唇：“对，我就是来找那个家伙的，他说要是他三天还不回去，就是在许府做客，要我来找他。”
　　许长安看着苏茉儿，苏茉儿坦然的回视。
　　“司空确实是在我许府做客，刚刚怠慢了苏姑娘，还请苏姑娘见谅。”苏茉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终于，许长安笑笑，“那家伙怕是还我在酒窖不肯出来呢，我这就叫人请他过来，苏姑娘便在这边休息一下吧。”
　　苏茉儿红着脸点点头，得意的朝着拦着她的人一哼，把鞭子缠回腰上，左右看了看，快步跑到楚连城身边怯生生的看着她。
　　楚连城一愣，温和的倒了盏茶给她：“在外面站了那么久，肯定渴了，喝点茶吧。”
　　苏茉儿红着脸点头，不好意思的对楚连城笑笑，双手捧着茶杯，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楚连城。
　　楚连城摸摸脸，笑道：“我脸上有什么吗？怎么这么看着我？”
　　苏茉儿摇摇头，放下茶杯，弯着眼睛看着楚连城：“我觉得你好好看，比司空还好看……”
　　楚连城愣住，苏茉儿却摆了摆手摇着头道：“不不不，比司空好看多了，比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好要好看！”
　　许长安诧异的看着苏茉儿，惊奇的听着这些话，这时候终于忍不住笑开来。用袖子捂着嘴假咳两声，低声吩咐这些人下去，把司空带上来。
　　即使知道继承了母亲的美丽面容，后来越长越美，也从身边的人听到过这些赞美，可是一个刚刚认识的人这么夸赞，苏茉儿还是第一个，楚连城不禁微微红了双颊。
　　“对了，你怎么知道司空在这里的？”连城将身前的一盘桃花糕推过去道，你尝尝这个，许府的厨子今天才琢磨出来的点心，据说是用桃花做的，不怎么甜腻，但是却很香好像还有薄荷的味道，清清凉凉的蛮好吃的。”
　　苏茉儿从善如流，拈了一块吃下去，满足的眯着眼睛，活像一只偷食的小猫，享受般的叹口气：“真的好香好好吃啊……我跟那个门边的那个人说，我是来找司空的，可是他说这里是什么许府，根本没有什么叫司空的人，听都没听说过，但是司空说的明明就是这里，所以我就打算闯进来了。”苏茉儿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偷偷瞄了瞄走过来的许长安，“我以为他有什么危险了呢。”
　　许长安朝着苏茉儿揖了一揖，真诚的说：“是长安的错，我和司空多年不见，还以为他似从前那般独来独往的，未曾想到和姑娘在一起，那日司空到府上来，便也没有派人去通知苏姑娘，还请苏姑娘见谅。”
　　苏茉儿忙摆摆手：“是我的错，应该好好问好好说的，就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来了，许公子你不要怪我啊……”抓了抓脖颈，苏茉儿别扭的朝着许长安福了福，“唔……还请许公子……见谅。”
　　许长安摆摆手：“苏姑娘不是中原人？”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苏茉儿惊奇的看着许长安。
　　许长安笑道：“中原女子大都没有苏姑娘这么……豪爽。”
　　苏茉儿挠挠脑袋笑了笑。
　　忽然，“苏茉儿你真来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已修）
　　每次和他在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楚连城总会不自然的拘束，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那般自若的谈笑，即使不愿意承认，但这却是事实。许长安也不得不承认，楚连城有意无意的在避着他。
　　得到这个结论，许长安颇有些哭笑不得：他又不是洪水猛兽，还是楚连城她察觉到了什么，还是他逼得太紧了？
　　张了张嘴，却见楚连城忙不迭的站起来，对着他略微福了福：“许公子，我去看看我的仆人怎么样了，我先走了。”
　　说着也不给许长安答话的时间便走开了。
　　不是征求意见，什么多余的话也不说……
　　许长安双肘支在石桌上，双手捂着眼低低的笑出声来，只是那笑声竟像是哭着的一般。
　　　“臭司空你什么意思！”苏茉儿还来不及从重新见到他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便听见这句使她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的浑身炸了毛，圆瞪着美目道，“你以为我乐意么，哼，要不是答应你了，我才懒得管你是生是死呢！”
　　司空摸摸鼻子，讪讪的陪笑道：“之前我们……那个……我还不是以为你回去了么……”
　　苏茉儿红着脸跺了跺脚：“我……我还不是怕你死在哪个荒郊野外的没人收尸，毕竟我们也相识一场！”
　　司空抽了抽嘴角：“苏茉儿，这可是在中原，你不要老是把死啊死的挂在嘴边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俩多大的仇恨呢。”
　　苏茉儿红着脸瞪着司空一眼，底气不足：“要你管！”
　　司空无所谓的耸耸肩：“好好好，你自己乐意就行。”
　　苏茉儿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转眼看见楚连城好奇的在她和司空之间瞄来瞄去，脸红红的低下头。
　　“苏姑娘是南疆人？”楚连城好奇地问。
　　“是啊是啊。”苏茉儿点点头，崇拜的看着楚连城，“你们都好厉害，都知道我不是中原人，是从南疆来的。”
　　楚连城捂着嘴轻笑。
　　司空状似无奈的翻个白眼：“就你这点小脾小性的，哪能瞒住这些个人精啊……特别是有些……”塞了块糕点在嘴里嚼着口齿不清，“只要人家想，你的祖宗十八代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许长安皱了皱眉，眯着眼睛道：“看来我许府的好酒好菜还是没能招待好司空你啊。”
　　“什么啊，”司空轻哼一声，“我就是看不惯你！”
　　“哦……”一个字在嘴里转了三转才婉转的吐出来。
　　司空抿着唇不说话了，委屈的喝着茶。
　　苏茉儿好奇的看看司空又看看许长安，凑到楚连城身边，以四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还自以为小声地问：“美人儿，许府的这个大公子和司空是认识的么？”
　　楚连城诧异的看向苏茉儿，双颊红透了，却还是道：“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不去问问司空和许公子呢？”
　　苏茉儿轻轻摇了摇头，铃铛叮叮当当的响起来：“我不敢，你看他俩脸色现在都不好。”
　　楚连城赞同的点点头，摸了摸手腕上的铃铛低声道：“苏姑娘，我的名字是楚连城，你叫我连城便是了。”
　　苏茉儿眨眨眼睛：“连城？”
　　楚连城点点头。
　　苏茉儿懊恼的垂下头，恹恹的样子，嘟着唇道：“怎么你们的名字都这么好听呢，真想我自己也是这么个文文雅雅的名字。”
　　楚连城好笑的摸摸她的头道：“苏姑娘的名字明明这么可爱，苏茉儿苏茉儿……茉儿苏苏……我叫你苏苏可好？”
　　“苏苏？”苏茉儿双眼忽的一闪，亮晶晶的看着楚连城，“连城，这个名字好好听，我好喜欢！”
　　楚连城掩着唇笑笑：“苏苏。”
　　苏茉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嘴里还说着：“再叫一遍再叫一遍。”
　　楚连城从善如流，又叫了好几声。
　　司空喝了一盏茶，看苏茉儿还是傻兮兮的要求人家叫她的新名字，好气又好笑：“傻丫头果真是傻丫头。”
　　苏茉儿闻言，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