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点点头,掀开车帘将车内的摆设一眼扫过,只有两个长凳一张小几,角落里放了两个包裹,那人便翻了翻包裹,尽是一些衣服和小玩意,未见任何异常,便又将其摆回去,不见多少凌乱。红玉却在一边不依不饶:“小姐你怎么就妥协了呢,那家伙真讨厌!”
楚连城横了她一眼,低声喝说:“不然还见你跟他在城门口大吵大闹?像个什么话。”见那人下了马车,楚连城才对着红玉用周围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看看你,这后面这么多人都因为你等着呢,你也心安?”
那搜查的人一愣,莫名的看了楚连城一眼,楚连城视如不见,笑眯眯的问:“将军,怎么样?我们可以进城了吧。”说着也不等他答话,便先上了车。
那人对着马车做了一揖,真诚的说:“刚刚多了得罪,还请这位小姐和这位姑娘见谅。”
这人……楚连城无奈的摇摇头,要是这人一直这么无礼下去,她倒是可以让他不好受,可是偏偏现在这么真诚的道歉了,现在可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楚连城叹了口气:“刚刚我和我的丫鬟的语气也不好,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将军海涵。”
红玉抿了抿唇,对那人施了一礼:“刚刚是红玉的错,还请将军海涵。”
那人愣了一愣,倒是没想到主仆两这么好说话。也是一瞬的事情,那人对着身后的士兵一扬手,示意可以让他们进城,检查下一个了。
马车咕噜噜的继续在道路上行驶着,那人目送这么马车的远去,身边这才有人凑过来嘿嘿笑道:“袁大人,干嘛这么客气,这种刁蛮的小姐脾气可多了去了,把刀亮出来给他们看看还不是一样的客客气气的合作。”
袁綝皱着眉瞪了眼看着他,不满的说:“记着,不要和无辜百姓发生什么冲突!”
那人凑了个没趣,讪讪的走开了。
“咳咳,袁綝,我来跟你换班了。”林何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我来晚了。”
“没事。”袁綝拉着林何屿到一边将需要交接的东西递给他,疑惑地问,“跑得这么急干嘛,平时你来晚了慢悠悠的怎么从没见过你这么急的。”
林何屿“嘿嘿”一笑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才低声说,“你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袁綝眉心一跳问:“谁?”
林何屿没说话,在袁綝手心划了几笔。
袁綝瞬间便明白过来,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四周,半是疑惑半是诧异:“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咳,怎么在这里来了?你不会看错了吧”
林何屿翻了翻白眼:“我怎么可能看错!谁知道他在这儿干嘛。”林何屿撇撇嘴,“但是看他就在城门口一直徘徊,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袁綝皱着眉,心中的疑惑像是搅了一个团,乱糟糟的。
“我知道你小子聪明,但是也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只要好好为主子办事,把主子交代的事情做好了就够了……别用你那一套什么‘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的道理来教训我了。”林何屿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胸:“快去吃饭吧,明天记得早点来给我换班。”
袁綝无奈的摇头又点头:“我先走了。”
马车内,红玉郁结的绞着手中的帕子愤愤的说:“那人真讨厌,是我见过的最讨厌的人了!”
楚连城“噗嗤”一笑:“我看是你忍不下这口气吧。”
红玉撇了撇嘴,人家已经道过谦了,要是还抓着不放就显得自己小气了,但是心里偏偏还是郁闷地很。
红玉给楚连城斟了一杯茶,见她半阖着眼睛,还以为她睡觉了呢,便小声的没有发出声音,却听见楚连城突兀的说:“这人将来必有作为。”
红玉心下不屑:“不就是个死板的人,还作为呢。”说着疑惑的看着楚连城,“而且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楚连城点点额间,勾着唇道:“直觉”。这时候,马车一顿,突兀的又停了下来。
红玉皱着眉头掀开车帘,却见马车前站着一个人,显然是他挡住了去路,便不客气的说:“你档着我们的路干嘛!”
那人抬起头有些尴尬的问:“敢问,车内的人可是楚连城楚小姐?”
红玉看见一张清秀的白生生却又笑盈盈的脸,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求救般的看向楚连城。
楚连城放下玩着的铃铛,问:“你是?”
那人激动的点点头:“小人叫四书。”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楚连城,“这是沈谷主留给小姐的。”
打开信封,的确是沈莫离的语气和字迹,楚连城便不再犹豫,折好信,对着他说:“带路吧,这就去看看你主子。”
那人连连应是,招呼着一起来的人风风火火的朝着左边的一条小道过去了。念之便驾着车跟在后面。
楚连城坐在马车里感受着弯弯绕绕的路程,有些好笑,明明有大街可以走偏偏带着他们绕小道,这算是谨慎么?
半晌,终于在一座大宅子前停下来。
“楚小姐,便是这里了。”四书恭敬的对着马车低头。
楚连城扶着红玉的手下了车,四下打量着这座豪宅。
朱红的大门紧闭,门两边摆着两个龇牙咧嘴的石狮子;高高悬着的房梁下是一块苍劲有力提着“许府”的的门牌,五彩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楚小姐,请吧。”四书领着人在打开的大门边引着楚连城,却见她看着屋檐,像是没有动的打算一样,不禁出口换到。
楚连城闻言仍旧一动不动,看着屋檐上五彩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五彩的光芒,那光芒一时间竟刺得眼睛睁也睁不开,她不禁眯了眯眼。
不知为何,这一路上总有些不明不白的感觉在心中发酵膨胀,那种未知的情绪在心里像是埋着的一颗火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但是作为医者,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死在她面前。
是,这世上是有很多人生病很多人死,是她救不了的,但是能救一个便救一个,更何况,这是师傅留书说一定要救的人。
既然已经来了,那边尽力。早一日之好便可以早一日回青州,回青州回家就好了。
楚连城挥挥衣袖挡了挡阳光,似是在喃喃自语:“今天的阳光真刺眼啊。”言罢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淡淡道,“走吧。”
楚连城百无聊赖的跟着四书身后边走边打量着这座府邸,三步一亭五步一阁,流水环绕花木繁盛,嶙峋怪石堆砌假山,廊腰缦回的走道连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小亭小园,让人在这炎炎夏日感到凉爽无比。好一个山山水水的美丽画卷,一时之间楚连城竟以为回到了江南水乡。
楚连城微一愣神便如常般的行走着,只是心中不免想着这家主人定是个惯于享受的人。
四书在楚连城斜前方:“楚小姐,我先带你去你住的院子看看吧。”
“不用了。”楚连城挥挥衣袖,“先去看病人吧。”
四书微微一怔,随即惊喜的点头在前面引路,脚步比之前凌乱了不少:“我家主子……楚小姐……我……”声音哽哽咽咽的语不成声。
沈谷主推荐的人,一定是有几分本事的,只要能够让主子醒过来……带人进了府中,即使有多心急也不好表现出来,这位楚小姐一来便要求先看看主子,对她的好感便多了几分,先前见她是个小姑娘的轻视与不满也轻了几分。
红玉拿着帕子捂了捂唇,一派大家闺秀的做范:“我家小姐慈悲心肠,而且来这里就是为了给人看病的,当然是给人先看病了。”
四书连连点头:“楚小姐真是个好大夫,上天保佑,楚小姐一定能够治好主子的病的!”
“对了,来来往往的马车虽然不多,但是也不止我们一架,你怎么知道车里做的是我家小姐?”红玉好奇的问。
四书笑道:“沈先生说了,楚小姐出门坐的马车一定是两匹青骢马驾着的,湖蓝色的帘子,驾车的人是一个带着银面具的人。”说着看了看跟在后面安安静静的念之。
红玉顺着目光看了看,顺便看了看四周,硕大的庭院竟不见几个仆奴,转移了话题:“怎么我看你们宅子里的人不多啊。”
四书看了红玉一眼,敛下眼眸,脚步不停:“我家主子喜静,人多就嘈杂了,而且本家人脉衰零,所以除了必要的仆奴基本没什么人了,平日里,下人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这些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就更少了些。”
“但是这样可真冷清啊。”红玉抿了抿唇,这么大的院子人这么少,显得空荡荡的。
“以前也有人建议主子多招些人伺候的,也是说人少太冷清了,”四书笑笑,“但是主子说,人心隔肚皮,也不知道招进来的人人品到底怎样,这宅子还不如供着几个知根知底的老人。”
红玉上上下下的打量四书一阵,笑嘻嘻的说:“你对你家主子倒是仰慕的紧。”
四书闻言,像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眉眼弯弯的说:“没有主子,就没有我四书这条命,更没有现在的能够堂堂正正做人的四书,四书早就没了父母,主子,就是四书的父母。”
那样坚定的目光,一时灼烧了人的眼,红玉撇开目光,呐呐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几人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到了。”四书在一间房前停下来,对着楚连城略一弯腰,“楚小姐,就是这里了。”
楚连城点头,示意四书开门。
第5章 第五章(已修)
甫一进门,楚连城便被一阵热气热得忍不住后退出房门连连咳嗽,这才看见房间中间以一个屏风挡开,里面应该是内屋,病人便应该在那里了,屏风外面放着好些个火盆,每个火盆都熊熊的燃着炭火,还有三两个婢女一边擦着汗一边照顾着不让火熄灭,这么大的热气,一看便知是这些火盆的作用,不禁诧异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主子病后总是喊冷,奴才们又不敢把主子移到外面晒太阳,所以才命人烧了些火盆给主子取暖。”里面伺候的人面面相觑,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身形曼妙的黄裳女子,对着楚连城福了福。
楚连城瞪大眼睛:“把火盆给我撤了,统统撤了,一个不留!”
四周的人面面相觑,那女子看了看楚连城身后的四书,有些迟疑:“但是……”
话未说完便被楚连城急切的打断:“这大热天的,就算是冬天也没人用这种方法——这么多火盆取暖的,这是要取暖还是蒸人呢!而且着炭火这么大的气味,是要呛死人呐!”
这样一说,又见四书点了点头,便有不少人开始动起来,楚连城连忙走进屋去,绕过屏风看到了一张床,凑近去看到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张又一张被子中间鼓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心中不禁有气。
楚连城三步走两步的走过去,拽起床上的被子往地上扔,直到露出穿着雪白里衣的瑟瑟发抖的人,一边把着脉一边不停的数落着:“把窗户都打开,让房间通通风……这到底是哪个混账乱教的法子,大热天的这么多被子是捂痱子呢!”说着不满的抬头瞪了四书一眼,“你看看,他手臂还冷冰冰的,糊涂!”
四书连连应是,苦着脸应下楚连城的数落,一边对身边的下人做着手势,自由人有条不絮的开门开窗,把地上的被子拿开,看楚连城说的头头是道,比那些捻着胡须只知道摇头摆头故作高深自诩高明的老家伙好多了,心里不禁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家主子的病终于能治了,忧的是自家主子的病真的能完全治好么。一时间把楚连城当做了救命稻草含着泪又哭又笑。
阳光透过绣着猛虎下山的屏风泻往屋里,斑斑驳驳的影子打在病人的脸上,楚连城的急躁随着着虚弱跳动着的脉象渐渐的平缓了下来。
皱了皱眉,楚连城出声道:“把那盏屏风搬开。”
四周闻言,忙把屏风搬开。楚连城清楚的看到病人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和青白的哆嗦着的嘴唇,皱着眉问:“他这样子多久了?什么时候清醒过?”
“三日前醒过一次,交代了些事情之后就一直这样了。”
楚连城放下病人清瘦的手背,简洁的吩咐道:“盆子,烈酒和火,还有干净的水,准备放血。”
红玉顺从的拿过医药箱打开递到楚连城眼前,大大小小的银针刀片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一排明晃晃的白光刺激着众人。
四周一片哗然:“大夫,这……”
“楚小姐……”
“大夫,主子这么虚弱禁受不起的……”
楚连城手中挑着刀具的手不停,眯着眼睛扫视了这些人一眼:“都知道我是大夫?虚不虚弱我自有分寸,要想他早死那就不按照我说的做便是。”
“按着楚小姐说的做!湘帘去准备盆子,湘竹去找火,湘绣去拿酒和干净的水!快去!”四书稳稳的吩咐着。几个丫鬟也便各自去拿东西了。
楚连城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四书强笑着:“主子说,沈谷主是值得信任的人。”
楚连城不禁勾了勾唇,眼神余光触及脸上碍事的面纱,一把扯下扔到一边,耳边一片惊呼声也不在意。
将手和选好的刀片浸在水中反复的洗了又洗,又在烈酒里面洗了几次,再将刀片的火上上上下下的炙烤了几遍。坐在床沿边,拉开靠坐在四书身上的病人的衣领,露出他纤细的脖颈,纤薄的刀片一寸一寸的靠近那纤弱的脖子,却听得四书出声。
“楚小姐。”先前说话的女子低声道,四书脸色好不到哪儿去,两人一脸的苍白也像是生病了一样。
楚连城笑笑:“我还以为你们当真不做声呢。”脖颈上是人的动脉,也是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将一个人的脖子握在手中,那人一半的生死便由不得自己了。即使是答应过要救人的,但是这样方法还是太过风险了。
“主子信沈谷主,四书也信沈谷主!”说着,长舒一口气,便护着主人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楚连城的右手。
楚连城嘴边的笑意不减:“既然你们这么信我师傅,我自然不会让我师门蒙羞的。”说着,手中薄如蝉翼的刀片便刺向了病人的脖上的血脉。
先前的女子手中端着盆子接着放出来的血,屋里很静,一声声“滴答答”血流如盆中的声音十分清晰的传入耳中,差不多放了一碗血,楚连城迅速的用银针在脖颈上扎住几个穴位止住了血,用干净的帕子在脖颈处擦了擦。
刚刚血顺着伤口流了不少血,但是现在血止住的时候四书才惊异的发现,本以为很严重的伤口仔细看去也就一个针刺般的痕迹,而那些银针扎过的地方,却是未见一点伤痕,惊讶的看着楚连城,她又一脸波澜不惊在继续在病人左右无名指尖刺了一刀,身上的人像是感受到疼痛,微微测了测身子,四书惊讶的却是小心翼翼的唤道:“主子?”
楚连城看了看病人道:“他还没醒呢,刚刚大概是感到疼了,一会儿我开个药方,你们按着药方给他补补身子,这身子现在也太弱了些。”
“那主子什么时候能醒?”四书期待的问。
“唔……这个……”楚连城为他止住了血,帮助四书把他放到床上躺好,“这就看他自己了,也许明天就好了……”
楚连城起身,一个踉跄,靠着红玉扶了一把才没摔倒,长期维持着一个动作身体都僵硬了,楚连城伸了伸懒腰,走到桌边,早有机灵的丫鬟备好了纸笔等着楚连城开药方。
推门出去才发现月已中天了,前面黄裳女子引着路:“楚小姐,奴婢是六艺,您在许府的饮食起居便由奴婢照顾了。”
“六艺?”楚连城惊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