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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赶工,这些摊贩处的花灯的做工并不怎么好,但是火光透过纸面映衬着墨点的桃花,在这花灯成群的夜晚也能体会出一番别样的风味。
离地面七八尺的地方被一根线牵引着延伸至远方,线上密密麻麻的挂满了红色的灯笼,灯笼下的流苏迎风飞舞,整条大街看起来都被红色笼罩了。
街边的商贩借着灯火和月光做着生意,叫卖吆喝说话声合成一起,热闹的氛围弥漫了整个街道。
“这几天晚上是这些天最热闹的时候了,为了花灯赛,很多人都竭力做出最与众不同的灯,自然吸引了很多人来看,现在时候还早,很多人都还没来,等到酉时末的时候,差不多所有人都汇集在会场,这条街上的人到时候都走的差不多了,会场那里才是最热闹的。”许长安慢条斯理的说。
身边有人笑闹着和同伴一起跑到他们前面去,两人也不着急,依旧慢悠悠的走着。
“会场在这条街的尽头?”楚连城问。
许长安答是:“那快地皮早就被孙家买了下来,专门供作每年的花灯赛所用。”
楚连城提着那盏画着点点桃花的灯不紧不慢的走着。
抬头看前面,双眼所及之处也看不见街道的尽头,只能感觉得到这条路似乎很长很长。
第20章 第二十章
身边的声音越来越少,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
楚连城微微探了探头,前面不远处灯火通明,人人提着一盏灯,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花灯汇集在一出,乍看过去,煞是壮观。
人群中间围着一个红色的宽大台子,台上挨着摆着数十把藤木椅子,椅子中间搁着一张小几,几上几个杯子一个茶壶。
椅子前面安放了五排小桌,每排有十多张桌子,是一会儿用来放花灯的。
“戌时才真正开始,还有一刻钟左右。”许长安说,“不然我们先去对面的茶楼坐一坐?”
楚连城摇头笑道:“站在这里,听他们说话,看他们的动作表情,感受着这热闹的氛围,其实也是一种享受呢。”惬意的闭了闭眼,随即想起了许长安的身体,“只是你的身体,能受的住么?”
许长安道:“我好歹也是个大男人,被你这么一说倒像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了……要是受不住了,我自己就先行休息去,我可不会亏待了自己。”
楚连城点头赞同:“这才对,这样对自己才好。”
许长安哭笑不得的摇头,一手提灯一手指着台上的那些椅子道:“台上一共放了九张椅子,取自‘长长久久’之意,每年的这个时候孙家都会请八个在上京最有威望的人坐上去,另外的一张椅便是孙仕自己的,这九个人会作为最公正的人来评出最好的花灯。”
说话间边看见有人陆陆续续的上去做好。
“咦……”楚连城低呼,“那不是你那天的那个李谦然么?”
许长安道:“这上京的四大才子在上京也是很有地位的,代表的是整个上京乃至整个南楚的文人,自然是有资格坐上去的,之前每次去的都是赵遥之。”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那天在一品楼听到的谈话,楚连城道:“那位赵公子今天不去,想来应该是为了避嫌吧。”
许长安淡淡点头。
李谦然一个清秀的文弱书生在七八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中间稳稳当当的坐着,左边紧挨着胖乎乎的孙仕。楚连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开来,低声在许长安耳畔说:“你说这位李公子现在心里怎么想的?”
许长安干咳一声,附在她耳边道:“想来,人都是要被衬托的,李公子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其他人心中一定在感叹年华易逝。”
说道最后的时候,许长安楚连城两人都忍不住有些叹息。
没一会儿戌时便到了,台上的九张椅子也坐满了人。孙仕腆着胖乎乎的大肚子走到台中间随意说了几句,大抵是感谢大家的支持将孙家的产业越做越好,又祝福大家今天能够尽兴,便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了司仪。
楚连城混在人群中道:“我还以为孙老爷会长篇累牍的说很久呢。”
许长安不着痕迹的护着她免得被其他人撞到,闻言笑道:“这时候所有人都希望能够看到参赛的花灯,谁愿意听他一个胖老头子讲这些?他自己也明白,也就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恩。”楚连城赞同的点头,“言语贵在精不在多。”
司仪一一介绍了台上的人之后,站在一边唱了一喝,尖声道:“花灯赛正式开始。”
有人点了火炮,“噼噼啪啪”的炸响声惊得楚连城紧紧捂着耳朵。
许长安双手环着她,远远看去,竟将她拢在了怀中。
火炮燃尽的时候,楚连城才发现两人暧昧的姿势,不着痕迹的挣脱开,许长安也顺势放下了手。
“请各位参赛人员将你们的花灯呈到桌上来。”司仪在台上唱。
便有人提着花灯在司仪身边的丫鬟那里领了牌子,将花灯交给丫鬟,丫鬟接过依次放在桌上,花灯前的铭牌是对应的人的名字和号数。
那些人便退到台下的最前面,目光灼灼的盯着台上四散开来认真商量评判着的九个人。
“这些桌子够了么?”看着络绎不绝上去的人,楚连城轻声问,缓解着两人之间的尴尬。
许长安道:“应该够了的,这里位置不小,若是不够也能随时添上一些。”
不多时,各色纷呈的花灯便都被摆在了桌上。
许长安护着楚连城走近了些,以便看得更清楚。
台下的人都熙熙攘攘的围着台子,台子近处周围水泄不通,想挤也挤不进去,楚连城和许长安便站在稍远的地方,仗着眼力好,也能够清楚的看见台上花灯的模样。
“咦……”楚连城低呼,伸手指了指台上的一个,“那个……那个荷花灯,很想昨天的那个呀。”
许长安细细看去,掩唇笑道:“和昨晚的那个一模一样,的确是那两个老夫妻做的。”
楚连城疑惑道:“既然不是他亲手做的,怎么还可以参赛?”
许长安摇头道:“不是他亲手做的,但是却是他买来参赛的,虽然刻板的用了一模一样的,但是花灯赛上没有不能买其他人的花灯来参赛,这个人并没有违反规则。”
楚连城撇了撇嘴,转眼去看其他的花灯了。
各色的花灯集各类人的所长,他们把自己能够找到的最好的花灯呈现在花灯赛上。所有人都能大饱眼福。
台上的那些花灯大都色彩鲜丽,以花的形状为题,类似众多的花灯汇集在一起,在平日里看起来很出彩的花灯忽的也很平凡了。
除了那个眼熟的莲花灯,另有两盏灯最为显眼。
一盏宝塔形状的花灯周身被粉色的轻纱笼罩着,月色通明,甚至能够看见灯里面的红色花烛,灯面上绣着的鸳鸯戏水的精致的锦纹显得愈发的栩栩如生。
另一盏似是一盏孔明灯,白色的灯罩上泼墨绘出零星几树桃花,树下一个白色背影昂头注视着树上的桃花,黑白分明的吸人心神。
四书走到许长安耳边低语几句退开,许长安点头笑问:“这台上的五十多盏花灯,楚姑娘觉得哪盏最好?”
“各有千秋。”楚连城说,“不过我倒是觉得那盏鸳鸯锦绣宝塔灯和那盏墨绘的孔明灯更为出彩一些。”
许长安轻笑点头道:“真是巧了,我也觉得这两盏好,像是浓妆艳抹的美人中清秀的未施脂粉却天生丽质的女子。”
“若是在平时,其他的灯也是很好的,只是所有的放到一起对比的时候,就没有最先开始的那么好了。”楚连城道,“这些花灯赛也是需要出奇制胜的。”
“不如我们打个赌。”许长安说,“就赌今晚那盏灯能够得到灯魁。”
略一思索,楚连城便点头答应,狡黠的笑道:“既然要赌,那一定要有彩头了,许公子你说呢?”
许长安哑然失笑:“是是是,楚姑娘说的是……这样……若是楚姑娘赢了,我便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你做一件事,若是我赢了,你便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我做一件事情,你看怎样?”
“好啊。”楚连城敛着眉睫笑,灯火明明灭灭的打在她的脸上,“那我赌那盏孔明灯,不知许公子赌哪一盏?”
许长安没想到她这么干脆便应下来,近在咫尺的微笑让他的心跳忽的漏掉一拍,强笑道:“我倒是觉得台上的这些灯一盏都赢不了。”
楚连城惊异的瞥他一眼:“今天参赛的这些灯都在这里了。”
许长安摇头笑道:“你看最后那张桌子。”
最后那张桌上没有放花灯只孤零零的放了个铭牌。
楚连城眯着眼睛轻声道:“你赌那盏灯?”见许长安肯定的点头,皱着眉,“你都没看见那盏灯到底长得怎么样,你怎么知道那盏灯一定会赢?”
你该不会是故意敷衍人吧。这句话楚连城未说出口,却被许长安看出了心思。
许长安道:“那盏灯一定会赢。”
楚连城摇摇头,觉得他的自信来的莫名其妙,但想想他平日神神秘秘的行径也就释怀了,说不定是通过什么她不知道的渠道知道的。
只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即使输了也见不得都是坏处。
正想着,忽的被人撞得一个趔趄。
楚连城一惊,反射性的抓着离她最近的人稳住身体。
许长安扶着她,目光如鹰的盯着撞到她的人。
那人一惊,浑身抖了一抖,低眉顺眼的对着楚连城和许长安鞠躬,一个劲的道歉。
楚连城并无大碍,窘迫的放开了许长安的手,许长安却不放开,别开脸看见撞到她的像是一对夫妻,夫妻两人都是满脸憨实的模样,撞到人后满脸的惶惶不安。
见人道歉了,楚连城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挥挥手轻声道:“我没事,你们有事先去吧。”
夫妻两千恩万谢的走了,楚连城看见那丈夫像是受了伤,脚下一瘸一拐的,额上还包着浸出血的纱布,她的妻子小心的搀扶着他往前面挤去,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许长安凌厉的盯着四书,四书低头不做声。
楚连城知道他是责怪四书护卫不力,遂摆摆手:“谁没有个磕磕碰碰的,他们那不是不小心么,我也没什么事的。”
许长安也知道他是迁怒,有了台阶下,便沉声道:“没有下次了。”
四书连连点头,抬头的瞬间感激的看了楚连城一眼。
楚连城一直看着那对夫妻挤到最前面,那个丈夫大声说着什么却被淹没在了人声之中。
连接好几次之后,前面静了一阵忽的“轰”的一声发出巨大的一阵骚动。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许长安知道楚连城好奇,对四书使了个颜色,四书会意,仗着他身量瘦小,“哧溜”几下便溜到前面去了。
过了一会儿,前面的骚动渐渐平息,那妻子扶着她一瘸一拐的丈夫从人群中走出来,丈夫手上提着那盏鸳鸯绣纹宝塔灯,没了先前的急躁,妻子出来的时候看见楚连城的时候还对她腼腆的笑了笑。
台上的司仪尖声唱着那盏鸳鸯锦绣宝塔灯算是作了废。
台下的人吵吵闹闹半晌才停下。
楚连城心中疑惑,便见四书小跑回来,微微喘着气,在他们身边讲述着刚刚在前面发生的事情。
先前撞到了楚连城的的确是对夫妻,那丈夫名叫刘大庆,那妻子刘李氏。
最开始的时候那盏灯的铭牌却是一个叫张二柱的人的。
刘大庆和张二柱是邻居,夫妻两人一直安分守己的种田耕作养家糊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张二柱却是个游手好闲的懒人。
前些日子,大夫诊出刘李氏有了身孕,刘大庆想到将来会有一个孩子,一直很高兴,又想着花灯赛即将来了,便想给他媳妇儿做一个精致的花灯,送给她也送给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刘大庆长年下田种地的一个俗人,第一次做花灯这么个精细易碎的活,小心翼翼的就怕他力度一个没掌握好没轻没重的把花灯折碎了。
每日劳作之后,还要等妻子睡着之后,半夜偷偷爬起来接着月色小心的做着花灯,或者趁妻子没在家的时候偷偷的做。他没让妻子知道,他想在花灯赛这天在做好了在拿出来给媳妇,给她一个惊喜。
今天刘李氏一大早出了门,去买些布匹回来做些新衣,刘大庆没有跟去,躲在家里将最后一点完工了,准备偷偷藏起来,等到晚上两人一起出门赏灯的时候再拿出来给她。
未曾想到被隔壁的张二柱看见了。
张二柱见那盏灯做的精致好看,又想到花灯赛即将来临了,更见识过孙家给第一名的丰厚奖赏,见财心起,跟刘大庆讨要这盏灯。
刘大庆自然不答应,张二柱便打算硬抢,两人推推搡搡,刘大庆却更顾忌怕伤了花灯,一直不敢使劲,张二柱便一把将他推倒,又怕他追上来,随手拿了块大石头砸到他头上将他砸晕,这才心惊胆战的拿着灯来参加花灯赛。
刘李氏回家的时候没看见刘大庆,以为他出去了,也没怎么在意,等到收拾屋子的时候,闻到了血腥气,又一直没看见他人,这才慌了,招呼着左邻右舍的到处找他,终于在自家床底找到了满脸是血的刘大庆。
刘李氏差点被吓得动了胎气,赶紧和邻居将他送到医馆去。刘大庆戌时左右的时候才转醒过来,醒来安慰过了妻子,想起他精心做的花灯就这么被人偷走了,越想越不忿,将事情说了出来,决定来到花灯赛上拆穿他。
这才有了先去两人行色匆匆撞到楚连城的一幕。
楚连城和许长安闻言,俱是一叹。
“那个张二柱可真够混账的,他人现在呢?”红玉气哼哼的说。
四书摇头:“没看到了,怕是趁先前混乱的时候逃走了吧。”
红玉哼一声:“可别让我看见他,要是我遇见这么个人,一定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我南楚还是有王法的!”
楚连城笑瞥她一眼:“前面那些人大概也都听见这件事情的始末了,事情闹这么大,自然有官府去管的,入室盗窃还蓄意伤人,南楚的国法官府的牢房可够他受一阵子的了。”说着转头,朝着许长安,“你说是不是,许公子?”
许长安见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一跳,竟以为她识破他的伪装,又猜到她是在试探,便谦恭道:“是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定会有人将张二柱严加查办的。”
楚连城笑道:“许公子何用这么谦恭,左右这些和我们关系不大……昨日听说赵遥之是会参加花灯赛的,只是怎么好像没看见他人呢?”
许长安闻言,看了看才道:“果真是没看到……但是他昨日说的那么信誓旦旦……你看李谦然是不是很注意那盏孔明灯?”
被许长安这么一提醒,楚连城果真发现李谦然对那盏孔明灯毫不掩饰的喜欢。
“我们还是隔得有点远了,要是离得近一点,我就能分辨那盏灯上的画是不是赵遥之的墨宝了。”许长安有些遗憾,“赵遥之身为丞相之子,宰相门前七品官,要是他亲自来的话,肯定会有人不假思索的认为他施了压,他应该是让别人代替他来的。”
楚连城点头,示意明白了。
台上所在的花灯都一一对比完了,孙仕走到司仪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便听到司仪在台上高和一声:“四十八伍井的花灯呢!四十八号伍井!”
台下有人应了声,四面的灯火忽的全灭了!
一片黑茫茫中,人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不少人被吓得连连惊叫。楚连城只觉得被许长安握着的手越发的紧了,忽的被拽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