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狐 作者:凤蛮娘(晋江2012-07-03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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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非狐 作者:凤蛮娘(晋江2012-07-03完结)-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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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不追过来,只是指着夜光一直笑:“你在可怜我?这世间所有的人都能可怜我,就你没有资格!……我失去的东西有够多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替我全部讨回来?”接着又说什么她的咒术没有不灵验的,随后仰天大喊着一个名字,反反复复念着,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夜光越听越是不解,身旁的绿樱早已被吓住,手上一松,那一捧璀璨明珠便滚落一地。
  冷宫的大门突然被人破开,无数人接连闯进,嘈杂人声一扫此间的幽冷。
  夜光尚不及反应过来,身前晃过一袭华美衣裙,几乎晃花了她双眼。两个力气极大的宫人将她和绿樱远远分开,眼前又闪过绮罗绫锦,迎面便是一掌。
  夜光只觉眼前都是星光,捂着嘴从地上爬起来,舔了舔从唇边流出的东西,只觉满口都是腥味。
  抬眼发觉那个疯癫的美妇人也被几个壮妇按倒在地,却还挣扎着大笑,直到嘴巴被人用泥巴填封住。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夜光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又被禁足,而那些一直照料她的宫人有段时间走路都不是很稳。
  后来从宫人们语焉不详的对话中得知,冷宫中的那个女人是曾经圣宠一时的华颜夫人,蕣华夫人的亲妹妹。
  当年两人一同被选入宫中,同时得到圣上的宠爱,并称“淮南双姝”。可惜好景不长,华颜夫人自小产后,脾气变得极差,不久后便发了疯。
  冷宫那处宫苑原本是她当夫人时住过的地方,在她疯了以后,圣上也没有将她迁到别处,依然让她留在那里。
  只是他从此再无踏入那里一步,任她的宫苑长满荒草,夫妻恩情一夜成空。
  几经辗转颠沛,当年的华颜夫人已不知魂归何处,而她的姐姐蕣华夫人却依然风采依旧,一身荣宠不减当年。

  璧奴迦若

  待夜光将思绪从往事中抽回时,已身处洵都宫中的一处暖阁,宫人让其等候夫人传唤。
  思柳被带到了别处,暖阁中除了她,便只有几名宫人在左右伺候。
  室中暗香如缕,燃的不知是何处寻来的奇香。
  夜光起身踱到屋中几盆牡丹前面,假装作赏花。姚黄魏紫,开得正是时候,而夜光其实无心观赏。
  几扇轩窗敞着,她却倍觉闷热,连心情也变得十分烦躁。
  这分明还是早春时节!
  可她的心境为何如此凌乱?
  仿佛团团浓雾笼罩,数步开外便是一片茫茫白色。而浓雾之后似乎掩藏着什么令人不安的东西,让她不由想要退却逃开。
  趋利避害本是一切生灵的天性。
  但夜光一察觉到自己有逃避的想法时,却愈加烦躁恼怒。
  她性子中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拧劲,只恨不得直接抽出长刀来,手起刀落将浓雾斩破。她倒要看看,这背后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
  阁门霍然被拉开,将漫天斜阳暮色都迎进来,连地砖染上一层霞色,如烈焰焚烧。
  一人逆着光疾步朝她跑来,夜光半眯着眼,侧首避开那道与他一齐到来的炫目光芒。等来人站定时,夜光才看清他的容貌。
  那人穿着一袭雨过天青色的长袍,分明是到了加冠的年纪,却并未束冠,满头乌发随意用发带挽着。他似乎跑得很急,捂着胸前微微喘气,随后绽开一个傻乎乎的笑脸:
  “妹妹!”
  这便是令王岫感叹不已的前朝昌王,如今的痴儿周璧了。
  虽是一母同胞,夜光却并未见过这位兄长,这其中的原由说来酸涩,不提也罢!
  如今兄妹初次相逢,所处的地方却有些微妙。好在这两个人里,其中一个是傻子,而另一个还震撼于兄长的美貌中,谁也不曾察觉至此。
  周璧五官柔和,分开看时并无出挑之处,一旦凑到一起,便格外的赏心悦目,皎皎容色甚至比女子更艳更丽。
  倘若他的目光中再少些呆滞空濛,就算是再英挺的入鬓剑眉,恐怕也压不住他眉眼间的风流婉转。
  怪不得王岫连连感慨,说他既然已是痴了,又何必有如此美色?君子怀璧已是大过,何况你这落魄失势的前朝皇子?
  萧融匍匐在对面屋檐上,将暖阁中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自夜光再次偷偷潜入陈王府,便被萧融发觉,随即他也跟了过去。夜光似乎一直没有察觉到他的跟踪,也不知是她太大意了,还是当萧融是隐形的。
  既然如此,萧融干脆明目张胆地跟着,直至进入宫苑。宫中侍卫虽多,但都是些寻常的凡人,要避开他们的觉察,对萧融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这个怪女人突然换了身份,闯进深宫中来,到此意欲何为,萧融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周璧见‘绿樱’一直盯着他看,忸怩不安地乱扯着衣袖,又低下头打量自己周身上下,怯怯问道:“妹妹,你怎么老是看着我,我衣服没有穿反,鞋子也没有穿错,玉佩也没有丢啊!”
  夜光这才收回灼灼目光,学着绿樱的神态微笑:“没有,你很好。”
  周璧便挠着后脑嘻嘻笑了,又忽然哦了一声,像是猛然记起什么来,大咧咧地朝她伸出手:“妹妹,上次说要做给我的香囊呢?”
  好在夜光出来时还记得绿樱说过的话,不忘从衣箱里带出几个来,此时听周璧这么一问,便全掏出来,递到他的手中。
  哪想周璧早抢先一步尽数抢到自己怀里,然后一溜烟跑到角落里翻来覆去地看,还不忘发出阵阵傻笑。
  几个宫人见此,纷纷以袖掩唇偷笑。
  夜光近乎无语,也不好责备或是取笑他什么。
  周璧生得略显单薄瘦削,单看背影依然是少年郎的模样。
  小时候她就常听别人提起她的这位兄长,说他是何等的聪慧伶俐,皇帝见他生得如珠似璧,便为他取名为璧,小名璧奴。
  夜光在城外的那几日,便听人说了周璧是如何变成今日的痴傻模样。
  可今日见到他,情况却比她听到的还要严重许多。
  ……听别人说起,听别人说起!她到底错失了什么,事事都需要别人来告诉她?
  夜光咬着唇移开目光,一眼瞥见暖阁外头有人朝这里走来,忙将脸上神色收拾好。
  来人是个身穿宽袖长袍的年轻女子,头上高高挽着发髻,饰以满头珠翠。但她好像不怎么习惯这副装扮,行动间不时会被裙角绊住,几番差点摔倒。
  她步履匆匆,面露焦色,似乎在追赶着谁,但又不敢跨出太大的步子,以免被人说有失仪态,只得加快步伐,一路迈着碎步疾行而来。
  行至暖阁前,又险些被台阶绊倒,早有宫人眼明手快将她稳稳扶住。
  那女子却无视宫人的搀扶,只朝四周打量一番,待看见角落里那个身影时,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匆匆上前将他从角落里拉开:“我的好人,你怎么跑角落里去了,又看蚂蚁搬家吗?”
  周璧扬了扬手里的香囊,呆呆笑了:“这是妹妹送我的,你看,这是鸳鸯,这是蝴蝶……”
  女子连忙抬眼,这才注意到‘绿樱’也在,顿时颊飞红霞,羞涩地低垂下头:“迦、迦若让良娣见笑了。”
  此女乃是数月前哥舒帝为周璧娶的一房妻室,姓赫连,名迦若。
  赫连氏本是哥舒大姓,但家族早已式微。哥舒氏南下称帝后,一路封侯拜相,封到最后,几个赫连族人也只在朝中担任着些无关紧要的小官,足见这个家族是如何没落。
  据称,这赫连迦若的父亲便是陈王哥舒叶麾下的一名副将,母亲则是汉家的舞姬,在赫连家中位份低微,连带着赫连迦若这名庶出之女也不被重视。
  皇帝放璧奴出宫后,曾命臣下为他寻一个妻子。但周璧身份微妙,神志又不如常人,自然没有世家大族愿意与他结亲。
  赫连老爹琢磨了许久,觉得舍出一个庶出的女儿,不但能讨好哥舒叶,还能与极受宠爱的槿夫人攀上关系,怎么算都是赚,便忙不迭地应下了这门亲事。
  赫连迦若没能继承到她那纤丽温柔的母亲的容貌,长眉深目高颧骨,再加上一头黄发,怎么看都是典型的胡人女子。
  她生来清瘦,骨架又偏大,脸上虽仔细敷着层层铅粉胭脂,也能看出她原本的肤色并不够白。
  那时评判美人的标准是白皙纤瘦飘逸,且有一头丰厚乌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赫连迦若都算不上美人。
  像赫连迦若这样的女人,只适合背负长河落日,身下骏马四蹄如风,一骑掠过广阔绿野,如此才能彰显出她的美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叫她顶着一身珠玉绫罗,守在广厦绣阁之中。
  赫连迦若见周璧的衣衫有些乱了,便欲伸出手去为小丈夫整理一下,方伸出一半时,转首偏偏迎上夜光的目光,登时又羞红了脸。
  恰好有宫人来传三人过去,这才解了她的尴尬。
  洵都宫的正殿朗阔纵深,夜光记忆中层叠垂挂的纱幕早已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碧色玉珠串成的珠帘,或是便是高大沉重的素面屏风,作为屏障和隔断。
  这些碧色玉珠是外邦进贡之物,送来时原是数尺见方的完整玉石。中原人向来以和田白玉为贵,对这些外邦的美玉并不觉有多稀罕。
  于是这块玉石只好静静躺在深宫中的某处杂房里,直到哥舒氏张牙舞爪挥着马鞭长刀闯进洛阳帝宫时,才得以重见天日。
  哥舒帝见它碧绿通透,便认为是稀世奇珍,忙命人打磨成圆珠,串成珠串,送到他新纳的美人手里。
  美人倒是含笑谢恩了,但转眼便命侍女将珠串拆了,制成珠帘,高悬于宫中各处。然后命人请来圣驾,对他说如此美玉只适合如此装饰。
  哥舒帝这才恍然大悟,忙命人四处搜罗羊脂白玉来讨好美人。
  珠帘微微晃动,玎珰作响,槿夫人半倚着软靠,怀中抱着乌毛幼猫,一人一猫都慵懒地地半眯着眼。
  这日原是她的寿辰,但她的衣着妆扮却颇为素淡,浅绛色衣袍上只有衣缘处绣了祥云蝙蝠,繁复华美的步摇宝簪也一概不戴,只略略点缀了几支珍珠攒花。
  即便如此,她的艳丽容光依然耀眼夺目。
  或许国色天香之色原本就不需要珠玉点缀,绫罗衬托。
  她已生育了四个儿女,年纪也过了三旬,而今尚有如此美貌,真叫人无法想象彼时风华正好的她到底有怎样的绝世风姿。
  周璧三人齐齐上前行礼,夜光的那一句‘阿娘’尚未说出口,只见槿夫人眸中一亮,换上和暖神色柔声轻唤:“璧奴,过来。”
  周璧愣头愣脑上前去,在母亲身边坐下,手中依然摆弄着香囊,像是要把它弄出一朵花来。
  槿夫人丢开怀中小猫,拉起周璧的手,又摸摸他的脸,看了半天才暖笑道:“璧奴倒是略壮了些。”
  “壮了不好,太壮了会被宰掉的。”周璧嘻嘻直笑,又将手里的香囊炫耀似的递给母亲看。母子二人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把一旁的夜光和迦若都忘在脑后。
  终于槿夫人舍得将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开,望到阶下二人,落到‘绿樱’脸上时,夜光全身不住一僵。
  槿夫人幽幽笑道:“小绿樱也在?看你,还是这般瘦弱,哪年哪月才能为陈王添个孩子啊?你若是有一分像我,也不至于……”没说完便意味深长地笑了。
  她说话的语速很慢,声音温温糯糯的很是动听,却字字冰凉,逼人刺骨。
  夜光一时失笑,她果然没有变,还是当年那个冷心冷面、言辞犀利的女人。

  丧家之犬

  纵使心中哂笑,夜光依然低垂着头。不知若是绿樱在此,她又会如何应对?夜光想不出来,只好缄默不语。
  槿夫人见她沉默,便有些不悦,恼她得陈王宠爱却不懂主动邀宠。
  身为前朝宫眷,除了赢得新君青目,再生下一儿半女傍身,哪里还有她们的立足之地?
  若不是她当年抛开一切道义枷锁,背负着所有人的指责和唾骂,凭借自己的美色去讨好那个异族老头,今日她们母子哪还有命坐在这里?
  君臣父子,忠孝节烈,那一套虚词说起来倒是很动听,可惜乱世中若要生存,便完全不需要这种东西!槿夫人握着璧奴的手,指间不觉渐渐用力。
  林氏一门父子五人都战死边疆,作为臣子,林家无愧于先帝。能侥幸活下来的林家人已是所剩无几,他们有权选择如何活下去,无需旁人来说三道四。
  “阿娘?”周璧从母亲手里拽出自己的手,皱眉揉着手腕。
  槿夫人被他这一声唤回心神,她察觉自己的失态,迅速将表情放得缓和些,转而问道:“怎么没看到麒麟儿?”
  麒麟儿是槿夫人的幼子,年仅三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这会不知又跑到何处玩耍去了。
  底下人尚未回答,众人便听见洵都宫前传来一阵喧闹。
  一个小小身影将乳母随从都甩在身后,飞奔至众人面前,一路撞进槿夫人怀里,身上的泥巴也糊了她一身。
  头顶髡发左右垂辫,留的是哥舒孩童的发式。
  “麒麟儿?”槿夫人生□洁,忙蹙着眉挥开他的小手,又责问左右为何让小皇子嬉耍成这副模样。
  麒麟儿依然嬉皮笑脸的,将手中之物举到母亲面前,“阿母,这好不好看?”
  手心里分明是一条手指粗细的红棕色毛虫,正弓起头部看向槿夫人。
  槿夫人一时花容失色,浑身颤颤不止。
  麒麟儿不曾觉察到母亲的畏惧,只是见母亲不说话,于是又将毛虫凑近些,可怜槿夫人已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给我!”一旁的周璧趁麒麟儿不注意,一把将他的虫子抢过去。
  麒麟儿气得跳脚:“还给我!”
  “不给!”周璧边跑边跳地躲开麒麟儿挥舞着的小拳头。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追赶打闹,偌大个洵都宫一时间人仰马翻。
  等到筵席开时,两人还互相拉扯着。麒麟儿是小孩,周璧也是孩童心性,两人谁也不肯先服软。还是迦若和麒麟儿的乳母劝了半天,才将他们二人劝开。
  乳豚炙,黄雀炙,鲤鱼脍,芋子酸臛,五味脯,并时鲜珍蔬,席面上尽是南朝菜肴。
  夜光随众人落座,尚未举筷之时,便有青衣宫人来报,说程长离程国师在宫门外候着,欲进宫来为槿夫人祝寿。
  槿夫人不由又蹙了眉,纵然哥舒氏是外族,不拘于南朝的繁多礼节,但是外臣也不应到后宫中来。
  更何况,无论是哥舒还是南朝,都没有臣子向国君的妾室贺寿的先例。
  程长离此举未免太过怪异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槿夫人想了想,命那宫人向国师道谢,告诉他洵都宫中有女眷在,多有不便,请国师见谅。
  一语未了,自宫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槿夫人尚未来得及问发生了何事,只见门前身影闪动,程长离竟硬闯进来,手中按着三尺宝剑,昂然站在众人面前。
  洵都宫中一些年轻女官不曾见过此等场面,纷纷惊呼着躲开。
  槿夫人漠然凝视着他:“不知国师所为何来?”
  程长离也不多说客套话,直截了当答道:“程某察觉都到有妖物混进洵都宫,请夫人和小殿下暂且回避。”
  说着又将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夜光身上,“只是请这位小娘子留下。”
  周璧一听,旋即冲到夜光面前,将她护在身后:“不许欺负我妹妹!”
  程长离幽然冷笑:“你真的认为她是你妹妹?”
  周璧反唇相讥:“她不是我妹妹,难道你是?”
  程长离指着夜光:“你为何不去问她?”
  周璧听他这话,便转头去看身后之人,宫内的众人也纷纷将目光聚到她身上。
  但见‘绿樱’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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