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狐 作者:凤蛮娘(晋江2012-07-03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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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非狐 作者:凤蛮娘(晋江2012-07-03完结)-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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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非狐
  作者:凤蛮娘

  急雨之夜

  风斜雨急,连日来不曾停歇。
  国都洛阳城门紧闭,京畿卫在城中各处要道皆设了关卡,不断盘查过往行人。
  城中百姓惶恐不安,无心料理生计,宁可早早散了市集,闭了商铺,瑟瑟守在家中,暗自猜度着事态的进展。
  风雨渐急,不时有京畿卫将士踏过青石长街,靴声整齐划一,肃杀凌冽在半空中回响。
  夜色深沉如墨,晋王府前的两盏白色风灯在风中左右摆动,惨白色的光芒显得格外的刺目。
  晋王府的四周早已被金龙卫团团围住,不容任何人靠近。王府的正门前,数十名身着明光铠,手持戟刀的金龙卫在大雨中岿然不动。
  忽地,风雨中隐隐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若仔细听辨,便可发觉这声音乃是从晋王府内院的方向传来。
  锵锵霍霍,其声此起彼伏不止。
  王府内外早已是重重封锁,不容外人任意出入。三更半夜里竟有人在王府中搏斗,莫非是有哪个大胆狂徒闯入了王府?
  此时晋王府内一处偏殿里,陈王哥舒叶盘膝坐着,命他的亲兵金龙卫在殿外戍卫待命,身侧只留中郎将王岫一人。
  因为异母兄长晋王哥舒藻新薨,此时哥舒叶身上所穿的是一身素服,无章无饰,甚是朴素。哥舒叶乌发微卷,深目高鼻,眸色也是浅褐,一望便知不是中土人士。
  哥舒一氏本兴于漠北荒原,十年前趁中原内乱,引兵破关南下,占据了南朝的半壁江山,定都洛阳,国号为“燕”。
  哥舒帝好大喜功,称帝后便大兴土木,建宫殿,筑庙宇,四处搜罗美女珠玉。
  十年过去,洛阳城中歌坊酒坊林立,日夜丝竹歌舞,灯火彻夜不息。
  昔日的修罗场已变成了如今的温柔乡。
  然而哥舒帝的爱子,晋王哥舒藻却突然被人发现在自己的王府中暴毙。此事一出,震惊朝野上下。
  哥舒帝果然大怒,疑心爱子被人谋害,遂下令紧闭洛阳城门,调遣十万京畿卫屯守洛阳内外。
  哥舒叶与兄长年岁相当,兄弟间的感情向来十分敦厚。晋王的死讯传来之时,他即刻进宫面圣,伏在哥舒帝榻前恸哭,说愿请命彻查兄长的死因。
  哥舒帝见他说得恳切,便应允了他,命宗正府、大理寺等协同他迅速查出真相。
  哥舒叶随即调来金龙卫包围了晋王府,严禁任何人出入。
  随后,宗正府尹亲自带着几名经验丰富的老仵作进了王府,验了两日却毫无结果。既不是毒杀,也不是谋杀,晋王死前也没有任何挣扎和抽搐,是在安详中走向死亡。
  晋王正值盛年,身体健硕,一向无病无灾。
  哥舒叶提审了晋王的亲随,得知他死前还曾入宫同皇帝对弈,商讨朝中大事,回府后便进书房去,像往常一样观书品茶。不料几盏茶过后,晋王突然卧倒在地,动也不动,从此再也没能醒来。
  哥舒叶同宗正府、大理寺追查了好几日,仍是查不出线索。
  而此时洛阳城中,来了一名白衣术士,称晋王府中妖气纵横,定有妖孽四处滋事,祸害凡间。
  此言一时流传甚广。
  大理寺卿同宗正府尹二人凑到一起琢磨此事,认为妖孽作祟不无可能,便说动了哥舒叶,请了那名术士到晋王府中来捉拿妖物。
  偏殿侧面是一个名为“清心”的小湖,清心湖对岸的楼阁小巧精致,本是晋王姬妾的居所,今夜变成了术士捉妖的地方。
  哥舒叶敲着乌木案,心情有些烦躁。殿外打斗的声音已经响了一夜,也不知情况到底如何了?
  哥舒叶按捺不住心头的不安,突然一跃站起,阔步朝殿外走去。

  狐女璎珞

  “殿下!”中郎将王岫一跃上前,将哥舒叶拦住。王岫身形甚高,挺立时如一杆乌枪般笔直,即使是对哥舒叶说话时也只是略微垂头。
  哥舒叶迟疑了一下,无奈叹道:“我只是心中着急。”
  王岫表情纹丝不动,答道:“事已至此,殿下着急也没有用。”
  哥舒叶点点头表示同意,折身回去坐好,默然不语。
  这个案子是他向皇帝求来的,办好了是他分内之事,若办不好便是罪过。
  哥舒叶接手此案后,立刻传唤了所有与晋王有关联的人,问审,拷打,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用过了……
  疑犯虽有不少,却无任何凭证,还牵扯些一堆无关要紧的枝枝蔓蔓,徒添许多麻烦。
  宫中圣命频催,他只好硬着头皮和宗正府尹、大理寺卿等大臣一同上奏,说晋王是无疾而终,并非他人加害。
  可惜皇帝痛失爱子,心内如焚,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随后数道圣旨接连颁下,命他们一行速速将晋王一案查明,如若不然,便领着自家内眷出京,回北边去给先祖守陵。
  哥舒氏先祖的陵寝远在漠北,自十年前南下称帝后,荒凉严寒的故土已没有族人居住,等同于废弃。
  如今若把朝臣逐去此间,何异于流放?
  朝中诸多大臣皆为哥舒叶鸣不平,认为他一心为追查兄长死因奔波劳累,兄弟之情苍天可鉴,可惜皇帝看不清这一切,还一味怪罪于他。
  皇帝的子嗣并不多,皇长子在早几年前薨逝,如今晋王也亡故,仅存的成年皇子只剩陈王一人。
  倘若他被驱逐,待皇帝百年之后,这哥舒朝的锦绣江山又该托付谁人手中?
  旁人感叹不已,哥舒叶倒显得很镇静,每日仍与大理寺、宗正府的一干官员埋头查案。无奈与晋王有关联的人抓了一拨又一拨,案情仍全无进展。
  直到日前,洛阳城中流言四起,说洛阳城里藏着许多妖物。
  这话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信的人终日惶惶不安,唯恐自己下一刻便成为妖怪的果腹之物:不信的冷眼嘲笑那白衣术士,断定他只是借机故弄玄虚,好博得一番虚名而已。
  宗正府尹等大臣多倾向于前者,这倒让这桩无绪案件找到了一处突破:或许晋王的死真是妖物所为也说不定!
  哥舒叶便也同意了让那白衣术士到晋王府来捉妖。
  只是那人进去了许久,除了打斗声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动静,哥舒叶有些坐不住了,又不好当着一群下属的面发作,只好暗自咬牙切齿地说:“他最好真的能把妖怪给我抓出来!”
  与此同时,一辆油壁轻车自远处驶来,在晋王府门前缓缓停下。
  有一名玄袍男子自车中走出,相貌倒是普普通通,平常得很,但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超凡气度,让人一望便知此人不可小窥。
  他举步踏上王府前白玉长阶,对从府内传出搏斗声置若罔闻,连一丝惊讶的神情都没有,仿佛心中早有所料。
  一人上前为他撑起伞,另一人叩开了晋王府森严禁闭的大门,将他迎了进去。
  玄袍男子负手徐行,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左右金龙卫纹丝不动,仿佛谁都没有来过一般。
  那男子一路穿过重重宫阙,绕过层层曲廊,直入王府女眷所居住的内院。
  搏斗声愈加清晰,偶尔还夹杂几声女子的呜呜哭咽,伴随着漫天雨声,在昏暗凄凉的晋王府中不住回荡。
  那玄袍男子听了,嘴边却逸出一丝冷笑。
  那几个人承了圣意追查谋害晋王的真凶,一时查不出线索,宁肯相信术士之言,将凶手之名都推到妖怪身上了事。
  又担心朝中有人质疑妖怪的真假,知道他通鬼神之事,便把他请到晋王府来,说是让他为妖怪验明正身。
  这晋王府里有没有妖怪干他何事?
  偏偏这差事他又推脱不掉,只得连夜冒雨前来。
  院中没有一点灯火,只有前方领路的青衣小童挑起一盏琉璃灯,光芒柔淡透着冷意,勉强照亮前路。
  转眼间,玄袍男子已走到清心湖前,对岸便是漱玉阁。挑灯在前为他领路的青衣小童停下脚步,躬身退到一旁。
  漱玉阁中似有兵刃刺透了什么,声音短促沉闷,伴随着一声尖锐惨呼,如野兽濒临死亡前从喉底发出的无助绝望的悲鸣。
  玄袍男子一听,不觉蹙了眉,隐藏在玄色衣袖下的拳也渐渐捏紧。
  漱玉阁的朱漆雕门猛然打开,黑暗中有一人提剑从内走出。
  一道闪电如长蛇般划破夜空,恰好照亮了那人的模样。
  双眸带着桃花色,眼角斜上飞挑,竟是俊美至极的白衣少年郎。只是他的脸色十分苍白,身形略微单薄削瘦,隐隐带着三分病色。
  他的襟前沾了几片血迹,鲜红欲滴,十分刺目,更衬得他的面色愈加惨白。
  夜雨深宅中,这突然出现的少年诡秘而艳丽,竟与传说中的狐妖有几分神似。玄袍男子一时恍然,险些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人是妖。
  电光一闪而过,四周又陷入沉沉黑夜,昏暗中依稀见得那人白衣皎皎,身影单薄。
  雷声隆隆,左右回廊下走出一列卫士,高擎着火把,拥着哥舒叶徐徐走出。
  火光温暖柔和,那漱玉阁前白衣少年的脸上勉强晕染出了一层血色。
  不待他人出声,他便抢先开了口,问道:“这位是何人?”目光落在深夜造访此间的玄袍男子身上,又看向哥舒叶。
  哥舒叶走到玄袍男子身侧,为二人引见:“萧先生,这位是我朝国师程长离。”虽然他是来自西域的外族,但一口中原官话却说得极好,几乎听不出口音。
  程长离略一拱手,算是与他见了礼,
  萧融的兴致似乎转瞬变淡,连回礼也懒得敷衍,侧身后退一步,半倚着门框,“妖物就在阁中,两位贵人不想进去看看?”
  哥舒叶与程长离对视一眼,并肩行过九曲桥,踏入漱玉阁中。
  阁中一片凌乱,几重罗幕扯落在地,嫣红水碧交叠,遮蔽了倒在地上的身影。地面血迹蜿蜒,正源源不断地从绫罗之下流淌而出。
  哥舒叶拔出佩剑,挑起覆盖其上的绯色烟罗。
  只见绯罗之下,一具女尸仰面倒卧在地,艳丽花容已成死色,惟有两道血痕自眼中淌下。惨白容颜同刺目血痕交相辉映,竟有夺魄惊魂之美。
  只是她的双眸至死不闭,圆睁的妙目正狠狠望向前方,目光空洞失神,让她的模样看来更为惊怖。
  哥舒叶别开目光,不愿再触到她的眼神。他自年少时便随父兄征战四方,经历无数次杀戮。本该是寒铁铸就的心肺,此时却生出了几分不忍,或者说是不敢,迫使他不愿再对上她的眼神。
  不等他回醒过来,女子尸身周围骤然泛起一团白光,身上的衣物纷纷坍落,珠翠花钿散落一地。
  等哥舒叶提剑再拨寻时,只余一头白色狐尸倒卧在绫罗血泊中,双目依然圆睁,目下是同样有两道血痕。
  程长离漠然扫了一眼,向哥舒叶点一点头,表示他已证实了狐妖的存在,随后背过身去静观檐下夜雨如织。
  王府的诸多女眷不知被关押在何处,自入夜后便坠泣不止,至今没有片刻停歇。哭声呜咽悲凉,伴着凄凄雨声愈发显得悲怆。
  是在为无端暴毙的晋王落泪,还是为了自己不知向何处去的明日?或者只是单纯的,畏惧狐妖的存在?
  廊下一排白色风灯随风摇摆不定,火光跳动,让人心生不安。程长离望着夜色中的晋王府,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萧融倚着门框,拿着一方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碧色罗帕,自顾自地擦拭手中三尺青霜上残血。碧色沾了血,化作暗沉沉黑褐色,直叫人看了心恶。
  他噙着笑意问道:“国师竟心慈至此,见不得妖物被诛?”
  这一问似乎毫无端由。
  程国师斜瞥他一眼,语声如先前般疏离漠然:“程某从来没有多余的慈心,何况那只是一只狐!”
  “不是狐,”萧融略直起身,对上他冷淡无波的眸,“是狐妖,百岁之狐。”
  中原大地有关狐妖的传说甚多。世传狐狸修炼百载便可幻化成人形,女至媚,男至俊,凡人一见,无有不贪爱其貌的。
  然而妖毕竟是妖,千百年来,害人的妖物从来不曾少过。于是释道两教中人高擎降魔除妖之旗,见妖必杀必逐,绝不轻易放过。
  风雨如故,檐下雨滴飞溅,如珠玉帘幕被人扯落一地。程长离略微皱了皱眉头,思量了片刻才出口:“萧先生似乎十分憎恶妖族?”
  “妖孽为祸人间,统统该死!”萧融手中长剑入鞘,眸中笑意不减,一字一句却说得极为清晰,“尤其是狐妖。”

  灭狐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萧融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连他的笑也变得刺目。像是窥穿了他人心底的隐秘,还得意洋洋地加以嘲讽,这让程长离觉得很不舒服。
  然而仔细再看时,他依然是那副意态闲散的模样,懒懒地倚着门,垂着眼把弄手中剑穗,仿佛这一室的凌乱血腥都与他无关。
  哥舒叶低首打量着地上的狐尸,细想方才与‘她’的短暂一照面,发觉有几分似曾相识。他皱眉沉吟道:“我瞧她有些眼熟,仿佛是二哥刚纳入府的侍妾,名字像是……琉璃……璎珞?”说着,他转首看了一眼身侧的王岫。
  王岫是哥舒叶的亲信将领,追随他多年,行事一向谨慎仔细。这几日来他奉命守在此间盘查,对晋王府上下的事情已是十分熟稔。
  “禀殿下,”王岫朗声答道,“此狐乃是晋王殿下半月前所纳的姬妾,名璎珞,入府之后甚得晋王的宠爱,几乎夜夜侍奉在侧。”
  璎珞乃是狐妖,这一点已是无疑。
  此时众人听到“夜夜侍奉”四字,想到的便是另一层意思:“此狐以采阳补阴之术夜夜吸取晋王的阳气,日积月累,终于吸近了晋王的阳气,晋王因此撒手人寰……”
  “她是买来的?”萧融不适时地插了一句话。
  王岫心道他怎如此不遵尊卑礼数,但仍然回答了他:“这名姬妾并非教坊出身,乃是良家女子。”
  萧融低声一冷哼,似在嘲笑他们有眼无珠。
  王岫个性内敛,眼皮丝毫也不抬一下,垂着头接着说道:“据晋王殿下的贴身侍从说,半月前晋王殿下策马路过玄武街,偶然见此女站在路旁。晋王一见倾心,有意纳她为妾,于是着人与她父亲谈拢了,不久便将她送入王府中。”
  萧融突然近身一步,厉声问道:“她家在何处?”
  他的眼眸稍带一点褐色,言笑间眼波流转如桃花缤纷,足以挑动任何一个少女的芳心。然而此时他那双眸子却直直盯着王岫看,暖黄烛火一照,深褐色的眼眸便成了纯黑,如无底深渊的黑。
  森森然,幽幽然,不似弱冠少年所有的眼神。
  站在一侧的程长离只看到他眼角的余光,便已觉寒意跗骨。
  王岫抬眸与他坦然对视,神色丝毫不变:“城东彩衣坊,门前有几株榆树的便是。家中六人,除父母外,另有兄弟四人……”
  无需萧融再追问,王岫便将他知晓的一切细细道来。
  他似乎能猜到萧融想知道些什么,每一句正是萧融想要问的,不多一句废话,也不遗漏一点。
  萧融不觉对这位年轻的中郎将高看一眼。待王岫说完,萧融心里也盘算好了,对哥舒叶说道:“陈王,洛阳城中的狐妖绝不止一只,斩草要除根,狐妖绝不能留。”
  既然璎珞是狐妖,那她所谓的家人多半也不是寻常百姓。哥舒叶心中了然,颔首笑道:“一切有劳萧先生了。”
  哥舒叶命王岫带一队金龙卫,和萧融同去彩衣坊捕杀狐妖。同时命人将璎珞的狐尸送到大理寺去,好等明日与几位大人商讨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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