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柔的。为何今日对杜昭岚会如此这般,仿佛杜昭岚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儿一般?
程绯染猛然想起方才,从杜昭岚踏进门开始,杜谨诚便就没了好脸色。
七小姐瞧得心急,便推了推杜谨诚。杜谨诚侧脸望她一眼,见她神情着急,方才伸手接了杜昭岚那杯酒,一饮而尽。
杜昭岚面色有些不妥,委屈道:“昭岚不知道哪里惹得二哥这样不快了?”
“没有,我不过失神罢了。”杜谨诚淡然一笑,仿佛方才并非故意不接她的酒。可程绯染知道,他就是故意的。他的眉目之间隐隐透着一丝愠色,好似在责怪杜昭岚一般。
杜昭岚虽也清楚,但也聪明地不再在这话题上牵扯下去,只笑眯眯地道:“咱们用膳吧,我都饿了呢。”
四人方才动筷用膳。席间,杜昭岚似乎心思沉重,没吃几口便就放下了筷,而杜谨诚只默默饮酒,不曾进过多少食物。
许是气氛冷淡,四人都只随意地吃了几口,连话都不曾说过,便就各自散去了。
程绯染有些乏了,便就准备回房歇息,并不曾料到,那杜谨诚竟去而复返。微微有些发怔,却不想让他看出来,“二公子还有事儿么?”
杜谨诚却不答,只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每一步好像都迈得很慢很慢。
程绯染有些恍惚,“二公子还有事儿么?”一字一句,便又再说了一遍。
走得近了,程绯染才惊觉他竟有些醉了,修长的身躯挡住她娇小的身子,轻轻地垂下头来,凤眼直视着她的眸。程绯染轻轻瞥向别处,却听得他道:“为何不敢望我?”语气轻轻柔柔,仿似一阵暖风吹过她的耳畔,撩动她的心。
程绯染暗暗咬了唇,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道:“二公子这是做什么?”
杜谨诚似乎真的是醉了,竟放肆将她搂紧怀里,温热的鼻息打在她白嫩的颈上。她伸手想推,而他却搂得更紧了。
“你好香,与她一般香!”
就是这股淡淡清香味,才让杜谨诚迷失了自己,才让他去而复返。他今日好难受,难受得要发疯,头亦非常痛,痛得好似要爆炸了一般。
程绯染方才察觉出他的不妥来,担忧道:“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他的剑眉紧紧地皱在一起,额上微微冒着细汗,双臂似乎渐渐地松开,慢慢地察觉不到力量了。眼前女子的影像似乎亦变得模糊了,缓缓地,缓缓地,他觉得浑身没有了力气,好像下一个瞬间便就会瘫倒在地。
“二少爷……”他真的是昏倒了,脸色惨白惨白的,瞧不见一点血丝。程绯染慌极了,“茗雪,素清。”
茗雪与素清慌慌忙忙地冲进来,见郡主搂着杜谨诚,还以为他轻薄了她,便就气嘟嘟将他拉开。没想到杜谨诚竟是意识全无,两人始料未及,眼见着三人都要摔落在地,一道黑影闪了进来,扶住杜谨诚,神色慌张,“主子,主子。”
程绯染本以为他们三人都要摔倒,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如今见三人安然无事,便就松了一口气,随即亦冷静下来,道:“茗雪素清,你们抓紧去请大夫。还有,赶紧扶二少爷躺下来。”
茗雪素清连声应下跑了出来,而那黑衣男子却还杵在那里不动弹。
程绯染有些懊恼,声音不自觉就大了几分,“还不扶二少爷躺下!”真是个榆木疙瘩!
小影有些为难,郡主说扶二少爷躺下,可躺哪儿啊,难不成躺到郡主的床上去么?“郡主,这,这是您的闺房!”小影小心翼翼地说到。
程绯染才猛然惊觉,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影,“那你把二少爷送回去吧,记得要四平八稳,想来你该是做得到的吧!”
小影安静地点点头,手上却没有动作。
程绯染简直要被气昏了头,骂道:“那还不快走!”
“哦,哦!”小影显然被这么凶悍的程绯染给吓坏了,一把抱起杜谨诚便冲了出去,仿佛慢一步,程绯染便就要骂他一样。
程绯染本是不该跟去明墨轩的,可是方才杜谨诚的神情让她揪心非常。于是,在这大半夜的,她就随了上去。
杜谨诚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眉头依然紧蹙,神情依然痛苦。程绯染用热水洗了帕子,轻轻地为他擦拭。
茗雪与素清很快把大夫请了来,那是杜府府上的大夫。刘大夫为杜谨诚把了脉,道:“不碍的,这是少爷的老毛病了。我待会给少爷煎副药服下便就好了。”
程绯染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青丝苑,在她脑海里,总是萦绕着刘大夫方才的那两句话“二少爷这是心病,太过揪心,便就会昏倒”,“大概是从三年前开始吧。每到这个时候,二少爷都会这样,昏迷,却依然能感受到揪心的痛。”
泪水仿佛决堤,夺眶而出,程绯染拼命地擦,却还是拼命地流。
茗雪和素清吓坏了,“郡主,您怎么了?主子。”
程绯染狠狠地咬着下唇,不肯松开,唇瓣都有些发紫了。茗雪慌道:“郡主,你松松口,奴婢求您了,你松松口!”
可她却依然固执地咬着,好像这样能抵消一些她心里的疼痛。
素清也劝道:“郡主,郡主,您别这样,您这样让奴婢揪心。您有什么不痛快,朝奴婢来,不要伤着您自个儿。求您松松口吧!”
程绯染很固执,十分地固执,直到嘴唇咬出了血,她还是不肯松口。茗雪连忙跪下来,重重地磕头,“郡主,奴婢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您松松口吧。”地上坚硬冰凉,不一会儿,茗雪的额上便就磕出了血来。
素清见状,亦学起茗雪来,“郡主,您松口吧。奴婢给您磕头,求您了!”
“咯咚、咯咚”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尖锐。程绯染眼见两个丫鬟磕得头破血流,方才松了口,“茗雪,素清,你们不该这样,不值得,不值得!”
茗雪和素清见她松了口,忙上前搂住她,道:“主子,您切莫再这样伤害您自个儿了,就当奴婢求求您了!”
程绯染反手抓着她们的手臂,再不默默流泪,再不压抑,只放声痛哭起来。
第三十五章 寻思解惑
程绯染哭得累了,才有了睡意。只是未过许久,又悠悠转转地醒来。撑着身子起来,刚想开口说话,才发现她的嗓子哑了。茗雪和素清很紧张,咋呼着说要去别院把赵医娘叫回来。
程绯染却不许她们声张。茗雪无奈,只好出去煮了甘草给她服下。素清拿起了玉肌膏给她受伤的下唇抹上,道:“主子,我的好主子,算是奴婢求您了,你下次可千万不能这样了。”
程绯染点点头,道:“以后再不会了。你们也不要这样了,额上的伤要好好治,可别留了疤。”
瞥眼望向窗外,只见今儿的天显得有些阴沉,闭了闭双目,只觉得身上没有丝毫力气,便又躺下了。“我想再歇一会儿。”
茗雪又拿了暖榻给她盖上,道:“主子,今儿天有些凉,你仔细莫着了凉。”
“嗯。”轻轻的,轻忽得像没有声响一般。
茗雪担忧地望着她,眼里沉沉的忧心。素清轻轻推她,轻声说道:“茗雪姐姐,咱们让郡主歇着吧!”
二人方才放下幔帐,小心翼翼地出了门,带上了房门。
素清见茗雪忧心忡忡,便道:“姐姐,莫要心急,郡主定然能够想通的。”
茗雪只悠长悠长地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
待程绯染醒来时,已是午时,正欲撩起幔帐起身,却惊觉发现她的身侧躺了一个小姑娘,正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甜甜地喊道:“姑姑,你醒啦!”
程绯染不自觉地心就柔了,露出笑意道:“玲珑,你几时来的?”
玲珑小姑娘皱皱眉,很努力地想了一会儿道:“早上!姑姑,你身子不舒服吗,为什么一直睡着?娘说了,你很难受,叫玲珑不要打扰你,玲珑很乖呢。”
程绯染将玲珑搂紧怀里,道:“是姑姑贪睡。”逗弄了她一会,又问,“你娘呢?”
“娘有事,放下玲珑就走了。”玲珑歪着脑袋,双颊粉扑扑地,十分可爱,一双小手环住程绯染的手臂,“姑姑,玲珑想姑姑了,昨天姑姑为什么不来看玲珑?”
程绯染轻轻摸摸她的小脸,哄道:“对不起,姑姑昨日有事。今天姑姑一整天都陪着玲珑好不好?”
正话说,茗雪素清正进了屋来,撩开幔帐,笑道:“郡主可醒了。”
玲珑连忙转了头,奔向素清。素清忙将她抱起来,道:“有没有吵着郡主?”
玲珑用力摇摇头,道:“没有,没有。玲珑很乖呢!”
素清刮刮她的小鼻子,夸了一句,又道:“小肚子饿了没有?”
玲珑点点头,好似委屈极了一般,“饿。好饿了,咕咕叫。”
程绯染被玲珑的模样逗乐了,忙让素清带她下去用膳,而她自己亦忙起了身,洗漱换衣。
玲珑却十分乖巧,一直在她身后等着,等她换好,才拉了她的手,道:“姑姑,咱们吃饭饭。”
“好。”
两人欢欢喜喜地用完了膳,程绯染又把玲珑抱在怀里,教她读书认字,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已忘记了昨日的忧愁。玲珑亦很高兴,腻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
一晃而过,便就过去了一个时辰,玲珑有些累了,迷迷糊糊地瘫在程绯染怀里睡了。
程绯染将她轻轻放下,又盖下厚厚的暖毯,轻轻地拍着,玲珑睡得极其安稳,嘴边挂着甜甜的笑。
素清轻轻走到程绯染身边,道:“郡主,二少爷来了。”
程绯染顿了顿,不知该不该去见他。昨夜他的痛苦表情还在眼前,她真怕自己支撑不住。
素清见她没有起身的打算,又道:“郡主,二少爷在屋外等着呢。”
程绯染才回神,暗暗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还是见见吧,瞧瞧他好了,也好让自己安心。
杜谨诚正坐在院子里,阳光洒在身上,银色的锦袍熠熠生辉,面色稍还有些苍白,见她出来,便起身道:“郡主!”
程绯染定了定神,温婉道:“二公子的身体可有好些?”
“多谢郡主挂心,我已经好多了。”杜谨诚从怀中掏出那绣帕来,道,“郡主,这绣帕,真是您府中丫鬟所绣么?”雅安郡主到底知道些什么,她为何有明珠的锦帕,又为何知道明珠已经过世?
程绯染望着他手中绣帕,心绪百转千回,她那日不过一时冲动,如今她又该说什么话来圆谎?她从来都是淡定从容的,可在他面前却老是惊慌失措。
杜谨诚见她沉默不语,黑眸中便就浮现了一丝冷怒。
程绯染思忖了许久,才笃定地说道:“确实是那丫鬟交予我的。那丫头在我府中养了一年,却终究没有熬过。”见杜谨诚不说话,又问道:“二公子,有何问题吗?”
杜谨诚见她言之凿凿,神情又十分从容淡定,心中疑窦稍稍减了几分。或许是物有相似,又或许是明珠往年将帕子赠予他人,才会到了郡主手里。只是那日郡主所言的人,与明珠十分相似,这该如何解释呢?
“敢问郡主,你那丫鬟叫的什么名儿?”
程绯染轻轻一笑,道:“那丫鬟原先的名字唤作子雅的。听她说是从大漠来的,生母却是南方人,才有这般刺绣手艺。”顿了顿,“可是二公子所找之人?”
杜谨诚摇摇头,“不是。”
“那便就好了。二公子,不是子雅,便就说明还有希望。这毕竟是物有相似,一块绣帕做不得数的。何况,也许子雅亦只是仿造他人锦帕罢了。”程绯染安慰道。
杜谨诚苦笑一声,不作他语,只默默将手中绣帕交还给她,神情落寞,离开了青丝苑。
程绯染抓着手中锦帕,望着他略显悲伤的背影,心中疼痛难忍。她知道,今天他相信了她,她亦清楚,他开始有所动作了。可是怎么办,那是他的亲爹亲娘。二少爷,我断不会叫你为难的。有些事情,有些痛苦,我来承受便好。我的仇,我自己来报。我不愿意你成为被天下人所鄙弃的不孝儿!
杜谨诚本以为程绯染会知晓些事情,却终究发现只不过一个误会罢了。其实,他本就对程绯染不存什么怀疑,在他心里,程绯染依旧还是十年前那个单纯得惹人心疼的小姑娘。如今的她虽然端庄大方,可眼眸里时时流露出的忧伤却叫他疼惜。更何况,程绯染一直远居京都,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又怎会认识明珠。
只是这绣帕,让他知晓了真相,倒也算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想到此处,杜谨诚便就决定到主屋去一趟。
主屋里,大夫人正倚在紫檀雕荷花纹软榻上歇息,身前陈妈妈不知与她在说些什么。杜谨诚噙着笑意踏进了屋子,道:“母亲。”
陈妈妈显得有些惶恐,连忙转过身来,“二少爷。”
大夫人倒是十分从容,吩咐陈妈妈出去沏茶,才拉了杜谨诚坐下,道:“早晨刘大夫说你昨儿夜里又犯了病,怎不还在屋子里好好歇息?”
杜谨诚道:“不碍的,母亲。我不过一时情急罢了,现下已经好多了。”
大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二哥儿,你等也等了,算母亲求求你,你便就放下吧。那丫头不会回来了。”言语里透着一丝丝不快。
杜谨诚皱皱眉,神情稍显不悦,“母亲,你老实告诉我,明珠是不是不在了?”
大夫人一怔,随即便就神情激动,骂骂咧咧,“这是哪个贱蹄子在乱嚼舌根,仔细她的皮!真是反了,这底下的人竟也没了规矩了,敢在主子面前说三道四,传出去,我定国公府的脸面往哪里放?”
杜谨诚听得仔细,亦瞧得清楚,大夫人的眼眸透着一丝心虚。“母亲,只是我如此想罢了,并没有谁说过。”
大夫人闻言,才惊觉自己方才激动过头了,定了定心绪,道:“二哥儿,母亲是怕你伤怀罢了。当年锦娘匆匆而走,也没留个音讯,母亲也是不清楚她们去了哪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既然杳无音信,二哥儿你便就忘了吧。明珠是好是坏,是生是死,已皆与你无关了。她三年未曾与你联系,恐怕是早已忘了。”
正好,陈妈妈送了上好的碧螺春来,“二少爷,这是庄子上送来的新茶,你尝尝。”
杜谨诚神色如常,只端了茶盏吃了,叹道:“这新茶,比往年的要清香。”微微露出笑意,叫大夫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是昨儿才送来的。待会子我送到你院子里去。”大夫人笑意满盈地道,“先前你不是说要一张紫檀平角条桌么,前些时候母亲差人去做了,明日就能到你屋子里了。”
杜谨诚微笑言谢:“多谢母亲。”
大夫人道:“谢什么?你是母亲的儿子,不管要什么,母亲便都会给你的。”停顿片刻,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样,“二哥儿,前日昭岚去找你了?”
“是。”
“昭岚可与你说过什么?”大夫人试探性地问道。
杜谨诚抿唇而笑,摇摇头,“昭岚与七妹妹一道只是来我院子里赏花罢了。”
“是吗?你那屋子里的红棉开得正好。”大夫人呵呵笑了,将话题引向了别处,与杜谨诚说了些家常话。杜谨诚亦与往常一样,噙着淡淡笑意,听她说话。'bookid=2431067;bookname=《画卷珠帘》'
第三十六章 闲话家常
细雨江南,伴着淡